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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固若金汤

2025-03-26 15:59:32

韩遂猛地把两只手抽回,乾坤锦囊张开袋口,收入了那些没有砌墙的嵌观丸,握住锦囊折叠搓揉起来。

形状不时变动的锦囊在他手中化成个面团子般,任由他来回折腾。

最后他挥手把乾坤锦囊抛了出去。

夕霜差点被突如其来的一束束白光亮度闪瞎,她慌忙中用衣袖盖住了视线,连水魄都忍不住用翅膀捂住了双眼。

等他们重新的睁开眼,面前景色焕然一新。

哪里还有什么嵌观丸,哪里还有什么阵法,甘家前院被修缮地整整齐齐,院墙比原先高了一半有余,白墙青瓦颜色分明。

夕霜的目光停留在院门上那两道朱红的颜色,又好像蒙着一层光,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那光渐渐暗淡隐藏下去,最终定格成了外表看上去最简单最普通的样子。

韩遂这时候的脸色,是两人认识以来最差的一次。

他的头发都湿了,额角的黑发好似在滴水。

他向前跨出一步,夕霜的目光微微往下,生怕见到他的腿发抖。

幸好他的脚步,稳当扎实,只是速度变慢了许多。

你过去扶着苏盏茶,快些。

韩遂的声音微微发哑,笑意就飞上了眼角,看什么?还不快去!夕霜得了指令,连忙跑到苏盏茶身边,双手扶住苏盏茶的胳膊,才发现她的情况更糟糕,整个人就像是被水里刚刚打捞上来一样,全身都湿透了。

苏盏茶的脸色苍白如纸,语调却更加急速:快扶我去屋子里,快!她这样一催,夕霜忍不住回头去看,以为后头还有什么洪水猛兽在穷追不舍的。

苏盏茶全身哆嗦着,让夕霜扶着赶紧回屋。

夕霜只以为她灵力消耗过大,需要更好的休息。

走到一半时,她微微侧头,惊异地发现,苏盏茶那一头如瀑如丝的长发,居然有一多半变成了白色。

苏盏茶察觉到她的目光,使劲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来,一边催促她只要快走。

夕霜明白了,苏盏茶毕竟活了数百年,美人迟暮经不起岁月年华,能够保持青春少艾的模样,是因为体内灵力丰润的关系。

还有她隐约中听到苏盏茶提起过一句说,她修的是四系功法,这又是什么?无论如何,消耗过多的灵力,也是为了帮助甘家的人。

夕霜尽管心里诸多疑问,还是火急火燎地把人送到屋中。

还没站稳脚根,苏盏茶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用力把他推了出去,手劲中还藏了招式,夕霜一个不防备,身体几乎是跌撞出去,后背着地,摔得不轻,而房门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紧紧关闭上。

一瞬间,她看到了苏盏茶的脸。

苏盏茶的声音,都有了些许变化,不再是娇媚柔软的样子,而是带上一些沧桑之感:你走,不许进屋。

还要告诉甘家家主,把灵药速速送过来,放在门口就好。

夕霜只低低回了一句,从地上爬起来,快步离开。

苏盏茶最在意自己的容貌,刚才惊鸿一瞥之中,被她发现端倪,心中已经生出慌乱。

她倒是不责怪被推了一把,更没有要嘲笑对方变老的意思。

她只是在担心一件事,苏盏茶变成这样,那韩遂呢?她越走越快,一心想要回到前院的位置,可她到了那里,发现地上干净的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韩遂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去哪里了?在灵力消耗那么大的情况下,他还能去哪里?夕霜着急的四下张望,忍不住张口喊道:韩遂,韩遂,你在哪里!院门外。

韩遂的声音幽幽的,越过院墙传进来。

夕霜一愣,她着急只在院子中一通乱找,没想到人就在几步开外。

她把紧闭的院门一推,扑身出去,又下了三五级台阶,脚步和心,才勉强稳住。

韩遂站在院门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院墙:你出来的时候容易吗?夕霜没听明白这句话:门一推就开了,只是门槛好像有些高,其他没什么。

对于修灵者来说,区区一道门槛,又算得了什么。

韩遂冲着她微微笑道:好大的口气,那你再进去试试。

夕霜不以为然,甘家的院门,难道还能防着她不成?她重新走上台阶,一步跨过门槛,双脚落地时,才发现不对劲,人怎么还在院门之外,身边还是那个韩遂。

等到她一连尝试四五次,都是相同的情况,才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这就是新布置的阵法,如果有人来袭,一时半会儿,进不了院门。

你身上一无戾气,二无杀意,阵法对你很客气了。

韩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来,再试一次。

夕霜见着他额角头发上的汗渍,似乎被打理过,重新变得干净,身不由己地跟着他,一步跨过了门槛,进了前院。

她回过身去看,院门在身后,那门外的世界也在她身后:我们这是过来了?对!过来了。

刚才你没回来,我试过几次。

你送苏盏茶回屋,把水魄留在这里,水魄飞不过阵法,看起来比你还心急,真是有什么饲主养什么灵物。

韩遂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只是大半张脸孔,依旧被胡须遮挡住,夕霜只能从他眼底看出隐隐的疲倦之色。

那水魄这会儿在哪里?夕霜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人不能紧张,更不能事儿多,这还没有外敌入侵,她不过是看了个半吊子阵法,居然把水魄都给落下在一边了。

我把它送进来,它生了闷气,飞到院子里去了,多半是回到你住的地方,以为在那等着,你就会回来了。

韩遂嘴角卷起,目光放远,还真别说,水魄是个机灵鬼儿,听着你声音,知道出来寻人了。

夕霜跟着一看,水魄由远而近飞过,快到她面前时,放慢了速度,两只翅膀仿佛是人的双臂,朝着她拥抱过来,把人给牢牢得包裹住了。

那毛茸茸的触感,夕霜又觉得亲切,又觉得鼻端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水魄重新又给打飞了出去。

水魄不在意这些,重新飞回来,缩小了身形,稳稳地蹲在了夕霜的肩膀上。

左顾右盼,完全没有韩遂所说的,因为被阵法挡住,进不了院门,还在生闷气的样子。

甘家的人就可以自由进出院门了吗?夕霜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还有这院墙呢,门进不了,院墙也进不了吗?在你眼中是院门院墙,白墙青瓦,实则到底里头是什么做成的,你很清楚。

韩遂走得不快,一眨眼的功夫,从院墙这头已经走到了那一头。

夕霜眼睛眯了眯,刚才韩遂是画出了三四个虚影,他这是要做什么?夕霜是亲眼见着阵法如何布置下来的,自然知道院墙是成百上千的嵌观丸幻化而成,韩遂在布置院门的时候,又加持了一道乾坤锦囊。

乾坤锦囊的由来,她不太清楚,既然韩遂选择和嵌观丸融合在一起,必然有它的道理。

于是她抬眼看着韩遂,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用那个乾坤锦囊?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到了乾坤锦囊的妙处,用在此处刚刚好。

你是见过她能装,装下百上千的嵌观丸,还可以任意变换大小。

你以为嵌观丸在里面就老实呆着,不停地撞击、破坏,拼着命要跑出来。

可锦囊完好无损,真应合了我要求的四个字,固若金汤。

韩遂这样一解释,夕霜听明白了,只是不知此物到底有多金贵,甘家家家主可会肉疼。

夕霜刚想到这里,甘望梅出现了。

夕霜飞快地看了韩遂一眼,不是说所有甘家子弟必须避嫌,不可出现。

这人是忍不住,才第一个跑出来的吗!韩遂正面迎上,甘望梅脸上不见一丝尴尬:我刚才听闻弟子说,苏前辈已经回到屋中。

想来两位呕心沥血,为甘家重新布置好了阵法,所以出来看看。

韩前辈请放心,甘家所能拿出的灵药,最好的已经命弟子送到苏前辈的屋中。

夕霜脱口而出道:不经过她的同意,苏前辈交代了任何人不许进她的房间。

甘家家主派了谁过去?我让衡齐过去,他不会这么冒冒失失闯进苏前辈屋中的,不会有事。

甘望梅这句话音刚落,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呼,脸色顿时变了。

夕霜很清楚能听出这惨呼声的主人,绝对不是苏盏茶。

她自恃身份就算见到不可思议的景象,甚至被人偷袭,也不会如此失态。

是我门下弟子,怕是又出事了。

甘望梅掠身而过,人已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夕霜看一下韩遂,似乎要等他的决定,韩遂低笑着道:你带着水魄去看看,我暂时去不了。

不用太多的解释,夕霜听明白了,韩遂看似无恙,实则消耗的灵力,应该比苏盏茶更厉害。

他需要短暂的调整,而且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

暗地里,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暗棋盯着,他必须保存实力。

那我先去了,看看能帮上忙吗。

夕霜带着水魄,快步向着同样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一边跑一边想,离驭圃的甘家加上四大家族这么多人,怎么厄运连连,全冲着甘家而来,一刻都不得安生。

院门才刚修复好,内宅之中又混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韩遂若有所思的看着夕霜的背影,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来甘家短短时日,她的灵力见长速度简直是有些惊人了。

茹娘已经灰飞烟灭,临死之前的真话谎话混淆在一起,有一句,韩遂是记得的。

茹娘说甘家是个特别好的去处,让其可以抑制住身体的异样。

至少,从天秀镇跑出了这十几年,茹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破绽,仅凭这一点,已经很是难得。

------------第一百章 见不得光夕霜的根基不错,身上流淌着甘家的血统,年纪轻轻仅凭着自己摸索已经能够独立制镜,成为天秀镇唯一的镜师。

而且经由她手炼制或者修复出来的本命镜,自带加持,更是了不得的天赋。

这一点,韩遂没有再苏盏茶面前提起过。

这样一个有资质的好苗子,体内的镜魄为何不能凝聚成团,反而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

这一点,连韩遂都不曾想明白过,他亲手解开夕霜体内的封印,知道当年下手的是她的娘亲。

做娘的,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甘望竹这么做,必然有其道理。

解开封印后,镜魄少许凝结成形,只不过从小点儿变成了大点儿。

刚才韩遂凝神而望,发现夕霜体内的镜魄,已经有了一个清晰而明朗的内核。

如果夕霜不着急着赶回天秀镇,在甘家继续居住下去,那灵力会触动镜魄,包裹着这个内核,越来越有凝聚力,最后形成强大的镜势。

韩遂细算了一下,夕霜的年纪才十几岁,已经有了这样的造化,也难怪甘望梅念念不忘,想着施展各种手段,想把她重新带回甘家,并且心甘情愿得变回甘家人。

韩遂虽然对当年的事,不过了解三四分,本是甘家的家事,外人不方便插手。

可后来甘望梅是怎么利用白衡齐前往天秀镇获得夕霜的信任,又是怎么半强迫的把人弄到甘家,强制给留下来,他可是一清二楚。

或许甘望梅不是那么坏,但绝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存在。

夕霜完全没有留意到,韩遂的目光始终相随。

她拐个弯,飞快地跑过长廊,声音的来源太明显,哪怕是还有暗子潜伏在甘家,眼下这个状态,为什么还会有人出手?她跑得太急,差点一头撞到甘望梅后背,被一股力量轻轻给挡住。

甘望梅知道来的是她,低声责备道: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又没有死人。

不是没死人,就不算大事的。

夕霜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越过甘望梅的肩膀,往前看。

她见到了,刚才发出惨呼的来源,应该是甘家女弟子,这会儿双手抱膝,缩在墙角里。

任凭另外两个弟子怎么拖拉,都不肯出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某一点。

夕霜跟着那目光的方向而去,发现除了灌木花丛,根本藏不住人,她在看什么?你在看什么?甘望梅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我刚才,刚才……她眼见着又要尖声喊叫起来被甘望梅一声暴喝给制止了,家主,我看到有人烧了这院落,整个甘家全都被烧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没了,都没了!听她这么一说,甘望梅不怒反笑,下巴微扬,示意两个弟子怎么也要把她架起来,然后耐着性子地问道:你在哪看见的,这会儿擦亮眼睛给我左右瞧。

甘家焕然一新,方才有两位前辈,亲自出手布阵重修。

接下来谁来烧,怎么烧,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可告诉我呀?清月,别说了,别说这些胡话了。

其中一个弟子正是净月,要知道家主发脾气固然可怕,家主微微笑着说这些话,就更加可怕。

可我见到了,我真的见到了。

就在那!清月不罢休地抬起手,手指住了夕霜刚才看的位置。

你在那看到甘家被烧毁,熊熊大火,连绵不绝。

甘望梅冷哼一声,根本不信这邪,见夕霜快步走了过去,眉毛一蹙,你又有什么发现?家主,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么事实不存在而又能让人眼睛看见,应该是幻觉。

她方才看的指的,全是这个点儿。

我好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夕霜蹲下来,用双手把灌木拨开,不知是什么植被,细细的花茎上,长满了尖刺。

她稍许拨弄,半只手至少被扎了十几个小洞,虽然只是微疼,甘望梅脸色紧张,一个箭步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看到流出的丝丝鲜血如常,才放心下来。

夕霜更不把这些小伤放在眼里。

很快有人识趣地从她身后,递了把铁铲。

夕霜没回头,只低声说谢谢,接过铁铲飞快地挖了起来。

她挖土的姿势又标准,又迅速,短短时间内,已经挖出一个两尺见方的空洞,而上面的灌木花丛,全部被连根拔起,毫不留情的甩扔到了一边。

底下有什么吗?甘望梅再次发声问道。

暂时没有发现,继续挖呢。

夕霜索性两脚都踩进洞里,下手的速度更快。

甘望梅都怀疑她平时除了制镜,还到底在干什么?做起这些来,得心应手的很。

铁锹终于碰到什么坚硬之物,发出叮一声作响后,夕霜停了下来:底下有东西。

不要随便去碰,让我来。

甘望梅向着夕霜伸出一只手,夕霜两只手上都是泥,她毫不在意的得抓住了甘望梅的衣袖,把那件上好的月华色丝衣,袖口染得泥迹斑斑。

她反而咧开嘴笑着,她不涉险,那家主也要小心才是。

埋在这里,见不得光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怕的?甘望梅一跃落到坑里。

脚底踩到了那物,有些诧异。

刚才夕霜手中铁铲落下时,明明发出金石之声,她以为是极其坚固的东西,怎么这会儿脚踩上去滑溜溜的,这感觉,让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底下不会是死人吧?有女弟子害怕地悄声在问旁边人。

你们瞎说什么?哪里来这么多死人!净月连忙把说悄悄话的两人给扯开,分别瞪了一眼,真以为家主忙着事儿就忽略了这边,不知道家族的眼睛耳朵好着呢,回头仔细找你们秋后算账!那些弟子方才不敢乱嚼舌头儿,甘望梅从坑底掏出一物,双手捧了递给站在坑边,俯视着她的夕霜:灌木花丛的地下为什么有一块镜子?夕霜和甘望梅的目光同时落在镜面,又同时做出皱眉的举动。

旁边那些弟子看在眼中,就觉着两人总有六七成的相似。

有人入门晚,不知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简直要误以为夕霜是家主在外私生的女儿,难怪敢在家主面前大呼小叫地拿主意。

你看这镜子像什么?甘望梅直接把难题抛给了夕霜。

像傀儡镜,可又不是傀儡镜。

夕霜在甘家,见过真正的傀儡镜。

大的那一面让甘望梅收起了,小的送给水魄当了食物。

虽然大小有变,形状却大致相同,这块镜子的形状,的确很像傀儡镜。

你从哪里看出不是?甘望梅再次发问道。

傀儡镜的镜面不是这样,这一面的镜体要晶莹剔透的多。

夕霜在想,被留着甘家的傀儡镜,原主早就身故,所以镜体始终有层挥不去的雾气。

她手中这一面,光洁可鉴。

灵力充沛,可见主人还活在世上,所以她很肯定地回答,这是一面本命镜,脱开主人,形成实体伪装成我们见到的样子。

一个修灵者把本命镜脱离出自身,乔装打扮,同时又挖了个深坑,把本命镜埋藏在内,这一连串的举动,有些匪夷所思了。

本命镜不能脱离开主人身体过长时间,除非此人怀着秘药。

这道理只要是镜川范围之内的修灵之人,尽数明白。

主人身体若是没有伤没有病,本命镜差不多能离开三天。

往复杂的说,正如甘望梅所猜的,有人能够配制奇特的灵药,让自己的本命镜脱离开身体的桎梏,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而往简单的说,这面镜子埋下去不出三天,这人到时候还会回来拿的。

伪装的目的更容易解释,这面本命镜的镜体是罕见稀少的,正如苏盏茶的皎月宝鉴镜。

哪怕她外表改变,只要祭出本命镜,立时会有人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夕霜突然一愣,韩遂的本命镜是什么,她居然还不知道!这人压根没有取出过本命镜,是不是目前为止遇到的敌人都太弱了些,不值得他全力以赴地出手。

甘望梅越想越觉得夕霜的说法,可能性更大,怒气冲冲道:都是些什么不长眼的,真把甘家当什么地方,好的坏的、熟的烂的全往这里扔。

这人倒是不怕,我门发现了这块警惕,直接给摔烂了,让他痛苦后悔去。

万一这人是帮着甘家的呢,本命镜埋在这里是为了多加一层保护。

夕霜学会把难题,还给了对手。

这种可能性本来就不大,如果是帮着甘家,为什么要畏畏缩缩、藏头露尾的,根本没有没有必要。

甘望梅听了夕霜的话,飞快在脑中盘算了一遍,有谁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为甘家雪中送炭,又不想立功,剑走偏锋,只留下的本命镜镇守。

她把脑海里所有能想到的人名,反复滚动了三遍,毫无线索。

她是什么样的人,结交的就是什么样的人,那些人绝对不会甘冒自身的危险,来做这么一件事。

夕霜摊开双手,笑道:连甘家家主都犹疑了,我和你的说法,已经有两个不同的可能。

心里的平衡开始左右摇动,说明你不会砸碎镜子,镜子目前很安全。

你是镜师,那你来看看这面镜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没准纯粹是个诱饵。

要不是苏盏茶把自己紧关在门户之内,甘望梅更愿意相信的是苏盏茶的能力,不是眼前这个黄毛小丫头。

夕霜半跪在坑边,把镜子平放在了地上,双手在镜体由上往下轻轻抚触,来回了三遍,陷入沉思之中。

甘望梅向着周围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谁也不能打扰到她思索重要的细节。

对方既然把本命镜伪装成傀儡镜的样子,那么对甘家必然很是了解,知道甘家本来就有傀儡镜的存放,------------第一百零一章 打回原形一炷香过后,夕霜睁开眼问依旧窝在墙角里的清月:如果你见到是火势蔓延烧毁了甘家,那你应该知道所见的全是幻象。

因为甘家从前并没有被烧毁过,而目前又很安全,那么你见到的,最多只能是尚未发生的事。

为什么你会害怕?为什么你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清月,你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净月重复了夕霜的话,让家主过来做什么,演出好戏给家主看,还是说家主会夸你!我不是故意引家主过来,我只是害怕,我只是害怕……清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双手捂住了脸,语声哽咽,好几次差点说不下去,我当然知道,在这里看到的甘家全貌,是一个幻影,可是幻影中,为什么还有一个我?等到清月终于可以放下双手,她的脸色惨白一片:既然你们都怀疑我,家主也怀疑我,那我可以说出答案。

为什么我会惨叫,因为我在那的幻影中见到自己,被一团火从头到脚包裹吞噬,活活烧死。

幻象中的我,不停发出惨呼声,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任凭是谁见了这样的景象,也不可能保持安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吧。

清远的解释合情合理,她刚才的惊慌,不像是装出来的。

夕霜这几天,见过太多惶恐、紧张、绝望的表情,所以很容易分辨其中细微的差别。

她只是奇怪,这面本命镜伪装得这么好,为什么会让一个人产生幻象?看样子,刚才并非清月一个人在唱,是什么触发了幻觉?夕霜的目光从清月的脸上,一路往下,见她是背靠着坐在墙角边,这会儿双腿发软,还站不起来,然后手边有几个药瓶。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夕霜看着那些药瓶:这些是要送给苏盏茶的吗?不是说让白衡齐去送吗!甘望梅听夕霜提醒,也留意到了药瓶。

越是显而易见的,越会被眼睛忽视掉,先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

立即向她解释道:这些应该不是送给苏前辈的,而是拿给韩前辈。

他们两人功法不同,所需要的灵药也不同。

尽管韩前辈没有要求,我想于情于理,也应当送上一份。

在甘望梅看来韩遂要比苏盏茶好相处得多,所以并没有指名道姓要哪个弟子去送药,正好轮到了清月。

夕霜把几个药瓶,拿起来看过又放下:你吃过里边的药吗?清月的脸色难看至极:这些都是补药,也是伤药,我无缘无故去吃它干什么。

而且……她的话说一半,接不下去了。

夕霜笑眯眯的:而且什么呢,而且你不知道这些药里面,被混进了毒药,具体来说也不能算是真的中毒,而是会让人很快陷入幻象之中。

换药的人清楚韩遂的能力,知道要给他下毒,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换成这一种,可能容易下手的多。

真不巧,被你给吃了。

我说韩遂的运气最近就是好。

清月看着夕霜明艳的笑容,嘴唇都发紫了:你不要在家主面前编派我,我怎么可能偷吃,偷吃灵药!谁不想凭借灵药,让自己的灵力功法,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呢。

夕霜把几个药瓶全拾起来,呈交给了甘望梅。

眼下情况这么糟糕,能力强一分活,下来的几率也就高一分。

换作是别人,可能也会想,在中途偷偷吃了一点儿,韩遂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根本不会去找家主核对到底送了多少灵药过来,他吃不吃都是个问题。

我看不出里面是多是少,药应该没错,如果你又猜得正确,那清月的运气太不好了。

甘望梅手指在药瓶外一捏,便知其中装的是什么药物。

夕霜很赞同她的话,运气真是太不好了,这好几瓶中间,也就混杂了那么一点儿,居然还能被清月给吃到了?她故意长长叹了口气道:幻觉也就算了,幸好性命还在,我想甘家家主对自家子弟也不会吝啬这几颗灵药的。

大敌当前,清月想提高自身的能力,也是为了大家好。

清月自打被夕霜一步一步揭穿丑行以后,脑袋都快埋到膝盖中间,心说这人不知会在家主面前怎么说她坏话。

没想到夕霜居然主动为他开解,她一抬头,傻乎乎地看着夕霜: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想让你多告诉我些,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你的幻境之中可有这面镜子。

夕霜把那面本命镜,突然竖起来对着清月的脸。

夕霜说的一点不错,这不是傀儡镜,因为镜体太晶莹,照着清月的脸,似乎比她自己印象中还要好看了三分。

她直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说话。

你还有点时间可以考虑,但我不想花费太多了。

火势蔓延,烧毁了甘家,这话要是换成在一个月之前,夕霜听到能欢喜地拍手叫好。

可她回到离驭圃,人在甘家,仿佛一颗心也系在了此处。

患难见真心,有些人经不起考验,被打回原形,还有些人逆流而上,会做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勇敢举动。

清月很快冷静下来,至少目前看来家主没有向她发火,说明夕霜的那几句话起到了作用。

偷吃灵药,虽然不堪,也不算什么大过错。

要不是她心生幻象,见到奇景,自己大喊大叫把家主给引来,这件事一笔抹过,谁都不会发现。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回答夕霜的问题,将功折罪。

家主的性子,大伙儿都知道,赏罚分明,她这会儿也不求赏,只要不罚。

我在幻境中见到这面镜子,不过没有被深埋在灌木花丛之下,它挂在了那里。

清月转个方向,指住的位置很特别。

至少在夕霜看来很特别,她抱起那面镜子,径直走到了清月指定的位置,双手高高举起,把镜子贴着墙上。

和她想的一样,尽管此处和院门有个直角拐弯,也就是从院门不可能直接看到这里,这里也不能直接看到院门。

可有了这面镜子,视野开阔,完全变得不同了。

夕霜不说话,甘望梅走到她身后,同样看着镜中,甚至还在镜像中见到了韩遂的半边身体。

韩遂随着在前院,被照入镜中,实属正常。

所以她说,见到火光冲天。

甘望梅低声问道。

是,幻象中,还有镜面反射。

里外一照,可不就是火光冲天。

夕霜没有放下镜子,仍然高高举起,要是我这会松了手,然后镜子自由落地,摔成碎片,家主说会发生什么?甘望梅完全没有想到要这样做,她一心是要抓住这面本命镜后的主人。

敲碎了镜子,镜主非死即重伤,可能永远不会出现。

那么,他们永远找不到那个人了。

家主犹疑了,是不舍得吗?夕霜似乎捧得有些累了,本命镜在主人手中轻若羽毛,换了别人手中的,像随时能把人手腕压断。

夕霜早有准备,可这面本命镜特别重。

重并不代表着灵力超凡,而是当时炼制时的材料有别。

夕霜经手过邱家四少的那块本命镜,即便是被韩遂击成了碎片,好歹也是一块灵力中上的货品。

邱家四少的本命镜竟都不如这块沉重。

她突然有个想法,这块镜子不属于天秀镇的人,也不属于离驭圃的人,她来自第三方。

哎呀!夕霜突然双手一松,那面镜子从她手中滑落,眼见着就要砸到地上。

甘望梅没想到发生这样的变故,伸手去接。

不过是刹那之间,那面镜子根本没有落到地上,凭空消失了。

就好像在离地三寸的地方,有人张开了一扇小门,那镜子落进门内,到了其他的地方,不再属于这里。

有意思,真有意思。

甘望梅绕着那个位子转了个圈,刚才她完全可以接住镜子,不过是小小的手段。

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出手,见到这样的景象?夕霜见她没有丝毫的诧异,有些好奇问道:家主知道是怎么回事?甘望梅解释道,这人不在离驭圃,甚至都不一定在寂望平原。

他把镜子送过来的时候,设下了一道符咒,确保在自己本命镜损坏之前,可以收回。

所以能够确保本命镜不可能离身超过三天以上的时间。

这样一来,丝毫不用担心,本命镜会遭到人为的破坏,至于埋在灌木花丛之下,也不过是,不想让其过早暴露,方便套取甘家内部更多的消息。

只是这面本命镜没有多大的攻击性,更不会伤人,要不是清月阴差阳错下,吃了混在灵药中的毒丸,产生幻想,从而让夕霜从灌木花丛底下挖出来。

三天一过,痕迹全消。

怕是她们刚才的那些话,一样被对方给偷看偷听去了。

甘望梅长长吁出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上扬着头看着天空,甘家虽然掌控着离驭圃这些年来的形势走向。

可她居然不知甘家何时这样出名,遭人牵记,是个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是因为那个传言吗?夕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样看似鸡肋的操作,是因为镜川之心。

这个传言,其实至少有十多年了。

有时候说的多些,有时候说的少些,茶余饭后,反而没人当真了。

甘望梅眯了下眼,除非是有一个修为绝对不在韩遂和苏盏茶之下的修灵高手,突然相信了这个传言,想要从甘家拿走镜川之心。

什么高手这样不长眼!甘望梅不过和韩遂说了一次,镜川之心不在甘家,韩遂立刻就相信了。

有那么好的东西在甘家,她还会需要旁人的辅?按照她的性格,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或许,韩遂会相信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些,压根不曾放在心上。

------------第一百零二章 窥视这面镜子不要去管它,打探消息才是其主要目的。

既然没有伤人,镜主收回就先收回。

清心见到的幻象,不是她自己心中的魔怔,和镜子没有多大关系。

甘望梅重新掉头回去,净月兢兢业业在看守清月,不让她动弹半分。

清月老老实实窝在那儿,一脸可怜相看着甘望梅:家主,我说的都是实话。

找到从你手中换药的人,然后给我个交代。

要是你找不出来,甘家留不得你。

甘望梅本来可以从轻发落,但是糟心事太多,一口闷气咽不下去,正好用清月之事来杀鸡儆猴。

清月一听要找到换药的人,而且时限只有三天,傻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到甘望梅离开,才苦哈哈地喊道:家主三天怎么够,三天我怎么查得出来。

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经过放置药品的地方。

谁都有可能,你就一个一个查。

当然你也可以这样做,自己承认把药给换了,你就是那个人。

不过结果相同,你还是被会被驱逐出甘家,不再属于甘家。

甘望梅的脚步不过一顿,低喝一声道,夕霜,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给我过来!夕霜听她火气大,不跟她正面交锋,乖乖地跟从在其身后,倒是想看看甘望梅这会儿要带她去哪里?甘望梅一路走得很急,夕霜发现这条路不曾来过,而且越走越偏僻。

不会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甘家的秘密,要把她带去灭口吧。

她偷偷揪了一下水魄的爪尖儿,等一下万一发现不对劲,你赶紧飞走,让韩遂快来救我。

她这点小心思,甘望梅哪里猜得到,始终连头都没有回。

一直等到甘望梅推开屋门,又触动机关带着她沿台阶而下,至少走了有七八十级才停下来。

夕霜抬头去看台阶的另一头,见不到一丝光,两人身处在黑暗中,不远处却有莹莹的光,那是什么?夕霜发现这光看起来有些熟悉,又不能越过甘望梅仔细去看,压制着心中的疑惑,直到那光形成一团将两人前后等样貌倒映在其中。

甘望梅看着镜中的夕霜:你倒是一点不吃惊在这里见过这个。

夕霜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挖出那面埋在灌木花丛底下的本命镜时,无意中透露她对傀儡镜的熟悉程度。

甘望梅始终没有点破,她本不应该提前见过的。

这是傀儡镜,我自然见过。

最早知道四大家族派人过来闹事的时候,我见过白衡齐把它取出来,然后提取出每个人被吸入其中的灵力,让你可以分析出各自属于哪一家。

后来我又见苏盏茶用它来窥视别人的秘密。

夕霜声音停下来,因为她在镜中再看不到自己和甘望梅的倒映,而是出现了将自己藏在屋中的苏盏茶。

甘望梅不是应该对苏盏茶很信任,哪怕苏盏茶的性格不算讨喜,毕竟实力放在那里。

而且从韩遂的反应来看,她绝对不是一个坏人,更不会放低姿态和四大家族勾结来陷害甘家,为什么甘望梅要在这里偷看?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同我说。

甘望梅显得特别大方,一点儿不像一个窥视者。

其他没什么,只是觉得要通过傀儡镜打探,可以光明正大些,为什么还要挖个洞,跑到地底下来看。

夕霜这么一说,甘望梅笑起来。

她平时神情严肃,很少显露笑容。

两人正面相对,傀儡镜的镜辉亮了些,夕霜怔怔得看着她,原来笑起来她和娘亲长得很像。

你既然知道傀儡镜可以看别人,那要看是谁使用了。

苏盏茶要是用傀儡镜来看,她的灵力这么高,对方肯定不会察觉。

可我必须承认,我的灵力远远及不上她,太容易就会被她抓个正着。

到时候,撕破脸可不好看。

甘望梅怀疑的点不同,苏盏茶的确不会与人勾结更不会作为暗子潜伏在甘家。

但是她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变得自己都解释不清。

比如说这中间五百年,她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离驭圃附近,身上的灵力非但没有跌落,还与同时期在外游历磨练的韩遂旗鼓相当。

苏盏茶非但是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也是第一镜师,多少人的本命镜在见到她的同时被实力碾压,瑟瑟发抖。

如果是一种选择,那么选择离驭圃作为重新现身的地点,必然有特别的原因。

甘望梅想要查明,这个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也是镜师的时候,有多高兴。

甘望梅让傀儡镜随意树立在半空中,镜中的苏盏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察觉,反而有些发呆得坐在床边。

很快她又突然站起身来,在桌上一通猛翻,打开了好几个药瓶,胡乱地塞进嘴里。

夕霜大致能够看出,苏盏茶的白发恢复了些,显然是灵药起了作用。

你看她也有弱点,她太爱惜自己的容貌了。

甘望梅的个性完全不同,即便有敌人对着她的脸砍上一刀,也不会让她发怒失控。

只要得到最后的胜利,她可以笑着承受身体上的痛楚,你放心,我让衡齐送去的灵药都是好的。

目前为止也没发现被人调包,这事是衡齐亲自去办的,我相信他的能力。

夕霜不太愿意听到白衡齐的名字,对她来说这人属于阴魂不散。

以前骗了她,现在又有意无意地接近过来,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你喜欢衡齐的,对不对?甘望梅的话让夕霜忍不住打了个颤,她以为小丫头被自己说破了心事,面皮太薄所以才会发抖,你回甘家来,我替你们做主可好。

行行好,放过我一马!夕霜知道再不开口,甘望梅怕是要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给她乱点鸳鸯。

她怎么还会喜欢白衡齐,特别是在获知真相以后。

这种欺骗不同于善意的谎言或是无法掩盖而不得已,这是有计划有阴谋的欺骗。

要是当时她没有发现会造成什么后果?不用害羞。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心里所想,我很明白。

甘望梅越说越得劲儿,像是认定夕霜对白衡齐的念念不忘。

而始终安静停在夕霜肩膀上的水魄,突然对着她的手指啄了过。

她反应极快,一下抽离了手,心中不悦:你养的这只灵物,怎么如此不听话,居然会偷袭我,要不是因为你是它的饲主,我会好好惩罚它。

水魄怎么不听话,她知道我心中愤恨难忍,才会用力啄你。

她固然恨白衡齐欺骗了自己,可他也是甘望梅指使的,是这位家主根本不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年出手撵走了她们娘俩,现在又想用相同的手段来压制,以为可以把她拿捏在手中,顺从听话!夕霜对甘望梅才产生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她指着傀儡镜道:苏盏茶好歹也是在帮你帮甘家,而甘家家主居然躲在地底下偷看她。

能看她,还不知道能看多少人,我都替你羞愧!甘望梅被夕霜指着鼻子指责,她是雷厉风行的甘家家主。

那些弟子看到她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就连白衡齐也从来只有服从的命。

夕霜这会儿像是点燃的小炮竹,一张嘴压根闭不住继续罗列她的罪行。

你当时知道四大家族派了人在门口闹事,就应该直接遣散。

可直到里面死了无辜的人,你还是没有揭露真相。

一定要有人牺牲才行吗,每个人的性命不是平等的吗!夕霜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有发言权。

闭嘴!你懂什么!甘望梅被她说得恼羞成怒,你难道就喜欢苏盏茶?没有她的话,韩遂不应该是你喜欢的那一个人吗?可是有了苏盏茶,韩遂眼里哪里还容得下你!堂堂甘家家主还会挑拨离间。

韩遂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他心生好感从来不曾扭捏,他和苏盏茶相识在数百年前,就算有个先来后到,我也排在苏盏茶之后。

哪怕她灵力修为相貌全都在我之上,我还是要争取一下,绝不会气馁后退,更不会躲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偷看!夕霜扔下这句狠话,扭头就走。

你给我回来。

甘望梅手指一抓,按住了夕霜的另一边肩膀,猛力把她往回拉扯,你还没有看完傀儡镜中所展示的情景,只一味认为我是坏人,你觉得这样就是公平了?我不想看,你放开我。

夕霜比不上她的力气,索性把双眼一闭,眼不见为净,这种偷偷摸摸的,白送我也不想看。

偷偷摸摸。

甘望梅低声笑了起来,和刚才的笑容不同,听起来冷冷的,你睁开眼,我保证你会把刚才的话重新咽下去。

夕霜紧闭眼帘,她知道傀儡镜只能见到景象,听不到声音。

她不睁眼,刚忘没拿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上来扒她的眼皮。

可是她想错了,即便紧紧闭着双眼,为什么光感会越来越明显?然后一阵模糊之后,夕霜见到了傀儡境的轮廓。

怎么可能!很快连苏盏茶都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就像她睁开眼见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要更清晰些。

夕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帘,闭得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不赞成修灵者饲养灵物,一来需要是日积月累的喂养,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消耗不少。

二来饲主与灵物之间会产生感情,一旦灵物死去,饲主的灵力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可你的这只,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知道原因吗?甘望梅不等夕霜回答,直接告诉她答案,因为你的这只灵物,来自镜川之底,与你的镜魄可以慢慢融合。

它会滋养你的身体,让你不能成形的镜魄,重新修复完整,所以你必须留下它。

------------第一百零三章 裂缝夕霜沉默了片刻,甘望梅的话透露出一个信息,她是知道自己的镜魄无法成形。

她一直以为这是个秘密,连韩遂都是无意中才发现。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在她被娘亲带着离开离驭圃之前,她的镜魄已经受到损伤。

我想过不少法子要帮你修补镜魄。

可你这次回来,一打照面,我发现你体内的封印不见了。

那是你娘给你封印的,这样虽然你修为缓慢,可不会被破碎的镜魄反噬,才能平安活到现在。

谁这么大胆,随意说破就破。

我看到韩遂,知道答案在他身上。

他的修为高、手段也好,解开封印的时候,非但没有伤到你,是不是还输了些灵力给你?甘望梅说起这些十分肯定,加上你获得这样一只灵物傍身,对你来说,也算是好事。

夕霜不能否认,因为这些都是事实:韩遂是迫不得已出手,当时我命在旦夕。

所以我说韩遂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不止救了我一次。

你说的是在去还确山的路途中吗?甘望梅终于提到的那一次,这些本来都是结界中幻境,你们当时很奇怪,为什么我出现的时候是有真实感的?我本来也想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夕霜何等聪明,已经猜到了真相,因为傀儡镜,你从镜中看到了这些,所以那个幻境中的你才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甘望梅没有出声,她的目光紧锁在傀儡境之上。

夕霜知道躲不开,索性睁开眼来看。

苏盏茶明明关照,不可以有任何人进入她的屋中。

可是这会儿,她吃了药坐在桌边,头是微微扬起的,然后嘴唇轻启开始说话。

屋中有人,那个人会是谁?肯定不是衡齐,我带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苏盏茶的屋子,更不会折返回去。

他告诉我,苏盏茶的情绪很不稳定。

可你看她容忍了别人进入屋内,又看到了她此时此刻的样子。

甘望梅语气故作平缓,可惜夕霜能听出其中隐隐的怒气。

她在生气,那就是说明进入苏盏茶屋中的人并不是韩遂而是甘家的人。

偏偏,傀儡镜中始终只能照到苏盏茶一人的身影,她对面的那人怎么也看不见。

夕霜有种错觉,甘望梅的脸色被镜辉反衬,有些发青。

除开那些被安插在甘家的棋子,事态震荡变动,人心跟着左右摇摆,也是正常。

镜中的苏盏茶分明说到满意,居然冲着对方笑起来,然后轻轻一挥手,表示让对方可以及时离开,不要露出马脚。

家主,你能看到对面的人是谁吗?夕霜有些明知故问,甘望梅自从苏盏茶回到屋中,始终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根本无暇来看一看镜中的景象。

她看不见的,甘望梅同样看不见。

查的出来,就像偷偷换了灵药的那个人,也一样查得出来。

甘望梅的声调还很稳。

那让我们继续猜猜,这人找苏盏茶的目的何在?夕霜方才被甘望梅硬要配给白衡齐,打击得不轻,这会儿趁机反击回去,莫不是觉得在甘家无法出头,想要另投高明?没想到甘望梅居然认可了她这种说法,要知道苏盏茶假死了数百年,重新现身在寂望平原。

她若是要另立门户,必须身边要有跟随者。

听起来,她从未有过亲传弟子,那么第一个入她法眼的人,受益最多。

既然有人拼命想要争取到这样的机会,苏盏茶必然也是来者不拒了。

苏盏茶若是想要借去几个甘家弟子充充门面,未尝不可,在这样的高人身边修行,对自身肯定有好处。

可她始终没有开过口,甘望梅显然很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从甘家挑挑选选,培养出自己的亲信。

夕霜不以为然,苏盏茶绝非好相处的个性,若是那些人可以背叛甘家,那么即便投入她的门下,早晚也会背叛。

这样的人一旦露出马脚,到了哪里都不会受待见。

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低头考虑是否需要告诉甘望梅。

行了,既然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比我想的要好。

甘望梅一把把傀儡镜扣在了桌面上,周围顿时漆黑一片,夕霜连忙闭上眼睛。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闭上眼呈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无论是甘望梅,还是屋中的摆设陈列,样样看得清晰可见。

夕霜一低头,顿时皱起眉来,她看到傀儡竟被扣在桌上也就罢了,镜子背面怎么伸出一条裂纹?她是见过这面镜子的,在白衡齐手中时并没有这样的痕迹,这是几时留下的?她是为镜师,对这些细节尤为关注,没等甘望梅开口,她上前几步,站到了桌子边沿。

你能看得见。

甘望梅突然发现了这一点,闭着眼睛,可以看到多少?想看什么看什么,比睁开眼睛都强。

夕霜很认真地低头去看那条裂缝,和她猜想的差不多,这样短短两句话的时间,裂缝变得更宽更深。

这绝对不会是甘望梅刚才按下时留下的痕迹。

傀儡镜虽不是什么特别稀罕之物,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特别是这一面,镜体晶莹,体积又大,用来窥视的话,能看到的范围也变得更大。

甘望梅又不是丧失理智,怎么会亲手把自家的宝贝给损坏了。

你在看什么?甘望梅久久等不到夕霜的回答,手指在半空中一划,墙角的灯尽数亮了起来,她也看到了那条裂缝。

裂缝的位置在镜体的左下端,短短时间内,仿佛是枝条抽芽,弯弯曲曲地爬到了中间的部分。

只需要多一些时间,裂缝会把整面傀儡镜毁掉。

夕霜抬头看了看甘望梅:家主再小心也没用,苏盏茶应该是发现了被窥视的源头,她曾经用过相同的手法,只要稍有怀疑,便会想到此处。

甘望梅非但没有着急去抢修傀儡镜,反而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漠的样子:她发现了,就想把傀儡镜弄碎解气。

她明知道,这是甘家的宝贝,她若是真这么做,那就太让我寒心了。

夕霜嘀咕了一句,那我还把甘家的宝贝拿去喂了水魄,你心里头是不是更恨我。

平铺的傀儡镜在夕霜的视线中,扭了一下。

夕霜下意识去揉眼睛,镜子怎么可能会扭!随即她听到咔嚓一声,还以为是傀儡镜遭受远程攻击,直接碎成了两半。

等她再去看镜体背面,发现裂痕的部分,开始往回缩小,速度和蔓延的时候几乎持平。

只看了一小会儿,裂缝已经修复,光洁如新,毫无破绽。

这又是怎么回事?夕霜今天算是开了眼,见着的都是甘家的秘密,甘望梅不想说的时候,她没有一丝要打听的好奇。

她既然离开了甘家,那么甘家的这些秘闻真不应该告诉一个外人。

获取秘密,或许可以满足当时一时快感,接下来的日子就会背负更多更重的负担,因为秘密一旦被泄露,曾经听过的人,就是嫌疑。

茹娘喜欢待在甘家,苏盏茶也喜欢待在甘家。

只有她迟迟不肯回来,这才几天功夫,体内本命镜的镜魄已经形成了内核,这是过去十年努力都不曾做到过的。

除去了她肩上停着的水魄的功劳,还有一部分归功于甘家。

这块灵地是整个离谱,灵气喷薄的源头。

甘望梅饶有兴趣得走过来,见到裂缝再次出现在镜体背面,很快被无形的灵力又给压制下去。

于是一头破坏,一头修补,两股力量反复胶着,直到破坏的那一股,仿佛一下子抽离了灵力,没有闲暇工夫,再玩闹下去。

苏盏茶收手了,这人还在甘家,不能正面得罪了甘望梅。

至少还需要点时间休养,还需要甘家大量的灵药来支持。

夕霜侧脸见到甘望梅嘴角的笑容,两人离得近,看着有点瘆人。

难道说她已经抓住那个偷偷潜进苏盏茶屋中,要背叛甘家的弟子?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非但没有生气,心情还不错。

苏盏茶的表现已经很明确,她想要在甘家培养亲信,看中甘家弟子的根基好,不用从头培养。

那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反而不用担心。

甘望梅冲着傀儡镜招招手,那镜子十分有灵气,从桌上划出半个圈,然后自觉地收到了墙角边,安静地竖起成一扇小门模样。

夕霜听明白了,甘望梅既然怀疑,必然有其原因,最坏的结果是苏盏茶鸠占鹊巢,想要吞并甘家。

这样的人,要做事就不会给人留退路。

目前的这种,的确是伤害最小的,甘望梅甚至不用去追查,私底下与苏盏茶达成协议的人是谁?只要到时候苏盏茶确定离开时,必定会跟着离开,那么甘家,就不强求留下了。

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比我了解到更多的细节,你知道苏盏茶屋中的人是谁?对不对?甘望梅对她始终比旁人多了三分耐心,猜错也没有关系,你告诉我。

夕霜安静地看着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心中有个猜测点,打算用来跟甘望梅交换一下情报: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人偷偷地溜到了井边。

你说的是哪一口井?甘望梅听她一本正经开始说,说的还是和前头问题压根没有关系的细节,想要阻止夕霜开口,好奇心又促使她,想要继续往下听。

就是茹娘假死的那口井,她佯装跳了井,污染了水源,然后变成活尸出来攻击人。

这口井的井水,绝对不能再喝。

所以刻意接近井边的肯定有另有目的。

夕霜在井边可不止见到了一个人。

------------第一百零四章 为老不尊甘望梅听完夕霜所说,甘樱月到井边试图打捞茹娘掉落在其中的异宝,表情始终波澜不惊。

夕霜没有带着什么个人情绪,只是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她当时有所怀疑,同样是甘家子弟,她怎么这么聪明,就想到井里会有东西呢,而且是这么好的东西。

甘望梅知道这好东西最后落在韩遂手中,韩遂能够想到这一点,不足为奇。

而甘樱月肯定是被谁教唆了过去,行踪诡异,缩头藏尾,不像是甘家人的做派。

她立刻锁定目标,是苏盏茶在背后出的主意,茹娘现身以后,苏盏茶有意无意的避让开。

她以为是嫌弃茹娘尸化后可怖的样子,看起来是回屋去细想该怎么取得甘樱月的信任,让其心甘情愿地背叛自家家族。

夕霜尽管在甘家,呆了些时日,能够认得出名字的,也不过是几人,那些甘家弟子穿一样的衣裳,脸上的神情又几乎差不多,很难分辨的清楚。

而且甘望梅偏爱女弟子多些,除了白衡齐,其他的男弟子一概不出挑。

偏偏,被她委以重任的几个,渐渐都出了问题。

甘望梅不在小黑屋中浪费时间,带着夕霜出去。

两人快要走到台阶尽头时,夕霜突然问道:家主这样信任我,不怕我折返回来,把傀儡镜偷走吗?她是镜师,有手段可以把傀儡镜与本命镜融合为一,她的本命金,本来就有残缺,要是拿到了这面傀儡机,绝对是利大于弊。

短时期内,你的灵力会突飞猛进,可是往后呢,到了突破的关口,你会后悔你今天的想法。

甘望梅垂眼看着她,傀儡镜本身的残魄会一直困住你的修行,让你举步维艰。

这世上本没有速成的事,每一步走得扎实才能心安理得。

夕霜不曾想她会这样诚恳教诲,心中受用,莞尔一笑道:我可知道了这里的秘密,万一失窃不能怪罪在我头上。

不会。

甘望梅快步走出,立时唤了弟子过来,找到甘樱月带到她跟前。

那名弟子,露出个疑惑的神情:她不是外出办事了吗?我看着她走的。

几时,谁的命令?甘望梅一听,这人还能自己跑了,就连做贼心虚都不至于如此。

就一大早,我见着她出去还问了一声,她说是家主命令她办事,事关重要,不能与我细说。

这位女弟子年纪小一些,长着娃娃脸冲夕霜笑。

甘望梅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冷笑道:你说她并没有看清楚,是谁潜伏在那里,为什么要跑?就算当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儿,要是她不笨,静下心来想一想,应该明白,我在那里,而韩遂也在那里,她出去避避风头。

也是有可能的。

夕霜也没想到甘樱月会离开,这是铁了心要撕破脸了。

甘樱月算是亲信弟子,要是到了四大家族的任意一家,把甘家那些机密抖落出来,虽说不至于影响大局,也会让甘家的局面变得不太好看。

甘望梅越想越不对劲,再次把白衡齐唤到跟前,让他外出寻人,一定要找出甘樱月的下落。

白衡齐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家主有些着恼的神情,料定不是好事。

他朝着夕霜飞了个眼神,夕霜压根不接,在旁边一声不吭。

谁也不知道,甘樱月出了甘家会去哪里?如果她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告诉其井里有东西的人,不是苏苏盏茶,而是别人。

这人一去不回,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背出家门,可以确定是叛徒了。

甘望梅毫不留情地下了定论,这罪过绝对比偷偷吃灵药的清月要严重得多。

白衡齐的样子很是吃惊:家主是说樱月背叛了我们。

若是天黑前不回来,就是背叛。

把她从弟子名册中划去。

甘望梅抬手,揉了揉额角,见白衡齐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怎么,你现在倒变得心软了?家主,若是把樱月从弟子谱上划去。

她的灵力直接跌落从而大打折扣,以后要恢复极其困。

,万一我们,误会了她,岂非误伤好人。

白衡齐这样一说,夕霜才知道,从弟子谱上划去,是要把甘家的功法灵力收回。

所以,那时候清月才会吓成那个样子,没有了灵力就和废人一样。

别说是离驭圃了,就算扔到天秀镇,恐怕都是活不下来,他们在甘家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还做得了维持生计的苦活。

不会误解,不会误伤。

天一黑,你立刻去。

甘望梅容不得别人对她的命令,有所质疑。

她神情复杂地多看了一眼白衡齐,直到他离开,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他居然还敢偷偷的看你,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曾经相处,是你动了感情,而他置身事外。

原来是我想错了。

夕霜还在想弟子谱的事情,甘望梅怎么又说这个!她恨不得两只耳朵捂起来,千万不要再从甘望梅的口中,听到关于她和白衡齐的任何可能。

她可以不恨白很齐,然后事态稳定后,远远得离开这个人,两不相见才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衡齐是我一手带大的,固然根基天分都很好。

可是要与韩遂相比,那中间的差距,可就大了。

甘望梅不客气得把夕霜的手从耳朵上拉下来,说话就说话,你给我好好听着。

就算你不承认自己姓甘,论年纪、论辈分,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做是目无尊长。

那你就是为老不尊,成天想着这些。

夕霜暗暗腹诽,你要是看这个好看那个好,自己怎么不嫁人!不知是不是甘望梅能够听到的夕霜的心里话,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场全开,完全压制住了夕霜。

夕霜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开口说话,嗓子被那股势力压得死死,嘴唇都张不开,气得眼睛都红了。

甘家家主,你既然是长辈,又何苦为难她。

不知韩遂几时来的,在白衡齐之前或是之后,这人若想要隐匿起来,谁都不可能发现。

甘望梅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她可以压制夕霜,韩遂同样可以压制她。

两人实力悬殊,要是韩遂不开口说话提点,直接攻击的话,恐怕是要吃大亏。

我是教她做人,她娘亲过世得早,长大了实在是没有规矩,在我跟前没大没小,口无遮拦。

甘望梅摆出一脸长辈的姿态,却被夕霜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怒气暴涨,刚想继续教训,又念着韩遂在旁边,怎么说两人都是同来同往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着韩遂的面,还真不能把夕霜怎么样。

我刚才从苏盏茶那里过来,她依旧是不肯开门,只对我说情况好了许多,要感谢甘家家主所送的灵药。

但是这三天内灵药不能间断,她的灵力方能恢复好。

韩遂一扬手,甘望梅面前出现了一堆药瓶,这些都是清月出状况后,又另外让人送过来的,我暂时不需要这些,我的功法会自我修复,吃药辅助,反而是浪费。

我就是想来看看,甘家主教训完了没有?若是可行,我要把人带走。

韩前辈要把人带到哪里去。

甘望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不会离开离驭圃的。

但是我要带她出甘家,去办点事儿。

韩遂对甘望梅客气,是留了情面,一旦交代清楚,不等有所回答,一把拉住了夕霜的衣袖,时间不早,我们早去早回。

甘望梅见夕霜毫无挣扎,心甘情愿跟着韩遂就走,压不住心口火气:韩前辈若是需要帮手,我这里有资质极好的男弟子可以任由挑选。

夕霜毕竟是女儿家,跟着韩前辈,两人四处游荡,总是不好吧。

甘家家主刚才说了长幼有序,我可以算是她的长辈,会有什么不好,谁敢说一句不好?韩遂直接把话扔回来,堵得甘望梅答不出来,的确没人敢当着韩遂的面说这些,至于背后偷偷说,没听见的又算得了什么。

夕霜偷笑着,赶紧开溜。

两人走出甘家院门,夕霜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要不是亲眼见着你布置的阵法,这白墙青瓦,实在看不出什么。

你心中没有恶相,当然看不出来。

韩遂是想到了什么,用力一拍腿道,我说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忘了说,甘家家主那个乾坤锦囊被我用在阵法中,忘记报备了。

夕霜撇了撇嘴,韩遂消耗大量灵力,做出阵法,不求回报,单纯是好心要护着甘家。

用了一个乾坤锦囊,又算得了什么,还需要和甘望梅报备?没问她索取丰厚的报酬,已经很是客气。

再说了,乾坤锦囊是用在了甘家,有本事把院门拆了刨出来。

我们是不是,转一圈就回来了。

夕霜一出来,发现韩遂压根不着急。

转半圈也行啊。

韩遂笑起来,本来就没有想要和夕霜出去办什么事儿,当时过来找人,见她被甘望梅劈头盖脸的教训,心里不满,才把人带走的,你千万不要答应她回来,这还没回来,已经凶神恶煞一般,真要是挂上了甘家弟子的名头,要被她任打任骂。

我刚知道,从甘家弟子谱中把名字画去的话,本身修为的灵力会消损到几乎没有。

你说我娘当日离开离驭圃的甘家,名字会不会也从弟子谱上被划去了?当时的夕霜年纪太小,压根不清楚这些细节。

娘亲没有了灵力,所,她们娘俩在天秀镇才过得那么艰难,否则娘亲的本事那么大,要不是出了意外,又怎么会红颜薄命,隔了几年就过世了。

------------第一百零五章 弟子谱夕霜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两条秀气的眉毛,渐渐聚拢在一起,仿佛打了个结。

你要回去找那本弟子谱,甘望梅愿意给你看吗?韩遂一眼看穿她的心事,甘家少几个年轻弟子没关系,可你娘当初离开,对她而言一定记忆尤深。

她不会让你看,因为你一旦看到,就等于揭开了她的旧伤疤,里面血肉淋漓的。

她不敢面对。

那我能用其他的办法。

没准白衡齐也能看到弟子谱。

我借过来翻一翻,他又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他要是再不答应,我继续另想途径,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才行。

夕霜跟在韩遂身后,沿着甘家走了半圈。

你知道吗,四大家族的地界儿都比甘家大。

我去转过一圈,这里反而是最小的,甘家家主的野心从来不在于此。

女人当家,果然与众不同。

韩遂语声渐止,仿佛听到了什么。

难道前头有人埋伏,打算偷袭他俩!夕霜第一反应这个,可是很快她听到了低吟声,痛楚到无法抑制的声音隐隐传过来。

她心念一定,肩上的水魄动作更快,斜飞而出,突然把紧靠着墙角根的大堆柴草用爪子给拨开,露出里边血淋淋的一个人。

柴草被挪移开,这人没有了遮挡物,咕噜往前滚停。

正面向上,大半张脸也被鲜血给掩盖了。

夕霜看她的衣服,立刻认出是甘家的弟子,再看到她的脸,惊呼出声道:甘樱月,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伤了你!韩遂的经验要丰得多,一眼便看出这时候的甘樱月,只剩下一息尚存,哪里还能开口回答问题。

他的手指在甘樱月外衫的血迹上擦拭一下,鲜血尚未凝结,就是说凶手还在附近,并未走远。

他和夕霜刚才遛圈的时候,可能正是甘樱月被害的时候,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想到此处,韩遂后背紧绷,一下子警惕起来:你把人,带回去交给甘家家主,让水魄护着你,我要去抓凶手。

夕霜知道救人要紧,没有多余的话,把甘樱月半扶着起来,发现身体还是温热,也不知她是否听得见,连声说道:你再撑一会儿,我带你回去,我马上就带你回去。

不久前,还在怀疑甘樱月是甘家的叛徒,可眼前的惨状,让她彻底忘了这件事,什么都比不上一条人命重要。

白衡齐远远听到夕霜喊自己的名字。

真是难得。

以为她是回心转意,有话要对自己说,走到跟前,才见到血葫芦一样的甘樱月:她这是怎么了?你在哪里发现她的!就在外面,堆了很多柴草。

我和韩遂一起发现的。

伤她的人不知是谁,韩遂去追了,快救她救她。

甘樱月被白衡齐一把捞过去,夕霜手一松,心口也一松,甘家有这么多灵药,应该能救人。

你不是近视镜师嘛,用本命镜罩着她,助她培本固原才没有生命之忧。

白衡齐见夕霜愣着那里,又催促了一声,镜师啊,不是都会治疗吗?夕霜当然知道镜师,自带基础的治疗术,灵力越高治疗的速度越快。

否则苏盏茶又怎会能恢复到这么快。

可她拿不出本命镜,她的本命镜是散碎不成形的,自救都没办法,怎么还能救人?白衡齐显然是误会了,因为她对甘樱月有成见,所以不肯救人:罢了罢了,我送他去见家主,你……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夕霜也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而且白衡齐走得匆忙,她一时没有赶上去的想法,即便到了甘望梅面前,还要解释来龙去脉。

她这会儿是觉得累了,双腿迈不开却听到身后笑嘻嘻的声音。

刚经历过生死徘徊,夕霜觉得头皮一紧,不敢立时回转过身,就是催动水魄飞回来,停在肩膀上可以护住她。

姐姐,你在害怕吗,我又不是坏人。

夕霜听着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再仔细一想,在甘望梅面前她见过这个人,长着一张娃娃脸,对她还很友好地笑了笑。

既然是甘家弟子,她连忙收去了警惕之心,明明平时胆子挺大的,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我不是甘家的人,你不用喊我姐,喊我名字就行,我叫廿夕霜。

夕霜转身见着一张,嘻嘻的圆脸,方才有些惶恐的心,稍许平静下来。

,可你比我大,我当然叫你姐姐。

我是武月,甘武月。

我认识姐姐,知道姐姐是好人。

武月捂着嘴笑起来。

夕霜这个时候,没有心思摆在上头,什么好人坏人,只要不出死人才好。

姐姐刚才和白哥哥生气了。

武月乖巧地走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夕霜发现她长得有些娇小,需要仰起脸才能看到自己,一脸无害的模样,白哥哥的脾气一直不好,你不用同他计较。

我不同他计较。

夕霜说的是真心话,她对白衡齐早就看透了根底。

真要计较,早打起来了,对了,刚才你和家主说,见到甘樱月外出要办事,对不对?对,姐姐不是也在吗?武月笑眯眯地回答道,我看着她出去的,还不告诉我去哪儿。

她被人害了,伤得很重很重,也不知能不能救下来。

夕霜长叹了口气,怎么都以为,我和甘樱月有矛盾在其中,相互看不顺眼,可我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姐姐是怎么发现他樱月的呢?武月一脸好奇,好像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才肯罢休。

我和韩遂一起遛弯儿,听到低吟声。

寻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她被抛掷在那里。

就算没有当场杀她,只要没人发现,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她全身的血液已流尽,也就死了,她就死了。

韩遂一心要抓住凶手,来不及和她一同回来。

夕霜肩膀抖了抖,凶手要是在甘家之外,韩遂很快会发现蛛丝马迹找出线索,凶手如果已经回到了甘家,那大家的处境,氛围变得很危险。

不行,她必须要把这件事,原本地告诉甘望梅,让其尽早定夺解决。

甘家的厄运,这么连绵不断,一个接着一个,几时才能到头!她刚要往前走两步,手臂一紧,却是武月牢牢地抱住她的胳膊,使劲不让她走:姐姐,你留下来陪陪我,你要去哪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见家主,你松手。

武月抓得太紧,夕霜觉得有点疼痛,而且看武月的样子,至少有十四五岁,怎么说起话来反而像七八岁的幼童。

夕霜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会儿,越看越觉得可疑。

姐姐,家主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喊你。

否则我们是不能去主动见家主的,这是甘家的规矩,我要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姐姐实在不放心,可以留在这里等。

家主要是传话,很快会有人来找你。

武月一脸认真,就是不松手。

你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入门几年了?夕霜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对武月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来甘家七年了,虽然武功和各位师姐师兄是不能比,可师傅说,我能够自保,已经很不容易。

武月一点没有防备着夕霜的意思,她问一句答一句,她问两句,答一双。

夕霜等的是白衡齐的消息,她不希望甘樱月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悄然无声地会死死在了甘家院门口。

那对甘望梅的打击太大,有些人受到打击,会一蹶不振,而有些人会奋发向上,更加卖力,甘望梅多半应该是后者,可甘樱月毕竟是一条性命,虽然不能算得上是无辜受牵连,可好歹罪不该死。

武月始终紧紧挨着她的半边身子,夕霜两次想把手抽出来,都没有成功。

她以为武月,听了他们的对话心生恐惧,所以才不肯离开,心,怜惜这孩子,倒是没有再把手往外抽动。

武月一下子发现这个改变,两只眼睛紧盯着夕霜的脸:姐姐真好,我进来的时候,见到姐姐就觉得投缘,果然是很好。

夕霜在青霜镜铺时,朱雀和小圆与她时不时斗嘴打闹。

后来遇上韩遂,韩遂说话很有分寸。

可也没有一个大男人,主动来夸奖她的道理。

等到了甘家,这一拨拨的突发情况就没有停歇过,夕霜身后仿佛有条无形的小辫子,一直抽打着她不能停歇地往前行走,等她缓过气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很远很远重新。

那你知道弟子谱吗?夕霜是魔怔了今日几乎是见一人问一人,至今尚未取得正确的答案,你知道弟子谱在哪里吗?武月依旧是一张笑脸:姐姐要看弟子谱吗?我问你,是不是所有甘家的名字都在上头,你见过没有?夕霜面前要是任意换了个人,哪怕是白衡齐,她应该不会这样着急。

武月的脸看起来太无害,她以为这是一个突破口,必要要抓住这次机会。

弟子谱,我见过,每次有新入门的弟子要记上名字的时候,家主会拿出弟子谱来。

但是上面到底有多少人的名字,我可不知道了。

我只是个排名很后的小弟子。

武月把脸凑过来,姐姐,你脸上好多汗,你是不舒服吗?除了这个呢,还有其他法子可以拿到弟子谱吗?夕霜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是在教唆武月做什么!可以去偷偷拿来看啊,就在家主的屋中放着,听说上面有个小结界,可不会伤人,因为弟子谱只是对于甘家弟子才十分重要,别人拿去了也没有用的。

上面名字的添加删减,只有家主可以做到。

武月似乎做好了决定,既然我这么喜欢姐姐,姐姐又信任我,我不能辜负姐姐,我带你去偷!------------第一百零六章 又一道门夕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样顺利。

这个武月对她非常信任,问都没问需要弟子谱做什么,一口答应带她去,偷出来看一眼。

要是换成白衡齐,虽然也有五成把握能答应,可一定会把前因后果打探得清清楚楚。

夕霜不愿意在甘家重新提醒娘亲的事,娘亲自请离开,过世前也没有说过一个后悔,她不能忤逆了娘亲的心意。

姐姐,你快跟上我,接下来不能说话了,否则会被发现的。

还有,别让你的鸟跟着我们,它动静太大。

武月指着水魄,让它先待在这儿,行不行?水魄挥动翅膀,表示不肯离开。

夕霜听到它煽动翅膀的声音,还有嗓子里忍不住发出的咕咕声。

要她一个字不许说,她能做到,要水魄完全不发出声音,还真是困难。

她很快做下决定,让水魄留在原地,等她回来。

人在甘家院子里,还能掉出去不成。

武月熟门熟路,把人一直往里边带。

夕霜知道方向是对的,可那些弟子又去了哪里,怎么左右不见人?武月用衣袖捂着嘴,对她摇摇头,是在告诉她不要问,找到想要的东西再说。

夕霜一想也有道理,没人不是更好,这迎面要是过来五六个脸熟的甘家弟子,她还真没办法解释。

甘望梅的屋门前有一道禁令,只有甘家少数几个弟子可以打开。

武月的手碰在门板上,屋门自己便开了。

夕霜脚步一顿,这个不起眼的武月,也是甘望梅的亲信之一,看着不像啊。

可武月前脚已经踏了进去,她连忙也跟了进去。

屋中空空一片,果然没有人。

武月走到墙角的案几边停了下来。

夕霜知道要找的弟子谱,多半就在那里。

武月依旧不出声,指着案子底下的小抽屉,夕霜点点头。

可她听武月说,收放弟子谱的地方,是有结界的,她不知能不能碰。

武月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她向前。

夕霜慢慢伸出手来,指尖离抽屉不过三寸的距离,尚未触发结界,弟子谱是用来记录甘家地弟子的名字,有人中途离开,或者被驱逐,就会把名字勾去。

每一任,只有甘家家主才有这个权利和能力开启。

甘望梅把它随意的放在抽屉里,应该正如武月所言,即便有结界也不会伤人。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必须尝试一下。

夕霜的手摸到抽屉,拉着铜环,往外一扯。

哪里有什么捷径?抽屉异常好开,顺滑得不行。

随后她看到抽屉里的东西,不是册子,更不是名碟,而是一块圆形的牌子。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弟子谱怎么会长成这样?身后的武月,直接一把将她推开,将到牌子抢在手中,另只手祭出镜魄,对准夕霜的眼睛攻击过来。

夕霜最快的反应就是闭上眼睛,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即使不看也能看得见。

武月一开始就骗了她,这块牌子到底是什么?武月见她直接闭了眼,莫说是攻击了,连防守的能力都没有,冷笑了一声道:姐姐,你在天秀镇待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问题。

听我一句劝,离开甘家,回天秀镇,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别再回来了。

这还是一个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夕霜依旧未动,她闭着眼看到的更真实可信。

武月的相貌身材依然毫无变化,应该不是别人假冒的,然而她抢了那块牌子,紧捏在手里,即便握紧了拳头,牌子发出的光芒,把她整只手都照亮了。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东西,她为什么可以拿到,武月既然能够锁定位置,有这样的本事,自己怎么不来!一连串的问题,夕霜飞快地全都给抛在脑后,她只留存一种感觉,这块牌子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让武月带走。

夕霜的反应落在武月眼中成为彻底放弃交手的本能,她叹了口气道:姐姐,做人不能太好心,也不能太相信别人,我放过你,不为难你。

说完她把镜势一收,果然没有要加害夕霜的意思。

转身刚要走,武月发现眼前多了一道门。

武月尚未反应过来,这屋子不是应该只有一扇门,几时又多出来一扇,而且只在她三步开外,是怎么回事!她看不到夕霜两只手背在身后,捏了个诀,夕霜的镜魄虽然不够完整,可这几天,在苏盏茶手中学的阵法,绝对不容小觑。

武月看起来谨慎得多,她没有去碰那道门,还是转身来看夕霜,见她双眼依然紧闭,连姿势都没有动过一下,难道说屋中还有第三个人?一想到这里,她仓皇地往两边看,似乎生怕甘望梅出现,可是除了她和夕霜,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姐姐,这扇门你替我走好不好?她倒是把问题想得不难,利用过夕霜一次再利用一次,姐姐你看,我也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好心替我先走一步,也算是报答我的不杀之恩了。

夕霜没听过这么脸皮之厚的说法,不怒反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走在前面,你刚才用镜势几乎要照瞎我的眼睛,让我怎么走?姐姐不用睁眼看,而且我的镜势虽然亮,你休养几天,眼睛不会坏的。

你听我说,向前走七步,差不多就能碰到那么门了。

武月绝对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夕霜看到她的镜势再次一闪,后背有股力量,猛地把她向前一推。

她哪里还站得住脚,跌跌撞撞向前,一下子就走了五步,人已经到了武月之前。

对对,就是这样,姐姐手伸出来把门一开,我们两个一起出去,岂非皆大欢喜。

武月料定自己能够拿捏住夕霜,说什么甘家家主看重的人,不过是天秀镇一个小小的镜师,还真捧到天上去了,被她三两招逼得眼圈发红,这是快要哭了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夕霜没有动最后这两步,武月也没有要逼她,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门不在这个位置,你又想骗我做什么!真的有道门。

姐姐,你向前走两步,抬手就能碰到,我可没有骗你。

武月始终笑嘻嘻的,真不像一个坏人,姐姐,别问我手里拿着什么,反正我拿走了,与你也无关系,让甘家家主头疼就行了。

夕霜拿捏住了重点:你喊她甘家家主,那你不是甘家弟子了?武月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是甘家弟子?我在甘家待了七年,做了七年的弟子,功法也是甘家的,姐姐不能因为我小小的欺骗就这样抹杀我的存在呢。

行,我今天在你手里栽了跟头,我认命。

夕霜非常干脆的走出两步,手碰到那扇门,轻轻一推,人跟着出去了。

武月看着她的身形消失在门框内,没有受到丝毫的攻击,接着脚步平平稳稳,向着真正的那扇门走去,心中欢喜连忙跟上去,跟着一脚也跨过了门槛,踩在了门外。

就是这个时候,夕霜转过来睁开眼,与她默默对视。

武月一看夕霜的眼睛好好的,而且表情平静如水,一下子料想到事情不对,脚底下所踩着的地方似乎有巨大的变化。

她一低头,吓了一跳,明明是屋中平地,居然生出这样的巨型藤蔓,把她一双脚牢牢地束缚住了:狠心的姐姐,你真是不识好人。

我放过你,你倒来陷害我。

这些小计量,你以为能困得住我!她二话不说,再次祭出镜势,准备一招击破这些束缚她的藤蔓。

武月的镜势闪出火花一般,连连击打在藤蔓之上,藤蔓丝毫不见缺口,反而是把她双腿越缠越紧。

片刻之间,已经卷到了她的腰际。

武月好像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这是夕霜搞的鬼,这人的灵力明明那么薄弱,甚至连一面完整的本命境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困得住她!藤蔓呼吸间已经爬到了胸口,武月哪里还透得过气来,窒息之下,双眼一翻,双手松。

那块闪亮的圆牌子,啪地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起来,一直滚到了夕霜的脚边,才险险地停住。

夕霜弯下腰,将圆牌子拿在手中,正反面一看,光滑的表面没有丝毫的痕迹。

能够让武月,撕破伪装来拿的,绝对不愧是普通的东西。

他看着藤蔓中奄奄一息的武月,低声说道:不知是你太高估了自己,还是摸太小看了我。

你觉得东西到手太过容易,而我又觉得能够拿下你,不费吹灰之力。

武月要是还醒着,听到这话,怕是气得吐出血来。

夕霜转过身,快步走到案几边,那抽屉依旧被拉开着,她把原牌子放进去,再把抽屉原封不动地推回。

案几还就是那个案几,抽屉依旧是那个抽屉。

可她知道屋中的结界又开始发生了变化,甘望梅的实力,简直有些恐怖。

你从几时开始怀疑她的?白衡齐站在屋门口,她等了点时间,听到了两人对话,只是他有本事藏匿自己的行踪,不让武月知晓,夕霜是知道他在那里的。

可夕霜演得太好,毫无破绽,白衡齐苦笑了下,兴许在夕霜眼里本来就不把他当回事儿,所以压根儿不用演。

她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那时候我发现的。

夕霜见白衡齐一脸的疑惑,接着解释道,我在家主的傀儡镜中见到苏盏茶与另一个人对话,她扬起头的角度,不像是在跟甘樱月说话。

甘樱月身材高挑,苏盏茶平坐的那个位置,如果想要正经说话,脖子必定还要扬起得更高,可当时那个角度要平缓的多。

------------第一百零七章 好消息,坏消息武月过来挽住我的胳膊,我才发现她是我见过的甘家女弟子里身材最矮的一个。

这才是留在苏盏茶屋中,与她说话的人,也是在傀儡境中,找到一个死角,不让自己现身的人。

至于她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你有足够的手段可以刨根问底,不归我来琢磨。

夕霜解释得非常清楚,你说甘樱月是被冤枉的,我也这样想。

她实在不像是一个会背叛甘家的人。

背叛甘家,转投苏盏茶门下,从此以后必须低声下气伺候在苏盏茶身边。

甘樱月从打照面起,始终一脸骄傲,她虽然算不得甘家数一数二的弟子,那也绝对是甘望梅的亲信之一。

她连夕霜都看不上眼,怎么会容忍自己从此伏低做小,再无出头之日。

她图什么,苏盏茶又能给她什么!白衡齐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夕霜倒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有目的的,两不相欠。

你要看甘家的弟子谱,我会想办法找来给你。

白衡齐的反应,果然和夕霜想的一模一样,那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要看那个做什么?你的名字并不在上面,难道说?我看一眼就还给你,什么问题都不会回答你的。

夕霜直接从白衡齐身边走过,这个武月交给你处理,还有屋中的结界如何恢复原样,怎么不被你家家主发现,也得靠你的本事了。

白衡齐见着地上的武月渐渐喘过气来,咳嗽两声像是要醒,抽出绳索把她五花大绑起来,拖着去找甘望梅交差。

他必须在甘樱月的名字被从弟子谱上勾去之前,洗刷了其罪名。

夕霜走出一段距离,才回头来看。

这是甘望梅的住处,平日里这些弟子对她十分乖巧服从,那是因为平时风和日丽,静水无波。

一等到出状况,甘家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每个人不同的反应,是事先无法预料到的,想必连甘望梅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有些累,在院门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一直等到韩遂重新出现。

院门的位置好似有光点一闪,韩遂很自然地进了院子,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找到线索了没有?夕霜对韩遂抱有信心,若是说这个人都抓不到凶手的尾巴,那真没有什么人可以做到了。

她开始时以为是武月对甘樱月下了黑手,樱月的伤那么重,她从武月对她出手以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樱月的实力应该还在武月之上,哪怕是在完全不防备的情况下,至少还有自保的能力。

伤她的不是人,我找到了一些非人的足印,还有潜逃的方向。

东西很聪明,给我放了个迷阵。

最明显看到出应该不是它正潜逃的方向。

韩遂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抓捕,这种凶手,一旦逃回本家,肯定是被严格保护起来,他不可能上门彻底翻查。

他本来不是离驭圃的人,这个档口也不适合。

甘樱月还活着,在这里慢慢调养,会变好的。

夕霜刚才从白衡齐口中打听了两句,知道樱月的伤势已经被控制下来,至少性命无忧。

等人醒过来问一问,没准她才是最好的人证,到时候再去查找凶手,比突兀上门,要合理合情地多。

我以为你会失望。

韩遂不知看的什么,目光锁定在夕霜的身上,刚才你和谁动手了?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夕霜故意大惊小怪,我身上没受伤,你怎么看到的?谁说没有受伤?韩遂径直走到夕霜背后,她后肩的位置,衣衫被灼穿了一个洞,看夕霜的样子,似乎是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不避嫌的用手按上去,疼吗?夕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认真动了动肩膀才答道:不疼,没有伤到皮肉筋骨。

她很快把刚才和武月在甘望梅屋中动手的经过说了,然后啧啧做声道,甘家的能人不少,潜伏的也不少。

你看甘家家主该不该夸我?你把那块圆牌子放回去了对不对?韩遂的关注点果然和别人不太一样。

是啊,放回去了。

一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屋中的结界自然解开,否则我还未必能出来。

那不是我要的东西,我留着也没用。

夕霜觉得自己要看弟子谱,在某方面来算是光明正大的事,哪怕真被甘望梅抓到了,她也不心虚。

她只是单纯不想让甘望梅知道这件事。

如果我说那块圆形牌子就是弟子谱,你会不会后悔呢?韩遂本来追了一路凶手,没有得手,心里有些懊丧,让夕霜这么一搅和,精神头又给回来了。

不可能,那块牌子的正反面上一个字都没有,我看过的。

夕霜心里打了个突,韩遂不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他要是说那是弟子谱,十有八九就是的,你是说名册藏在里面,我眼睛被骗了。

她当时明明闭着眼,用着水魄的异能,怎么会看错!一想到水魄,它好像能感应到什么,不知从哪儿飞过来,停在了老地方,还用脑袋碰了碰夕霜。

甘望梅的灵力本来就在水魄之上,她做的姐姐加上甘家本身加持的能力,让你看不破也是正。

你要看弟子谱是为了确认你娘亲的名字是否还留在上面,这个问题,你可以当面问一问甘家家主,比你这样绕着弯子去看,不是要简单的多。

韩遂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他能理解夕霜,不肯正面提问甘望梅的原因所在。

甘望竹的过世,是横在两个人中间不可逾越的深沟,谁也不想往前踏一步。

可能是跨过去,可能是地下深渊,看起来是化不开的仇怨,实则也是另一种小心翼翼。

你想过没有。

那弟子谱要是只能甘家家主看到。

你纵然顺利拿到手,也不知其中名堂,白白浪费了力气。

这一回,你还算是帮甘家抓住了另一个叛徒。

下一次呢,下一次你在甘家家主眼中就是要被驱逐出去的那个人。

相比甘望梅不苟言笑的态度,对夕霜算是一再容忍了。

夕霜刚想反驳,她才不稀罕留在甘家,这会儿要是离开又觉得不太合适。

很多秘密掺杂在一起,没准她能旁敲侧击打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一些过于娘亲和她从未谋面的阿爹的过往。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找过我?韩遂从她脸上,看到各种表情一晃而过。

心说夕霜到底年轻,太多心事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夕霜来甘家这一次无论去留,对她也算是种磨练,她的根基应该很好,要是能多留段日子,让甘家天生的气场,滋养着她残缺的镜魄,对她百利而无无一害。

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也绝对不会劝夕霜离开,只要没有性命之忧,目前留在甘家是最好的选择。

夕霜想着甘望梅好像没有出现过,韩遂还能这么关心甘望梅找他?再仔细一下,她明白了,韩遂问的是苏盏茶有没有找过他的去向。

她不能说心里不舒服,可她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没有,没有人找你,至少没有在我面前找你。

那就好。

韩遂揉了揉额角,好像松了口气。

夕霜跟着松了口气,看这情形韩遂并不是想让苏盏茶找他,而是想要避开。

也对,苏盏茶曾经要求他明日要把自己收拾整理一番,以全新的面貌出现。

韩遂当时是无心答应,这会儿却没有心情来做这些,所以才要躲避着苏盏茶,:你不用担心,抓到了武月,甘家家主肯定还要去找苏盏茶。

苏前辈要应付怒气冲冲的甘家家主,到时候,她没有功夫来找你,要这个要那个,你尽可以休息。

韩遂听着这话怎么觉得夕霜有些不怀好意?他看着她嘴角边狡黠的笑容,跟着笑了起来:甘家家主会夸奖你的能干,而且更加期盼你留守在甘家。

我不愿意,她拿我也没有办法。

夕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一转头,水魄跟着转头。

从白衡齐的位置,看来这一人一鸟的动作规划整齐,心意相通。

夕霜的这只灵物可算是养到家了。

夕霜看着他问道: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应该算是好消息,樱月醒了,她说要见你和韩前辈。

白衡齐当时就在旁边,家主听到樱月这句话时,差点发怒。

在甘家门口,最亲信的弟子遭到埋伏偷袭,已经很丢脸。

这个弟子醒过来,非但没有找家主寻求帮助,要求替她报仇,反而指名道姓点了两个外人。

把她堂堂的甘家家主脸面放在哪里!可甘樱月的眼神中,就是哀求无助,她应该考虑清楚,这话是必须要对韩遂和夕霜两人说明才有效。

所以甘望梅派白衡齐出来找人,而她自动会避开,免得到时候相处尴尬。

夕霜一进了门,见到甘樱月苍白如纸的脸。

樱月的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从夕霜身上看到韩遂身上,再看回来,这样兜兜转转了三圈,方才开口道:伤我的,我见到了。

它长了一张人脸,躲在那草堆里,我才没有防备的。

韩遂一听,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灵物长了一张人脸,身体却是别样的。

对!那张脸,让我放松了警惕。

但是它的实力太强,如果一上来直接动手,我同样不是它的对手。

在它完全能够杀了我的局面下,却把我藏在了柴草之中,为什么?韩前辈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甘樱月的声音左右摇摆,似乎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结,解不开。

你先告诉我,你见到那张人脸是谁,他是谁?韩遂的声音低沉温和,极具安抚人心的效果。

------------第一百零八章 不清不白甘樱月刚才闪烁的眼神,平视过来,不再想要躲藏的意思:韩前辈,那人的脸和我娘亲长得一模一样。

夕霜呆住了,在韩遂的问题问出口时,她想过几种可能。

甘樱月一向对白衡齐很有好感,假使她说看到的是白衡齐的脸很说得过去,甚至来说,因为心中的紧张还有敬畏之心,看到的是甘望梅的脸,也算正常。

这个真正的答案,让她吃惊。

韩前辈应该听得懂,我的娘亲很早就过世了。

至少有十四五年,那张脸和我记忆中的脸,重合了,完美的重合了。

我以为,我看到了娘亲,所以什么都顾不上了。

甘樱月努力把话说完,可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滚落了下来,我想找韩前辈说明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娘曾经也是甘家弟子,她的名字被……被从甘家弟子谱上划去了,对不对?夕霜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问道。

甘樱月情绪激动想要坐起来,她的伤势太重,根本做不到这样简单的动作,嘴唇是发抖的:你为什么会知道,连家主都不曾知晓的秘密,你为什么会知道!夕霜沉默了片刻后,不打算继续隐瞒她:因为我娘亲的名字多半也是从甘家弟子谱上被划去了,你又怎么会认为甘望梅不知这些事?家主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我也不曾露出过破绽。

甘樱月被夕霜一句刺得有些不确定起来:你的意思是,家主心中知晓,却不曾流露出来。

还有你说你娘亲的名字可能被划去,你不是应该很确定才是嘛!我为什么会很确定?夕霜想到刚才她话中一条重要的线索,再次沉默。

如果不是因为名字被划去,又没有遭受到致命的重伤,她们不会这么早逝的。

甘樱月深吸口气,强行压制住身体的痛楚,我问过白衡齐,你为什么会来甘家,他不肯说。

夕霜抬起眼来看着她,那你为什么又要来,确定了娘亲的死因,你不是应该躲得甘家远远,为什么还要来,还要出人头地?我想让家主看到,当年的判定是错误的。

甘樱月再一次尝试失败,重重地摔了回去,苦笑道,没有替娘亲洗刷罪名,我自己差点也要被除名了。

白衡齐说,是你找到真正的叛变者,暂时保住了我。

原来在井边偷看到我的人,真是你。

夕霜需要把事情的经过顺序整理一下,甘樱月去了井边打捞茹娘掉落的宝贝未成,怕被人发现,匆匆忙忙离开,接着就是武月告诉甘望梅,樱月自行出门去,还是奉了家主的命令。

武月暴露,谎话同样被拆穿。

那你离开甘家,去了哪里?离开至少有两个多时辰,人却差点就死在甘家院门口。

只有一种可能,樱月已经在外面转了个圈,回来的路上,临近家门才被偷袭的。

甘樱月的神情有一丝迟疑,低声道: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出去祭拜她。

所以不能把真相告诉别人,她和武月说的那个借口也是真的。

甘樱月对甘家非常熟悉,她挑选好了弟子最少的时候出门,可武月出现了,一脸天真追着问她要去哪里,她胡乱地编了个借口。

反正日常外出做任务,不是她就是白衡齐。

她考虑过武月不至于会跑到家主面前去印证她的话,可是甘望梅不但询问了,还直接把樱月归入叛徒的范围之中。

要不是白衡齐念着同门的交情,两厢奔走,让夕霜帮忙一起揭穿武月的真面目,甘樱月的名字已经从弟子谱上被划去,没有逆转的可能。

你相信我的话。

甘樱月见夕霜不说话,有些发急,我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的必要。

夕霜也是年幼丧母,明白这是心中的软肋,不会用来作为撒谎的本钱,那你再给我解释一下,你去茹娘掉落的井边,目的何在?当然是为了找到她丢失的宝贝,奉给家主,让我在她的面前能够更进一步。

白衡齐是家主的养子,我不和他争第一,这第二的位置,我必须保住。

甘樱月明白没有藏掖的必要了,而且我知道一件事,白衡齐对家主之位没有想法。

你娘亲曾经也是甘家数一数二的弟子?夕霜大概算了算,樱月的娘难道也是那个时候出事!如果是巧合,那也就太巧了些。

这个我说不好,我小时候不在这里,是我爹带着我,有一天他对我说我娘亲没了。

等我长大要为我娘争口气,于是我来到离驭圃,当了甘家的弟子。

甘樱月苦笑了一下,她的资历并不好,幼年时的生活环境很像天秀镇这样,身边看到的,遇到的不过是最无能的修灵者,一下子到了甘家,她唯一坚持下来的理由就是不能让过世的娘亲失望。

这会儿她也不想说在甘家修行中吃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苦,咬着牙忍下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樱月能够确定在井边发现她行踪的人,正是夕霜。

夕霜看着她的目光,没有怀疑,反而带着一种悲悯的样子。

她脑中有什么灵光一现,加上在白衡齐嘴里曾经挖出来的一些线索:你娘亲也是被除了名,然后早早过世的,对不对!我是和娘亲一起离开甘家,我的记忆比你还要齐全一些。

但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从弟子谱上被划去才会早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夕霜不算怀疑,毕竟这十多年来,甘樱月都生活在甘家,哪怕甘望梅的口风再紧,如果有心要去套话的情况下,问到一些线索还是有可能的。

你见过弟子谱吗?甘樱月又问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夕霜转过头和韩遂对视了一眼,再转回来问道:难道你见过?我没见过,可我知道它在家主的屋子里,而且我也知道它长得平淡无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弟子谱。

我没有去偷取的原因是那东西只有家主可以打开,我即便不露行踪地获得在手也毫无用处。

你要找到弟子谱,是想看看自己的名字在上面?甘樱月的想法有些不同,夕霜还真没有想过这个事,她的名字也在弟子谱上。

你刚才说你自小和你娘亲就生活在甘家,而且你应该和家主是有血缘关系,那就注定你呱呱落地那一刻就是甘家弟子。

哪怕你改头换性,哪怕你死不承认,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除非你犯了大忌让家主确定让你出名,或者你死了。

甘樱月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不喜欢夕霜的这个事实,即便知道夕霜救了自己,她想要感谢的只有韩遂,若不是这位前辈出手相救,仅凭一个夕霜还真不好说。

她想从夕霜嘴里套出更多的线索,又想再次确定一下她在井边所做的那件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情?这会儿线索拿到手,甘樱月突然不说话了,安静地平躺着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夕霜还在琢磨,自己的名字如果在甘家弟子谱中,为什么镜魄是那个样子的。

难道她也被除名了,可韩遂说过她的封印被解开以后,虽然镜魄不能成形,但是灵力修为绝对不在同年龄的人之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这边还等着甘樱月继续说下去,发现对方不接招了。

夕霜何等聪明,再看甘樱月的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低头一笑道:你同家主说,有些话必须要和我们两个交待,其实多半是为了套话。

不管你对我们说了什么。

都无伤大雅,家主反而会对我们俩人心生戒备,因为你本身就不清白,还要拖着我们两个下水。

我怎么不清白,我对甘家从来没有异心!哪怕我瞒着家主去取了茹娘留下来的东西,是想要立下功劳。

甘樱月被刺激地口不择言,你才是那个不清不白的人!你当然不清白,因为你进入甘家的目的本来就和别人都不一样。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甘家家主,你是为了你你娘才进了甘家,这些年辛辛苦苦的磨练自己,不是以身为甘家弟子为荣。

这是一个很大的谎言,你觉得甘家家主知道以后会原谅你吗?她最恨别人欺骗。

夕霜故意把问题说得更严重些,实则甘望梅没准早就知晓答案,只是不说破。

可是看甘樱月哆嗦害怕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想到这一点。

人在其中总是看不破,甘樱月也是聪明人,却被这点小问题困扰这么久。

既然你也没什么话同我们说,我们就出去了。

我相信甘家家主很快会再来问你一遍的。

甘樱月,你要清楚一点,你尚未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没准武月还要反咬你一口呢。

夕霜是抱着合作的心情过来,前面说得好好的,他们互换了线索后,原本可以和和气气地分开,但是甘樱月没给自己留后路,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武月和我无冤无仇的,又为什么要反咬我?夕霜和韩遂已经走到门口,甘樱月不罢休地问道。

她牙齿咬得太紧,腮帮子都凸起一块,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盯着夕霜的背影,她为什么要诬陷我?而不是诬陷你!因为家主更信任我,觉得我绝对不会成为叛徒。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甘家的人,又何来叛变呢?夕霜轻轻一笑,不再去看甘樱月难看的脸色,快步跟着韩遂走出了这间让她压抑到胸口有些发闷的屋子。

我这样好吗?她毕竟重伤在身,万一气到吐血,我算不算害了人。

夕霜虽然这样问,她脸上一点羞愧的神情都没有,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同命相连,以后能好好相处,看起来是我天真了。

------------第一百零九章 阵眼一转弯,甘望梅果然就站在那儿,在这条必经之路等着他们出来,淡定地问道:她都说完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

夕霜摊手,不管甘望梅愿不愿意相信,她说自己没有背叛甘家,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讨好你,想在你面前邀功。

这些话当着我的面不能说,一定要和你们两个人说?甘望梅才不相信这些信口雌黄的话她还说了什么?衡齐想要保住樱月的命,你是不是答应了衡齐要帮忙,那你应该表现的更好些。

今天是他娘亲的忌日,她找了个借口出了离驭圃,去给她娘扫墓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说谎欺骗武月,我想甘家家主心里比我更清楚。

夕霜微微抬眼,甘望梅要比她高半头。

她丝毫没有露怯,反而在细细观察着甘望梅的反应。

甘望梅的反应很正常,和她想的相差无几,甘望梅从一开始就知道甘樱月进入甘家的目的。

或许是另外一种补偿,甘樱月进了甘家,而且成为了甘望梅的得力助手,亲信弟子。

当事人觉得辛苦,但是和那些勤劳又刻苦,依然没有得到重视的弟子比起来,甘樱月眼下的处境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你都说完了?甘望梅冷冷地扔了一句话过来。

说完了,都说完了,最后我们还吵起来了。

我说她还是背着嫌疑的,并没有给自己洗白,暂时看她受伤太重才饶过的。

甘家家主听着我这话,感觉如何?夕霜有盘算过,等一下甘望梅肯定会去见甘樱月,然后那人会不会趁机在在家主面前挑拨离间,把她和韩遂说成是坏人。

这世上总有些人得了恩情,从不想到要回报,反而要反咬一口,才觉得心里舒服。

要是我依然给樱月顶罪,划去她的名字,你心里会难受吗?甘望梅突然问了这一句。

我没觉得不好受,因为我答应的是白衡齐,并不是答应甘樱月来救她,这中间是有差别的。

夕霜一说完,见甘望梅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差点用拳头砸自己的脑门。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甘望梅前头不是拉郎配,想让她和白衡齐凑在一起。

她居然还说出这么一句话,让甘望梅怎么想,以为她和白衡齐就快要旧情复燃了吗?甘家家主既然着急想获知答案不如亲自去问问,好过我们这些外人再来添事。

这个时候韩遂出声了。

非但如此,他的语气不善,甘望梅立时变得谨慎起来。

这位韩前辈是心情不好吗?面临大敌时都不曾过这样的影响,或许是自己刚才用哪句话说错了。

甘望梅不再耽搁,立时去见甘樱月,边走边把刚才所有说过的话都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不妥之处,韩前辈到底在气什么?谢谢你帮我挡住这个话题。

夕霜颇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和白衡齐早就没什么了。

你知道他知道我知道,可这位甘家家主不知道。

韩遂的心情依然不好,臭着张脸回话。

夕霜心念一动,轻声道:你看苏盏茶从那边过来了。

韩遂居然连头都不回,折转了方向,朝另一边疾步而去、夕霜看出他这么明显的反应,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源头在哪里。

这人怕是用着半张脸的胡子伪装习惯了,虽然一口答应了苏盏茶要换成以前的样貌,这会儿别扭起来,反而变得都不像他了。

她连忙追上去笑道:你慢些走,苏盏茶没出来。

韩遂根本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这会儿脸色都变了:你是故意惹我。

我就想试探一下你为什么生气。

我以为你知道苏盏茶这几天都不可能出房门的,谁知道你就信了。

夕霜还替自己委屈上了,答应来救人的,还被救的人反咬一口,心情能好的了。

不过好歹她又挖掘到了几条关于弟子谱的线索,你说我的名字会在弟子谱上吗?你看你的镜魄就知道。

韩遂毫无掩饰,让她背转过身去,你可知道自己的镜魄已经有了内核?知道,内核特别小,和那些刚修灵的人差不了多少。

夕霜也有自己郁闷的地方,连茹娘这样的活尸在甘家都能日积月累的获得不少好处,她的镜魄到现在就和一截小指头的大小,要长成正常的本命镜样子,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所以你至今不知晓自己的本命镜到底是什么形态,身为镜师,也没有猜测过?韩遂和夕霜相处的时日不算短,夕霜其实也没见过他的本命镜是啥样子。

只是看他一出手,就知道必然是很厉害的那种,你见过苏盏茶的了,她的本命镜,数百年来也只有这一面。

我的本命镜即便成了型,多半也是普通的那些,花草虫兽的,哪怕是像三姐那样简简单单,我也满足了。

夕霜本想说让韩遂把本命镜拿出来瞅瞅,又觉得有些突兀了。

你刚才说苏盏茶这几天不会出屋吗?韩遂却不这样想,在院门处布阵的时候,苏盏茶的灵力虽然有消耗,但是甘望梅送来的灵药的确都是上乘的货品。

她本身有治疗的加持,最多两天能恢复到七八成的样子,没有必要在躲在屋中。

夕霜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女人的心思,男人哪里能懂。

苏盏茶躲在屋里是因为灵力受损吗?根本不是,而是她怕自己的容貌因为灵力消耗过大而受损,哪怕是一丝一毫她都绝对不可能允许,所以必须要养到最好的状态,才会出现在韩遂面前。

她能确定,明天两人依旧不会相见。

可苏盏茶让韩遂恢复原来的样貌又是为何?夕霜偷偷打量韩遂上下,看了又看,这张脸去了胡子有什么很大的改变。

最多是看起来年轻几岁,和他的真实年龄相比完全也不符合,绝对算得上是驻颜有术。

难道说……难道说她看见的并非是韩遂的真实相貌?可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不该食言,哪怕她不能出来。

先不说这个,你来看这个。

韩遂抬起手来在半空中草草画了几笔,夕霜能够分辨出他画的是脚印。

这脚印与她平时能见的动物足迹完全不同,看大小差不多也有一人高矮,最诡异的是,如果甘樱月没有骗人的话,这只灵物会幻化出你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然后呈现给你看。

同时这个人可能会杀了你,代替你,成为下一个你。

你说会是同一家派来的吗?夕霜问的是这没有抓捕到的凶手和嵌观丸是来自同一家所饲养的灵物吗?那家差不多已经被翻了老底,这个时候再拍一只极品的灵物过来,这是要釜底抽薪还是要背水一战。

韩遂双手抱在胸前摇了摇头道,我看着不像,而且甘家的院门一旦做好,自然会有人上门来讨要。

讨要什么?夕霜想了想恍然道:你是说那些人会来讨要嵌观丸!做了坏事还敢正大光明的想要把东西讨回去,这脸皮还真够厚的。

,没办法,一个家族多半的心血精力都养活在这批灵物上,结果说抓走就被抓走,一直都没回来。

要是脸皮再不厚,那真的是要倾家荡产了。

韩遂一副先知之名的姿态,你要是看一场好戏,就别着急走。

夕霜刚要脱口问什么好戏。

却听见院门外传来乒乒乓乓的作响,还有人气急败坏的在喊谁的名字。

夕霜飞快捕捉的到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喊家主小心。

外面来的也是四大家族的人,她有个愿望,第一批千万不要遇上谢家的人才好。

她秉着看热闹的心情,蹭着步子让自己和院门保持同一直线。

这个角度好,无论是谁在院门前一晃就能被她尽收眼底,她的目光从院门外转移到自己鞋尖外的三寸之地:我发现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看出哪里不对劲了?韩遂明显是早就看出来,这会儿等着试探她。

这院墙中成百上千的嵌观丸,虽然说你和苏盏茶联手做的阵法,并且把它们原先饲主的痕迹完全覆盖,可这么多里面就没有一只会叛变吗?世间哪有万无一失的好事。

可夕霜听到外面的人已经快到门口。

这院墙的阵法依旧丝毫没有变动,仿佛来的人直接隐身了、不用韩遂提醒,夕霜再次看脚底下的位置:这里有些不对劲,这一小块地方和其他的不一样。

夕霜抬腿用足尖在地上画了个小圈,她刚才特地在圈内和圈外分别尝试了站住片刻时间,站在她画的那个小圈之众,发现视野豁然开朗。

这个角度看出去院门外大部分景色尽可落入眼底,那么偷袭的人来了也一样能看得很清楚。

韩遂的洞察力很强,因此他透过又能看出去,那是也越发开阔。

这是阵法的阵眼,我挑选在这里,看似普通是因为你可以毫无遮拦地站进去。

韩遂双手背负在身后,就这样围绕着夕霜转了一圈,我要是说,我也好奇为什么你可以进去,你信不信?夕霜刚要跨出来,被韩遂摇手阻止了:阵眼需要有个人站着?阵眼是最安全的位置,你站在这里,只要阵法不破,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你可一定要记住我的这句话。

韩遂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以忘了。

那些嵌观丸被封印起来,变成院墙的一部分,要是本来的饲主出现,它们会有特殊的反应吗?夕霜不知韩遂为什么突然认真告诫,不过还是把他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上。

------------第一百一十章 牢不可破不会,如果有只能说明苏盏茶的功力不到家。

韩遂意识到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看到了谁?一个我以为会韬光养晦的家主,邱家家主邱长吉。

夕霜对四大家族的家主中,印象最差的就是这个人。

邱长吉应该不能看到院门内的情形,他走得很快,完全没有夕霜以为的那种潦倒,反而很是精神奕奕。

这人恢复得倒是不慢,先前遭遇到这样的大挫折,儿子死了一个,家族中还乱糟糟成一团。

可是有的人就像镜泊湖边的湖狼,纵是遍体鳞伤,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依然会忍不住爬起来,凑到目标身边,哪怕只是分一小口吃食,也在所不惜。

邱长吉恐怕就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夕霜需要再猜一猜,听到的那个和邱长吉动手,似乎还被压制住的另一个家主又是哪个?韩遂的嘴巴动了动,夕霜看明白,他说的是万家。

一想也有道理,余家的当家是余长弦的爷爷,一个家主年纪大了,势必要小心谨慎些。

而秦云行已经答应韩遂稍后会把尉迟酒的孤女带来,怎么算谢家家主也不会先一步赶来找人打架,剩下的只有白衡齐去过的万家。

怎么,技不如人还不服气吗?邱长吉得意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服气可以再来一局,生死有命,别怪我没有提醒。

你这是趁人之危!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应该是个少年模样。

夕霜看一下韩遂,万家的家族年纪这么小吗?海水摇了摇头,夕霜看明白,回答的人应该是万家家主身边带来的弟子,每人只带了一个弟子,这万家还带了个小结巴。

我怎么趁人之危了,谁都想来甘家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四大家主各自供奉要老镜,摇摇欲坠,支撑不住了。

邱长吉应该又走近了些。

毕竟谨慎没有直接闯进来,我明明记得甘家的前院不是这样,看着倒也普通。

夕霜见韩遂嘴角露出点冷意,帮衬着偷偷喊道:对呀,就是看起来很普通,有本事你倒是进来啊。

这个邱长吉还真会做人,刚打了别人,这会儿又盛情相邀:我说你既然来也来了,总想进去看看。

不如我们携手而进,便是甘家家主见了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呸!谁要和你携手而进,你好歹也是一家家主,居然这样不要脸面。

不但出手偷袭,还用了禁忌之术。

少年结结巴巴的,总算把话给说完了。

夕霜听到两个有趣的关键点,一个是四大家族供奉的老境,那是什么?另一个说的是禁忌之术,修灵之人打架肯定要把最厉害的招数弄出来,修行在个人,哪里来的禁忌之术?海水冲着她点点头,也就是说还真有……夕霜满眼的好奇,到了离驭圃真是大开眼界,每天都会让她有些新发现,只是不知道这个万家家主伤成了什么样子,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全让弟子代劳。

这弟子说话慢还结巴,说一句要等半天,也亏得邱长吉有那个耐心。

你怎么能证明我用的就是禁忌之术,成王败寇,现在是我赢了,而且没有要强取你家家主性命的意思。

这算不算是你们欠我的人情?邱长吉自顾自大声说话,边观察甘家毫无动静。

他明明听到传言说谢家主母前来找甘望梅说理,两人大打出手,毁掉了甘家半边庭院。

消息绝对不会有假,那眼下看到的应该是甘望梅匆忙之际强行搭建起来的院墙。

外强中干,唬唬人而已,否则怎么会到现在还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他原本是想等着万家家主一起入内,万一有变故还能有个挡箭牌,这会儿心里敲定甘家用的是障眼法,也顾不得这许多,直接上了台阶就要一步跨过门槛。

夕霜一看这架势差点没拍起手来,对对,就是要这样,你跨过来才知道这阵法到底稀罕在哪儿。

万家两个人安静了,而邱长吉带着的人始终没有现身,除了一开始说了那四个字以外,彻底沉默了。

邱长吉跨过门槛,发现不对劲,两只脚落下时,人还在甘家院墙之外。

他不信邪,连着跨了几次,一道看起来最简单的门槛,挡住了他的去路。

万家两人没有出声,而邱长吉开始破口大骂:甘家已经要小心翼翼到如此了吗?那以后四大家族要上门来找甘家家主说事儿,是不是还要通报,等待被冷落,我们已经被冷落了多少年,现在还要变本加厉吗!这一拨话喊完,连个水漂都没起来,万家两人始终还是静悄悄的,邱长吉脸上有点挂不住,继续怒喝道:甘家的人呢?这都死光了吗!邱家家主邱长吉前来。

与甘家家主会面,这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说起来也有意思,这院门外骂声郎朗,甘家弟子一个没有出现,始终只有夕霜和韩遂两人留在前院。

夕霜不怕院外的人听到她说话,笑着问道:这是故意让他着急的吧?他不是着急,是气急败坏。

韩遂看着邱长吉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突破阵法闯进来,偏偏做不到,你还记得你上次进不来的情况吗?夕霜发现自己也有一点不愿意提起,也难怪能把邱长吉气成那样:你不是说没有戾气没有杀气的话,阵法只会阻挡,不会伤害。

我就不相信邱长吉心里没一点歪念头,这阵法对他是不是太温和了些。

人会说谎,阵法不会。

阵法认定他没有杀气和戾气,那他还就真没有。

韩遂对邱长吉没有太多关注,这人的坏已经全写在脸上,嘴里不干不净,也没有个家主稳重的模样。

可阵法始终保持着阻挡的架势,说明邱长吉心中并没有坏念头,难道说他真的只是想来找张家家主说事儿?韩遂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刚才明明还对骂着的声音说不见就不见了,或者是在做更重要的事情,反而利用邱长吉来掩人耳目、韩遂的一双眼飞快地掠过整面院墙,然后锁定左下角偏低的那一块,他一看夕霜跟着看看起来,牢不可破的院墙脚为什么微微松动了?夕霜是亲眼见着院墙由成百上千的嵌观丸在一起铸就而成,松动的就是其中一颗。

她刚才也问了相同的问题,这么多的嵌观丸难免有一两只漏网之鱼,如果有些灵物修炼到一定程度会很聪明,她的水魄也是如此。

假装被抹去了痕迹,并非不可能。

一想到假装两字,夕霜心里打了个突。

韩遂示意她站在阵眼中,哪里都不要去,而他走到墙角,凑近了去看那块松动的地方本来是极其微小的震动,然后摇晃越来越明显,缝隙立显,就像好好的一面墙,被人从中间抽走了一块砖,露出了对方的情形。

韩遂没有给对方机会,直接一手盖住了露出来的口,随即听到院墙外一声惨呼。

夕霜虽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大致了解是韩遂祭出镜势,直接从那个被抠出来的洞里向外攻击了一招。

而站在对面的应该就是万家的那个弟子,小结巴的声音还是有些辨识度的,韩遂挪移开手掌,空洞还在,院墙牢不可破。

夕霜想到白衡齐去了万家一次又回来,直接为万家家主洗脱了嫌疑。

那眼前的事实要怎么说!邱长吉还在一次又一次努力得想要跨过门槛,夕霜确定他看不到自己,站在阵眼里的她才是真正隐身的那个人。

韩遂将手负在身后冲着那个空洞对外面的人喊话:想要进来不难,两位家主携手并肩一步,跨过门槛即可。

夕霜忍着笑。

这样说来邱长吉刚才的话还真没说错,真的就是要携手而进,就看万家家主肯不肯配合。

邱长吉同样站定脚,不再盲目地要冲破阵法。

有人向着他走过来,脚步很慢,可能是刚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

夕霜小声问韩遂:你见着万家家主了吗?韩遂点头,这么大个窟窿怎么还能见不到万家那两个人。

万家小结巴和邱长吉带来的人被他直接击中,上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只留下万家家主。

这样能保证两个家主出现的时候,没有第三第四个人会捣蛋。

我说你一点不好奇,骂到现在,到现在甘家就没有一个人出来、你知道甘望梅的脾气从来不做缩头乌龟的,今天有些反常。

说话的是万家家主,声音听起来温吞吞的,一点不像坏人。

邱长吉听到缩头乌龟四个字,拍着腿大笑道: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吗?虽然还真像。

不敢。

万家家主直接吐了两个字,硬生生地让邱长吉止住了笑声,你也不敢。

我不是怕甘望梅,是甘家另外请了高人来。

你看看这阵法不是离驭圃的人能做出来的,我敢打保票,整个离驭圃没有这样的高手,而这个高手与我们只有一墙之隔。

邱长吉和韩遂打过几次交道,早想到是这么一个人,只是在万家家主面前才故作不知情的样子。

一墙之隔吗?我被你说得想要会一会这位高手了。

万旭光走到了邱长吉的身边,他的话,你刚才也听见了。

这一次邱长吉再不假惺惺的客气,一把万家家主扯过来,离自己再近些。

两人四脚同时顶在了门槛的一边。

夕霜发现自己看出去的景象,像蒙了一层水波纹,晃晃悠悠中,那两人的身体渐渐出现在她的眼中,仿佛是两副截然不同的画,通过一笔一笔的绘制跃然于纸上。

等到两人完全现身,邱长吉一下子就认出夕霜:臭丫头怎么是你?你又在这里做什么!------------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不偿失邱家家主进门之前都不知道敲门的吗?夕霜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我明明记得院门是紧闭的,两位就算是甘家家主相识多年的人,眼下形势紧迫,必须要遵从法则。

夕霜冷着脸把这一番话都给说了。

这次换成邱长吉先问道:你说的遵从法则这个法则又是什么?夕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是低估了自己,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她反而更加占据优势主动:法则就是修炼人的法则,也是离驭圃的法则。

法则!你不过是天秀镇上的小镜师,甘家几时轮到你来说话了?邱长吉一板脸,刚想一把把夕霜给挥开,见到了站得更远些的韩遂。

韩遂扬下巴道:你再试试对她动手,我看着呢。

夕霜面对邱长吉的威胁,压根不带怕的。

韩遂站在那儿,她的一颗心就稳稳当当的?要说法则,那么修灵者来说,谁强谁就是法则,邱长吉以前又不是没动过手,要是在想吃个亏也没人会拦着。

只是她没想到万家家主长成这样,是个白白的嫩嫩的胖子,一笑满脸和气,和天秀镇上会做包子的老王很是相似。

再想到他养出的竹节星,还真是什么饲主养什么灵物,看着配一脸。

万旭光的目光同样停留在韩遂的身上,很快又看向夕霜。

两人视线一碰,夕霜知道这个白胖子不是好惹的人,那看着一团和气,不过是个障眼法,眼底的精光怕是要藏不住了。

万家曾经派人到过天秀镇,为的是找到放走竹节星的人。

当时,谢安在出手搅了局,那个万有春才悻悻然地离开,她就不信万家家主会不知情。

这人也不知伤在哪里,除了笑,居然一句话不说,把这尴尬的场面全推给了邱长吉一人。

老万,我和你说,这人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来历不明的高手,不知怎么又跑到甘家来耀武扬威的。

甘家喜欢养着外人也不足为奇,毕竟甘望梅一个单身女人,你说……邱长吉的话没说完,那别有用心的笑容堆在嘴角,韩遂出手了。

夕霜要不是知道两人悬殊太大也想动手,这人好歹也是一家家主,怎么越来越落了下乘!自以为用了激将法,其实并不讨好。

万家家主就没有搭,韩遂一招飞击,他勉强避让开,镜势依然在邱长吉左边耳朵划出个伤口,鲜血直流。

万旭光一看更乐了:老邱,你这是特意引前辈动手,让我可以看得清楚吗?邱长吉这话是有苦说不出,刚才韩遂对出了一招,只有他本人才清楚对方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他根本无路可逃,韩遂要取他性命,同样不在话下,眼下只是稍稍让他出了点血,算是给他乱说话的一个警告。

在天秀镇的时候,他知道这人厉害,否则邱家不会败落得这么快,可眼前这人当时相遇的时候又何止更厉害了十倍百倍。

邱长吉偷偷吸口气,想要稳住心绪,甘望梅到底有何等的本事把这样一个人留在了甘家!原本离驭圃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儿,形势动荡摇曳,甘家的地位堪。

,四大家族虎视眈眈,谁不想分一杯羹,可是如今高手坐镇,谁又能来破解?然而,再厉害有什么用,邱长吉连血渍都不伸手抹去,任凭鲜血顺着脖子淌,他眼中闪现出近乎疯狂的波动。

很快局面就会锁定,一个高手,孤掌难鸣,根本不能挽回大局。

韩遂根本没有给邱长吉留脸面,这种人欺软怕硬,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对待韩遂的态度还是宫恭恭敬敬,把这笔账全算在了夕霜的头上。

如果说,离驭圃出现变数,就是这个死丫头!明明是个小镜师,四处添乱,运气还格外好。

夕霜毫不在意他的行为,反而始终奇怪新阵法为什么没有对两人出手?我刚下血本布置好的阵法,外敌入侵时至少可以抵抗一阵。

可惜有人唯恐天下不乱,非要在我的阵法上挖出个缺口。

韩遂这句话摆明是对万旭光说的,从院墙中抠出来的那一块,绝对不是邱长吉能做到的,只挖一块有什么用,不如你来把整面院墙给推倒了。

万旭光这时候还装傻充愣:不敢隐瞒,弟子在院墙外还人事不醒。

他是个识趣的人,和他差不多功力的邱长吉,夹紧尾巴乖乖等在一边,他没有道理要逞强,咳嗽了一声才道,不知有这样一位前辈在这里。

知道的话你还来吗?韩遂从来不要听这种虚套的客气话,假的不能再假,我这个阵法用的是送上门来的嵌观丸,一共是七百四十二只,一只不多,一只不少全在院墙中,万家家主心疼了对不对?万旭光何止是心疼,这些天想着嵌观丸被甘望梅收了。

甘望梅是有眼界的人,知道这一批价值至少不会尽数毁灭,到时候他放低身段找个好借口,没准还能要回一大半。

可眼见一旦入了阵法,再清楚不过这些嵌观丸是不为己用了。

原先饲主的痕迹必然是被灵力修为更高的前辈抹去,他即便讨要回去又要重新栽培,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万旭光后背一阵一阵发凉,甘家派来的白衡齐被他糊弄过,毫无怀疑地回来了。

难道说这个白衡齐一直在他面前演戏,王旭光的脸色变了又变,看向韩遂时,立马对其挤出笑容。

要不是离得有些远,夕霜真想把那包子一样的白胖脸蛋扯两下,什么叫皮笑肉不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嵌观丸既然送上门来,那么甘家尽数留下算是顺理成章。

万家家主若是一定要讨个说法也可以,我在这里做个公证人可好。

韩遂摆明是要替甘家出头,连夕霜都想不到原来她眼中最可恶的甘家,形象突然变得光明磊落起来,真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就在此时院墙外又传来声音:甘家的动作够快的,这才多久又把院墙给重新造起来,比原先气派还大好事儿,我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夕霜一听笑声知道是秦云行来了,同样被困在了院墙之外而不得入门。

秦云行咦了一声,方才朗声道:连我都要被区别对待吗?刚才夸的话我收回。

这阵法不分青红皂白的,连那两人都放进去了,偏偏把我堵在外面。

邱长吉正愁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力,一听这话反击道:什么叫那两人都放进去了!我们是正经进来的,阵法要拦着你,管我们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就是正经人了。

秦云行一张嘴不饶人,哪里有热闹你们往哪里去,哪里有便宜可占就能看见老邱。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在这里出现了。

邱长吉今天被一个一个人揶揄过来,在秦云行面前再忍不住了,要是在一个妇道人家面前还吃了暗亏,他以后在离驭圃还怎么混下去。

我可不一样,我先前就约好了今天要来的,只是赴约,你们也是赴约吗?秦云行其实不在意被挡在门外,在院门上随意敲了两下,怎么进来呀?倒是给句话。

韩遂的手指捏了个诀,秦云行不需要提点,一见阵法松动立马知道该怎么做,她前脚进后脚跟着个人,夕霜吃惊地发现院墙开始动了。

这一动可不得了,好似里面成百上千的嵌观丸全部跟着在动,阵法随时都在变化之中。

除了她站着的阵眼位置依然稳定,出现在夕霜面前的已经不是院墙,而是山川河流或者是自然法界中生生不息的各种形态。

秦云行及时脱身出来,反手要去拉那人,发现已经被院墙一口给吞了。

夕霜知道秦云行会带什么人过来,所以刻意地留心过,她身后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比秦云行还要高了大半个头。

可这样一个人毫无存在感,走进来时鸦雀无声,要不是院墙触动,在场的几人明明看了这人几次,目光一飘却又给忽视过去。

这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让甘望梅出来说话,这是我同她说好的。

人都带过来了,怎么还困着不让动呢?秦云行最清楚自己带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怕阵法对她有所影响,连忙求救地看向韩遂,说好的事儿,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她?韩遂没有回答,目光扫向了保持沉默的万旭:万家家主和这些嵌观丸还有叙旧的意愿吗?还是要把这些从院墙上一个一个抠下来再带回去?万旭光才扣了一个前官网就赔上了一个弟子,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血亏,他哪里还敢多停留。

看情形韩遂是要算一算,嵌观丸前来拆了甘家院墙的账目。

这批灵物算是赔进去了,可万家不能再陪甘家的损失,实在是赔不起呀。

万一甘望梅说要赔一座和眼下阵法相同价值的院墙,万家哪里还能去刨出这些灵石过来,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万旭光一下子斩断了和邱长吉在门口寥寥几句的约定:前辈说笑了,不必念旧,也不必甘家家主亲自出来,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既然大家安好,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邱长吉也着急,反手要去抓万旭光的袖子,直接抓了个空。

对方虽然体型壮硕,可以动起来比谁都灵巧。

一眨眼,人已经出了院门,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看了院墙一眼。

邱长吉恨得把牙齿咬成咯吱响,都是胆小鬼,一个一个都不可靠!他刚要发火,抬头见韩遂两道冷冰冰的目光射中他的心口,邱长吉一慌,这是他按着本命镜的位置,这是被对方给看破了吗?------------第一百一十二章 悔不当初万家家主先行回去了,那邱家家主呢?韩遂没在意被院墙吞噬在里面的女子,阵法是他亲自经手做的,他最清楚威力大小,主要是困而并非杀。

邱长吉稳了稳心神,终究是不舍得离开:我等甘家家主出来,不打扰她做正事,我只在这里等。

他的话音一落,院墙的阵法噗一声,把困在里面的人完整地给吐了出来。

夕霜都几乎能看到阵法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就像小孩子吃到自己不喜欢的菜肴时干脆一口给吐了。

秦云行连忙上前搀扶住人,小声哄道:别哭别哭,这里是甘家,是离驭圃最厉害的地方,四大家族都要听他的话。

甘家高调必然也容易招横祸,做一道有防御功能的院墙,十分有必要。

夕霜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笑,这院墙大半都是被秦云行给拆了的,这会儿她闭着眼睛说话,推脱得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邱长吉的目光停留在高挑女子的身上,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可是谢家主母亲自带过来的人,必定是有用的。

这在众人面前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完全不像是假装。

邱长吉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就这样一个货色还能有什么不厉害之处,话都说不清楚,比老万带来的结巴还糟糕。

秦云行拍着她的后背不住安慰道:小珍别哭,这不是针对你的。

每个进来的人都要这样过,你不信问问他们,别看他们道貌岸然的也一样。

万旭光刚走不远,惦记着甘家可能获取的好处,没准能补偿嵌观丸的损失,厚着脸皮又折转回来,走到院门外,被秦云行这句话正好打肿脸。

夕霜简直要摩拳擦掌来看这场好戏,她里外两边看清,万邱两位家主的脸色都好难看。

邱长吉怒火中烧的:我们是道貌岸然,就你们谢家家主是正人君子,伪君子啊,那才是真不要脸!万旭光连忙在门外打圆场:老邱这话不能这样说,这不是老谢的媳妇吗,哪有媳妇说相公坏话的。

而且你知道他媳妇脾气不好,那是有名的母老虎,你当着她的面说就不是给自己添乱。

夕霜左右看了有没有板凳,让她坐下来听着几个人说话,比天秀镇那些三姑六婆长舌妇还热闹。

她虽然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眼睛可始终看着秦云行身边的小珍。

按照从天秀镇被带走的年份来算,小珍年纪也不算小,这心态语气模样看上去最多也就十来岁,可能还要更小些。

韩遂说过尉迟酒可是与他同期厉害的人物,茹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么生了个女儿会是这样?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带到甘家来做什么?万旭光越想越不对,谢家平时很少出手,哪怕是这次四大家族针对甘家,谢怀宇始终抱着旁观者的态度,秦云行形更是三年没有出过谢家的院门,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赶热闹?大概是刚才他走过阵法,这一次没拦着他,万旭光顾不得会被追问怎么走了又回来,这个时候需要帮衬邱长吉一把,否则他站不住脚:要是看病,甘家可不是好选择,我们两家要强些,你考虑一下?谁有病?你有病吗?还是他有病!秦云行说话不太客气的,反正已经是母老虎了,随便说随便扯,她做出个恍然的表情,像是刚听懂万旭光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小珍有病。

万旭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她这样子看着就不是正常人,我就不能说一句,有病要尽早治疗。

老邱那里有好东西,你求他两句没准就帮着你了呢。

秦云行无声地笑了笑,万旭光发现有哪儿不对劲了,邱长吉发现了,夕霜也发现了。

小珍的哭声停止了,刚才还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不哭就不哭了。

这也就罢了,怎么前院无风无雨的情况下,气温骤降,露在外面的皮肤凉飕飕的。

夕霜很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韩遂的身后,大半个人缩了进去。

她肩上的水魄有些焦躁不安,她连忙摸了摸爪尖儿,示意它千万不要出声接下来更热闹的戏可以看了。

秦云行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小珍面无表情地向着邱长吉走过来。

邱长吉那也是身经百战的人,被她脸上的表情给镇住了:你别拿这么一个病人做替罪羊,我出手没有轻重,待会要是伤到她,可不能怪我。

秦云行冷笑了一声,似乎在说就凭你也能伤得了她?小珍走到邱长吉面前,两人离得近了,邱长吉发现对方的眼珠子里见不到瞳孔,掀开眼皮看人时只有眼黑不见眼白。

他目光飞快下滑,去看小珍的一双手,顿时惊呼道:这不是活人,你身为谢家主母,居然把活尸带在身边,还带到甘家!小珍怎么不是活人?有呼吸,有心跳,还有影子呢,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她是活尸?秦云行的声音飘在邱长吉身后,离驭圃最近可出了不少活尸害人,这口锅我不背的。

邱长吉把小珍再次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这会儿又能看出点人气来了:反正她不对劲,她肯定来路不明,没准是你特意养着杀人的利器。

夕霜同样在打量着小珍,她经历过甘家有人异变的过程,也见过茹娘变化时最可怖的样子,所以以小珍目前的状态来说还算能接受。

她不知道邱长吉透过小珍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惊恐如此,就算面对的是一个活尸,堂堂家主还能打不过!反正莫说是甘望梅了,哪怕是白衡齐在面对茹娘的时候,可是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畏惧,仅凭这一点,邱长吉也是比不过。

小珍的眼睛很大,眼黑充满了整个眼眶,明明一张脸上还有泪痕,看上去,更加让人心神不安。

秦云行,我和你说不要放这种怪物出来,这里是甘家,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邱长吉边说边往后退,万旭光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挡住了他的去路。

邱长吉飞快转头看着身后人,老万,你是什么意思?那边的小姑娘在想,你为什么怕成这样?万旭光的疑问和夕霜是一样的,她是个活人,虽然看着有些不对劲,但她的确是个活人,修为又不高,你怕什么?邱长吉说不出来他怕什么,他不能说。

你见过死人还能哭成她那样的,你也说了这里是甘家,谢家主母脑子坏了才会把活尸带过来,当着我们的面,她是不要谢家的脸面了吗?万旭光觉得自己刚才回来对了,要是心虚跑了,后面的发生的这一切他就看不到了,老邱,你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邱长吉分明有些慌乱: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又不对劲,我只是没想到秦云行会带来这么一个人,她不是三年没出门了吗,凑什么热闹!秦云行三年没出门和你害怕到脸色都变了,也没关系呀。

万旭光可以承认嵌观丸是他放出来的,放出来是因为憋了这一个大招想要趁虚而入,在甘家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本来算盘打得好好。

要是甘家无法抵挡千万管直攻而入,他躲在后面倒是可以和甘望梅好好谈一笔买卖,没想到这买卖没谈成,心血全折在里面。

悔不当初啊!他以为自己的行为已经够蠢的,没想到比他更蠢的还有人在。

前不久有几个人刻意堵在甘家门口说要讨公道,随后人群中有意外身亡后尸变,四处乱咬人。

我们从家族内部挖出一个潜伏十多年的内贼,她的真实身份是经由高手炼化过的祸事,被我们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

可她背后显然还有人,这人就在离驭圃,我们想找出来。

白衡齐出现,他说话很慢,声音不大,在场所有的人却都把关注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邱长吉的脸色更白,眼珠子乱转:你们看着我做什么,甘家有内奸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十几年如一日的潜伏,我哪里有这本事!我们高估了邱家家主,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是幕后黑手。

这一次是韩遂在说话,可是当我见你害怕这个小珍姑娘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你。

正如万旭光见到了嵌观丸,哪怕有些心虚绝对不会害怕,还想着趁其不备,偷偷从院墙中挖出一只来带走。

这曾经是亲手饲养的灵物,哪怕被抹去了痕迹,也知道其长短之处,哪里有害怕的可能。

邱长吉的反应太明显,他已经极力想要控制住失控的表情,可他做不到,他害怕,而且他内疚。

邱家前不久出了事儿。

外面传的各种版本太多。

邱家一闭门把所有的消息都给封存了。

韩遂知道邱家四少死了,死婴从他而起,致命的一点却不在他身上。

随后邱长吉的功力大增,而邱家很快风雨飘摇,其他人对邱长吉心生畏惧,甚至有叛逃之心。

听说邱长吉毫无保留地血洗一番,折损了不少的元老,才勉强保住了家主之位。

这中间腥风血雨,旁人不知,可今天看着邱长吉的反应,韩遂心中有些数了。

甘家的这个内奸可能与邱家家主是没有关系,可当时放出来导致活人变异的源头却与邱家有关系,邱家四少死得很突兀,照理说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不该好好安葬吗?韩遂只问了这一句邱长吉的肩膀居然哆嗦了几下。

夕霜看的一清二楚,这人是真的害怕,当时听到邱家很多消息,真真假假,没想到还藏着这一招。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个了断老邱,我用嵌观丸来攻击甘家,是我的不是。

虽然谈不上光明正大,这也不算天理难容。

我虽然输了,本来还抱着侥幸想和甘家家主服个软,能带多少回去讨多少。

可要是把活人硬生生做成活尸来控制,那可就不一样了。

万旭光的立场太明显,直接站到了甘家这一边,我说你怎么会主动上门来邀约,说到甘家来讨个便宜,这就是你说的便宜吗?说白了,这便宜太烫手,万旭光要不起。

邱长吉的脸色灰败,双眼死死地盯着韩遂。

小儿子的死和这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既然小四保不住了,那么必然要让其为家族、为自己做出最后一份贡献。

他也的确利用家族中的禁术,把亲生儿子炼化成了活尸再行修炼。

此中遭到各种的阻挠,邱家关闭了大门,封锁了消息,上下血洗一番,立誓不能白白牺牲,定然会重新再来。

外人看起来元气大伤,实则他的功力的确见长,草草一算,至少也涨了三成有余。

要知道他这样修为要在短时间内长到三成,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他的确做到了。

他来到甘家,是因为观测到甘家的尸气这么重,以为可以凭借心修炼的功法,尝试着到甘家为所欲为一番。

可是与韩遂一动手他发现两人的实力依旧悬殊那么大,三成功力的增长在韩遂面前不算数。

他的静心盘算,到了韩遂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

万家家主带来的小徒弟昏迷在院墙外,邱家主带来的人呢?那个真的是人吗?韩遂的手随意在院墙上凌空一抹。

院墙瞬间变得透明,让院中之人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秦云行被这样的阵法吸引,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小珍不用你吓唬人了,过来过来。

看看这难得一见的阵法开开眼。

小珍很是听话,立时像变了张面孔,脆生生地应道:主母说的是,我就来。

夕霜和韩遂对视一眼,刚才还阴测测的一个人,转眼声音娇柔,笑容甜甜,这又是怎么做到的!秦云行果然也是个能人!秦云行冲着夕颜挤挤眼,眼底还藏着一点小得意。

邱长吉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敢情这是演戏给他看,让他自乱阵脚才会说出那些秘密。

院墙之外能看出趴在露出缝隙位置的那个是万旭光带来的小结巴徒弟,到这会儿趴着一动不动,显然还没有醒过来。

另一边这一个面目朝下,看不清长相。

诸人都知道韩遂既指认了这人,绝对是有他的道理。

我有听到他说过话。

夕霜依然站在韩遂身后小声的说道,他说过家主小心。

你确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他就反问了一句。

夕霜当时只能听、不能看,怎么能确定究竟是谁开了口。

小结巴是万旭光承认的,而且修灵者中结巴的甚少,他也算是个稀罕物。

另一边开口说话的究竟是谁,夕霜不能保证。

地上那个开不了口,说不了话,邱长吉为了怕别人生疑,替他说的。

当时闹哄哄的,你听他提起家主的称呼,便以为是弟子所言。

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

他抓到的就是这一点,至于地上这个人是谁,给你看一看也好。

韩遂手指交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开始缓缓动了。

两根手指上下不停交换位置,韩遂的动作越快,地上那个爬起来的速度也更快,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过头看住院墙,嗓子里还发出了低低的喝声。

老邱贼喊捉贼,怎么把这样的东西给带来。

万旭光一看地上爬起来那个青中带白的脸色,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你死了儿子,心里不痛快,我能理解。

可你把儿子练成活尸带在身边,你是想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邱长吉算是彻底撕破脸面。

他不知从哪儿取出只铁哨子,凑到嘴边,哨子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隔着一道墙之外的邱小四仿佛一下子锁定了目标,只冲着院门的位置过来。

能够拦住两个家主,一个谢家主母的院门对这个居然不闻不问,任由他跌跌撞撞冲进来,随后张大嘴巴,对着在场所有人发出一声嘶吼。

夕霜后背一阵发凉,这样的声音真不像是从人身体里发出来的,除了倒吸口冷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反而是小珍津津有味的看着邱小四,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样子。

小珍,你试试看制住他。

这是秦云行交给她的任务。

只要抓住了他,邱家所作所为尽数瓦解,在离驭圃的同僚面前,邱家再无翻身之日。

夕霜有些不放心,小声嘀咕着,小珍真的能抓住邱小四,这个看着凶恶的很。

秦云行虽然脾气不好,做事相当稳扎稳打。

她既然对小珍有信心,肯定是有底气。

韩遂忽然侧头轻笑着问道:今天有没有吓到你?我哪里胆子这么小就会被吓住,茹娘那时候张牙舞爪的,我都没被吓住,就是心里头不太舒服。

夕霜听到他的问题略有些失望,可他温热的气息正好碰到她的耳廓,幸好韩遂转回身去没见耳廓附近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主母在这里抓啊,还是出去抓?小珍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出去抓,我不喜欢看到这种东西。

本来就是逆了天地本意才生出来的怪物,怎么还有人专门炼化出来,还胆大包天的带在身边。

邱长吉,这不是你的一把剑一把刀,这曾经也是一个活人,而且是你的亲生儿子。

秦云行怎么看邱长吉怎么不顺眼,小珍,把他制住了了断,让他彻底脱离痛苦,不要耽搁。

小珍应了一声,拔腿飞快跑起来,一头顶撞在对方的胸口。

冲力极大,邱小四的四肢远不如活人灵活,两人已经出了院门之外。

刚才万旭光说的很清楚,小珍的灵力修为很低,两者看起来实力一边倒,可知道小珍底细的,没人认为小珍这一轮会输,秦云行也不会是贸然用人命去尝试的性子。

院墙外,依旧看得清楚。

小珍凭借身体本能,强行先把邱小四给压制住了。

邱小四若还活着,小珍反而不是他的对手。

韩遂摸了摸下巴,今天是邱长吉有备而来,却正好遇上小珍这个克星,事情当真这样巧合?够了够了,不用你们来查,我都认了,你们要把什么烂摊子全扣在我脑袋上,我也认了!邱长吉突然不想再争执下去,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条心一根草绳上的蚂蚱,特别是在找到邱家的破绽之后,万旭光那样的老狐狸,就会立时作出决断。

邱长吉始终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各家有各家的手段,他做这些是想让邱家成为离驭圃的霸主。

如果没有韩遂这个人出现,局面不是这样的。

他眼中恶意满满,突然扫了韩遂身后的夕霜一眼。

对付不了韩遂,他还对付不了这个死丫头!小珍直接和外头那个动起手来,韩遂是见过邱小四的,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认识邱小四,那个曾经带着一群人,耀武耀威的小少爷,和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东西,真的是同一个人?秦云行的话不错,邱小四已经死了,他需要一个了断。

外面的动静实在太大,几次撞击到了院墙,强烈程度让人以为刚砌好的院墙说塌就塌。

实践证明。

小珍的能力并不在灵力修为之上,一物降一物,用来对付邱小四,那是相当足够了。

我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力气。

夕霜听着那动静后背隐隐作痛,阵法虽然是嵌观丸砌成的,可全是实心,这样撞在上面,多几次骨头怕是要折了。

记得茹娘吗,茹娘的力气很大,她亲生的孩子继承到这些也是正常。

韩遂透过院墙见到小珍把邱小四一次一次拍在院墙之上,邱小四嘶吼着却又躲不开,小珍永远知道他下一个动作会扑向哪个方向。

邱小四被揍得还不了手,他不是单纯的那种活尸,而是还能保留一点活人的思考能力。

但在他有限的认知中,不知小珍又是什么。

小珍仿佛知道他所有的弱点,每一招全部击打在让他无力招架的位置上,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邱小四变化策略,双臂一振,指甲飞速长出一寸有余,而且指甲表面隐隐泛着黑色,显然是浸满了尸毒。

小珍不过往后退后半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双带毒的手,依然没有要退怯的意思:也就是说你还想继续打,来吧!邱小四歪过头在考虑,她这一句问题是在问自己吗,又该如何回答才好?小珍笑嘻嘻地平举伸出双手。

她的衣袖中飞出细细的红绳。

绳头搭住了邱小四的足踝,顿时像攀附在树木上的藤条一般疯狂的往上卷。

这红绳的长度似乎无穷无尽,倾刻间把邱小四裹成了一个红色的虫蛹,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小珍的任务完成,欢喜地喊道:主母抓住了!夕霜偏过头忍着笑,小珍有这一手,还把邱小四暴打一顿,明显是用他操练身手。

韩遂又是一挥手,院墙的窥视能力到此结束。

旁边的白衡齐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此时此刻在前院中看戏的诸位,重新走出院墙,看看外头到底抓住了个什么东西。

邱长吉一点也没有要看邱小四下场的意愿。

他左右看,好似在看其他人的态度,实则是想趁着韩遂一个不留意,找个空隙逃走。

要是在这儿被抓到,是什么后果,他可不敢保证------------第一百一十四章 早晚都一样邱家家主,这是你一手策划的,你不来吗?韩遂的手再次凌空一抓,邱长吉只觉得右边肩膀的衣服被什么扯起,然后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出十多步,本来动作最慢的一个人,直接冲到了最前面。

而韩遂双目俯视看着他,似有挑衅。

邱长吉被拽着到前面,看到了被束缚的一动不能动的邱小四面前。

他想要拿出铁哨子,想要再次驱动邱小四起来应战。

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触到衣袖,藏得好好的铁哨子腾空飞起。

他来不及反应过来要去抓,铁哨子已经在韩遂的掌心之中。

韩遂低头看一眼,随即笑道:邱家家主是用这个来操控邱小四的行为,我见过其他控尸的可没带着这个,是你特别厉害,还是?邱长吉根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小珍插嘴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他用铁哨子是因为他与操控的这具尸体有血缘关系。

哪怕其中一方已经死亡,但是和那些随意抓来控尸的对象肯定不同。

这句活尸会特别听他的话,只要铁哨子还在,还能借用他的灵力。

小珍跑到邱长吉面前:可我不明白,我和他打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铁哨子,没准我就打不过他了。

因为他要保全自己,随时要扔开弃子。

韩遂同情地看着地上的邱小四,他活着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溺爱他的父亲会这样心狠手辣。

邱长吉再次拒绝回答,没有铁哨子,他还有其他的手段,用来殊死一搏。

韩遂对这样一个人没有兴趣,转头问小珍:你离开李天秀镇的时候,那些前尘旧事可都还记得?小珍双眼迷茫,反问道:你说的天秀镇在哪里?邱长吉的目光再次扫向在场所有人,直接把目标再次锁定夕霜。

她才是这些人里灵力修为最差的,而且一旦抓住她,等于同时钳制住了韩遂和甘家两头,他至少可以保命。

邱长吉从来不放过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机会,也没有想过夕霜是否承受得住,直接静悄悄地祭出镜势,一记重招,眼见着要打在夕霜的身上。

夕霜一早留意邱长吉的举动,越是小人越要提防。

这种人肯定不敢硬碰硬,韩遂肯定是不敢动,和他差不多实力的一样不会出手,思来想去只有她一无背景二无能力,打伤了抓在手里,没准还能威胁韩遂两句。

可惜,夕霜低低笑,她今非昔比,还有水魄防身。

在邱长吉发招之前,水魄先一步提醒,夕霜的身形一晃,没等招数落下,错步闪开。

邱长吉这一招彻底落空,还发出老大的动静,引得所有人再次把注意力集中过来。

你要做什么!白衡齐反应很快,站的和夕霜又近。

他这些天本来就保持高度的紧张,邱长吉出手,他立马就发现了,邱家家主这是要对甘家宣战了!邱长吉以为自己这悄无声息的大招,至少能把夕霜打个半死。

结果人是躲开了,他还完全暴露了。

他脸皮厚,讪讪笑道:怎么是和甘家宣战,我就觉得她来路不明,以前在天秀镇的小小镜师,怎么就混到甘家来了?闭嘴!甘望梅终于出现,大步流星走过来,气势压人。

这时候谁开口都比不上她有用,毕竟这是甘家的地盘。

邱长吉反应一下子慌乱,这个臭丫头到底什么来历,怎么甘家的人都如此维护她,仅凭她带来了一个韩遂吗!看着又不像啊。

甘家从今日起,与邱家割袍断义,再无相辅相成的权利和义务。

邱家在离驭圃今后遇到的所有困难,甘家一概坐视不理。

甘望梅每句话都说得非常清楚,至于其他三家与邱家要维持什么样的关系,我不强迫。

万家和邱家再无瓜葛。

问万旭光这时候狠狠地踩了邱长吉一脚,得罪邱家还是得罪甘家,这道题的答案,根本不用衡量。

谢家与邱家也再无任何关系。

秦云行见邱长吉双眼发红,看着自己,用力瞪了回去,看什么,我替我家老谢作主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没准是我以后儿媳妇呢,我看不过眼你这样欺负她,不行吗!夕霜本来一脸看好戏,听到秦云行说未来儿媳妇几个字,脸色有点尴尬,白衡齐的脸色更加奇怪,这个谢安在居然还打着夕霜的主意。

白衡齐到甘家的时候,夕霜已经离开,他错过了那一段幼年交往的经历。

秦云行这么一说,难道两人还算是青梅竹马?白衡齐本来真没把谢安在放在眼里,这会儿看来警惕不行了。

那还有余家,消息要送过去的,不能有所隐瞒。

甘望梅很满意万家和谢家的反应,秦云行决定把人带过来的时候,已经和甘家是彻底一条心。

她不担心这些,正如秦云行所言,要是夕霜和谢安在结成连理,对谁都。

只是白衡齐的心思,她也略知一二,这左手右手到底选谁,还要夕霜自己来决定。

其实夕霜谁也没有看,韩遂正低头给她说话呢,声音很低,他又动了手脚,只两人能够听得见:邱长吉今天必然要放大招,等会儿甘家家主一开口,你带着水魄躲远些,越远越好。

我还要看热闹呢,不要躲。

夕霜对邱长吉不在意,这人刚才也出招,哪里伤得到我?你真以为他只有这点能耐吗?韩遂眼角余光扫了邱长吉一眼,这人听着诸人的摒弃,脸上只有满心歹毒与怨恨,即便是死也会拉人做垫背。

刚才偷袭了夕霜,接下来还会选谁?他反而是最安全的那个,邱长吉没必要选一个实力相差太大的,白白送死。

他依然不放心夕霜,你听我的话躲远些,回头我把过程印下来给你看。

夕霜听韩遂还有这本事,可以把发生过的事情印下来重复看,那即便在场有人做了小动作,肯定也躲不开。

她当然对韩遂深信不疑,他说危险必然不是小事:你答应了回头要给我看,那我先撤了。

邱长吉的目光正从甘望梅几人脸上滑过:你们都要和邱家割袍断义再无瓜葛,是今天就想好的,还是从上一次我们邱家元气大伤开始的。

说什么外敌入侵都是废话,离驭圃之内勾心斗角还少吗?你们摒弃我在外,以为我就害怕了!老邱话不是这样说,你看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个上得了台面?万旭光还在充好人嘴脸,我也是被你骗来的不是,真是糟心事,你连儿子都搭上了。

骗来的?我同你说有好处,你才来的。

真的有好处没骗你。

邱长吉埋着头沉默片刻,突然开始笑,越笑越大声。

虽然诸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他双肩抖得那么厉害,好像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喜事,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说的好听,真以为我是那软柿子,随意拿捏。

邱家不要任何一家的联盟,也能在离驭圃争出个样子。

邱长吉猛地展开双臂,整个人腾空三尺而起。

刚才他所站立的位置,黑气缭绕,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地下破土而出,开枝散叶,顺着他的双脚、小腿、大腿一路向上。

邱长吉大半个人被黑气吞噬而入,他丝毫不见痛苦,反而笑得猖狂,我连亲生儿子都赔进去了,你们以为我只有这一点能耐吗?实在是太小看我了。

全部退后。

韩遂并非顾忌邱长吉修炼的邪术,而是吃不准这黑气中到底有多少毒性?万一沾着就死,对谁都是个麻烦。

夕霜听他的话,早早已经走远,直接拐了个弯儿,连影子都不见。

邱长吉双眼变成猩红颜色,口中荷荷作响。

他一扬手,小珍束缚在邱小四身上的红绳尽数断裂。

邱小四原地打了个滚,爬了起来,动作异常迅速,向着他的方向汇合。

秦云行最不喜欢这些,她下意识分出镜势,在面前做出一层透明的防护罩,每个人都忌讳尸毒,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突然刚才还好好的小珍发出一声惨叫,秦云行迟疑地转头过去看小珍,发现她所在的位置地上也生出了黑气,硬把小珍顶到腾空而起,那黑黑气迅速地爬满了半身。

小珍想要挣脱踩踏根本无从下脚,对着秦云行哀嚎:主母救我,我好痛啊,好痛啊。

不急,不急,你不用喊,他们每个人都一样,早晚都一样。

邱长吉狂笑不止,下一个,又是谁呢?主母,黑气在吸取我身体的力量和灵力,我挣脱不开。

小珍声音变得虚弱起来,而另一边的邱长吉身后本命镜缓缓升起,与其他人锃亮的镜面不同。

他的本命镜同样夹杂着丝丝黑气,黑气浓密到快要把整个镜面都给覆盖住了。

邱小四已经爬到了他的脚下,伸手去抓那些黑气,然后不停地塞进嘴里。

乖儿,有的是让你吃的,今天你怎么也要吃饱了才好?邱长吉低头看一眼邱小四,眼中意外带着一抹柔色,你们的至亲要是活不成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化灰?我偏偏不信这个邪,我偏要让儿子就待在我身边,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邱小四吞食下不少黑气,动作更加迅速,四肢行动力猛涨。

他一回头,眼睛同样也是猩红的颜色,父子两人一活一死,一人一尸,居然修了同身的功法。

别以为你们能把自己摘干净,她为什么会第一个中招,秦云行你心里最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邱长吉看着小珍的痛苦,没人会救你的,谁也不会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乖儿,不要迟疑。

去吧,去报仇吧。

邱长吉再次用力挥舞双手,十指指间的黑气开出处处花朵,即便没有攀附物,在空气中同样滋生速度极快。

邱小四选定了目标,冲着万旭光扑了上去。

万旭光想着邱家父子两人首要的攻击目标,怎么算也不会是自己,怎么邱小四就冲这他来了。

他一早备下防御术,邱小四的攻击虽猛,被镜势的防护层挡住,一时半会儿杀不进去。

万旭光白胖的脸上,汗珠如雨下,心中不停咒骂道这个邱长吉到底藏了多少,功力明明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不分仲伯之间,怎么突然好像自己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了!邱小四的指甲暴涨,已经撕破了万旭光的防护层,张开的嘴角流出猩红的液体,不像是血,却腥气扑鼻。

万旭光居然不敢与他正面交战,转头就跑。

他跑的方向直接冲着夕霜的位置,韩遂和夕霜说的话虽然听不清楚,从她离开,万旭光就知道场中形势要变化,跟着那个丫头跑,至少能保住性命。

可惜,他才跑出十几步,邱小四的动作要快得多,嚎叫一声做出捕食的姿势,按住万旭光的小腿,将其扑倒在地。

黑气缭绕蔓延,瞬间把万旭光包裹在内。

韩前辈,几时可以出手?甘望梅冷静问道,万旭光的实力在那里,要不是太惜命,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狼狈,我们还需要等吗?再等等。

韩遂见秦云行尝试着要把小珍从黑气中拖出来,她毫无畏惧,周身镜辉明亮,那些黑气反而不敢近她身,必须要找到根源。

小珍腰部以上被秦云行拖出来,勉强喘着气道:主母,这里危险,你先走吧。

说什么傻话,我十几年前把你带回去就是今天看着你死在这里嘛!秦云行暴喝一声道,你给我出来!邱长吉偏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秦云行的举动:她又不是你生的,你疯了?秦云行连风度都不要了,对着邱长吉破口大骂,边骂边救人。

邱长吉居然没有趁机偷袭秦云行,白衡齐后退几步,刚才万旭光要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夕霜在那个方向,他有意无意地挡着那个出口。

万旭光的镜辉一亮一灭,死撑着和黑气拼命,他的功力明明在秦云行之上,怎么黑气只卷着他不放,秦云行身上一丝不见。

眼见着小珍快被她解救,邱长吉再次催动邱小四攻击毫无还手能力的小珍。

秦云行这样不怕死救人,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从小珍身上吸取的还不单纯是灵力,是一种特别滋养功法的东西。

邱长吉贪心地想要全部占为己有,自己也朝着小珍快步走过去。

秦云行睁大眼睛,小珍身上的黑气暴涨,快把整个人尽数湮没掉。

而邱长吉的本命镜增大了一倍有余,还在持续地膨胀之中。

原来是这个,原来她是这个!邱长吉发现小珍的秘密,欣喜若狂,而邱家父子与秦云行的角力,渐渐出现倾斜的状态。

主母,你先走,回头再来救我!小珍的一再催促下,秦云行知道不能挽回败局,想要放手,发现自己的一双手被黑气吞噬进去,拿不出来了。

没有人问韩遂为什么始终不出手,小珍痛苦的哭喊声,万旭光被黑气吸取灵力的怒吼声,全部传入夕霜的耳中。

她离得不远也不近,心口仿佛被锐利的爪子抓挠,可她相信韩遂,知道他必然是在等合适的机会。

她一进来的时候,我便发现不对劲,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活人与尸王生下的孽种,而且被正派的功法灵力培养成人。

乖儿,你有救了,你能起死回生了。

邱长吉开始也抓起黑气拼命塞进自己口中,他需要灵力,他需要最大限度地提升。

秦云生同样很痛苦,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抬眼看向韩遂,要是再这样下去,即便能够找到根源,小珍怕是要保不住了。

这是她和韩遂达成的协议,始终把小珍瞒在鼓里。

小珍离开天秀镇以后,一直留在谢家不曾出门,只会听从她的话,其他的什么都不懂。

主母。

小珍眼眸黯淡无光,四肢脱力,疲软的身体被黑气没顶。

同一时刻,邱长吉的本命镜再次发生变化,底下一下子生出无数的根须,牢牢地扎进他所处的位置。

根系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在扩张地盘,每个人只感觉到脚下不停蠕动,平整的前院出现了大量的裂缝,仿佛那些根须变成了大虫,拼命在觅食,要把地面上的这些人全部给吞噬下去。

就是这个时候!韩遂平举右手,横着划出一道成线:破!那些地下疯狂蔓延的黑气像被指出了一条引线,没头没脑地跟着韩遂画出的方向追了过去,顿时甘家前院变得热闹无比,无数的石板被重新翻起,花草树木歪倒在旁边,黑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韩遂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一道引线,疾步追了上去。

夕霜听到第一声惊呼响起,没有耽搁,立刻向着更远的方向跑去,她跑得快,后面黑线追的也快。

夕霜稍稍一回头见着韩遂几乎与她肩并肩:你怎么追上来了?不是说让我躲一躲吗?身后的快追上你了,早该跑的更远。

韩遂生怕夕霜气力不够,右手在她的后腰上一搭,夕霜顿时感觉身体轻盈不少,脚步更快。

两人几个起落已经到了甘家的后院,夕霜还能边跑边抽空喊那些路过的甘家弟子全部让开,不要被黑气所误伤。

那些弟子多半认得韩遂,知道他是家主特意请来助阵的前辈,很是听话的纷纷向两边闪躲。

你知道它要到哪去?夕霜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样都跑了大半个院子。

跑一个院子不奇怪,跑两个也正常,还真被韩遂说中两人差不多到了后院墙根处,突然一个掉头,韩遂又朝着前院跑回去,黑气依然在身后紧追不舍。

夕霜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黑气在追他们,还是他们追着黑气跑。

如果是黑气在追他们,那为什么韩遂能够掌握到准确的方向,如果是他们追着黑气跑,又为什么黑气在后他们在前?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夕霜想得脑袋发紧,一抬头却忍不住笑了,韩遂把邱家父子散发出来的黑气一并引走,两个像是被扎漏气的纸灯笼。

这边甘望梅和秦云行一点儿不客气,已经把邱长吉捆得严严实实,至于邱小四本来就是个死尸,秦云行说的很清楚,要小珍给他一个了断。

小珍虽然虚弱也勉强站住脚,重新用红绳把邱小四绑住低声说着话:这一次我不会手软,你本来就不是活的,不该继续的。

秦云行手中不停捏诀,红绳越收越紧,邱小四边挣扎边嚎叫,奈何怎么都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

邱长吉刚要开口,甘望梅下了禁言咒,不让他说一个字。

白衡齐走到他身后,不客气地撩起一脚,把整个人推翻过去,再看不到另一边的景象。

邱小四的嚎叫渐渐低了,红绳最终收紧成团,里面若是绑着个活人,全身骨骼早被压得粉碎。

小珍双手往红绳上用力一按,红绳团中流淌出一大滩黑水,很快被红绳吸收的一干二净,颜色一点没变,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

她的指尖绕圈,红绳仿佛有灵性重新爬回到她的衣袖中。

你们都闪开!韩遂咬破手指,趁着血珠渗出,向前用力甩出。

那滴血珠在半空中裂变成无数颗粒点,全部溅射在院墙上。

本来坚固的院墙,忽一下坍塌下来,成百上千的嵌观丸重新显出真容,一个连着一个盘旋而上。

紧追在他们身后的黑气,似乎被嵌观丸吸引跟着也盘旋,上升向天空方向。

嵌观丸越叠越高,黑气被拉扯向上颜色却慢慢的变浅了韩遂飞快看了一眼地上的邱长吉,他虽然被绑的结实,身后的本命镜却没有及时收起,这时候镜中的黑气也被吸走,镜体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表面一层镜辉黯淡无光甚至连基本的人影都快照不出来,韩遂调动嵌观丸,继续向上攀爬。

黑旗来势凶猛,后劲不足,实在比不上成千个前官网的能耐,最后的尾巴被拖离开地面的同时,韩遂伸出食指凌空画出螺旋的图案,另只手祭出本命镜。

夕霜被韩遂出手前,推开在墙角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终于看到了韩遂的本命镜仙人过海镜。

她以为这样的本命镜很早之前就失传。

曾经在一本留下的书籍中见过模糊的图样,说是在四百余年前。

最后一面仙人过海镜,随着镜主过世,镜体早就有了灵性,自爆而裂成齑粉,然后纷纷扬扬落入镜川之底,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见过仙人过海镜。

夕霜今天算是大开眼界,要不是形势危急,她恨不得趴在韩遂的镜体上仔细摸索一遍。

黑气被韩遂设局断了地气,一旦进入漂浮到空中后很快瓦解开来,再想要重回地上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些前官网更是铜墙铁壁,一般阻扰着它,而黑气离开地面时间越长仿佛越维持不住吸收来的灵力,最后只听得呜咽一声,仿佛是绚烂过后成灰的烟花,飘洒落地什么都没有剩下。

韩遂平平伸出手来,口中默念,一颗乌黑发亮的丸珠落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而甘家再次一地狼藉,无人敢来收拾。

甘望梅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连院墙重新坍塌的大半边她都没放在眼里,快步走到韩遂身边,低头看着那颗丸珠:前辈,这就是你说的东西?------------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个封印正是。

韩遂手指用力一捏丸珠,外面表层碎开露出正中的内核。

甘望梅忍不住要凑上来看,有碍于韩遂冷若冰霜的表情不敢造次。

家主想看拿去看便是。

韩遂很是大方地把那颗米粒大小的内核珠往甘望梅跟前一抛,她连忙伸手去接住,落在掌心,寒气顿时渗透进皮肤之中。

甘望梅要不是心里有了准备,差点把内核珠重新扔向半空之中,这绝对不是冷,而是阴气重。

前辈用这个能找出幕后黑手吗?这才是甘望梅最为关心的,要是找不出债主,这左一批右一批的上门,迟早会把甘家消耗殆尽。

一想到得力的弟子中已经死伤好几人,甘望梅说这番话是无比认真,前辈,我一定要找到罪魁祸首,然后亲手杀了他。

此人藏得比我想的更深,暂时还抓不出来。

韩遂本来所想,黑气一旦被斩断了后路,必然会缩回到老巢之中,只要紧追不放,必然会找到源头。

没想到他开了这么大的局,黑气最终选择了凝固成型掉落,也没有私下串逃回到原主手中,看起来对方的能力应该又变强了。

那么前辈把这颗内核是放在身边还是交予甘家保管?甘望梅得到韩遂的认可,会把内核留下,稍稍放心。

虽然可以说最近敌手对整个离驭圃都没有善意,可是甘家中招的机会太大。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想过感觉会有这样多的暗子,藏匿各种身份的存在被挖掘出来,甘望梅曾经自诩甘家固若金汤,就像是在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家主这人要如何处置?白衡齐用脚尖重新把邱长吉拨回来,邱小四本是不应该的存在,随手了断,没人异议。

可邱长吉好歹也是邱家家主,甘家不能随意处置,可把他一旦放回去,就等于是放虎归山,以后只会给诸人平添麻烦。

白衡齐知道这个问题,对家主来说很头痛,可他不得不问。

因为秦云行还在照顾手边的小珍,至于万旭光趴在那儿,除了能喘气儿什么都做不了,黑气让他们元气大伤,虽然是必要的牺牲,可他们也无心再来相助了甘望梅的确头疼,邱长吉是去是留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甘家家主千万不能放老邱回去,他儿子虽然不在了。

可他有这手段有这功法,一旦放虎归山,再找两具死尸炼化也不算难事。

这本来就是缺德的禁忌之法,再不能要了。

万旭光不断喘着气,说的很是认真,这功法太害人,我怕整个离驭圃都栽在里面。

老万说的也有道理。

秦云行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小珍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息。

小珍刚才被邱家父子折磨到不行,这会儿全身还瑟瑟发抖,脸色枯萎衰败,怕是两三个月都未必能养的回来,不如让小珍来说说,练这样的功法,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甘望梅掀了掀眼皮看着小珍:她知道这些?她知道的更多,可都是纸上谈兵,从来没有练过,我可以替她担保。

她亲爹让她死记硬背下来又不教会她功法。

大概是预测到自己或有不幸,又不想让家传的本事彻底失传。

所以让小珍背出来,是为了找有缘人。

养尸控尸其实也可以用在好的地方。

秦云行缓缓调整了体内的镜魄,看一眼院中受伤程度最小的都是甘家人。

这个邱长吉还挺会看眼色,知道在甘家的地盘上得罪不起,把剩下的一个个拿捏过来倒是毫无手软。

既然你知道,那你说吧。

韩遂的声音具有安抚能力,可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不远处的夕霜身上,似乎要她也安心才好。

夕霜站在角落,她刚才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仍有疑问。

那道黑气为什么会追着她和韩遂跑,是因为认得他们。

又或者,那个幕后之人认出了其中一个,她在天秀镇没有抛头露面过,韩遂甚至数百年,无人见他行踪,到底破绽在哪里!韩遂没有收回目光,夕霜的两道眉毛皱起来,恐怕是个想破脑袋都找不到答案的难题了。

小珍怯生生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看了良久,忽然问道:你,你是不是认识我爹?认识。

我与他在几百年前有过几次相交,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韩遂眼前开始浮现出尉迟酒的样子,当年虽然本事不小,可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即便对苏盏茶也心生爱慕,却从来不敢当面坦言,旁敲侧击在他面前说过几次,后来应该是被苏盏茶给拒绝了。

茹娘,尉迟酒为什么会选择了茹娘?韩遂把刚才邱长吉所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有一句提到了尸王,他只知道茹娘不是活人,而邱长吉一眼能看出她是尸王的身份。

不过茹娘已经彻底不在,正如邱小四一样,都是活人造的孽,不用再另行追究了。

我娘也很美的,可她不要我们,自己离开了。

小珍的记忆中间缺了一段,她能记得最小的时候,在天秀镇开心的日子。

也能记得,后来到了谢家被秦云行安心养大的日子、至于中间发生的那些惨烈的过程,她彻底想不起来了。

秦云行尝试着问过她,可还记得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小珍说想不起来。

秦云行甚至把当天捡到她时的所有细节都复述了一次,小珍依然茫茫然的看着她,说是只记得娘亲那天格外温柔拍着她,哄她入睡,再醒过来时,她人已经在街上遇到了正好来天秀镇办事的秦云行。

我可以试试的。

韩遂有过帮夕霜解开体内封印的经历,他让小珍走到自己面前,用镜势将整个人晃了一晃,小珍体内被其他人种下的结印一览无遗。

当初在夕霜身体里发现甘望竹种下的封印时,他还觉得很诧异,原来世间父母会做这样事情的,还不止这一遭。

小珍的体内足足有三个封印之多,手法还都不一样。

韩遂看向秦云行,小珍在谢家十多年,不会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秦云行答道:我大致能猜出她体内有风云,可我没有办法解。

我问过当家的,他说要是解开,小珍的性命堪忧。

她竟然能好好活得像个普通人,我不想她有事。

如果封印随着她的一部分记忆解开,可能可以为我们找到答案,要不要尝试呢?韩遂的手轻轻搭在小珍肩膀上,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到你,你先把知道的说出来。

小珍的目光从他的手慢慢移开,落在地上的邱长吉身上:刚才那个白白的胖子说,此人带来的活尸没了还能重新炼化,其实不然。

他们两人本是父子炼化功法,同身而动。

不知比随便配起来的两个修灵者要高明多少。

他回去即便找到合适的将死之人,两人的灵力契合度也高,还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我爹当年说懂得这功法的人不超过两三,一个是他,一个是绝对不会出手修炼邪法的,另一个就说不好。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放他回去,他做不出妖了,对不对?韩遂看出甘望梅的为难,身为一家之主考虑良多,还有其他未曾现身的人,又会怎么讨论这件事。

幸好除了余家,其他三家都有人在此地,还算能说得清。

他刚才被抓住的时候,黑气反噬,有一小部分留在他的身体里,让他以后的修炼会变得非常艰难,而且会时不时发作,他活着也是很痛苦。

小珍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她无辜被黑气缠绕住的时候,好像全身的血肉都要被对方硬生生吸走。

那种恐惧感是做噩梦都无法想象的,她硬下心肠继续说完,也就是说他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韩遂看眼甘望梅,两人很快达成协议,放邱长吉走。

不管他回去胡言乱语什么,这里有人证、物证,还怕他一张嘴不成。

衡齐送邱家家主,送到门口。

还是那句话,邱家脱离开离驭圃原本的纽带干系,以后要怎么做,怎么选择,邱家家主自行定夺,我们只是观望态度。

甘望梅眼见着邱长吉身上的绳索松开,他一时半会儿还爬不起来,眼中怨恨就更加浓郁,你最好不要恨我,免得我一生气出手结果了你。

邱长吉知道甘望梅不是说大话,平时他的功力在其之下,不要说现在。

只是这小珍说的话让他心有余悸,他踏前一步,小珍连忙尖叫着躲到韩遂身后,韩遂的后背影笔直挺拔,她只看一眼心就会变得安定。

夕霜所站的角度,正好看到小珍做了个小动作,她嘴角弯了弯,假装没有发生。

邱家家主还想临死一搏,抓个垫背的嘛!韩遂冷笑了一声,这会儿就算邱长吉拼尽全力放手一搏,他也不会给其任何机会的,不要说伤人了,一棵花花草草都没有可能。

我这个样子还能攻击谁,我就想问问她说以后时不时会发作痛苦。

多久发作一次,又会痛到什么程度?邱长吉知道某些禁忌功法都有反噬的效果,然而急于求成的人,从来都忽略了,一定要在失败的时候,才想起这些不该忽略的话。

一开始是三五天,以后每次时间会越隔越短,你刚才加注在我身上的是多少痛苦,它反噬起来会加倍,每次加倍。

小珍一口气说完居然有些痛快。

邱长吉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是说痛苦,每次加倍。

他刚才有听到小珍被缠绕时发出的痛苦呼声,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想到每次发作都要翻倍,头皮一紧,有没有破解之法?如果你有的话,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拿来给你交换,只请你告诉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不是怪物天罚入体,除了死,没有解救之法。

小珍说话不懂迂回,邱长吉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起来,也有人练邪术,入了魔道,但是入魔道以后会不会就不痛了,我可不好说。

越是听起来天真的话,越是刺伤人心,邱长吉一手掩胸,跌跌撞撞地跨过门槛离开了甘家。

他没有再提自己被驱逐,甚至连累到整个邱家家族的耻辱,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挽回的,成则王,败则寇,离驭圃依然还是甘家的。

韩遂一手依然搭载小珍的肩膀上:你有想过要把失去的回忆找回来吗?你看她,身体里也有她娘亲结下的封印,后来解开了。

小珍的目光没有跟着韩遂的指引,而是被那些蹦蹦跳跳的嵌观丸所吸引:它们还能恢复原样吗?你说的原因,是回到万家家主身边的原样,还是砌在院墙里的原样。

韩遂见小珍分神,尝试着分出一缕灵识探入到小珍的身体。

一开始畅通无阻,一直碰到那个封印的时候,封印发出了一道青光,把他的灵识完全挡在了外面。

韩遂认得那道青光是尉迟酒的,给小珍下封印的人是尉迟酒。

当爹的一早就预想到自己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烈,又放心不下年幼的孩子,所以企盼着孩子的生母会因为这三个封印而心软放手吗?茹娘在甘家待了十几年,甚至没有去看过小珍一眼。

韩遂再仔细想也对,小珍不算太歹命,被路过的秦云行带走,领到谢家,发现小珍身体异样后,再没有现过身,直到今天。

茹娘真要回到天秀镇去找人,又哪里找得到。

韩遂的灵识再次加压,极为缓慢地渗透进了第一个封印中。

小珍缓慢地转过头来,双眸无光,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不是本来的那一个:你不要解开封印,不可以!韩遂嘴角微挑,冷声道:尉迟酒,这是你亲女,你也要算计吗?他的灵识霸道,不再顾忌会伤害到小珍身体,把尉迟酒留下的封印撕个粉碎。

小珍再次双眼翻白,晕了过去,秦云行眼明手快把人给扶住了,担忧地问道:前辈,她的身体会异变吗?不会,对她只有好处。

韩遂让秦云行把小珍留在甘家,等她醒过来,会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

秦云行的保护是让小珍十多年不能出门,然而修行者的年岁很长,一个活生生的人,应该可以走可以四处看看。

这些话,韩遂对夕霜说过,在确保她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带着她离开天秀镇,到过还确山再回到离驭圃。

小珍就像是另一个夕霜,只是身世更加诡异,藏不住她半人半尸的身份,藏不住就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韩遂没有多余的话,双手收拢阵法把所有的嵌观丸全部推入院墙,那一地狼藉根本不用人来清理,青石板恢复成原状,所有的花草归位到原来的地方。

所有人安静看着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甘望梅捏着那个内核,心下忐忑不安,收下了这东西,对甘家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过来。

韩遂冲着夕霜招招手,我有话同你说。

韩前辈有什么话不能对大家说。

白衡齐壮着胆子阻止夕霜向前,他和韩遂的实力相差太远,可又看不过韩遂对待夕霜的态度,这里暂时无恙,韩前辈不应该去看看苏前辈的现状吗?听说不是很好。

韩遂这个时候最听不得苏盏茶的名字,他眼中晶光一闪,快速抓住了夕霜的胳膊:刚才说要出门去看看,被这些杂事绊住腿脚走不开,还是要出去的。

在场诸人看傻了眼,韩遂面对强敌时,面无表情地冷静,这会儿不但慌乱,还要抓住夕霜做挡箭牌!夕霜被他抓紧,跟着往院门外跑,眼角余光见着白衡齐眼底星火爆裂,这个有些意思。

这人和当时在天秀镇所见时完全不同,不知是否因为甘望梅的强势压制,回到甘家以后倒是顺眼了许多,也没有说那些她不爱听的。

只是她可以不恨,却完全没有想要亲近的心意,更见不得甘望梅乱点鸳鸯谱的架势,于是心安理得地跟着韩遂而去,不再看前面各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我说你不去看看苏前辈吗?等出了院门,夕霜才笑嘻嘻地问道。

阿茶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我操心。

我这是不喜欢留下来,听他们说那些废话,你少给我添乱。

韩遂很清楚,甘望梅和万谢两家必须商议接下来的战略,可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甘望梅捏着那颗内核根本不知何用。

他低头看一眼夕霜:那个内核应该给你,没准倒是能派上些用处。

夕霜连忙摇手推辞:这东西不干不净的,进了身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要。

外层的魔障已经清理干净,内核纯净无瑕。

甘家家主讨要了去,兴许与我想法一致,就看你在她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韩遂双手负在身后,大步向前走,你猜我要带你去哪里?自然去余家看个究竟,这边热闹得地动山摇,只差余家没有出头。

余长弦连天秀镇都去的,这样的场面怎么会轻易出缺席?夕霜记得余长弦一副骄傲的嘴脸,那可是四大家族中嫡传弟子才能拥有的,再想到甘樱月不甘心的样子,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阿霜,你要去哪?谢安在匆匆赶来,一脸的焦急我娘亲,可是来了甘家,她身边是不是还带了一个女的,看起来有些古怪。

夕霜一听这话有些奇怪,秦云行是来之前没有与谢家家主沟通,偷偷放了小珍出来:你娘来了有一会儿,带来的那个是小珍。

小珍这会儿晕过去,暂时留在甘家没有大碍。

小珍。

谢安在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有些咬牙切齿,我爹说得对,她迷惑了娘亲,骗取娘亲的信任把她带出门不行,这样不行,我去见甘家家主说明情况。

谢家家主是不愿意让小珍见外人?韩遂对谢安在的印象不坏,双手把人拦住,你先告诉我说,你在担心什么?小珍不是人,她不是真的活人。

谢安在面对韩遂给予充分的解释,我娘有没有说她被带回谢家本来就是个错误,这些年我娘教了她多少,想要让她凝神静心,不要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可是我娘白费力气,她根本做不到。

夕霜想了想小珍的样子,还有和秦云行亲昵的态度,怎么和谢安在口中的小珍完全不同?她试探着问道:小珍在谢家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要不是我娘亲为她收拾烂摊子,她早就该死了。

谢安在的样子完全不像在撒谎,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变成嗜血成性,想要吸食活人的鲜血,所幸的是她在谢家至少没有伤人性命,后来我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隔段时间弄了些血来喂她。

夕霜一脸震惊,扭头看向韩遂,见他的神情平静如水:你早知道是这样,你为什么没有说!我把她的封印解开了,不是吗?虽然目前只解开了一个,可她很快会想起来。

韩遂的确不会吃惊,小珍是半人半尸的体质,尉迟酒和茹娘的孩子,你娘做得挺好,让她学会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能,又用最正派的基础功法教她。

她不是怪物,至少目前不是。

韩遂的话让夕霜稍微心安些:你娘竟然有把握带她出来,便是想通过此次现身的机会,让她恢复自由之身,你爹谢家家主是不是想了断了小珍的性命?为了此事我爹娘不知吵过多少次。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娘为何执意如此。

谢安在再次确定小珍没有在甘家做出荒唐的举止,悄悄松口气,娘亲也没有刻意隐瞒小珍的身份,听韩前辈的意思,还是我爹做错了。

他仅仅是你爹的话,那么他做错了。

可他还是谢家家主,要顾全大局,自然比你娘想的要多些。

难怪你娘这些年没有出门,是生怕她出门,小珍会出意外。

你放心,你娘教的很好,小珍这次帮了大家的忙。

有目共睹以后,她的身份就算曝光出来也不会有人为难。

韩遂指引谢安在前往甘家,你娘需要你,快去吧。

谢安在嘴巴动了动,本来想问是否需要帮忙,再看韩遂坐镇,他若是真要强行跟着,反而是个累赘,于是多看了夕霜一眼,果断地转身离去。

夕霜这时候才问道:小珍会伤人吗?谁又不会伤人呢,你看看邱长吉,堂堂邱家家主,还不是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韩遂活得长久,看过了太多人,走过太多路,他不在意原本的身份是什么,秦云行这些年来不容易,救一个人比杀一个人难得多。

小珍以后继续修炼是不是会变得很厉害?夕霜想到那些黑气缠绕小珍时,那样痛苦之下,小珍也没有放弃,可以说是很坚定的性格,而且尉迟酒生前把所学所知全部灌输在她身体之内,一旦封印解开,她拿到了功法以后修炼起来如虎添翼,怕是普通人无法赶超。

很厉害,而且看她对秦云行的态度,以后不会离开谢家,无论离驭圃发生多大的事,有她镇守谢家,谢家会因此比别人多一点机会。

韩遂手指绕住夕霜的衣袖,不要一脸的不舍,看个没玩,还有正事要做。

夕霜气得直跺脚,谁一脸的不舍!她就多看了谢安在一眼,想的还是正事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抿轻轻笑起来,殊不知对着韩遂的半边耳朵已经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等君入瓮韩遂对离驭圃熟门熟路,夕霜甚至怀疑,他早把整片地界走了个遍,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而韩遂站在余家院门前十多步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夕霜跟在他身边时日久了,一眼看出他的腰背绷紧,分明是应战的状态。

她再抬头打量余家紧闭的院门,里面有什么会让韩遂紧张?他们的到访完全是临时起意,人家没可能专门派人把守等君入瓮。

另一种可能是余家在等其他的敌手,而他们误打误撞进来。

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韩遂打算孤身前往,才走出两步,发现不对劲又退回来,你留在这里也是危险,不如随我进去,我总是护着你的。

夕霜在大事决定上从不含糊,连忙紧随在他身后,两人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

夕霜才踏出第三三步,脚底一片泥泞,接下去的一步怎么也跨不出来,好像有什么粘在了鞋底。

她平日里纵是胆大,这会儿愣是没敢低头看,出声唤道:你等一等。

声音明明出口,可韩遂依旧在向前走,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差了四五步之遥,夕霜还在原地,可韩遂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她后背阵阵发凉,有种预感,如果她低头去看,会发生更加糟糕的状况。

她飞快想了想掌心一翻,勉强凝聚住体内的镜势,幸好体内已经凝成内核,这会儿本命镜虽不大也有鸽蛋模样。

她把掌心对准自己的双脚,然后在镜中查看个究竟。

走过来的时候,夕霜很仔细地留意过地上是才冒出嫩芽的草。

而倒映在本命镜中,脚底哪里还有什么草坪,分明是一张人脸模样,正张大了赤红的嘴巴,牢牢咬住了她的右脚足踝。

镜面虽小,镜面格外清澈,她绝对不会看错,咬住的牙缝中似乎还有血淋淋的碎肉,夕霜差点想骂人,这余家好歹也算是名门正派,在院门口到底放置了什么鬼玩意儿!夕霜,夕霜!这是韩遂的声音,韩遂在喊她。

夕霜向着两边张望,韩遂明明自顾自走了。

不对呀,就算走出十多步,应该还是余家的院门口,而在夕霜的视线之中,已经完全没有韩遂这个人了。

她再去看本命镜,发现自己快要站不稳,半条小腿被这张嘴巴慢慢吞噬下去,肩膀一歪差点直接坐在这张人脸上。

一想到会被那种赤红色的黏糊在身上,夕霜头皮发紧,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可她不能跑,绝对不能跑。

看起来可怖的东西未必是真的能伤人,夕霜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幻觉,这是阵法中的幻觉,否则她哪里还能太太平平的站着不动,一丝痛感都没有。

如果她一旦往后退,又会发生什么?夕霜本来对阵法研究不多,这阵子跟着韩遂和苏盏茶看了不少精密强大的阵法,有了了解的基础。

她此时此刻肯定是踩在了阵眼之上,韩遂不可能抛下她一个人离开,应该依然在她身边,只是她看不见。

如果说相似的话,这个阵法和韩遂曾经在清霜镜铺之前布下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人深陷其中,心生畏惧,然后一心想要后退逃离开。

夕霜的后背越发凉,好似后面有阵阵风吹过,每一次都紧贴她的脖子。

温度骤降,她再次把手掌缓缓向上移动,越过自己的肩膀。

她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尖叫出声,身后同样有个血淋淋模糊的人形站在那里。

要说是人形,又不是太像,那异于常人的长手长脚长脖子又是什么?要是她刚才没有那份警惕心,直接转身正好撞在这个上面,至于会发生什么可不好说。

就在此时韩遂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向前走,不管发生什么,只管向前走。

夕霜的犹疑只在刹那,这个韩遂到底是阵法中的幻觉还是真实的那个?她的那只脚完全被糊住,扯都扯不出来,怎么向前走!可是既然后路已经被封死了,她的确只有向前走这一条选择。

夕霜紧咬着牙,把右边的小腿使劲从那张人嘴里往外拔,明显有一股吸力与她的力量相抗衡。

她拔了两次没有成功,反而不慌了。

她好歹是个镜师,怎么会没有护身之物!夕霜掏出一粒药丸,用指尖碾碎,粉末纷纷掉落年在了那张人脸上,粉末冒出细小的泡泡,开始迅速地腐蚀脚底这张人脸。

速度比她预计中还要快,那张人脸丝毫没有感受到痛苦,依旧要努力把她吞噬下去。

夕霜趁着那张嘴被腐蚀掉大半,再次使劲终于从漏洞中抽出了自己的小腿,用力向前迈出一大步。

这第一步走出去,后面三步一点儿不难。

真的只有三步,眼前景象立时大变,韩遂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一见到夕霜眼神不再像刚才的恍惚,韩遂赶紧握住她的肩膀,把人又往前提了两步,连声问道:刚才你听到我喊你了吗?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夕霜还没反应过来,这三连问也不是那么好回答的。

她言简意赅道:阵法,我陷在了阵法中。

韩遂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左手一挥草坪上出现夕霜刚才踩过的几个脚印,她在哪里停留又走到哪里,痕迹一览无遗。

韩遂很快找到阵眼所在,快步走过去一脚踩中。

夕霜倒不是觉得他鲁莽,他既然这样做了,肯定知道破解之法。

她歪过头看着韩遂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是否受到了阵法的影响,轻声喊了一下:你又看到什么?韩遂凝固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眉梢眼角飞扬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我本来有个疑问,余家做什么还特意跑去天秀镇,原来是拓印了我布置在你店铺之前的那个阵法,我就说看着眼熟,原来是我自己的东西。

这个想法和夕霜不谋而合,她刚才也有相同的熟稔感:所以他们跑到天秀镇没有白走一趟。

离驭圃这些人从不做无功而返之事,到天秀镇都有明确的目的。

只是这阵法用来对付别人还勉强说得过去,用来对付我。

那就成了一个笑话,韩遂脚底用力拧了两下,那阵法不是刚才凶残的模样,反而呜咽一声似乎被他给踩痛了。

夕霜立刻想到个更严重的问题,韩遂在清霜镜铺面前布下的阵法,用的是从邱长吉身上剥离下来的东西。

她一直以为那些是邱家内部勾心斗角做出来的魔障,可余家既然也有,只能说明那东西本来不属于邱家。

韩遂抬起脚看了一眼,若是阵眼操控着整个阵法,那么这个阵眼已经被他踩瞎了:我刚才还想着余家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才会闭门谢客,这会看来我们来对了,非但时间掐地准,还摸索到了不曾想过的线索。

韩遂话音落,余家的院门终于在两人面前打开了。

阵法被彻底破坏,余家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

韩遂让夕霜站在他身边,小人不得不提防。

他可以大大咧咧,不管不顾,夕霜可不行,说好要护着的,必须护好。

院门大开走出一个熟人,余七向着韩遂行了个大礼:前辈即来来了,请进来说话。

夕霜忍不住掐了掐韩遂的小手指,余家的做派一派清奇,偷了阵法不算,还当着韩遂的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请人进去,谁知道里面藏的什么龙潭虎穴!可韩遂不会害怕,夕霜也无所畏惧,余七看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上台阶跨过门槛,突然飞快低声道:前辈万事小心。

韩遂抬眼看了看余七:你可知道说出这句话,会招来多大的麻烦?余七立刻闭紧了嘴巴,知道喊谁根本不要这样的人情。

再想到二十余年前的惊鸿一瞥,韩遂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他来提醒,怕是早就心中澄明一片,没有其不知的道理。

想到此处,余七低头笑起来。

夕霜认真看他一眼,突然道:你和那个余长弦长得还真像。

一道雪亮的镜势,竟是直接冲着夕霜的脸劈了过来。

夕霜微微侧身。

韩遂已经把偷袭的镜势给挡住,不费吹灰之力。

夕霜听到对方发出一声闷吭,然后现了身。

余长弦的脸色可是难看,她先是瞪了余七一眼,仿佛要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这个人身上。

余七没有解释,默默地退开了几步。

夕霜再次出声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余七长得比你顺眼多了。

余长弦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道镜势。

这次没有劈向他们,反而把余七打得一个踉跄,一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她眼睛瞪得铜铃大:看什么,还不滚下去!夕霜看着余七跌跌撞撞退下,心中甚是不满。

甘望梅这样强横的性子,都从来没有对门下弟子这般轻视。

余七的灵力功法绝对不在余长弦之下,被她这样当面羞辱,唯一的原因只是余长弦是余家家主的亲孙女,自然高人一等。

你们来余家做什么?余长弦在自家地盘气焰越发嚣张,余家不欢迎你们。

韩遂朗声笑道:不欢迎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硬闯啊。

夕霜差点拍手就好,韩遂这股嚣张的味道把余长弦的讨人厌直接给压制住了。

对面的余长弦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嘴里还不卖帐:你们也敢硬闯余家,可以试试看。

夕霜左右看见余七已经退下跟前只有余长弦一人,这倒是奇怪了,余家其他的人都躲哪去了?还是说故意留这么一个鱼饵等他们上钩!夕霜与韩遂很有默契:哎呀,我觉得余家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回吧。

韩遂毫无异议:也行,回就回,的确没什么好玩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错了余长弦眼巴巴看着两人说走就走,这当口也不能强求别人硬闯自己家,那脸色姹紫嫣红一片,很是热闹。

夕霜忍不住低头笑:你说余家这么大的阵仗,不是针对我们的吧?不是,他们也算不出我们会来。

韩遂哪怕是背对着余长弦,也能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这人又在硬撑,明明快站不住了,腿肚子都在打颤。

她还是不肯说句实话,他们到底在忌讳什么,余家看起来太平无事的外观,难道也是假象?一想到这里,韩遂随意扬手画了个半弧圈,余长弦见着他们快要走出院门,不禁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而韩遂正好一脚踏上台阶,定格住了。

我错了。

韩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以为余家不会大张旗鼓的对付我们,毕竟我们过来也是临时起意,他们应该没有算计到。

可是。

我错了!夕霜好似听懂又似乎没明白,眼巴巴看着他,等他解释。

甘家那边,三大家族的人都去了,只有余家不闻不问。

不管邱长吉是赢是输,一旦成了定局,必然会有人回到余家查看究竟。

这人不是你我,也会是甘家的人,所以才会在院门口布下那样霸道的阵法。

余长弦又在这里继续上演,让我们误以为余家不欢迎其他人的介入,如果我们走了他们就赢了;如果我们误入阵法,他们还算赢。

这算盘打得好,打得真好。

韩遂猛地一转身,仙人过海镜从他身体中脱离开了,镜辉犹如月华一泻千里,把整片院子全部照成银光烁烁。

而那个蛮横不讲理的余长弦,在这片银光下消失殆尽,仿佛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明明是最清冷的月华颜色,落在地上又能燃烧起簇簇火苗。

那火苗也是银色,把夕霜先前看到的景象烧得一干二净。

眼前这一地的尸体,一地的血,刺鼻的血腥味顿时爆发出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这是怎么回事啊?夕霜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有人拿余家开刀了。

余家没有前来甘家汇合,本身已经很奇怪。

如果说万旭光是邱长吉召唤而来,那么挑选的时间正好和谢家主母带着小珍到达甘家的时间一致,这不是巧合。

韩遂深吸一口气拨开银辉,我们必须向前走,先不谈这些,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吗?那你刚才说阵法又在哪里?夕霜看着一地的血和刚才院门外的感觉不同,她居然有种不敢向前的畏惧感。

阵法破了,暂时没有危险。

我把整个余家都给凝固住了,只有我们两个能动。

韩遂大步上前查看了匍匐在地的一人,看那人的衣着应该是余家弟子打扮,又翻过身来。

夕霜用力捂住嘴才忍住尖叫,这人非得非常痛苦。

眼睛的位置只剩两个血洞,被人硬生生地抠挖走眼珠。

她小心翼翼地跟随在韩遂身后,继续向前走,这些人或坐或躺全部死得透透的,而且无一幸免,眼珠都被人挖走。

这些都是门下弟子和随从侍女,余家家主不在此地,我们认识的两个也不在其中。

韩遂大致一数,整个院子里至少有五六十具尸体。

这些人没有一个死在灵力攻击之下,仿佛是被什么巨兽撕扯开身体,失血过多而死。

凶手不是修灵者,夕霜很快也发现,如果是死于镜势之下,不可能这么多血,而且这些伤口中甚至还有齿痕,夕霜的心绪慢慢平稳,轻手轻脚把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摆平。

韩遂在她身边蹲下,这具尸体从脖子到肩膀一大块皮肉被撕扯去,鲜血尚未凝固。

他的手指顺势试探一下,尚保留有温度。

夕霜抬起头看着韩遂:凶手可能还没有离开,还在余家。

你刚才说除了我们俩人能动,其他的都被凝固了,那么凶手也被你的镜辉锁住了吗?我不能确定是否锁住了凶手。

凶手必定不是人类,也不是修灵者。

这里很危险,可是我们既然已经入内,我更不放心你一个人退出去,谁也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其他的埋伏,你必须紧跟我其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韩遂遂站起身来,冷静地环视一周,似乎在考虑凶手会藏身哪里?夕霜心中想的是,余家是不是还有活口?这样大肆凌虐的场面之下,事态完全失控了。

修灵者从来不怕对手的力量不是吗?夕霜自问也可以打倒比自己体型力气高于数倍的壮汉,余家这么多人,灵力有高有低,他们为什么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速度,凶手的速度太快,他们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死。

韩遂曾经也碰到过速度型的对手,但是这样在瞬间杀人于无形,五六十个修灵者毫无招架之力的情形,还是少见。

这个凶手怎么做到同时杀人?细想之下,只有一种可能,凶手不止一个,应该是一群。

不说这句话还好,夕霜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这样凶残的一个已经够吓人,居然还有一群,这要是全部扑上来,他们怎么还手……快是有点也是软肋,没什么好怕的。

韩遂一句话直接喂给她定心丸,手掌贴在她的肩膀上,掌心温暖依旧。

夕霜耳朵里只有那一句,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不停地循环中,韩遂是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吗?流淌在前院的粼粼银光开始慢慢向中心收拢,而他们俩人就是中心点。

离开了银光的反射,院中的情形更不忍直视,直到荧光凝结成一个一人多高的圆球把两人笼罩在其中,夕霜好奇地伸出手指去触碰银光,发现镜辉凝结而成,居然成了实体,她的手伸不到银光之外,被一股柔软的力量给阻拦了:这算不算防护罩?算。

韩遂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怕吗?夕霜吐了吐舌头不怕才怪,要知道一个闪失小命不保,这凶手不但要杀人还要挖眼珠呢,死相太惨,她可不愿意。

那我现在想办法送你离开,你要不要?韩遂说的太多,有些奇怪,夕霜走到这一步怎么还会离开?你刚才也说凶手厉害,又不止一个,就算你三头六臂也容易有个闪失。

我虽然帮不上多大的忙,至少不会拖你后腿。

夕霜干脆说完这两句话,又用手去戳了戳防护罩,你把我们关在里面,怎么和敌人对抗?你眼光倒是不错,一下子看破了这个防护罩能保护我们不受攻击,同时也无法打开,我们出不去。

防御的功能很强大,可是基本不能出手了。

韩遂很少启用这个阵法,还是为了照顾夕霜,她的灵力不高,敌情不明之前,太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随着他们缓步向前走,银色的防护罩同步缓缓移动,始终把两人牢牢包裹在其中,走到中间庭院时。

几乎看不到其他尸体。

你说那么多人为什么全部集中到前院去了?要知道五六十个人本来是分布在院落各处自顾自做事,必定有什么原因,才能把这些人调动在了一起,然后用最快的时间解决杀害。

韩遂分析到这里明白了一个问题,余家同样有内贼,这个内贼来路不小,至少可以调动这么多的人手。

那余家几个能说得上话来的人,此时此刻又在哪里?韩遂的感观很明确,余家绝对没有被斩草除根,对方留这几个有用的人,才好用来做交换的筹码。

我刚才好像看到幻觉中的余长弦哭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夕霜想不出余长弦,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当着不相干的外人哭泣,那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双颊往下滚。

这是不是在向他们传递消息?夕霜在还确山经历过异常的幻境之后,发现幻境有时候会和真实场景人物交融,让人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韩遂立刻站在了刚才余长弦站过的位置。

这个余长弦的性格与平日的样子没有两样,让人很是不喜欢,应该也是故意的,否则在余长弦出现的同时,韩遂应该发现其中另有蹊跷,自然就不会浪费过多时间。

夕霜冷静地指了指韩遂脚下:这也算是阵眼吗?韩遂摇了摇头,一开始他单纯以为这是阵法的阵眼。

等到双脚全部踏上,他分明有些意外,若是整个余家院落前后都被炼化成了阵法,那么里面死去的那些人或许全部被献祭给了阵法,看着又不太像了。

余家的阵法是阵中有阵,本来是不会出现这种奇特的情况,不知是偶尔触发还是余家藏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尽管有高人把余家当做修罗场,布下天罗地网。

余家原先的护阵依然没有被抹杀掉,反而是同时存在了。

韩遂确定看到的余长弦是余家原先阵法中的一部分,正如夕霜所言,传递给他们诸多的消息。

余家虽然看起来几乎被灭了门,实则余长弦至少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说勉强维持这样罕见阵法的人是余长弦!夕霜有些不相信,那个眼高于天顶的刁蛮大小姐,除了狐假虎威,哪里来的这般本事。

阵法这事说不好,你的灵力修为在甘家属于很一般,可你能够看懂苏盏茶画下的阵法手势,过目不忘。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即便是甘家家主恐怕都做不到。

韩遂确认阵法的关键在余长弦手中,快些找找与她息息相关的物件,打通阵法之间的联系,把余家存活下来的人尽快找到。

------------第一百二十章 速度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夕霜给难住了,她在天秀镇药铺的时候见过余长弦。

当时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的交集,到哪里去找与她息息相关的物件,可这是在余家,只要没有被彻底摧毁,总有线索。

我能进屋去找吗?夕霜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哪间才是余长弦的闺房,真要找也不难,一间一间翻过去,大小姐的闺房自然和别人是不同的。

会有线索。

韩遂说得十分肯定,余家留下的阵法会给我们提供线索。

那就需要耐心地等待。

夕霜猛吸口气,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是这么重,这么多死人,死法又那么惨烈,刚才韩遂说凶手可能还留在余家,他们俩人这样肩并肩而立,看起来会不会是一个更大些的诱饵?想什么来什么,夕霜与韩遂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见到了绿油油的光芒。

起初只有几点隐隐绰绰的,像是浮出水面的某种奇怪生物。

夕霜知道那是眼睛,很快这些嗜杀成性的眼睛已经把他们两人给团团包围住了。

对手一出现,她反而不怕了,就算是什么凶残的兽类,至少看得见听得到,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几乎可以算是牢不可破的防护罩。

对手进攻了。

速度正如韩遂所言,快得惊人。

夕霜已经努力睁大眼睛,可看到的却依然是残影,至少有十几道在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银色的防护罩外层发出被锐利爪牙撕扯过的那种能够令得牙齿发酸的声响。

防护罩太过牢固,三波攻击过去两人毫发无伤,而那些绿幽幽的光芒停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夕霜有些明白韩遂为什么选了这样的方式,他们不需要进攻。

主要目的是看清楚对方如何出手。

修灵者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到那些绿油油的光点重新又开始新一波攻击的时候,夕霜发现它们的速度变慢了。

速度没有慢,而是我们的眼睛习惯了。

韩遂解释给他听,我们是修灵者,身体中灵力循环周转,生生不息。

余家的人都死了,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看第二次,而我们吸取教训,不会鲁莽行事。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夕霜对韩遂的话深信不疑。

等到对手第五波攻击来袭的时候,那速度在她眼里,不过是只快点的猫儿。

她甚至已经能看清楚敌手的长相,大概有成年猫两倍大小,全身是褐色与金色交替的花纹,兽眼碧绿色,爪牙都十分锐利,只要近身,迅速能把一个活人撕扯开要害,失血而死。

看清楚了吗?韩遂应该比她进展更快,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会儿看起来就好像是家养的猫追着毛线球跑呢。

他的语调轻松,可夕霜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些像猫又不像猫的兽类杀了这么多人,韩遂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等到现在。

只是不想让她受到意外的伤害。

一见夕霜点头,韩遂立马撤了防护罩,十几只兽类果然再次扑过,韩遂的镜势凝聚在食中两指上,变幻成长鞭的模样,准确无比地抽打在每一只兽类的身上。

破开风声,只听到声声惨呼。

这些行凶之物甚至没有接近到两人三步之内的距离,被韩遂尽数拿获。

他的两根手指异常灵活,而镜势变幻出的鞭形,一头在他手中,另一头已经分叉成十几条,分别将这些兽类紧紧束缚住越收越紧,直到口鼻溢出鲜血而死。

韩遂仅需要留下一只两只来作证,剩下的被他毫不留情的灭杀了。

你见过这种东西吗?韩遂把镜势收回,最末一段卷住奄奄一息的仅存之物,一直拖到两人的脚边。

那只兽类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可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等死。

夕霜不同情他们,凡是沾过人命的,无论是兽类还是灵物都完全不值得同情。

就是它们杀了余家这么多人,尽管是亲眼所见,夕霜还是有些不明白,除了速度没有其他的理由。

要不是韩遂在接触尸体以后想出的应对之策,仅凭那第一波的攻击,夕霜已经被撕扯成血人一般。

它们杀了人为什么不走?夕霜提出疑惑问道。

你以为他们不想走了,你以为是养它们的饲主不想把它们收回吗?韩遂用足尖踢了那只一脚,我说过这里有余家残存的阵法,把它们全困在这里,等待着有心人进来勘查现场时可以再次发动攻击。

他没有说完夕霜肩膀抖了抖,如果来的人不是韩遂呢,如果根本抵挡不住这些兽类的攻击呢,岂非和余家外面那些人一样全都成了尸体。

这是布下阵法的人,想到过的吗!想到过,自然都想到过。

如果连这些攻击都挡不下来,也就没有手段,也没有能力把余家仅剩的几个人救出来。

这样无用的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韩遂低垂头与那兽类的绿眼睛遥遥相望,我知道你想回去,你的同类都死了,你回不去了。

那只兽类龇着牙,牙缝里全是先前撕咬时留下的痕迹。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的同类,说明两个可能。

一是存世稀少,很难见到,二是经过高手之手改造,被阵法中的灵力洗刷变成的变种异类。

我更倾向于后者,你们不过是杀人的工具,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韩遂的神情更冷,杀人者终会被杀。

突然,这只兽类张口说话了:你不要得意太久,会来收拾你的。

夕霜吓了一跳,以为这样的兽还能说人话,难道还是会修灵的兽?不用太奇怪,它本身不会说话,是有人借着它的嘴,对我施加威胁。

韩遂笑了,眼底一片冰冷,我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离驭圃在这里,而我也在这里,可你却畏首畏尾,好像一只缩头乌龟。

闭嘴,你给我闭嘴。

这只兽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张嘴咆哮着,口中对外不住喷出鲜血,它毫无知觉地继续大喊,就是没到时间,你等着,你等着!时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你竟然这样反复强调,我都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没时间了?韩遂一句话,让对方彻底沉默。

越是不开口,越是显得心虚。

夕霜笑眯眯地在旁边帮腔,你肯定说对了,他受到刺激,不敢说话了。

小贱人,你也闭嘴!这一口血吐出来,把剩下没说完的话都给浪费了。

操控的饲主过于心急,根本不管不顾这只兽类已经受伤的身体,是否承受地住,直接五脏六腑爆裂,彻底死了。

你刚才说什么让他气成这样?夕霜侧过头来看着韩遂,我也没觉得你在骂人。

不需要骂人,我只是说破了他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一个人在盛怒之下最容易露出破绽。

你猜他的破绽是什么?韩遂认真看一下夕霜,我想听你说。

夕霜飞快的把刚才对话从头想了一遍,韩遂说世间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一个人孓然一身走了数百年的孤身之路,说这话最有说服力:你说他没有时间了,他没有时间是不是指他已经老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灵者一样会老,只是修灵者的年纪能够拉长些。

然而拉长终究有限,在天秀镇那种修灵者修行普遍比较低的环境之下,夕霜见过孩童,见过老人。

而在离驭圃即便是甘望梅或者各大家族的家主,看起来也是盛年之时,毫无老态。

别的不说,至少邱长吉的年龄和容貌要相差至少二三十年不止。

这样算来只有一个人,至今尚无露脸现身。

夕霜想到了,脱口而出道:刚才借着畜生的嘴和我们说话的人是余家家主,也就是余长弦的祖父,我记得应该叫余华英。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能够布下这么大到阵法的人,为什么没有把余家本来看起来有些薄弱的阵法给彻底的处理?而且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其中有些弟子的灵力绝对不在余长弦和余七之下,为什么余长弦还活着?单单指她的身份是余家家主的亲孙女,尚有利用价值的话,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我总觉得还欠缺了什么。

韩遂的话没有说完,他飞快地在两人身周围画了一个圈。

夕霜看着那个圈很是工整:你是不是又要让我站在圈里,不许出去?不出去,最好留在圈里看我怎么破这个阵。

韩遂继续往下说,如果前后阵法都是余家家主布下的,就很说得过去了。

虎毒尚不食子,他留下余长弦正好用来对付那些放下防备的人。

可我们偏偏见过了余长弦,而且不喜欢她,所以对她无法心生同情。

而且我觉得在见到余长弦以后,你的警惕性反而更高了。

夕霜嘴上虽然有些不乐意的样子,还是很乖巧地站在那圆圈中心,看着韩遂两步跨出。

还挺周到,圆圈画得不算小,太无聊的时候还能从这头走到那头,有三步距离呢。

有些事情看起来太顺理成章,反而显得不合理,余长弦的出现就是这整个阵法中最大的破绽,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也可能是因为遇上了我们算是意外,要是来的是别人,余家家主的胜算要大得多,所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韩遂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在对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人说话。

夕霜安静看着这一幕,韩遂身高腿长,身形已经很是高大,难道说余家家主还要更胜一筹?韩遂始终对准一个方向,是已经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吗!------------第一百二十一章 阵法痕迹本来看着邱长吉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彻底放弃,并且将其身体炼化为妖物,已经算是心狠手辣。

邱家因此被离驭圃变相驱逐,再无瓜葛。

而到了余家,家中五六十人同时杀害献祭,韩遂已经没有办法想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余家家主的手段,他只想问一句,牺牲这么大值得吗?用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值得吗!余家家主是不是压根没有离开过,他一直留在这里暗中观察着我们。

夕霜又问道,否则的话韩遂何必要画个圈,把她套在里面,他分明是作出应对之态。

你刚才把传声筒都给杀了,否则我们还能听到他说话的。

夕霜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离驭圃到底发生了什么,余家家主怕不是疯了吧!敌人还没有出现,已经自损八百,除了几个直系亲属和亲信,余家家主什么都不要了吗?有人怕什么,就有人会许诺给什么。

贪心是亘古不便的欲望之一,韩遂依旧对着空气说话:贪心的结果从来没有好的,为什么有人修行了百多年,还想不通这最简单的道理。

没有人需要你们在这里啰啰嗦嗦,说个没完没了。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夕霜眼前的景象变了,刚才空无一人的中院之间,余长弦的身影再次若隐若现。

夕霜看她不顺眼,故意指着她大惊小怪喊:她肯定也是妖怪变的,不是真人,快把她拿下。

余长弦的身形已经完全展露出来,面对夕霜的话,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无辜地看着她。

夕霜突然想起余长弦前一次现身时流下的眼泪,开始的时候以为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因为在印象里余长弦不会无缘无故哭的,她是在为余家这么多无辜人丢失了性命而哭吗?又或者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哭。

夕霜发现自己对这人一点心软不起来,反而咄咄逼人:你哭是因为自己心里害怕,怕自己会像那些人一样,被抛弃,被变成一具尸体对不对!韩遂没有打断她,反而很有耐心地等着夕霜把话说完。

牺牲这么多人,也不在乎多牺牲你一个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想办法逃的。

夕霜在圆圈中转了个身,重新面对着余长弦,那问题近乎尖刻,你不想逃命吗?你不想吗!余长弦的眼泪再次流下来,不用回答了,一个字都不用了,应该都被夕霜给说准了。

余长弦踏前了一步,她的身体一动就很轻易的暴露出弊端,整个人都在发抖,抖道无法控制停不下来,这不是害怕是什么?韩遂的手背在身后对着夕霜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停一停,不要逼余长弦逼得太厉害。

余长弦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夕霜还以为她会反驳自己,好歹会说句话,没想到是倒退了又回去了。

夕霜侧过身来,想从另一个角度看看余长弦身后是不是有根绳子牵扯着,让她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人家让她怎么做,她没的挣扎,只能跟着做。

我想知道派你来是做说客吗,看你这架势不像是为了劝我们离开。

夕霜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吸了吸鼻子。

她在收集各种制镜材料的时候,在古书中见过凡间有一种花叫食蝇草。

这种花会分泌出一种小虫子喜欢的气味,吸引着它们前来探究。

然后落进它的花房之中,也就是陷阱之中,因此丧命。

整个余家已经变成了充满血腥味的花房,而她和韩遂就是被吸引过来的小虫,那余长弦又是什么呢?夕霜记得刚才那只兽类被当成传话的工具,才说了几句口鼻流血而死的样子,余长弦到这会儿一个字都不说,是不是一旦开了口也会变成那样!你不能说话吗?夕霜抬高声音问道,是就点点头,不用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韩遂发现夕霜处理事情的方法和自己越来越像,干脆的不像个年轻的姑娘,可他又甚是欣慰,这样的夕霜一旦慢慢成长起来,会变得相当厉害。

余长弦终究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她不能说话,她怕自己一旦说了不该说的,下场比谁都要凄惨的多。

那你能跟我们离开吗?夕霜发现这个问题不太对,改口道,你觉得我们还能离开吗?余长弦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那我也想不明白了,既然我们不能离开,为什么还要让她出来见我们?这一次夕霜问的是韩遂,阵法这么厉害,可以杀死我们,那一鼓作气就好了。

让自己的亲孙女儿出来一次,又一次,哭个没完没了,这场面谁愿意看呢?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的情况下,韩遂因为她的话笑了。

脚底下的地面,隐隐作响,好像从地底下很深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那震动一波接着一波,扩散开来,很快变成了剧烈的震动。

夕霜对这震感一点儿不陌生,她在甘家才刚刚经历了一次,反而是余长弦害怕地在原地手脚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夕霜遥遥指着她:她应该不是幻觉了,是真的,真的余长弦。

韩遂下一刻已经到了余长弦的身边,余长弦倒抽口气,压根没发现这人到底是怎么冲到自己面前的,胳膊一紧被韩遂直接揪了出来。

也就是同时,韩遂见到余长弦的后背面一股黑气,那黑气攀爬在她整个背部,好似发达的根系扎进泥土里,一时半会是拔不出来的。

他一松手,果不其然,余长弦按照固定的路线再次回到了那个点上。

她没有说谎,她逃不掉,因为她已经快要成为这个阵法中的一份子。

夕霜见到韩遂对自己摇摇头,知道他尝试未果,余长弦没有办法救出来。

而他们依旧被困在阵法之中。

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院墙里的那些嵌观丸,夕霜是亲眼见到韩遂利用嵌观丸把冲击甘家的黑气全部给消灭掉的。

与甘家的那一波相比,余家目前看来开启的力量尚小。

记得黑气是怎么增强自己的吗?韩遂的话提醒了夕霜,黑气主动找上小珍,因为小珍的体质缘故,最容易与它们融为一体。

从小珍身上吸取了不少的力量,黑气变得壮大起来,然后又从秦云行和万旭光身上吸取了一部分,每一点灵力都能让黑气变得更加厉害。

余家用来滋养黑气的是什么,已经不用多加言语了。

夕霜想到了前面那些尸体,明白他们最终的用处是什么。

那些尸体不但被速度极快的兽类撕扯开。

在失血而亡的瞬间,又被这些黑气吸收了身体里剩余的灵力,余家家主可谓一箭双雕,真是一点都没有浪费掉。

为什么死了五六十人。

黑气还不能完全冲出地面?夕霜站得有些摇摇晃晃,她知道韩遂的阵法保护着自己,一点不慌乱。

与对面已经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余长弦比起来,夕霜的样子淡定极了。

目前黑棋只能靠着她的身体来显出实体。

夕霜再次指了指余长弦,发现对方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背后粘着什么,自己知道的对不对?这一次,余长弦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快。

如果把那些东西给去除了,你是不是就能逃跑了?夕霜看到余长弦惊恐地直摇头,把那些黑气驱除了,你会死。

余长弦再次拼命地点头,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夕霜虽然说对了答案,她发现下一步很难做。

韩遂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她转过头去看韩遂,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

韩遂非但没有观察目前场中的形势,反而背着双手,想着那边花木丛中走去,这次连夕霜嘴角都跟着抽了抽,花木丛中还能藏着什么秘密不成!水魄呢?韩遂蹲下来头也不回地问道。

在我身体里。

夕霜右边肩膀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要破开身体,从一个小口子宣泄而出,随即在她的肩膀上渐渐凝结成水魄的样子。

夕霜不知道自己是几时掌握了这样的本领,可以把水魄彻底收纳到身体里,随心所欲放之任之,而水魄与她可以算是心意相通。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控制住这里的力量和甘家是一样的,我在甘家那么快得手,是因为有了辅助的力量,在这里不行。

在这里我必须借助水魄的力量。

韩遂依旧蹲在那儿,手指在花丛中还不时拨来拨去,就连怕死怕得要命的余长弦也忍不住伸长脖子来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你家一处地方,有两个新旧阵法交替交融,看起来很平衡也很强大。

可是两个阵法毕竟就是两个,重叠处会有痕迹,一旦显露出来,弱点同时也会暴露。

韩遂总算肯站起身,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下,在眼前这一片花丛中慢慢浮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后露出来的地面上,显出来和其他地方不同之处。

夕霜睁圆了眼睛,余长弦的嘴跟着长大,还有水魄扇动翅膀,打算跃跃欲试。

韩遂垂眼看着地面上每隔一步,出现了一个图形。

大小完全一模一样,仿佛是有人按着模具拓印上去的,一眼望去至少有三四十处。

不卖关子,今天教你一招新的,这就是两个阵法重叠相互摩擦的痕迹。

我们的眼睛看到阵法是凝固的,实则阵法一直在变动,只是那变动太小。

你理解我的意思吗?韩遂停下来,生怕自己说得太深奥,让夕霜一头雾水,什么都听不懂。

------------第一百二十二章 撕开没想到夕霜点了点头道:能听懂,就好像一双鞋因为走路姿势,习惯性地摩擦同一个位置。

时日长久了,鞋底的痕迹自然暴露出来。

有人说从一双鞋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韩遂笑了,边笑边点头道:你这个形容比我说的强。

反正这个痕迹在就好。

把一个阵法从另一个阵法上撕下来,让它们分开恢复成原来两个的样子,威力减弱再逐一破解。

他说的这些,不要说是夕霜了,恐怕连余长弦都不曾听过,一个阵法还能从另一个阵法上撕下来,绝对不是听起来这么轻易的事情。

夕霜却认定没有韩遂说到做不到的,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韩遂,既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时间有限,无需再等。

余长弦看起来比夕霜更加紧张,她才想要离开,深陷阵法之中才能明白,催动这个阵法需要消耗太大,不但是需要吸收那些死者的,连她这样的活人也不会放过。

体内的灵力,一丝丝被抽离,她担心还没死之前就会被彻底抽空。

韩遂对着夕霜伸出手来:借你的水魄一用。

余长弦刚发现夕霜身上多了件这么好的灵物,余家虽然不擅长饲养灵物,可是和万家的交情素来不错。

她小女儿心态,对那些长相可爱的灵物,从来没有抵抗能力,曾经央求着也要养一两只,却被祖父直接给拒绝了。

余家不养灵物,这是不能改变的道理。

余长弦到了眼前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夕霜放出水魄,水魄很自觉地飞向韩遂,在他的手臂上蹲稳当,脖子左右转动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余长弦当然能看出水魄不是一般的灵物,甚至连万家家主曾经为了示好,特意拿出来的那些都根本不能相比。

她暗暗生气,夕霜生长在天秀镇的那样一个破烂地方,为什么会拥有这样强大的灵物,能有保护灵物的能力吗?也不怕会被强者夺取,要知道饲养的灵物一旦被逼着易主,对本来饲主的灵力损耗是非常强大的。

夕霜抬眼看过来余长弦的表情微微变动,实在不像是很好相处的样子,那双眼睛藏不住的情绪:你就不能动吗,也不能说话?余长弦的注意力除了水魄几乎都放在了韩遂身上,夕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晒的小卒子,出不了力也帮不上忙,所以被自动忽略了。

夕霜再问一次,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她顺着余长弦的目光看过去,那是韩遂所在的位置,韩遂不是在交代水魄做什么,忽然笑道:学得好,小家伙挺聪明。

水魄知道自己是被韩遂夸奖,欢喜地在他手臂上蹦蹦跳跳。

这样的场景夕霜是习惯了,可她听到余长弦居然笑出了声,堂堂余家的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被这样普通的场景给逗笑了。

夕霜又不傻,知道余长弦的笑,只是因为针对韩遂。

她眼光不错,看得出韩遂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存着要讨好的小心思,所以跟着笑起来,以博取韩遂的好感。

要是有可能夕霜真想找样东西,把余长弦的视线隔开,正如当初她直接拦在韩遂和苏盏茶之间是一样的。

韩遂是要做正事的人,谁也不能打扰他,夕霜才不会承认自己的不乐意,却在韩遂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之下,别扭地把脑袋转了过去。

你说她为什么躲开?韩遂问的是水魄,水魄哪里能说,嗓子里发出两下咕咕就算是答案。

韩遂一听,眉角挑起:你说她喜欢我?这话水魄可是不敢当着夕霜的面说,只敢悄悄地趴在韩遂的耳朵边咕咕个不停。

韩遂曲起手指在它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先做正事儿,饲主的事不要你操心。

夕霜眼见着韩遂的嘴巴一张一合,分明是在同水魄说话,虽然听不见话语的内容,可她确定韩遂说话的对象是谁,那一人一鸟居然也能沟通了。

韩遂要凭一己之力把新旧两个阵法彻底剥离撕开,必须要借助到水魄独有的能力:把你交给夕霜的本事也借我用一用。

水魄歪过头来看着韩遂,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韩遂耐着性子再重复了一遍发现水魄抓住他的爪子突然扣紧了,透过衣服他能感受到锐利的爪子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

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韩遂眼帘微微发热。

他知道水魄是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连忙闭起眼睛准备。

片刻之后,等到韩遂再次睁开眼,情形又变得不同。

找到的重叠破绽位置没有变化,痕迹更加明显,难怪夕霜灵力不高,却总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原来和韩遂猜想的一样,全是水魄的能力,用在这里刚刚好。

韩遂踏前一步,左右手一分,抓住了什么。

夕霜看不见的阵法应该就在眼前,可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凭借韩遂双手的动作来分辨,韩遂应该是左右手各拉住了一边,然后用力做了一个撕开的动作。

一声尖叫,夕霜怀疑这是什么发出的喊声,让她心尖发颤,整个人变得极其不舒服。

而另一边余长弦却面露喜色,她感觉被吸收掉的灵力居然吐还了一点给她。

这阵法是知道害怕,所以才故意示好?只吐出这一点怎么够,被它吸收走的可是余长弦身体中两成的灵力之多。

但她依旧不敢张嘴,也不能张嘴,只能在心中默念道:你别跟我耍花招,拿出点诚恳的态度,或许我还能帮你。

韩遂的手下没有一丝犹豫的动作,他的双臂彻底打开。

随即,他向前走了几步,重新抓住了两边,再次撕开,就这样边走边撕。

要不是夕霜用双手捂住耳朵,这会儿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余长弦的灵力,从她的脚底源源不断地流入到身体中,这是她和阵法之间的一个交易,与韩遂没有任何的关系。

强大的阵法把曾经剥夺走的,关于她的一切全部尽数归还。

她暗暗心惊,韩遂到底对阵法做了什么,让它急于要找寻保护。

韩遂一鼓作气往前撕开,而夕霜发现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变大,余家院中的景象再次开始发生变化。

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虽然余家已经躺了五六十具尸体,可夕霜的眼睛看出去。

至少花草地坪还是维持保养到很好。

在中院时,尸体减少的情况下。

花香袅袅甚至把血腥味掩盖去不少。

夕霜以为那已经是关于余家最坏的场面,无辜的人,遍地的血。

可眼前景象不停地波动,她在圈子中一动不敢动,索性蹲下来,用手抱住双膝,静观其变。

韩遂这样披荆斩棘前行,一心要清理干净,被人突然给拦了下来,韩遂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给我让开。

拦他的人正是余长弦,刚才明明被缭绕的黑气捆绑住,连走动一步都困难,谁也没有察觉到她是怎么走到了韩遂面前。

夕霜自认已经放松了警惕,她以为在这段时间里既然是双方要谈判,肯定也是最安全的。

阵法在感受到巨大的危险之后,放出了对付的招数。

一旦余长弦重获自由身,第一件事就是拦住了韩遂,不让他再继续撕扯阵法的举动。

她不管不顾道:前辈,阵法不能再破坏下去,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有崩塌的危险。

我们全部在阵法之中,到时候谁也跑不掉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撕扯阵法吗?韩遂对余长弦有些了解,所以还算和颜悦色,要是这阵法崩塌了,我倒是省心了,只怕有人心里不愿意。

我知道前辈所决定的事都是对的,可前辈始终没有透露过口风。

我这会儿好奇心全被勾起来,心里头痒痒的,不知怎么解决才好是。

余长弦开了口,收起在夕霜面前的不屑一顾,语声婉转,对着韩遂绽开笑容,前辈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来解决?你刚才说的阵法崩塌,这样固若金汤的阵法还会疼坍塌吗?韩遂的耳朵里从来不会漏听一句话中一个关键的词儿,或者说,你知道触发坍塌的点在哪里?余长弦既然与阵法做了两全的交易,满怀信心地在腹中打了草稿,准备了好几种说法,被韩遂这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给问住了,那种流畅感荡然无存,她有些委屈眨眨眼,生怕说错话惹韩遂不快,又会回到从前那个状态。

按理说余家家主对你应该比那个外人要信赖得多。

夕霜总觉得有异常,想知道的很多,余长弦又不愿意开口。

她必须要想法子慢慢磨着,磨到其开口。

阵法虽然被撕开一条,刚才夕霜是看的很清楚,阵法留下的痕迹几乎占据了半个余家的大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力气实在有限。

余七能说话能走动,可你堂堂余家家主的亲孙女儿,非但被黑气缭绕到不能走不能动,还会随时被阵法吸收成为养分,我们都多少替你有些不值当。

夕霜的声音不高,每一句话正好戳中余长弦的痛处。

谁说余七比我强,余七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余长弦的脾气只是假惺惺的压制一下,被夕霜一激,立马原形毕现。

可我既没有看到余七的尸体,也没有见他出现在阵法之中。

夕霜按部就班,再次试探。

韩遂不给余长弦考虑的时间,接上话又道:我看你可以行动自如,是挣脱开阵法,灵力修为又更进了一层吗?余长弦刚被夕霜激怒的火焰,又被韩遂的询问给压制下去:前辈既然也看出我的修为有所滋长,我也就不隐瞒前辈真相了,阵法让我给前辈捎句话,放过它,它不会再害人性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余家家主韩遂沉默片刻,低笑着问道:让你捎句话的阵法又是哪个?自然是余家的老阵法,它才能与我心灵相通。

余长弦的洋洋得意仅仅在眉眼铺就一层,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被眼前两人绕进去,说了不该说的真相。

原来还是老阵法作祟。

韩遂一旦确定,振臂让水魄飞起,脚底如同飞起的速度,双手更是毫不松懈,直接向前开撕不停。

刺耳的尖叫声再次出现,夕霜捂住耳朵不敢动,依然从耳洞中渗出些许的鲜血。

余长弦没比她好到哪里去,眼角鼻端皆有血痕,可她丝毫没有察觉一样的麻木:老阵法又如何,是余家做下的阵法又如何,这些都是祖父的主意,不是我要害人杀人的!韩遂一声不吭,又向前撕开几尺。

余长弦将求饶的目光看向夕霜:这人恐怕不是疯了,怎么听不懂好歹话,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夕霜微微松开手,听这些话很是吃力,神情却是在笑着的:为什么要好处,他不要好处的。

只是你为什么突然能说话了?余长弦夕霜答非所问,气得更厉害,这一个两个人毫无配合之意,尽管与阵法谈妥了合作,依然是寸步难行。

这边韩遂毫不手软,一路撕扯向前,那边阵法不断对她施加压,。

让她明白,一旦阵法被撕裂,她的性命不保。

没什么事比保住小命更要紧,余长弦发不出脾气,只能装可怜:你们看,做这些并非我本意,我也是受害人,你们要救人先救救我才是。

夕霜在尖叫声中勉强分辨出余长弦说的话,阵法毕竟受到空间的局限。

正面迎战韩遂霸道的攻击时,无法移动,更无法挪开。

余长弦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一旦碰触到极点,可能换来的就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你不怕死吗?他不怕死吗?你们怎么会这样,怎么就不为自己着想!余长弦在夕霜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害怕,这个阵法有多厉害,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明白,它要是能弄死我,这会早就动手了。

可惜它做不到,你还在为它多番掩饰。

夕霜依然蹲在那个圈子里,这是韩遂特意为她画下的,每一寸都是他的心意,想到这里夕霜低头微微笑道,再厉害的阵法也有破绽,韩遂找到了那个破绽,让对手彻底乱了阵脚。

你以为找到破绽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余长弦发现才回到身体里的灵力再次被加速抽离走,她不信夕霜没有波及到,阵法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外人网开一面,灵力被强行抽离的痛苦为什么在对方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停在韩遂肩膀上的水魄始终聚精会神,一双锐眼只盯着韩遂的十根手指,仿佛在着关键的时刻,夕霜体内的镜势尽管支离破碎,这会儿却蠢蠢欲动,她能够感受到镜势在体内横冲直撞,想要出来的那种感觉。

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她连忙安抚镜势,即便要现身,这会儿也不是时间,再等上一等。

余长弦大半的灵力脱身而出,既害怕又担心,这时候才是真的哭了:你们就算要破坏阵法,要报仇,要救人都好,至少要先让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不行吗!余长弦这些所谓真心话,没有人回答。

对方两个的专注力完全不肯分一点过来,甚至韩遂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多看她一眼,要是换做平时余长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她甚至有些期盼阵法抓住机会直接动手,把这两个不是抬举的混蛋杀掉,一了百了。

她这边心眼一动,余华英的声音居然真的响了起来:看到两个阵法粘合之处的痕迹,很了不起了吗?自以为可以破坏阵法,破坏我的计划,为谁报仇?我不认识死去的那些人,不知他们的姓名,不知他们的身世,也不是刻意要为他们报仇,他们身在余家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韩遂终于停下手来给阵法一个喘息的机会,我一直在想余家家主为什么始终没有露面?就在刚才我想明白了。

他转过头去看着夕霜:余家家族早就现身过,还同我们说过话,你能想得到吗?这样的提示之下,夕霜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道理:难道余七就是余家家主,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你不也觉得他和余长弦长得很像吗?要是祖孙俩容貌相似才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

韩遂没有看向余长弦,而是对着另一处声音传来的方向,你的话始终三分真气分假,说十多年前见过我,此事并非发生在你身上。

或许你正好在事发之地,又或许是余家门下弟子的传言,我差点就让你唬过去了。

你是怎么想到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听起来平缓,夕霜耳力很好,心思又细发现其中有微微的波动。

这人是紧张了,紧张到压抑不住声线的平稳性。

韩遂每次揭穿他一点,暴露一点真相,都会让他能力大打折扣。

你用阵法不让余长弦开口说话,我觉得这个决策是对的。

她一旦说话多半没什么好事。

韩遂直白的话让余长弦的脸都涨红了,你可能很想替余七的身份作掩饰,如果是演戏,那么我只能说演过头了,一点儿不像真的。

夕霜在第一次见到余七,就看出他和余长弦惊人的相似。

不知怎么被他编造出来一个远方亲戚,又是十多年前与韩遂曾有一面之缘的故事。

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一旦被韩遂说穿了,又觉得毫无惊奇之处。

余七不过是余华英另外一个身份,余长弦知道,所以在余七出现的时候,演戏格外卖力。

夕霜一直以为余家和甘家环境不同,才会导致这样一边倒的情况,原来这些都是破绽。

堂堂的余家家主为什么要以余七的身份走动,还是一个在余家不受器重,处处被打击,随意使唤的角色,这就有待商榷了。

韩遂说着话,又往前踩了一步。

你停下来。

对方明显有些发急了,韩遂的每次出手对阵法的破坏力惊人。

他找出了痕迹,丝毫不差。

余华英想了很久,纵是道行高深,修为莫测。

为什么能把这个看似毫无破绽的阵法说得一文不值,举手就可击溃。

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一旦阵法被毁,余家还能剩下什么!万家擅长饲养灵物,万家家主为了攻击甘家,派遣了成百上千个嵌观丸,形成巨型灵物,冲撞甘家院门,击毁半边院落,又令得整幅院墙坍塌不复存在。

等到甘家家主收了那些嵌观丸,万家元气大伤,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和余家一比,万旭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韩遂对万旭光不算交恶,正如其所言。

偷袭甘家虽然有些不齿,毕竟也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儿。

可余家的阵法不同,仅仅这一次献祭阵法就用到五六十人的性命,无辜之人的血肉滋养出的阵法,这样的东西绝对不能留存。

留给我可以动手的次数不多,余家家主若是要现身就赶紧,不要浪费时间,也不要妄图拖延机会。

如今这阵法不过是苟延残喘,杀不得人要不得性命。

韩遂的心念毫无动摇,一心要扼杀阵法。

余长弦再次痛苦地叫起来:我尽力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原本娇嫩年轻的嗓音变成犹如被沙砾摩擦过后的粗糙干涸,很显然体内的灵力快要枯竭。

韩遂低声问夕霜道:你还好吗?夕霜本来也想过,余家的阵法要毁在韩遂手中,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会对她下手。

可她发现余长弦一次次被折磨,而自己毫发无伤,这绝对不是阵法为了求饶,要对她网开一面,而是韩遂为她画下的这个圈圈,始终牢牢地在保护着她。

我没事,你早些把这害人的东西毁了,我们就回去。

夕霜的心意始终与他一致杀,了这么多人,要是这阵法成了肯定是妖阵,肯定还要死更多的人。

韩遂笑了笑。

他知道只差三步,可这三步绝对不是那么好解决掉的。

夕霜很快发现身周弥漫起的浓雾,不知这雾气从何而来,凝聚的速度极快。

短短时间内,她连站得很近的韩遂,快要看不清楚了。

而离得更远些的余长弦只剩下了一个隐约的轮廓。

她大声喊道:不要再等了,不要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年纪轻轻要懂得惜命,管什么闲事。

余华英破开雾气,向着他们走过来。

乳白色的浓雾仿佛对他有所忌惮,在离他稍近的位置立刻散开,所以只有他的形态是清晰可见的。

他在走动中,面容不时发生变化,时而年轻,时而苍老,只是那五官始终不动正是余七的底子。

余七也不算是我另一个身份。

他是年轻时候的我。

十多年前所谓见过前辈,也不算撒谎,只是时间要再向前推进一百年。

一百年前,我的确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受到前辈的恩惠,才对阵法有了新的见解。

余华英在距离韩遂三步之外站定脚步。

我有些后悔一百年前见过你,更后悔让你对阵法有了新的认识,然后研究出这么一个草菅人命的玩意儿。

韩遂努力再向前走了一步,余华英的面容微微抽动,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你把自己和阵法已经绑在了一起,阵法在你在,阵法亡你亡。

所以才会破釜沉舟,什么退路都不要了。

余华英轻轻叹了口气道:是我这孙女儿不争气,脑袋不好使,性格又乖张。

若是她有那位姑娘三成的能耐,我今天就有把握把你们全部困在阵法中,让你们成为阵法的养分,从此日夜煎熬,再无脱离苦海的机会。

------------一百二十四章 付之一旦夕霜虽然知道余华英只是说说恐吓的话,后背还是阵阵发凉,也就是说在阵法中死去的人不但丢失了性命,而且会被困在阵法之中,永生永世不能脱身。

余华英的话显然激怒了韩遂,可心情一旦易怒,反而不容易集中精神。

韩遂的第二步,发现自己的脚抬不起来。

纵使灵力高深,如同韩遂这样,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这个阵法随时都在消耗在它范围中的灵力,无论修灵者的功力是深是浅,没有区别。

前辈是不是觉得体内灵力即将枯竭?很好,前辈留在阵法之上的时间越长越好,阵法虽然被撕裂了个大口子,还有修补的机会,就用前辈来填充吧。

余华英越说越开心起来,刚才前辈说后悔一百多年前见过我,那这会儿有没有后悔不该听我说这些话,更不该浪费时间让我重新拿到了机会。

前辈应该听听那个小姑娘的劝告,她一直冷静清醒得很。

夕霜是一点不想听到,自己被这个人点名。

明明还是余七的时候,她对这人印象不坏,没想到他后来的所作所为简直毛骨悚然。

本来余华英要把阵法上所有可以吸收的灵力一点儿不剩,全部耗尽。

可是韩遂来了,夕霜也来了,让他有些难做。

眼看着韩遂快要站不住了,他眉开眼笑道:前辈这样的修为,对阵法的异样始终没有发现,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阵法中有毒,我一个不留心,中着了。

韩遂的解释很简单,除了中毒,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这种毒性设计精妙,让他不知不觉麻木了神经,放松了警惕心。

从他们尚未进入余家院落,夕霜被外头的阵法困扰住开始,一步一步拖延着的时间,令得余华英的胜算越来越大。

韩遂勉强地扭过头去看夕霜,见她好端端站着,正在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勉强笑道:没事的,这个阵法已经快不行了,只是看两边谁先撑不住。

余华英眉毛动了动,没想到这个时候韩遂还能说出这样冷静的话。

阵法摇摇欲坠,他比谁都清楚。

韩遂站不住脚,单膝跪在地上,那模样很是狼狈,让他觉得自己哪怕就剩了这一分,也是大获全胜。

被放置在圈子里的小姑娘,为什么没有心软地跑出来搀扶对自己多加照顾的前辈?余华英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说小姑娘的心心肠硬,和余长弦一样,尽顾着自己活命了。

可是夕霜一路过来的表现,不像是这样淡薄人情的样子。

余华英内心不安,决定要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他的威胁只有韩遂一人,这人又像是个聚宝盆一般的存在,只要他在阵法中,阵法始终被他好似用不完的灵力滋养着,快要到达前所未有的饱和程度,要是此时杀死了韩遂,阵法会不会功亏一篑呢?这个阵法你养了多久?韩遂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灰白,再无刚才的精气神。

十六年了,这个阵法整整养了十六年,不知喂了多少好东西,总算要成了。

可我觉得还差了一口气。

余华英双目凝视着韩遂,生怕他是故意示弱,趁着自己不备突然暴起偷袭,要是把前辈献祭给阵法,应该能成。

到时候它就不局限在余家的地盘之上,整个离驭圃都会成为它的食物。

夕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如银铃很是好听。

余华英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小姑娘想到什么笑成这样,笑我说错了话吗?你刚才说这个阵法会不断地扩大自己,让整个离驭圃都成为它的食物。

也就是说离驭圃的活人都会被你摒弃对不对?夕霜边笑边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最后一步只剩下这个阵法和你,你觉得有意义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余,华英居然被问倒了,整个离驭圃只剩下一个偌大的阵法和他一个活人有意义吗?反正我们都死了,没办法为你出谋划策,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一根光杆。

没有帮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你只有个阵法。

夕霜的话语里一点都听不出羡慕之色反而是满满的揶揄。

韩遂半跪在地上,被夕霜的话给逗笑了,肩膀不住抖动:你为什么要把真话告诉他呢,这么早告诉他,你会让他很为难。

十六年的宏图伟志原来就是最傻的策略。

余华英想大声喊他们全部闭嘴,可是他没有办法反驳夕霜的话,这才是最让人尴尬的离驭圃只剩下一个阵法和祖父,难道说连我都不在了吗?余长弦的反应慢一些,她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祖父选择一个人在离驭圃,会过得快活吗?余华英整个人发呆,夕霜的问题不停循环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无法脱身,更没有察觉到韩遂虽然单膝跪地,依然向前迈进了一步。

这一声尖锐的叫声,唤醒了余华英的神智,惊觉韩遂居然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这人个刚才明明双脚不能动弹的人,怎么挣脱开阵法的禁锢又是怎么迈开那一步的!他磨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夕霜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在拖延时间。

我这一招现学现卖,余家家主看着可还像模像样?夕霜眉眼笑得弯弯,可我问的也是真心实意。

否则余家家主怎么需要想这么久,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余华英再看看完全不在状态之中的夕霜,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处理问题时候的方法和应变能力,能差得这许多。

他想到关于天秀镇的一些传闻,在心里又落实了大半:我有答案,阵法占据了整个离驭圃才仅仅是一个开端。

镜川地界,寂望平原,离驭圃不过是其中的一小片范围,首先我要把天秀镇给吞噬了,那里遍地是低修灵者,留着也是浪费。

夕霜抿了抿嘴角,不作声了。

反正也修炼不出什么成果,与其像凡人那样苟延残喘的,不如献祭给阵法,还能让他们在临死前闪烁一下。

余华英和阵法相辅相成,他感觉到韩遂的灵力好像是宣泄的闸门,蜂蛹向着他冲过来。

这是以往做梦都做不到的好事,他立刻调动体内镜势,以最快的速度统统化为己有。

于是,在夕霜眼中,余华英再次变成余七的模样,英俊的年轻人,眉梢眼角全是勃勃生气,和那个已经明显露出老态的余华英判若两人。

你求的是长生。

韩遂声音很低,听起来气若游丝,因为他低垂着头,谁也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每个人所求不同,你选的是最逆天的。

余华英露出一丝冷笑道:我早就说过,与前辈的相遇就是机缘巧合。

这个阵法炼制了十六年,消耗了十六年,我屡次想要放弃,又不忍心前功尽弃,直到与前辈重逢。

前辈已经有七百多年的功力,对普通的修灵者而言,等于是一种长生之态了。

修灵者的寿命远远高于凡人,可人心永远不能得到满足。

余华英是四大家族中最年长的一个,甚至在离驭圃,他没有遇到过比自己活得更久的人。

老态渐渐显露,即便是专心修行,进展也不大不如前。

他内心有种恐惧,那是对死亡与生俱来的阴影。

于是有个念头在十六年前,突然跳了出来,如果可以修炼长生之道,哪怕是付出常人难以接受的代价,他要的只是结果。

余华英不动声色地数次催动阵法攻击韩遂为夕霜画的那个圈子,他以为韩遂在不知情下也能中招,更何况是这个看似简陋的小小阵法。

然而三次失败后,余华英精神一振,全力以赴地应对。

夕霜站在圈内,对外层的攻击毫不知情。

只见始终停留在韩遂肩头的水魄翅膀一振,夕霜眼前一道白弧光,闪现过来,她用力眨眨眼睛,数次之后突然低垂下头,继续保持沉默。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要是眼见为实,那么接下来的局面会变得更热闹。

韩遂没有给余华英更多的机会。

在他继续攻击夕霜的时候,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把两个阵法彻底撕开了。

余华英不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敞开手脚平躺在地上的韩遂,阵法与他之间的纽带彻底被扯断,连刺耳的尖叫声都不再发出,余长弦双眼惊恐地看着他。

虽然灵力没有损耗,整个人是瑟瑟发抖:祖父,他破了你的阵法。

十六年的心血付之一旦。

等到余华英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会想要去试探夕霜。

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可夕霜周围散发出来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阵法一破,维持着的景象很快就像失去了养分的植物迅速凋零,那些被吸食走的灵力这会失控的四处乱窜,还韩遂平躺的姿势正好适合收回失去的所有。

怎么会这样,祖父杀了他们!余长弦叫一声,突然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给抽干了,嘴巴还维持着说话的姿势,身体已形如枯槁。

等夕霜再眨一眨眼,哪里还有那个蛮狠明艳的余家大小姐,地上只有一具空荡荡的皮囊,轮廓才能勉强看出是余长弦的长相,这个场景有些吓人,夕霜把脸转过去,不忍心多看。

这就是长生的代价。

韩遂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绵长的灵力,源源不绝地输入他身体里,让他四肢舒展,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余家家主第一步路就走错了,选择这样的阵法,哪怕最终成了,身边人也不过是供给的一部分连渣滓都不会留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六年两个阵法相互吞噬的速度非常快,连夕霜这样灵力修为的人,也看得清楚。

余华英死命挣扎,但是双脚被牢牢地扣在阵法之上,他早就和这个阵法连为一体,同生同死,这时候想要逃命,压根没有希望。

很快阵法将他整个人也吸食成一具空空的皮囊倒在地上,也就是这时候看得出余华英的本来相貌,哪里有余七的年轻英俊,白发白须是个行将耄耋的老人了。

当小阵法彻底被余家的旧阵法吞噬后,整个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韩遂作为旁观者看得津津有味,每家擅长的阵法不同,短短一炷香时间,他看到的是拼命挣扎的同类啃噬,谁输谁赢,当真要到最后一刻,方才知晓答案了。

这时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韩遂返身正要动手,对方吓得连忙喊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被圈禁起来的,我们也是余家的弟子。

韩遂冷冷瞥了一眼,看他们身上的服饰打扮的确和余长弦有几分相似:你们刚才在哪里,阵法变动之前在哪里!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家主把我们圈禁起来,每天少几个人,每天少几个人。

谁都知道大事不妙,可又跑不掉,如今也就剩我们这几个人。

有个胆子略微大些的,张口解释道,我叫余长轩,和大小姐是一个辈,大小姐……他应该是见到了余长弦的皮囊,毕竟是熟人,依稀还认得出来。

等再看到余华英的皮囊,一时脸上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家主已经过世了吗?余家家主一心求长生,用的是禁忌之法。

十六年来为了这个阵法,献祭了多少活人的性命数是数不清了。

余家若是只剩你们几人,怕是数十年内很难再成气候。

我替你们指条明路,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一下,直奔甘家而去。

甘家家主应该愿意收留你们,只要心术正,比留在余家还要强些。

韩遂用最快速度把几人给遣散了。

只留下他和夕霜,一转身看着不吭气的夕霜,你不好奇吗?好奇,你当时被阵法吸食的样子跟他们没有两样,我是亲眼所见的。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夕霜本身灵力修为不高,即便是被阵法吸收,损耗也很小。

何况有韩遂的圈圈护着她,当真是毫发无伤。

这时候水魄扬起脖子长鸣了一声,用力煽动几下翅膀,她心口一松,笑起来,怎么与你还有关系吗?当然与它有关,若没有水魄帮忙,今天怕是难以了断。

韩遂向后退了两步,你可看清楚我脚底下。

水魄收起翅膀,依旧停在韩遂的肩膀上,看起来不闻不问,很是乖巧。

可夕霜经过提点,再看韩遂脚下,发现他的双脚离地,压根就没有踩在阵法之上。

她嘴角抽动,忍不住笑问道:是水魄把你提起来了,它怎么做到的?你养的这只灵物可好,比你想的更有用。

韩遂走入阵法的同时,感受到阵法中妖气袭人,知道不妥当,所以就想了个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只要身体不碰触的阵法一丝一毫,哪怕是再厉害的阵法,对他也起不了作用。

所以他假借水魄之名,用它把自己脱离开阵法,离地不过两寸的高度,却是万全之策。

所以你一开始看起来被抽离了灵力是假的,还有中毒也是假的。

夕霜一下子全明白了你的修为完全可以化形遁走,可你没有这样做。

我那时候要是用到了镜魄灵力,容易被余华英看出破绽。

再说了,我要是遁走,怎么把这个阵法彻底破坏。

余华英可以三分真七分假,我同样可以。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法子用在余家正合适不过。

韩遂走到余华英的皮囊之前蹲下来。

夕霜知道他在观察,对那东西心生排斥,不想走近,嘟囔道:这样还没死透,你是怕他诈尸呀。

你不觉得奇怪吗?也是十六年,这么巧合。

韩遂继续蹲着,在那张皮囊上不知道在查看什么。

夕霜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十六年前,秦云行在天秀镇捡到了出意外的小珍。

余家在十六年前得到了禁忌之术的阵法,而谢家在十六年前捡到了小珍,同时茹娘也到了甘家。

剩下的还有万家和邱家。

邱家家主那个炼尸之法绝对不是偶然所得,要是查一查可以知道年份,至于万家……韩遂的一只手按在了余华英的皮囊上,沉声笑道:你不用怕成那样,他活着的时候,见你胆子倒大,不慌不忙的,死了更不可怕。

你把手放在余长弦的身上试试。

若不是对韩遂实在信任,夕霜实在没有勇气把手放在那张人皮上面,水魄重新飞到她的肩膀上。

她咬紧牙一闭眼,索性把双手全部按了上去。

余长弦的镜魄居然没有散开!夕霜一下子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所有境界之类的修灵者一旦死去,体内镜魄散开,除了残余的偶尔会遗失在外,大部分都会被镜川吸入,沉在镜川之底,慢慢凝聚成新的镜魂。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可余长弦体内的镜魄完整无缺,甚至可以说本命镜都在,没有丝毫损耗,这怎么可能!虽然没有散,但也拿不出来,我已经试过了。

韩遂松开手,再尝试了一次。

镜魄仿佛被黏在了皮囊之中,明明是上好的资源却无法使用。

他并不稀罕余华英的这些镜魄,对他而言,即便收入体内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是对夕霜可就不同了,要不要把皮囊带回甘家,慢慢再做研究,我问问苏盏茶,她或许知道该怎么利用一下?夕霜洞察到他的心意,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我自行修炼即可,这东西就算是白送给我,日后也会膈应。

韩遂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说你呀,体内的镜魄像萤火虫一样,几时才能修成正果?夕霜嫌弃地半闭着眼指了指余华英:要是像他这样。

算不算修成正果,我宁可不要!韩遂一拍手站了起来道:行,不要别人的东西,再好不稀罕,自行修炼才是好的。

可这两人的皮囊放在这儿,万一别有用心的人摸过来有所觊觎怕是也不妥,还是带走放在甘望梅那里更妥善。

其中经过这些天,夕霜发现做人而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甘望梅的确还是值得信任的。

韩遂让夕霜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大步走出余家院落,他仰起头看了看左右,再次确定里面没一个活人了。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刚才离开的几人。

余家剩下的全陷在这个阵法里了。

夕霜大致算了算,就算余家弟子不如甘家那么旺盛,至少有一百多人。

刚才剩下不过七八人,为了一个阵法,为了所谓的长生,余华英太不值得。

韩遂左右手交叠,眼前的余家院落仿佛变成了一张薄纸,被重叠起来越来越小。

最终化诚信笺大小,飘飘然地落在了韩遂的脚前,他弯身捡起来,随风抖了抖。

夕霜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一大片的空地,喃喃自语道:没了,这就没了。

余家早就被两个阵法吸食的只剩个空壳,还真是没什么了。

韩遂把东西收起来,重新大步向前走,夕霜自觉跟在她身后,等把东西送回甘家,我们还要去一次万家,这十六年的数字,总是让人心神不安呢。

等两人回到甘家,甘望梅早就从余家逃过来的几个弟子口中把事情的大概听了个明白,专心等着韩遂归来。

韩遂二话没说把收起来的东西直接交给甘望梅手中:余家就剩这些,还请甘家家主收好,以后若是还有机缘,兴许对余家后人来说,还有开枝散叶的机会。

前辈可知余家已经没有直系子弟,剩下的那几个。

除了一个余长轩灵力修为尚可,其他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什么都不懂。

而余长轩经历过此事,再不肯承认自己是余家弟子,决定改名换姓,离开了离驭圃,去其他地方从头开始。

甘望梅口中虽这样说还,是双手把东西接过来,他见多识广,见着这个也不禁吃惊道,余家只剩这一点了!是不是很奇怪?阵法十六年间吸取了这么多,就算被毁,灵力应该喷薄而出四散逃窜。

可我除了一些自己溢出的灵力能够收回以外,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

甘家家主可曾发现异动?韩遂早知道甘望梅在离驭圃世事动荡之时,已经派了不少弟子潜伏在四大家族周围,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没有,由始至终没有丝毫异动,四周平静如水。

若非那些余家弟子口径一致,加上你们及时回归,我会怀疑所有。

甘望梅对韩遂没有掩饰,就在刚才,余家附近的四名弟子尽数归回,说法与前辈是一致的,那些献祭的灵物献祭的人呢,去哪里了!韩遂把发现的十六年这个巧合告诉了甘望梅,又问十六年前甘家可还有其他的特别之处?甘望梅细想之下,回答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韩遂发现她突然眉头一动,分明是想起什么,按捺不语,只等她自行出声。

十六年前你说茹娘到了甘家,看起来是大事儿,对甘家而言实在没有影响。

但是十六年前,甘家还发生了一些事事。

她抬眼看一下站在韩遂不远处的夕霜,与她娘亲也是我的妹妹甘望竹有关,我稍作整理再告诉前辈,暂时不想让情绪破坏了我的记忆。

夕霜站的不远不近。

并没有去留意两人的对话。

白衡齐远远见她回来,快步走过来:听说余家出事了,你们是从余家回来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愿意帮你余家已经没有了。

夕霜突然歪过头来,看了白衡齐一眼、这一眼让白衡齐有些坐立不安:你看我做什么,你是怀疑我?我问你,你是几时来甘家的。

我跟随娘亲走时,你还没有入门吧?夕霜问的有些无意。

白衡齐还是紧张起来:你们在余家发现了什么线索?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我只是随意问问,十六年前我还没有出世,你呢?夕霜做了个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你应该不在离驭圃的。

我是在你们母女俩离开离驭圃的第二年被家主收留的。

当时你们的事情是个禁忌,我隔了好些年才知晓的。

然而遇到家主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家主说不记得也好。

我尝试过几种法子,想要找回那一段丢失的记忆,可是都失败了。

白衡齐居然实话实说,边留意着夕霜表情的变化,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位苏前辈苏盏茶在来到甘家之前,?说记忆全失。

她那样的灵力修为都无法想起来,你就不用提了。

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

夕霜转过头去看向所谓镜川的方向,如果有人刻意喝过镜川之水,就会把之前所有的往事通通忘记。

可镜川九百九十九年才会出现一次,你才多大的年纪,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这种传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白衡齐立刻追问道,耳畔却听到甘望梅在喊夕霜的名字,家主唤你了,这些日后再说,我总是相信你的话。

没准我也是骗你的呢。

夕霜咧开嘴笑了,以前她觉得这人讨厌又难对付。

如今却有了改观,不知是不是自己有所成长,白衡齐在她眼里变得再普通不过。

她回到甘家只是短短的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不断地磨练,无论是眼力还是实力都在突飞猛进之中。

夕霜走出两步,白衡齐突然在她身后问道:你们去了一次余家,有没有其他的收获?夕霜想了想决定对他说实话:发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现象,修灵者死了,可镜魄未散,本命镜留在了体内。

果不其然,夕霜在白衡齐的脸上看到了吃惊的表情。

在她没有碰触到余长弦皮囊的时候,若是别人告诉她会产生这样的状况,她肯定也是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韩遂又是见证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岔子。

这件事情韩前辈知道吗?白衡齐心中想到的也是韩遂的见证,得到夕霜的确认后,他再问道,那本命镜可能从体内剥离,占为己有?夕霜摇了摇头:只能看,不能用。

白衡齐松了口气道:这算是好事儿,否则以后别说离驭圃,连整个寂望平原可能都会大乱。

一旦发生修行者死后出现本命镜留存体内,可以被他人占用的现象,那么低修为者必然会成为猎物。

镜魄融合令得自身的本命镜修为突飞猛进,为了这个目的,很多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必须和家主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

还有这件事,你为什么会告诉我?白衡齐目光闪动,这表示夕霜是信任他的吗!我相信你在甘家做出的努力,还有你也不是那么坏。

夕霜留下这句话朝着韩遂身边走去,甘家家主喊我,有什么请教?刚才韩前辈同我说了匪夷所思的情况,这个发现很危险,我想暂时保密。

不管本命镜在时候是否能被他人占为己有,只要有人获知这种可能性,必然会尝试,到时候肯定有无辜之人会因此而丢失性命。

修灵者修灵修心,光想走捷径,只会自毁其路。

甘望梅自认做事做人无心无愧,一直对四大家族对甘家地位的虎视眈眈诸多不满。

然后从韩遂口中得知余家基本消亡,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或许苏前辈会知道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可是苏前辈把自己锁在屋中,谁也不见,只能请韩前辈多走一遭了。

阿茶还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肯出来见人吗?我去见一见他她,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有个明确的说法。

韩遂的确要找个人商量,而苏盏茶是最好的对象。

夕霜正在犹豫是否要跟随韩遂一起前往,被甘望梅再次喊住:你跟我来,我有些事要问问你。

韩遂一回头见夕霜眼巴巴看着自己,低笑一声道:去吧,甘家家主可能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夕霜心念一动,甘望梅果然会把她想要的答案告诉吗?似乎眼下这个对她而言更为重要,于是她两条腿不听使唤地跟着甘望梅去了。

甘望梅走出一段路,身边再没有第三个人时,出声问道:你对韩前辈有男女之情了吗?夕霜冷不丁被这么直白的一问,嗓子眼都卡住了,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再想到甘望梅前些天她和白衡齐也是这样直白的关心,大概这人对男女之情就是这样古板的处理方式,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

她斟酌一下,想了个婉转的说法:韩遂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看出韩前辈和苏前辈之间的关系吗?甘望梅根本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搪塞,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俩有数百年的感情纠缠,你确定自己可以赢得了苏盏茶?如果你有这份决心,我愿意帮你。

夕霜不知是否应该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甘望梅说的帮她,是要帮她把韩遂从苏盏茶的手里抢过来,那绝对不是小事,而且这做派实在不像是一本正经的甘家家主会做出来的。

甘望梅的手用力在夕霜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衡齐,你们年龄相当。

看样子是我想错了,衡齐固然很好,但是和韩前辈相比还差了些阅历与风度。

苏盏茶可是数百年来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又和韩前辈有旧日情分,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既然说是想好了再回答,夕霜立刻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说。

她和韩遂绝对没有到那个份上,两人在这方面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可是又好像两人一起经历了很多。

夕霜有时候看不清楚韩遂的心中所想,可她知道这个人很好很好,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甘望梅果然是留给她思考的余地。

一路上没有催促,把她直接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夕霜一见到那道门,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她的心思被甘望梅给看破了?武月的事情我很遗憾,还有樱月。

她们都算是我得力亲信的弟子,可一个一个都出了事。

离驭圃风雨飘摇,不知该信任谁才好。

甘望梅边说边推开门,自己进了屋,又侧身让夕霜跟着进来,你虽然始终不肯承认与甘家的关系,可你心里很清楚,我们是这个世上最后的血缘之亲。

要是你娘亲当年没有一意孤行,改名换姓离开甘家,离开离驭圃,搬到了天秀镇。

那么我就是你的姨妈,我不是甘家的家主,我是你的亲人。

夕霜听她说完武月说樱月,不知为何壮着胆子开口了:我想看一看甘家的弟子谱,我进过这间屋子,武月带我进来说可以带我见的。

我深信了她,却上了她的当。

她虽然骗过了我,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那些小心思。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不管你是甘家家主还是我的至亲,你能不能……夕霜的话压根没有说完,甘望梅随手一招,那块圆牌已经落到她的手中。

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弟子谱只有历任的甘家家主可以轻易的打开,在别人面前看起来机关重重,到了她手里如同简单的工具。

甘望梅将圆牌重重往地上一掷,圆牌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裂开两半。

一束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仿佛是薄纱一般展露在了夕霜的眼前。

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就像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她傻了眼。

这么多名字这么多人,她要找到几时,才能看到自己想要看的那一个。

甘望梅驾轻就熟地用手在半空中挥舞挥舞,随即停在一处,把那薄纱一样的光束拉扯出一些,上面的字在夕霜已经骤然放大。

她看到了甘望梅的名字后面是甘望竹。

甘望竹之下有个更小的名字甘夕霜,她和娘亲的名字都在弟子谱中,而且看样子从来没有被划去过。

这和她想的似乎有些出入,是谁从一开始误导的,让她以为娘亲是因为被从弟子谱中除去了名字,才会过早离世的。

夕霜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应该是甘樱月的缘故。

甘樱月把自己的身世说得悲惨,犹如亲见,两人相互之间还有三四分的同病相怜。

甘樱月说她的娘亲名字被甘家家主从弟子谱中划去后早早过世,于是夕霜自然而然地推断出那样的结果。

你很吃惊吗?甘望梅把母女俩的名字又推回到了弟子谱的名单之中,这个做不得假,哪怕我是家主也做不到。

你看连你的名字都在上面,甘夕霜,你娘亲为你改的名字,弟子谱不承认的。

夕霜对自己是姓甘还是姓廿没有太大的讲究,她猛地抬头看着甘望梅急声问道:如果我娘亲的名字还在弟子谱中,那么她一直就是被承认的,并没有剥夺去修为,更没有被抽离掉灵力,那她为什么在天秀镇早早地过世了。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甘望梅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悲悯有怜爱还有一种复杂到说不清的东西:你娘亲过世得早,我是有预见的。

如果你一定要有一个精准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你释怀。

因为你娘亲早逝的原因是因为生下了你,你的出世缩短了她修灵者的寿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不信夕霜的嘴巴张开又闭合,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可能是想痛斥甘望梅说谎骗人,可她知道作为甘家家主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甘望梅说的都是真话,她苦苦追寻的真相,那个所谓害死她娘亲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她自己。

甘望梅把弟子谱重新收起,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给所有的甘家弟子留个念想,作为甘家现任家主,她的名字这长长的目录中并没有比任何人更显眼。

她看着夕霜脸色惨白,有些时候真相不是那么轻易获得的。

真相很残忍,会让人承受不住。

两人从屋中出来,甘望梅见夕霜始终不开口,反而有些担心:这是注定的事情,你娘亲心里当时也很清楚,你不必自责。

她想要把你生下来,是她想要的决定,与你无关。

夕霜惨笑一下,不肯与她的目光平视。

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心平气和与甘望梅并肩而行,对方还主动安抚她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以前恨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娘亲。

离开离驭圃之前的那些记忆,我还能囫囵记得。

那时候,娘亲很美很开心,可一转眼我们到了天秀镇,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我不能恨你了,经过这么多事恨不起来了。

一旦没有了恨,夕霜反而有些茫茫然。

甘望梅一心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又问她要不要进一步了解傀儡镜的用法。

夕霜本没有心思研究,可一来这是甘望梅的好意,二来她的确需要找些事情来让自己不要钻牛角尖。

于是用力点点头。

甘家一共三面傀儡境,最小的被夕霜的水魄一口吞了。

没多久,水魄化出实形而出,处处显得与其他饲养的灵物大不相同。

虽然没有人点破,夕霜多半也能猜想的出来,水魄与那块傀儡镜本身脱不开干系。

特别是水魄可以赋予其他人看到本来看不到的景象,这一点镜子本身的特性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夕霜很是奇怪,要知道傀儡镜得来不易,水魄吞了那一块,虽然不大也是稀罕之物。

甘望梅却不曾追究,始终没有正面提起。

我记得那块傀儡镜不是放置在了密室之中,先前倒是在你的屋子里,后来被苏盏茶发现之后又出了意外?夕霜这句话一出口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甘望梅的住处不止一个地方,刚才放置弟子谱的,还有先前方便她与各个弟子交流对话的,甚至是白衡齐亲自把傀儡镜送过去的。

每一间屋子前后设置都一模一样,连屋外的花草植被全部分毫不差,她怎么会到此时才发现不对劲!甘梦梅看着夕霜用力捶了一下自己脑门,知道她想出其中的奥妙:是不是越简单的,越容易被忽视。

韩前辈应该早早就看出来,可他那样的心胸,不会将这些小事挂在嘴上?我倒是很期待你几时能发现,这会儿也不算晚。

夕霜一听这话更觉得惭愧,她连最基本应有的观察能力都没有,别说是韩遂发现,怕是水魄的早就发现了。

而她只以为来来去去都是同一间住处,果然是疏忽了。

等到甘望梅再一次推开屋门,傀儡镜就大大咧咧地放置在桌面上,哪里还有什么密室!夕霜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老狐狸,怕是那个密室当时也是障眼法。

不过是为了更妥善的偷窥到苏盏茶的一举一动,既然被对方发现,再没有相同的手法可以隐瞒。

甘望梅索性把傀儡镜拿出来摆放在外头,根本不怕被人拿走。

大张旗鼓地把苏盏茶迎到甘家视若上宾,结果又不放心地在暗处偷窥。

夕霜觉得甘望梅的做派有些好笑。

可这是非常时期,整个离驭圃不动荡不安,甘望梅即便这样严防严守,甘家还是出了大大小小的岔子,要不是白衡齐还算得力,怕是早就手忙脚乱,分身无术了。

傀儡镜的用处先放一放,我带你走一遍,让你解惑。

甘望梅关闭了屋门,退身而出。

其实说起来是非常简单的手段,先前没有发现是观察地不够仔细。

甘望梅刻意放缓脚步带着夕霜转过一道走廊,夕霜经由她提点,主动向两边张望。

发现随着两人的走近,景色渐渐有了变化。

原先还是山石重叠的园景,一下子又变得和甘望梅屋前的摆设一模一样,很快眼前出现了一道门,甘望梅推开门去,里面依旧是相同的场景:你看明白了吗?夕霜看明白了,并非是甘望梅设置出多处一样的屋舍,而是心随所动。

她走到哪里,陈设跟着她而变化,真正是极佳障眼法来的。

夕霜哪里知道堂堂一个甘家家主在自己地盘,还要使这种小伎俩,更不会去留心细节问题,所以理直气壮答道:甘家家主这是防着内贼呢。

甘望梅轻笑了一声道:也对,防着小贼。

边说别用眼角余光瞄了夕霜一下。

夕霜想到自己承认摸进甘望梅的屋子里去偷拿弟子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小贼,落下了话柄,脸色略有些尴尬。

我刚才问你的事儿,你确定好了吗?甘望梅话风一转夕霜没反应过来,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问你对韩遂是什么想法,他对你又是什么态度?这个问题问得相当亲昵,甘望梅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可夕霜绝对不愿意在她面前剖开了心思:暂时不想这些,等我回到天秀镇再说。

怎么你还要回天秀镇,甘家不好吗?你可是甘家的人!甘望梅脸色一沉,明显有些不悦,天秀镇那个地方绝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不管如何,天秀镇是我娘挑选的,我相信我娘的眼光。

再说我住在天秀镇这些年,太平无事。

反而是离驭圃,处处是陷阱,一步走错就要丢失性命,我可不敢长待在这。

夕霜,没发现自己不断和甘望梅口角顶撞,两人之间的隔阂反而消除了不少。

家主,谢家谢安在求见。

有弟子匆匆来回话,他在门口大喊大闹的,说是谢家主母至今未回,所以上门来讨要人。

甘望梅眉头一蹙怎么回事?秦云行带着小珍当时稍作休整后便离开了,秦云行要让小珍回到谢家调养生息。

算起来相隔了不少时间,怎么会还没回到谢家?秦云行的能耐,甘望梅很清楚,这女人一手能把甘家院墙拆了大半,杀伤力绝对不在巨型的嵌观丸之下,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把他和小珍一起掠走,对手恐怕是个更厉害的人物。

让他稍安勿躁,我立刻去见他。

甘望梅向前先走了几步,夕霜也跟了上来,怎么?你和韩前辈离开时,见过她们两人?不曾见过,我和韩遂直接去的余家。

夕霜对谢安在心存好感,不想他因为一时冲动在甘家受了伤,所以才想跟着去看看。

可这样的话绝不能在甘望梅面前提起,否则这一位长辈怕是又要多想。

你过去做个人证也好,我听秦云行说起谢安在对你一直另眼相看,恐怕还是记着小时候的情分。

你说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记得多少?甘望梅突然伸手抓向夕霜的肩膀,夕霜一惊,下意识往后躲,甘望梅手臂又伸出些许,听到一声怒喝。

你放开她,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对她穷追不舍!分明是谢安在的声音,他一到镜势扬起,二话不说冲着甘望梅打了过来。

甘望梅哪里会被一个晚辈偷袭中,闪身避让过,那镜势砸在地上,击出金石之声绝对是使足了全劲的。

甘望梅不住冷笑:你们母子都是一个脾气,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不用分,我眼睛看见了,你要抓她伤她。

谢安在一个错步,横在了夕霜和甘望梅之间,既然我在,由不得你伤害夕霜。

夕霜突然变成了被保护者,看着谢安在坚挺的背影,又不能说甘望梅绝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只是刚才那一下有些突然,让她受了惊。

她生怕打击到谢安在,于是轻轻说道:可能甘家家主是想问我要紧的事儿,一时情急才会出手,你问清楚再打也来得及。

你别怕我总护着你的。

谢安在连头也没回,依然把夕霜牢牢的护在自己身后正面,迎接甘望梅的冷眼扫视。

甘望梅并没有要对晚辈解释的道理,这是甘家,不是谢家。

谢安在一路闯过来,想必也打伤了几个甘家弟子。

要不是秦云行下落不明,刚才就会出手替秦云行教训教训儿子。

这做娘的是怎么教的?跑到别人家来撒野,还要保护别人家的姑娘,要不是看谢安在长得眉清目秀,那就是个二傻子。

她是甘家人,在这里才最安全,不用你护着。

你娘是怎么回事儿,先说正事。

甘望梅不屑与他动手,可谢安在依旧固执地不移不动,倒是升起些火气了,我说了我不会伤害她,我和她才是血亲关系。

我不信。

谢安在直接抛回来三个字。

甘望梅不怒反笑的:我为什么要你信?我说话从来一是一二是二,我给你解释是给你爹娘脸面。

否则的话刚才一招就把你打出甘家,让你长长记性。

别废话,快说你娘怎么了!谢安在是个孝子,这时候见甘望梅的关心不是作假,而夕霜看起来也毫发无伤。

夕霜又在身后偷偷扯他的衣角,谢安在连忙把秦云行带着小珍离开谢家,匆匆赶赴到甘家说要阐述清楚一些往事,而至今未回的过程全部都说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愿我爹本来就反对我娘带着小珍走,小珍在外诸多不便,又容易引起他人窥视,可我娘要一意孤行说必须给你一个交代。

现下她至今不回,我才出来寻找。

可在院门口有甘家弟子同我说,我娘早就离开,所以要请甘家家主给我一个解释。

谢安在数次尝试与秦云行联系,根本没有回音。

又是解释,甘望梅最不喜欢的就是解释。

可秦云行和小珍两人若是同时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还真是个麻烦事儿,所以她愿意给谢安在解释。

你娘带着小珍过来这里,暂时已经安妥,但是小珍受了点伤,所以要回到谢家休养。

她们早早离开,我并没有强行扣留我和你娘的交情很好,又始终没有产生利害冲突,所以我以甘家家主名衔保证不会对你说谎。

你娘失踪了,我们想办法找出她和小珍的下落。

事不宜迟啊,干完没立刻安排地址分成几路外出寻人,又带着夕霜匆匆去找韩遂。

苏盏茶住处的房门虚掩,甘望梅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两位前辈,外头出了点事儿,想请两位帮忙。

怎么又来了,你去……苏盏茶的声音柔软中还夹杂带着哭音,不知在伤心什么。

可语调中又带着说不清的娇态。

甘望梅下意识地去看夕霜的表情,要知道屋子里两人可都是几百年的修行,要真说有些什么事儿也不足为奇,可怜夕霜十多岁的阅历怎么能比。

可夕霜一点不介意,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房门,看韩遂快步走出来开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夕霜忍不住弯下腰来笑起来:我猜到了,果然是这样。

甘望梅瞪着眼前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一时半会儿没把他和一直满脸虬髯的韩遂联系到一起,这人是谁!她试探着唤了一声韩前辈,其中迟疑让夕霜笑得更大声。

可不许你笑了,这是答应好的事情,我是个守诺的人。

声音一出,果然是韩遂。

甘望梅方才反应过来,韩遂答应苏盏茶要恢复到原来的相貌。

中间经历了一长串的曲折,这会儿两人见了面,韩遂算是让苏盏茶如愿了。

可眼前这人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一下子从云端的德高望重,落到了眼前的嘴上无毛。

甘望梅接着要的话,居然说不出口。

怎么了?韩遂知道两人这样赶过来必然是出了事儿,余家已经消耗殆尽,莫非是剩下的三家又出了岔子。

离驭圃真是中了毒咒一样,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几时能到尽头。

也难怪苏盏茶有些厌倦,方才同他说找个机会、寻个借口远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再不要参与这些所谓修行者之间的尔虞我诈。

韩遂被苏盏茶说得有些心动,他在外游历多年自由散漫惯了,这是跟着夕霜过来一路抽丝剥茧,脚步不停,居然没完没了。

他想念那些云淡风轻的日子,可曾经答应过夕霜的话不能违背,正处在两难之间。

谢家主母秦云行带着小珍回谢家的途中失踪了,谢安在已经过来找人。

这一路想必他没有少摸爬捆打,可一点线索没有。

如今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必须要把两人给找出来才行。

甘望梅不说,夕霜来说。

夕话音一落,就听到苏盏茶在屋中发出咯咯笑声。

有人失踪的话题有这么好笑吗?小姑娘说这话我倒是信了,可寻人何必要通知我们?甘家家主手中可有最好的寻人道具,是不舍得拿出来用,还是不放心我们两个,生怕是我们带来的不安定元素,所以时不时要来窥视一眼方才安心。

苏盏茶这话虽然带着笑意,软刀子一样不客气的全冲着甘望梅而来,小姑娘,傀儡镜可曾听说过吗?傀儡镜还能找人,夕霜真的一点没想到,甘望梅前头说了一半的话就是想告诉她,傀儡镜的用处有多大,这本事要用在刀刃上,这会儿真是用得着。

甘家家主手中好好的宝器,大事不用,只专程用来窥视我的一举一动有多大的意思?家主若是对我不放心,将我遣散出门便是。

我从不爱强求别人,只当感激收留之恩,随即远离。

为什么家主不当面告知呢?苏盏茶说话依旧是文绉绉的口气,没听出烟火味儿,可惜心下那些不满还是快要爆发了,用话语逼着甘望梅赶人。

夕霜偷偷看了韩遂两眼,这人脸上收拾干净了,连眉眼都变得愈发峰峦起伏,煞是好看。

她一直知道韩遂的相貌不俗,可见到了真面目,不知为何多看一眼心跳就加快一分。

她索性不敢正面平视,而是将目光错过。

这人怎么长得这般俊朗,都说白衡齐生得英俊,可与韩遂一比。

中间怕是还差了星辰之遥。

不曾想,这偷看的目光被韩遂捕捉个正着,他没有避开还对着夕霜挤了挤眼。

夕霜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可是害羞的心绪想藏都藏不住。

她和韩遂自从相识以来一直坦荡磊落,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苏前辈既然提起这个话题,那我就敞开了说。

甘家的傀儡镜出了问题,要用来寻人是做不到。

我已经派出不少弟子前往查找秦云行和小珍两人的下落。

还请苏前辈出手相助。

甘望梅直言不讳道,怕是只有苏前辈才能够修复这面傀儡镜了。

夕霜赶紧把神识从韩遂身上拉扯回来,上一次傀儡镜出现裂纹,正是被苏盏茶隔镜攻击,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苏盏茶是寂望平原的第一制镜高手,会制镜就会修复,手法一定也十分高超。

所以甘望梅为了救人才过来请求帮助,可她看苏盏茶的表情懒懒闪闪,丝毫没有紧迫感,怕是很难答应下来。

阿茶,帮人总是要帮的。

你若是可以修复。

就帮甘家家主这一次。

韩遂似乎不清楚发生过什么。

听得苏盏茶一身冷哼:甘家家主比谁都清楚,那一面傀儡镜到底是怎么会裂开的,所以我会修也不帮你修。

阿茶。

韩遂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一点小恩怨先暂时放在旁边,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斤斤计较?苏盏茶听了韩遂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脸委屈:甘家家主用傀儡镜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被我发现以后还不知道收敛。

她曾经被身边人攻击差一点丢失了性命,中间还丢失了几百年的记忆,现在做人可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苏盏茶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甘家家主虽然始终好心款待,留她住在甘家可也是别有用心为甘家。

重新布下阵法,修砌院墙算是已经扯平,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她随时可以离开。

甘望梅听她的话,知道是不愿意帮忙。

事态紧张,时间流逝一分对失踪的两人威胁越大。

她原来也是心高气傲的脾气,自然不肯在苏盏茶面前苦苦哀求。

于是衣袖一挥,转身就走,夕霜有些为难,不知该留下来看韩遂愿不愿意相劝苏盏茶,还是应该跟着甘望梅去看看谢安在的现状。

她一抬头见到韩遂的目光,并没有往甘望梅离开的地方多看一眼,而是全放在了苏盏茶的身上。

两人站的很近,韩遂低声不知说些什么,苏盏茶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应该是得到了安抚。

夕霜突然心中有气,韩遂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就算是个不相识的人,出了问题他都愿意出手相助。

秦云行好歹也算是个熟人,更何况小珍的体质特殊,还真不能落在坏人手中韩遂怎么不劝劝疏盏茶,反而很赞同她的做法一样。

这边苏盏茶说要离开,没准他也心心念念想着要离开。

这念头一出来,夕霜更气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深,吸了口气还是决定追上甘望梅。

不就是修复傀儡镜吗,她好歹也是个镜师。

哪怕没有苏盏茶一成的功力,只要肯尽力没准就能成了。

甘望梅走得不快,似乎本来就在等着她,听到脚步声露出点笑容:是不是韩前辈也没有办法说服她?夕霜不能说韩遂压根就没有劝架的意愿,硬着头皮道:我也是镜师,你把傀儡镜交给我,我试试行不行?甘望梅看着她,眼底微微有些柔软:要是平日里交给你没有问题,这一次不同,时间太紧,傀儡镜不能用,就找不到秦云行和小珍的下落。

我相信你需要一段时间可以让它修复成功,可我们真没有时间了。

那苏盏茶要走,我们该怎么做?夕霜这一次完全站在了甘望梅这一边。

听到夕霜说我们,甘望梅心里很是宽慰,这是在无意识中把自己当成甘家人了。

甘望梅不急不缓,反而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或许还有其他法子,虽然没有傀儡镜那么方便,但也并非不能用。

谢安在已经等得脸色焦急,一看到两人出现,立刻迎上来:甘家家主可有发现?暂时没有弟子回来禀告找到什么线索,你也不要太着急,你娘多半是被困住,真要有人伤她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

甘望梅突然发现谢安在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所隐瞒,困住并不可怕。

可你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些。

哪里出了岔子,小珍吗?谢安在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说出小珍的体质特别,当年秦云行为了保住她的存在,又不让她因为体内对血液渴望的冲动而出去害人,用自己的镜魄在小珍体内划下了一道禁令,让小珍可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压制本能。

所以哪怕是在先前的对战之中,小珍受了重伤也没有破坏这道禁令。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走火入魔要是禁令不在了呢?夕霜突然插嘴问道。

她会对身边最近的那个人不利。

小珍已经不是当年的孩童,我怕她对娘亲出手,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谢安在本来明亮的眼眸黯淡无光,哀求地看着甘望梅,我知道甘家有办法可以寻人,而且是最快的速度,所以才来求上门。

为什么依旧找不到我娘亲的下落,为什么!你娘失踪这件事,谢家家主可知晓?甘望梅的问题,一针见血,你是瞒着父亲来甘家求援的。

你父亲一直不喜欢小珍,觉得她留在谢家是个祸害。

这次出事,无论你娘亲最后会是什么原因失踪,你父亲都会把罪名安在小珍上。

这不是你娘亲愿意见到的,所以你只能来甘家。

我爹会杀死小珍,他一定会这样做。

可这些年,我娘不曾踏出谢家一步也是为了小珍,她总说小珍留在谢家有用,可她不愿意告诉我,用处在哪里。

谢安在手背一暖,他低头发现是夕霜的手指按住了那个位子,是让他不要着急,静下心来才有线索。

甘望梅没有要咄咄逼人的意思,更相信谢安在不会在要紧大事上撒谎。

她大致了解情况后,给出一句明确的答复:你说的甘家擅长找人,可是这件宝器前不久遭到损坏,暂时无法使用。

但我还有个笨法子。

只是你要吃点苦头。

能找到我娘亲,确保她安然无恙,我不怕吃苦。

谢安在早就做好了决定,小珍是个隐患,娘亲把她养在身边又不肯说出理由,必然有其道理。

他相信娘亲,所以不惜背着父亲,宁愿来找甘望梅商量。

甘望梅让谢安在就地而坐,一手搭在他的后颈上。

夕霜立即退开三步,为两人护阵,眼见着甘望梅出手把谢安在的本命镜硬生生从体内往外拔。

谢安在完全了解她这么做的意图,咬着牙关,额角瞬时渗出冷汗。

虽然他始终没有吭气儿,夕霜知道那种痛就像抽筋削骨一样。

甘望梅调用体内镜魄流传,谢安在的灵力修为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以和白衡齐不相上下。

尽管没有受到抵抗,取出他体内本命镜本来就是禁忌之术。

消耗的灵力极大,她的脸色发白,下垂的左手微微发颤。

这些都被夕霜看在眼里。

她飞快调动自己所学之术,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助其一臂之力了吗!谢安在忍不住痛,一声低吼,本命镜从脖颈后凸现出半块。

甘望梅正待一鼓作气,突然她不知从谢安在的本命镜上看到了什么景象,双肩一颤,凝结起来的灵力突然涣散开来。

夕霜一看不对劲,赶紧要上前帮忙,她肩膀一耸,水魄脱身而出,比她更快一步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谢安在和甘望梅同步喷出一口黑血,双双溅在地上。

水魄正好飞到两人接触的位置,一双利爪抓住了谢安在的本命镜,将其直接推回到体内。

谢安在身体一歪直接晕倒在地上。

甘望梅单手按住胸口,跌跌撞撞往后摔了十多步才勉强站住,口中喃喃重复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甘望梅到底看到了什么!夕霜赶过来扶住她,发现她双手冰凉,体内气血翻腾几乎不能控制,一下子慌了阵脚:你别动,千万别动,等我去喊韩遂过来帮忙,他可以控制住你们的伤势。

夕霜偷眼看一下谢安在,发现他脸色青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伤及何处,哪里敢去碰触。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苏盏茶的住处发现房门紧闭,这时也顾不了许多用力砸门:韩遂,韩遂你出来,出事了。

他不在这里,已经离开了。

苏盏茶的声音,冷冰冰的传了出来。

夕霜一愣压根不相信这种说辞,韩遂刚刚还与苏展茶同在,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她继续拍门:韩遂,你出来!真的出事了,他们都受伤了,需要有人帮忙疗伤。

依然只有苏盏茶的声音:我和你说他已经离开,你再乱敲门,别怪我不客气。

夕霜才不管她说什么,直接一脚把房门给踹开了。

她好歹是在天秀镇长大的,市井之相什么没有见过,反而是苏盏茶从没有被人这样骚扰过。

脸色极其难看:你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夕霜无视她的存在,左右看,果然屋中没有韩遂的人影。

突然脖子一痛是苏盏茶气急之下,单手握住了她的脖子更不让她挣扎。

夕霜哪里是她的对手,被掐得无法喘气,正要调动镜魄抵抗,苏盏茶又是先一步一掌击在她的腰腹之处让他无法聚集灵力:就凭你这一点微弱的灵力,你想和我对抗!韩遂也不知是招了你什么道,居然一直护着你。

今天我替你死掉的爹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夕霜的镜魄本来不成形,被苏盏茶这样重力一击,感觉到体内经脉都要震碎。

在甘家好不容易孵养出来的内核,恐怕这次是保不住了。

她来不及惋惜,听到脑后一阵风声,知道是水魄察觉到她身处险境,赶来相助。

水魄同样不是苏盏茶的对手,他生怕苏盏茶在韩遂看不见的时候,对他们痛下杀手,想要提醒水魄离开。

可是脖颈要害被苏盏茶始终握住,她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哪里还有余力来帮水魄脱身。

水魄与她已经心意相通,她勉强召唤水魄,让其一定要回到自己身体中,绝对不能在此时与苏盏茶正面抗击。

韩遂不在这里,甘望梅又受了重伤,整个甘家没有人是苏盏茶的对手,就算苏盏茶要杀了她,也是轻而易举。

水魄勉强争了两次,还是听从夕霜的召唤重新回归到身体中,苏盏茶本来一击必中竟是落了空,直接打出房门,在院中激起巨大的声响。

她本来就是想给夕霜一点教训,并不是要其死,否则韩遂回来依然会因此责怪她。

她不想因为这么一个小姑娘和韩遂心生不快,这里动静一大,很快会有人赶来查看,她手一甩把夕霜从屋中扔了出去,随即两扇房门砰砰关闭严实:别以为我动不了你,今天饶你一条命,下次看到我绕道走。

夕霜摔在地上,全身骨骼散开一样,想要爬起来都做不到。

幸亏白衡齐听到动静,心生不安匆匆赶来,一见夕霜披头散发摔躺在地上,不知什么情况,连忙要把人扶起。

夕霜被他的手一碰,疼得全身哆嗦。

嗓子眼的位置似乎被苏盏茶用特殊的手法锁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尽管白衡齐连声问了几次,这是怎么了,可夕霜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勉强抬起手指着甘望梅和谢安在受伤的方向,示意白衡齐快去想办法救人。

千万不要出现秦云行和小珍下落不明,这里还有人为了找出失踪的线索搭上了性命。

白衡齐这个时候哪里肯走开,一手握住她的手指,连声说道:你不要担心,没事的,没事的,我立刻让家主替你疗伤。

夕霜使劲翻了个白眼,这人就知道家主家主,家主甘望梅别说替别人疗伤,这会儿怕是自顾不暇。

她使尽全力把手指从白衡齐的手掌心中抽离出来,还是固执地指着那个方向。

白衡齐只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碰触,正暗暗心伤,见她的坚持总有道理,连忙把人打横抱起,哄着道:行行行,你要去那边看看,抱着你过去那边,你千万别乱动,免得加重伤势。

等到白衡齐见到甘望梅吐了几口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差点没把怀中的夕霜直接松手摔在地上:家主又是怎么了,难道有外敌入侵,偷袭了家主!夕霜没办法解释,她能做的只有重新让水魄脱形而出。

水魄曾经与她说过话,可是从蛋中孵出后,再没张过口。

她尝试着让水魄把心中所想的话说给白衡齐来听,然后体内的灵力怎么都调动不起来。

正如她先前所想。

那颗内核怕是已经被苏盏茶震得四分五裂,难以保存了。

这边的甘望梅还能勉强调整灵力,躺在那里的谢安在始终一动不动,让夕霜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心里一急一跳,突然有什么热烘烘的感觉,从胸口挣扎着要浮出体外。

这时候夕霜也顾不得许多,任由那股力量冲破而出,也就是同时她听到水魄开口说话了。

那是和她在蛋壳中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声音:家主想要查询谢家主母失踪的下落,不巧和谢安在一起走火入魔,你快快去为家主疗伤,我这里暂时没有生命之忧。

白衡齐一时没有接受水魄还会说话,看着那张鸟嘴一张一合,声音虽然陌生语调却完全是夕霜平时的习惯。

他再看甘望梅的确也是这个情况,连忙跑到其身后调动灵力助力。

甘望梅血气翻腾的状况没有丝毫的扭转,白衡齐必须帮忙把私下乱窜的灵力收回到体内,在全神贯注之前,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家主的修为不可能会走火入魔的。

夕霜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她知道甘望梅必定是在谢安在的本命镜中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才会如此。

可她看不见,她什么都看不见,谢安在的本命镜又已经重新引回到体内,否则这会儿早就是一具尸体。

她勉强自己向前移动,发现虽然不能说话,身体还算控制得住。

水魄察觉到她的意图,抓住她的肩膀,给她借力,将她一直提携到了谢安在的身边。

夕霜用手放在谢安在的鼻端下试探微弱的鼻息,这人活着,这人还好活着。

------------第一百三十章 因祸得福夕霜是唯一目睹甘望梅和谢安在出意外的旁观者,可是她被苏盏茶伤害又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白衡齐不断提问,她稳住心绪,渐渐和水魄产生默契,把脑子里想的让水魄来替她说话。

家主一时心急,应该是动用了禁忌之术,想从谢安在的本命镜中查找关于谢家主母的下落。

本来一切很顺利,谢安在的本命镜已经被抽离出半块,可是家主应该在本命镜中看到了什么场景,一下子心浮气躁无法凝聚灵力,被禁忌之术反伤,才会造成目前的状况。

水魄的嘴一直在动,结结巴巴地总算把这复杂的情况给说清楚了。

白衡齐这会儿只能听不能说,他发现甘望梅受的内伤要比看起来更重,体内这么多四处乱窜的灵力。

每一股都需要消耗更多的灵力来把其归为,撑不了多久他体内的灵力空空再使不上劲了。

夕霜始终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两人的反应,这边又小心地把自己的灵力输了一点给谢安在。

两人的实力悬殊,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如果韩遂在这里就好了,韩遂的话一切迎刃而解。

夕霜想到这里不禁心生恨意,韩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苏盏茶到底利用韩遂离开甘家去做什么了!尽管白衡齐能做的有限,甘望梅在恢复了两成功力后勉强能睁开眼,她首先去看夕霜,似乎在询问谢安在可安好。

夕霜不敢说其他只点点头,至少人还活着,甘家应该会有办法助其恢复。

白衡齐搀扶着甘望梅站起来,夕霜真想上前去问一句,你在谢安在的本命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会如此失态,以至于自己走火入魔!她发现甘望梅的脸色极差,不仅仅是因为受伤。

甘望梅冲着她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来,有话要说。

夕霜不太放心地把谢安在勉强放在地上,快步走到甘望梅身前。

对方勉强抬起手在她的咽喉处画了个十字,夕霜感觉被锁住的位置一松,喉底发出一声咕噜,果然是能开口说话了:是不是出事了!秦云行死了。

她死的位置我已经看到了,稍后会画出来,让衡齐带人过去把尸体搬回来。

这就是我在谢安在的本命镜中看到的场景,他这会儿没醒也是好事儿,如果他醒了就由你来把这个告诉他。

甘望梅和秦云行表面看起来谁也不服谁,可同在离驭圃数十年。

两人的性格还是很心心相惜,秦云行一死,对其的打击果然不小。

谢家主母是被杀害的吗?夕霜头皮一紧,背后嗖嗖发冷。

谢安在为娘亲担惊受怕,甚至上门来求人,要她把这噩耗告诉他,实在于心不忍,是谁下的狠手,你不是说她的修为高强,要杀死她绝非易事。

我只能说不是小珍,你还记得谢安在的话吗?谢安在说小珍若是失去控制,会忍不住对身边人下手,发狂后吸食其全身血液。

可甘望梅看到的场景是秦云行被利刃所伤,腰腹处现出可怖的伤口。

对方居然没有用灵力也没有镜势攻击,秦云行明显是不敌其手。

这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杀死秦云行的人应该不属于离驭圃。

夕霜心一动,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甘樱月说过她为什么会受伤!正是因为她在外面见到了她死去多年的娘亲,其实那妖怪只能变幻出一张脸,那脸与心中所想的至亲是一样的,应该当时才会疏忽之下,身受重伤:你说谢家主母遇到的会不会也是这个?甘望梅用力点点头道:你要是没说,我差点忘记了。

秦云行必定是看到了其他的幻象,才会没有防备,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衡齐立刻过去找到秦云行的尸体,还有如果小珍在她左右,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把小珍带过来,这时候小珍不能回谢家,更不能落入别人的手中。

白衡齐这个时候极其不愿意离开甘家,一来,他刚才消耗过大,需要时间恢复。

二来,连家主都身受重伤,甘家又有谁来守护?你不用担心甘家的安危,院墙那边的封印阵法绝对不是儿戏,。

我会另外派遣出十六名弟子结成阵法守在那里,暂时没有人能攻击的进来。

况且甘家目前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可以觊觎的,只担心一件事。

甘望梅飞快看了夕霜一眼道,韩遂不在对不对?夕霜刚想问你怎么猜到,答案显而易见。

要是韩遂在,她刚才去找救援,还是韩遂古道热肠的,早就过来帮忙。

夕霜去了又来,眼睛红肿,披头散发,明显不但没有找到韩遂,还被苏盏茶趁机给教训了。

甘望梅是个护短的性子,平日里自家弟子在外都不能受委屈,更何况夕霜还是她的至亲。

哪里看得下去这个,她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要委屈,苏盏茶施压在你身上的,我会向她讨要公道,绝不手软。

夕霜知道甘望梅的性子火爆,生怕她身负重伤之下,还去找苏盏茶评理。

这个时候的苏盏茶完全暴露出狂妄自大、高高在上的嘴脸,绝对不是好相处的对象。

甘望梅这样巴巴的招上前去,非但打不过、骂不过,只怕会在自家地盘上受辱。

这个时候,甘家家主威严必须稳定。

甘家多少双眼睛在明在暗地看着甘望梅,莫说她毫发无伤、意气奋发的时候,尚有人在蠢蠢欲动。

一旦她受伤的消息传出,甘家上下怕是要引起更大的震动。

我有个法子想为家主整理仪容。

夕霜想的十分周到,甘望梅刚才吐了血,这会儿衣襟上、裙摆上血迹斑斑。

这一路走回去,多少弟子都看在眼里,不用明说也知道她必定是受了重伤。

不!不能让这样狼狈的甘望梅出现在众人面前。

甘望梅眉头动了动,先是飞快地把秦云行受难的地址告诉白衡齐。

等白衡齐前脚一走,她转过身来重新打量夕霜:你说你要问我收拾仪容?夕霜点点头,她的本命镜虽然不给力,可身为镜师还有些其他的手法。

得到甘望梅的认可后,她示意甘望梅转过身去闭上眼,本来她还想再强调绝对不会在背后伤害,甘望梅却十分信任她的样子,二话不说,转过身再也不动。

这个法术并不复杂,却是夕霜惯用的。

夕霜以前曾为各种修灵者打造本命镜,那些修灵者外貌千奇百怪,等到本命镜好不容易成功,却没有办法嵌入到对方的身体之内,身魂异样,残缺不齐。

于是夕霜就用此法,把修灵者勉强收拾成正常的模样,正好适合打造后的本命镜体大小尺寸。

她的双手飞快在半空中结印,把甘望梅整个人的轮廓从头到脚给画了一遍,口中喝道:起!很快眼前的甘望梅一群完全变成簇新的模样。

那些鲜血的痕迹,还有褶皱的狼狈,尽数不见。

除了甘望梅的脸色还略有苍白,旁人是怎么也看不出她刚受到重创。

甘望梅低下头来打量了自己一眼:你这法术虽然简单倒是管用,这时候人心不能乱。

夕霜见她完全了解自己的想法,又过去把地上的谢安在重新搀扶起来。

谢安在的灵力得不到调整,伤势郁结在体内,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她有些头疼的看着甘望梅道:与其这个时候把噩耗告诉他,不如让他昏睡着。

或者我另外用镜势造一个梦给他,告诉他所发生的这一切。

甘望梅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停留在了夕霜的腰腹处。

她先是沉默,然后勃然大怒道:苏盏茶打了你,而且歹毒地正好打在你本命镜所处的位置之上,她就是故意的!夕霜不知道甘望梅从何看出苏盏茶的一掌位置,她的衣衫丝毫不见破损,她的身体也没有多大的异样,这会儿甘望梅一提起又有些可惜那刚成型的内核了。

你也受了伤,为什么不说!甘望梅勉强走到她面前,单手贴在了她受伤的位置,你的本命镜没有办法修炼成形,那是因为你娘亲的缘故。

她生下你的时候,你先天不足,早就有人预知过你,不是一个完善的修灵者,你甚至会不如一个普通人。

夕霜听自己曾经被贬低到这个程度,非但没有动气反而笑出声来:那我现在能修炼成萤火虫一样的镜势,是不是已经算是奇迹了?因为分散成萤火虫,所以你从来没有计算过自己的镜势到底有多少力量。

甘望梅在她受伤的位置拍了几下,苏盏茶虽然心思歹毒,却在无意之中帮了你的忙。

她把我好不容易聚合起来的内核都给打爆了,下一次要重新修炼出来还不知要等到几时?要说她是为了我好,我是不相信的。

夕霜跟随甘望梅的动作,勉强调动体内的镜势。

她诧异地发现,甘望梅的手掌离开她的身体以后,她能重新感觉到体内的内核了。

刚才明明消失殆尽连渣滓都没找到,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了?非但如此,为何还变大了,差不多有她拳头的大小,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说了苏盏茶这一击,你是因祸得福了,现下你内核有这么大。

甘望梅大致用手比了一下,虽然比不上多年苦修的修灵者,却比你原来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我发现你的内核同别人的不太一样。

这一点刚才甘望梅伸出手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夕霜的内核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能把她体内的镜势夹带着灵力从两人接触的部位吸收过去。

那力道并不霸道却绵长有力,让人无法挣脱。

甘望梅甚至相信要不是夕霜,心思单纯清澈,仅仅凭借这本事至少刚才能把她体内一半的灵力吸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如果吸走的灵力还能被夕霜占为己用,那么这个内核的功能就有些逆天了。

这也就能解释的过去,刚才夕霜虽然被苏盏茶打了,自身的灵力还提高了。

她应该也吸收了苏盏茶一部分的灵力,而且两人同为镜师相互融合起来也更为容易,所以在夕霜不知不觉之中的内核大了三圈都不止。

引祸得福,真真是好人有好命才对。

夕霜有些惶恐地看着甘望梅露出一丝笑容,刚才不是还怒气冲冲说要去找苏盏茶问个究竟讨回公道,怎么一转眼祸事变喜事了。

对于天秀镇来说,离驭圃是修灵者的聚集之地。

可在整个寂望平原呢,我们又见过多少修灵者。

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告诉你,你的镜势多年无法成型,从萤火虫慢慢聚集也是一种修炼的过程。

甘望梅唤来两名弟子,把谢安在送回到屋中。

她大致清楚谢安在伤在哪里,只要用灵药调和调立时服下,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大半,反而是她被禁忌之术反噬,受的伤还严重些。

夕霜知道她强硬的外表是一层伪装,心里实在不放心,无论甘望梅走到哪里,她寸步不离。

白衡齐出去办事,谁又能确定这些甘家弟子哪个是真心实意,那个又包藏了祸心。

甘望梅非但没有加以阻止,反而抽空手把手又教了她一些基础的法术。

夕霜离开甘家的时候,年纪太小,后来甘望竹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也并没有把甘家的基础心法原原本本交予给她。

既然甘望梅有意要教,夕霜便认真去学。

半天功夫,她已经把基础心法牢记在心。

基础心法并不能让本身的灵力修为突飞猛进,可是基础打得扎实。

以后修为飞升之时才不容易走火入魔。

甘望梅暗暗夸赞夕霜学的快。

夕霜和那些刚入门的弟子不同,她早就有了其他的基础又在镜师这一条路上走得稳当,一旦把基础心法融合在其中,也利于今后制镜的手法和成功几率。

夕霜其实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去看,被甘望梅看出来是在担心谢家那小子吗?你说要造个梦境给他说明现状,就这样办吧。

每个身怀本命镜的修灵者都有造梦的能力,影响他人的可能性极小,甚至会被对方反击,因此使用的机会不多。

夕霜实在没有办法面对面把噩耗告诉谢安在,只能把真相融合在梦境中塞进了熟睡的谢安在脑袋里。

从这一刻起,谢安在恐怕会做一个长长的噩梦,且看他几时才会苏醒过来。

谢家家族倒是很沉得住气。

当家主母消失不见,连亲生儿子都跑出来,谢家至今按兵不动,你不觉得奇怪吗?甘望梅相同的话说了两次,夕霜的注意力全在谢安在紧紧皱在一起的双眉之上。

她造的梦境虽然已经尽力让接受者不会感觉到冲击力那么强大,丧母之痛怎么削弱都于事无补。

甘望梅了解夕霜的心事,在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娘亲就过世走了。

恐怕秦云行的事,要把她内心深处最痛苦的那一段回忆给勾了起来:小霜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回到甘家了好不好?夕霜有些茫茫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甘望梅。

要知道梅竹两人是孪生姐妹,相貌一模一样,修灵者的容貌变化又慢。

这会儿夕霜脑袋中有些迷糊,一时半会儿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眼前人这么神似多年不曾相见的娘亲,一时情难自己:娘亲,我好想你,我总是想在梦里见着你,可你不来看我,你不来看我。

甘望梅叹了口气,展开双臂,把夕霜搂到了怀里,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过世的人心中了无牵挂、平静如水才不会再涉足人世间的过往。

不来看你也是好事,小霜你长大了,要释然才好。

夕霜伏在她怀里,似乎是把这劝解的话听入了耳中,本来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娘亲过世的时候,我问她要不要把她送回到甘家,长眠于此。

她说不要,她宁愿把尸骨埋在在那小树林中。

她说那里自由如风,可以看得到镜魄湖的景色,已经很是满足。

她一意孤行,劝不回头。

甘望梅见夕霜挣扎了一下,脱离开自己的怀抱,知道她瞬间已经清醒过来,不禁苦笑了一下,所以你一直认为是我赶走了你们母女两人,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如果我要赶走你们,何苦要等到你已经稍知人事以后。

在她怀着你的时候,我就可以把你们赶出去,作为甘家家主,我有这个权利。

所以小霜,我今天要慎重地告诉你,你娘亲离开甘家离开离驭圃是她自己的主意,我数次劝过,她毫无回转之意。

夕霜低头不语,要是换做数月前,甘望梅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番话,她不但会冷笑反斥,更会直接挥袖走人。

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她发现甘望梅和印象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大,只说甘家与四大家族之间的起伏恩怨处理的十分妥当,至今除了余家自作孽不可活,剩余三家已经无人能与甘家相抗衡了。

你不相信吗?甘望梅苦笑了一声道。

我相信,我相信你不会故意用谎话来欺骗我。

可中间缘由自有甘苦,我必将找到真正的答案。

夕霜还想多说两句,外面有甘家弟子回禀说是谢安在清醒了。

这么快!甘望梅眉头一皱,谢安在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虽然用了灵药治疗。

她揣测着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后才会苏醒过来,看样子这个写案子恢复能力极强,还有夕霜给他造的那个梦境对他的刺激过大,所以才会勉强挣扎着苏醒过来。

她看了夕霜一眼道:不如我们过去,迟早也要面对的。

夕霜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见到谢安在的那一瞬间还是被他脸上那种神情给镇住了。

谢安在应该是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两人,目光空洞没有焦距。

很快,他像是认出了夕霜,勉强想要从床榻上下来,看他受的伤经不住这样折腾。

夕霜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

谢安在反手握住她道:小霜,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娘不在了,梦境太真实了,是谁造的梦境?夕霜知道凭借谢安在的能力应该很快能分清楚,这个梦境是他自身创造的还是有人硬塞给他的:梦境是我做的,做的不够好,还是让你无法接受事实。

你说事实。

谢安在的语速特别慢,好像夕霜说着让他根本听不懂的话,你做的梦境给我,为什么说是事实?你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甘家家主通过你的本命镜查询你娘亲的下落,当时你们俩人差点走火入魔是因为她在镜中见到你娘亲遇袭身亡,一时之间情绪波动太大才会失控的夕霜努力把这段话艰难的说完,甘家已经派人出去,把你娘亲的尸体带回来,很快你就会看到她了。

我娘怎么可能会死,我娘的灵力修为在离驭圃,谁能杀了她!谢安在挣脱开夕霜,把她推在一边,人已经落了地,跌跌撞撞要往外走,你不要和我说是小珍,不要说是小珍!如果凶手是小珍,那么秦云行从一开始就错了,她的选择错误让自己丧命,这是谢安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是小珍,伤口的痕迹不是小珍造成的。

甘家家主看到了实情,而且小珍不见了。

或许小珍是见证人,我们也会想办法把让人找到。

夕霜的话让谢安在好歹没有直接冲出门,他站在原地不动,手紧紧抓住门楣,指节用力到发白还是不肯回头。

甘家家主能确定不是小珍所为吗?谢安在问了这一句,身体却支撑不住,滑落在地再次晕倒过去。

甘望梅始终没有插手,她觉得这件事由夕霜来说明比他的说服力要高得多,至少她不想让谢安在误会秦云行的死和甘家有关。

一个余家覆灭,谢家家主若是危机感重重,有这样的疑心是极有可能,但是谢安在不能有。

立时有甘家弟子上前把谢安在重新放置在床榻上,安顿好。

甘望梅径直走到床榻边,看着他面白如纸,轻轻叹了口气、谢安在现在应该相信秦云行的死讯,他需要点时间来接受。

可谢家若是没有秦云行,不知会不会直接转变成甘家的对立方。

谢家家主谢怀宇平时看起来冷若冰霜对谁都爱理不理,可越是这样的人越难以琢磨。

至少在前几家蠢蠢欲动的时候,谢家始终没有参与其中,但甘望梅不会天真地以为谢家就置身事外了。

有秦云行在的时候还好些,一旦人不在了,谢怀宇那边始终安静地有些过分,让人嗅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白衡齐怎么还没有回来!夕霜抱怨了一声,他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另外带了人,那个小珍找到了吗?秦云行出事的时候,小珍到底在哪里?这个很值得商榷。

对手杀死秦云行,应该也能杀死小珍,可小珍的尸体并没有出现。

甘望梅担心的是凶手趁机把小珍带走。

另作他图。

她甚至有些赞同谢怀宇的决定,小珍始终是个祸害,留在身边要处处提防,被人掳走更是会引来麻烦,秦云行到底是怎么想的?眼下人都不在了,想问都没地方问去。

甘望梅脸色憔悴再无法遮挡,望竹离开离驭圃的时候,秦云行时常还来串门带着谢家这小子,多少给了她些安慰。

可现在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在了,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终于出手了容不得甘望梅有多余的时间沉迷回忆,外面再起波澜。

跟随白衡齐一起去寻回秦云行尸体的甘家弟子回来了一个,去了七人回来一人,而且半边身体是血,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这是怎么回事?甘望梅上去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明月,白衡齐呢?难道你们受到了伏击,秦云行的尸体是个陷阱!家主,我们已经找到了谢家主母的尸体,白师兄正要把尸体收起来奉命带回,谁知道谢家家主出现了。

甘明月几次脚软要摔倒的样子,被甘望梅紧紧握住肩膀用力扯住,谢家家主一口咬定说人是我们杀的,是白师兄带着我们杀的。

这怎么可能,谢家主母尸体看起来又不是刚死的模样。

白师兄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就直接动手了。

后面发生的甘望梅已经猜到,白衡齐的修为虽然不错,和谢怀宇怎么能相提并论?既然对方有心挑事动手,白衡齐又想要解释,更不是对手。

白师兄受了重伤,没有办法抵抗剩下那些姐妹眼一闭被抓走。

我回来是因为他看我天生腿脚不好,不为难一个瘸子让我回来给家住捎句话。

明月说到这里夕霜才发现她站不稳另有原因。

让我前去谢家要人,顺带给谢家家主一个解释。

甘望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因为夕霜带来的那一丝柔软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情绪。

谢怀宇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原来是早有算计。

秦云行的行踪,从来没有瞒过他的眼线,早早在那儿等着我甘家的人出现,方便一网打尽。

夕霜见着她眼角余光扫向床榻上的谢安在,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拦在了甘望梅的面前:你不能动他,他没有错的。

白衡齐有错吗?那些一起去帮忙的弟子有错吗。

小霜,这个时候我不要说对错,只说人心难测,谢怀宇抓走了甘家六个人,可我手里只有谢安在这一个人质。

若是谢怀宇比我心狠,有没有这个人质都没多大的区别。

甘望梅一手拨开她,走到床前垂眼看着谢安在,这是秦云行的独子,我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有了甘望梅的这句保证,夕霜才稍微心定些。

她眼见甘望梅始终站在屋中不动,好奇地看着她,要知道谢怀宇把白衡齐以及无名甘家弟子一起掳走,作为甘家家主,她要做什么打算?我这会儿要是巴巴的赶了去谢家,你猜会发生什么?甘望梅倒是什么也不瞒着他,和她有商有量起来一时没有防备之下出了岔子,气急败坏赶过去很容易落入陷阱。

要是甘家家主在谢家被困住,那甘家丢了主心骨就会一团乱一团糟。

加上白衡齐也不在,到时候天晓得会发生什么,!这是夕霜一点也不想看到的场面,她在天秀镇过惯了安逸的日子,离驭圃这一路过来,她只觉得身心疲惫,更加想念韩遂早些出现了。

韩前辈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给你留言?甘望梅好似一眼看穿她的心事,你不用多想,没告诉你是因为他觉得此行没有危险,而且很快会回来。

同样是女人苏盏茶的话,你听听即可,不用全相信。

夕霜眨眨眼,这是在安慰她吗?苏盏茶的话,她还真不相信,韩遂的确已经离开甘家也是事实。

被甘望梅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韩遂只是顺带出去走一遭,很快会回来的话,没必要件件事都与她汇报,就像她和甘望梅说的这些话,也不会一句不漏的重复再说给韩遂听。

夕霜笑起来道:要真是这样,等一等他,他回来了与他商量。

我也正有此意,韩前辈这人还算可靠。

我有些好奇你和他怎么相识的?甘望梅其实知道一些,她又想亲夕霜口中说的当时情形是怎么样的。

抱歉,无可奉告。

我当时入了局被下了套,差点死在镜魄湖边。

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回到天秀镇,人已经在家中,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夕霜突然低下头来认真想了想,我还怀疑苏盏茶的话有误,她也说什么也不记得了。

看样子有的事情还真不好说,虽然我失去的记忆时间不长,她至少失去了几百年,可谁又知道呢。

两人谈话的气氛还算融洽,床榻上的谢安在轻声哼了一下,眼见着是要醒过来了。

甘望梅冲着夕霜使了个眼色,自己退到旁边。

夕霜咬着牙,就这人每一次清醒都要说些不太中听的话,她承担的这个角色可不好当。

果不其然,谢安在的眼帘动了动,突然睁眼坐了起来。

不知是灵药的关系,还是他内心太过于迫切,起身的动静又大,和夕霜差点脸对脸碰上。

夕霜正寻思着该怎么开这个口,谢安在嗓音嘶哑地问道:我娘亲不在了,我爹有没有过来找过她!我爹此时又在哪里?这问题问的恰到好处,夕霜正好把话接上,把谢家家主谢怀宇安置了陷阱在秦云行的尸身边,掳走了甘家弟子,一系列的举动全部都告诉了谢安在。

她边说边打量着看他的反应如何,真奇怪,谢安在非但没有表现出惊异的表情,反而有点释然。

不是吧,夕霜心里暗叫着,难道谢家父子这是联手设了局。

谢安在也是帮手之一,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啊。

我爹终于出手了吗?谢安在的表情有些难过,他看着夕霜问,你觉得我和我爹是走同一条路的人吗?我没见过你爹,没见过谢家家主,这话我不可评价。

可我知道你和你娘是一路的人。

夕霜这个回答分寸恰的十分妥当,谢安在听着也受用点了点头。

她继续往下说道,你爹跟你娘在决策上肯定建议不同,我看就算对小珍的处理,他们俩还有分歧。

更别说是离驭圃的局势动荡,可你娘不在了,没人再规劝你爹的决断,也没人压制得住他。

所以他放手一搏,这是正面和甘家宣战了。

谢安在不知为何觉得好笑,笑得肩膀抽动,可我还在甘家,他比谁都了解,我在甘家,他选择动手就是不顾我的生死了。

夕霜突然想到邱长吉父子两人的下场,心里特别不好受。

她想要安慰一下谢安在,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的比自己可要通透得多。

谢怀宇就是没把儿子当回事儿,出手的时候毫无顾忌。

成大事者必定心狠,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你不用想着劝导我,我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他不坏,可他也有野心。

谢安在这次总算能够坐起身来,平静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甘望梅,甘家家主好肚量,甘家弟子被谢家主掳走,你非但没有把我作为阶下囚来威胁我爹,反而让我继续躺在这里养伤,仅凭这一点,我想说我娘的眼光不错。

我以前觉得你和你娘不像,等真发生了大事,还真是母子呀。

甘望梅想到秦云行的笑声,微微把脸侧过去,我做不出你说的那些举动,你要养伤就在这里养,你要回谢家自回去,我也不会强行留你。

至于被掳走的甘家弟子,我会想办法去营救。

不用我来交换吗?谢安在露出个恍然的笑容,也对,我没有交换的价值,我爹压根就没有接受交换这个理念。

你爹是个聪明人,未必就是把你的生死置之度外。

甘望梅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夕霜看他笑得温和有礼更不忍心,她一扭头,扔下两人在屋里,径直往外走出去。

屋子里空气太压抑,她要出去透透气才行,不然真不知道等一会儿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韩遂从不远处进来。

见夕霜一张脸色难看。

他刚进门,还不知甘家发生了什么,屋子里是谁?谁又受伤了?屋子里是谢安在,谢家主母被袭身亡,还有白衡齐几个人被谢家家主抓走了。

夕霜用最简单的话把情况给说明了一下,刚才我想喊你来救命,苏前辈说你出去替她办事回不来。

韩遂表情很平和,既没有否认苏盏茶说了谎话,也没有因为其中说的几件事而有所振动:你说的次序是不是颠倒了?谢家主母失了踪,谢安在一路找过来,甘望梅想从他体内拿出本命镜查看秦云行的下落,两人双双走火入魔,不过总算是得到了出事地点的具体位置。

白衡齐带人过去,想把秦云行的尸身搬回来,不料谢怀宇事先在那里设了陷阱,白衡齐敌不过谢家家主的灵力修为,去了七人只放回了一个人传话。

夕霜重新把事情发展的顺序整理妥当又说了一次,韩遂很认真的听完:阿茶说她有东西掉在外面,刚想起来,我去替她拿回来。

算过需要的时间不长,也就没有特意和你说,更不知后面发生了这么多的情况,你出来是因为甘家家主在和谢安在谈判吗?没有谈判,说是任他自由想走,想留自己决定。

可我看他的样子反而不想回谢家。

夕霜抬起头来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韩遂,她没有问苏盏茶让他去找什么,反正东西肯定是找到了,与她无关,韩遂我们去谢家救人好不好?我们去谢家把白衡齐他们带回来好不好?你以什么身份去谢家呢?韩遂没有拒绝,他可以帮甘家的忙,可你去了谢家言不正名不顺,谢家家主若是问起你来,你该怎么回答,哪怕他肯放人,又该放在谁的手中?------------第一百三十三章 四平八稳就说她是甘家下一任的家主继承人,我暂时不能离开,甘家需要我镇守,以防小人再次入侵,所以派她前往。

甘望梅也从屋子里出来替夕霜回答了这个两难的问题,她一个人去我肯定不放心,可韩前辈若是愿意相助,我就把她托付给韩前辈了。

韩遂挑了挑眉,目中有些疑问:甘家下一任的家主继承人,确定吗?只要夕霜回来,这个位置就是她的。

甘望梅说的斩钉截铁,不用顾忌白衡齐,他名义上虽然是我的样子,早就知道我的决定,而且保证对家主之位不争不抢。

那你问过她愿意吗?韩遂看向夕霜。

他认识夕霜的时候,还在天秀镇上,她压根没有想过会回到离驭圃的甘家来,甚至一提起这地方就气呼呼地表示,绝对不会踏足其中,离的越远越好。

可命运的轮盘有时候就这么神奇,在身后一步一步推着人向前,终究会走到一个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位置。

她以前不愿意,她现在不愿意,不代表今后不愿意。

这副重担总要有人来挑,离驭圃目前如此混乱,不只是内部产生的矛盾,肯定还有人从外面作梗。

甘望梅不给夕霜回绝的机会,什么都先别说,处理好眼下事才是重要。

你们俩人要去谢家,有韩前辈护送本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谢怀宇的姿态太四平八稳,我怀疑另有阴谋。

甘家家主既然觉得有阴谋,那我们把谢安在带上。

韩遂这话一出,夕霜的脸色变了,不明白韩遂这话中有话另藏玄机。

韩遂不用话语解释,直接上行动。

他转身出去不多时,手中提着个人回来。

那人显然处于昏迷之中,毫无反抗之力,眉眼和现在倒是四五分相似。

夕霜认得他,这是谢安远,说是堂兄弟,俩人从不亲和,可是韩遂从哪里抓到了这个人?路上见着的,鬼鬼祟祟跟着我,又不是不认得的,以前见过的不会忘记。

韩遂点了点额头,当时我并不知晓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想着抓回来问一问,没准有些名堂,甘家家主看怎么处置?韩前辈的意思是让他代替谢安在,给谢怀宇一个措手不及。

甘望梅从来不是软柿子,能够把握的机会。

也不会轻易放手,他是和谢安在有些相似,可要瞒过谢怀宇的眼睛不容易。

阿茶有手段能够做到,暂时看不出破绽。

韩遂继续提着谢安远一路走,两人相差的身高不多,夕霜看着谢安远像个麻布袋一样被拖拉在地,磕磕碰碰的不知身上摔了多少伤。

可她半点同情心都生不起,谢安远出现在甘家附近恐怕也是谢家有所安排。

只是他突然暴露身份应该是不记得曾经在天秀镇与韩遂打过照片。

此一时彼一时,韩遂的外貌改变了不少,谢安远一定没有把眼前的人和当时天秀镇的那个人相连贯在一起,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易落网。

韩前辈总是做出些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这会儿你还生他的气吗?甘望梅直接问道,生他不告而别的气,可他只当是小事,这样光明磊落的男儿性子的确少见。

夕霜忍不住扁了扁嘴,甘望梅的语气听起来又要乱点鸳鸯谱。

这眼下里里外外纷乱一团,这人怎么还有这般雅兴?她轻咳一声道:谢家家主擅长什么?可以先告诉我,也好做个防范。

谢家家主没有特别之处,不像邱家速来霸道,还有可以治愈大部分疾病的宝器。

而余家你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万家擅长饲养灵物,算是修灵者的辅助。

可谢家一无长处,二无短板,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始终不落于他人之后。

我曾经想过是否和秦云行身为谢家主母有关。

这一下看来若非秦云行压制,谢怀宇早就出头。

甘望梅自然是认得谢安远,这人会出现在甘家附近,说明并不瘦受家中器重。

一颗棋子可丢可保,他甚至怀疑谢怀宇是想趁此机会除掉此人。

因为谢安远这样的身份,肯定无。

继任下一任的谢家家主。

所以有可能会对谢安在怀恨在心,这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可甘家偏偏留着着他的性命,用来演一场好戏。

夕霜心里对韩遂真的是一点怨气没有,早就释然了。

不等多时,韩遂重新带着谢安远回来,夕霜是没看出来苏盏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韩遂手里提着的这个人和屋中躺着的谢安在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身周散发出来的修灵者的气息都相差无几。

想来也有原因,两人本是同宗,修炼的心法一致,长相又有相似之处。

苏盏茶的本事再多,要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变得一模一样,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这个谢安远出现的恰当好处。

韩遂从来不含糊,做事极为干脆,招呼夕霜立时跟上他的脚步前往谢家。

两人一离开甘家的地界,韩遂立时主动握住夕霜的手,遁形而往谢家。

路上没有浪费片刻时间,夕霜眨个眼的功夫,已经看到了谢家的院落就在眼前。

这么多年谢家院落的外表居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她记得小时候由娘亲带着来过两次。

秦云行和甘望梅交好,和甘望竹的交情也不差。

而且谢安在只比她大了两岁,每次见她来都十分欢喜出来相迎,口中小霜妹妹,小霜妹妹叫个不停。

夕霜恍惚了一下,仿佛中间这些年不成流逝过。

就连甘家在她离开的十几年中都大有变化,为什么这个谢家,会丝毫没有变化!在想什么?韩遂见夕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紧锁在院门之上,有哪里不对劲?我有点佩服谢家,你知道吗?我十多年前来就是这样,连一花一草都没有改变,他是怎么做到的?夕霜踏前一步被韩遂从身后唤住,让她注意陷阱。

到余家去的时候,吃过的苦头这么快就忘了吗?夕霜连忙收回脚,看着地上那个浅浅的足印,似乎并没有触及什么机关要害。

而谢家的院门轻轻关闭着,也没有个人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记得甘家家主说的吗,谢怀宇太四平八稳,反而惹人质疑。

韩遂耳中听了不少人对谢家的评语,无论是邱长吉还是万旭光,都说谢家家主是个人精,从不出头做事,明摆着是保存实力。

万邱余三家争斗后,元气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只有谢家毫发无伤,还抓走了白衡齐等人。

白衡齐怎么说也是甘望梅的左膀右臂,对外又是她的养子。

若是夕霜不回归甘家,白衡齐迟早会拿下甘家执掌大权。

谢怀宇这是算好了才做的,也只有秦云行的尸体才能引发甘望梅情绪大乱,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便让让身边最可靠最亲近的弟子出来收拾。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夕霜只觉得一阵一阵心寒。

秦云行这个人从头到底水晶一般剔透,虽然看着脾气火爆不太好相处,可稍微亲近后会发现与其相处是件非常身心愉快的事。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谢怀宇是夫妇两人,夕霜越想越气,替秦云行不值。

谢家主母的身份暴尸荒野不算,死后连尸体都要被至亲的人算计。

谢怀宇这样做难道以后不会问心有愧吗!有些人永远不知道这问心有愧四个字是怎么写,他们是利益至上,永远把自己想要的放在第一位。

韩遂的手一松谢安远顺溜滑落在地,依旧昏睡得人事不醒。

睡着也好,免得露出破绽,可费了阿茶不少的精力。

说来有意思,谢安远一落到地上,谢家外院的院门自己打开了。

随即走出两列弟子,左右各八人,整整十六个也算是大排场。

一十六人齐刷刷地给韩遂行礼,恭恭敬敬道:韩前辈亲临谢家,谢家蓬荜生辉。

夕霜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是什么礼仪?什么排场?这个谢怀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知道来的是韩遂,也明知道韩遂来的目的是什么,派出这么多弟子是要用阵法困着韩遂不成。

韩遂反手牵扯着谢安远,夕霜这时候才发现两人哪怕肢体没有接触,谢安远依旧是老老实实跟在韩遂身后。

两人的手腕之间有一条近乎透明的蛛丝相连,这也是韩遂的宝器之一吗?这样纤细却又这样坚韧不断,到底是什么质地的!那十六名弟子没一人插嘴询问谢安远现状,而是把三人一起往内院恭送。

韩遂左右不曾多看一眼,似乎十分放心地只管跟着走,反而是夕霜,生怕其中有诈,看了又看,可除了眼前的十六名弟子,她什么名堂都没有看出来。

谢家家主不在吗?韩遂突然出声问道。

家主闭关还请韩前辈稍等。

有谢家弟子认真地一字一句答道,那声音字正腔圆,听起来却又有些古怪之意。

原来家主在闭关,那不知要等到几时出关,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不如先行告辞了。

韩遂的应变能力极快,这边出的难题那边直接给解决了。

他要退走不算,谢安远依旧跟着他。

夕霜紧紧拽着他的袖子,遵从他先前的叮嘱俩人绝对不会相差一步以上的距离,这是韩遂对夕霜的保证,这点距离之下,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到人。

家主有话关照,如果韩前辈前来,请务必要将其留在谢家。

这是另外一名谢家弟子的回答,夕霜算是分辨出来古怪在哪里,这俩人声线虽然不同,但是咬文嚼字之间好似复刻一样,听不出丝毫的差别。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镜中影谢家弟子这般严苛,连说话的语气都要被训练成一模一样吗?她努力回忆着以前小时候来的经过有没有这样同样的情形,可惜发生年岁过得太久,她当时年纪幼小,压根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所以回忆里找不出半点花火。

务必留下,需要点手段,我想看看你们的手段。

韩遂右手反抓住夕霜的手腕,左手突然挥了出去,那道蛛丝在半空中分出分叉,朝着数名谢家弟子直奔而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前辈会抢先出手而且招数刁钻之极,十六名谢家弟子一半被蛛丝击中倒下,剩下的一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待在原地睁眼张口,犹如待价而沽的羔羊。

韩遂一击必中收起蛛丝,并没有再出第二招。

他朗声而道:谢家家主躲在暗处看我出手,想必是打算找出我招数中的破绽了。

夕霜一听,果然谢怀宇压根没有闭关,还偷偷摸摸躲在附近暗中观察。

她警惕心上升,身体下意识地往韩遂身边靠了靠。

那剩下的八名谢家弟子忽然反应过来,正准备反扑,谢怀宇适时出场了:怎么能对前辈如此不敬。

更何况你们就算全神贯注联手而上也不是前辈的对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都给我退下去。

夕霜认得这张脸,虽然不算熟悉,她又是的确见过此人,而谢怀宇一下子也认出了他,露出亲和的笑容:这是甘家的小霜吧,犬子在我面前提起过几次,说你离家多年,最近回到甘家,让他十分欢喜。

夕霜丝毫没有体会出他话语中的欢喜,谢安远就在韩遂的掌控之下,而谢怀宇从现身到这会儿,连正眼都没有瞧过所谓的亲生儿子一眼。

除非他是已经看出了谢安远是个冒牌货。

可这时候夕霜又相信苏盏茶的能力,既然韩遂说她可以隐藏住两人的差别,绝对不会是夸下海口,谢怀宇视线下滑,仿佛刚刚看到了韩遂手边的人:犬子是受了伤吗,怎么弄得这般狼狈?夕霜暗暗庆幸谢安在没有跟着一起来,要是看到自己的亲爹装模作样的演戏,不知谢安在心里会有多难受。

娘亲已经不在了,亲爹还是这个样子,离驭圃就没有一家人是和睦相对真心以待的吗!我手中有甘家七名弟子,其中更有甘家家主的养子白衡齐,前辈只带了犬子一人来是要与我交换吧?谢怀宇明知故问道。

不交换,一个换七个不值得。

韩遂开了口,眉眼懒散,嘴角露出一点笑容,你手中的不过是甘家家主的养子,而我手中的是谢家家主的亲子,你说这笔买卖怎么做?即便是养子也是甘望梅的左膀右臂,要是被砍了,甘望梅难道不心疼吗?谢怀宇笑容不减,丝毫没有被韩遂打乱心绪的样子甘家的下一任家主总是要传给甘家人的,夕霜已经回来,白衡齐在不在无所谓了。

韩遂冲着夕霜一扬下巴道,谈不成,我们回去。

谢家虽然不出挑,可也不是让前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谢怀宇的声音突然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夕霜定眼一看,身周至少有三四十个谢怀宇,重影叠叠,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每一张嘴都在说话,每一道声音都一模一样,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这又是什么身法!难道是镜中影?夕霜记得这个名字可要修炼出这个招数可不容易,而且听说修炼到家的人每个分身都有修为,在其中只是真身占了八成,而其余的分身占了另外两成。

真正作战起来不算精妙招数,修炼起来又过于麻烦,所以修炼者很少会选择,费尽功夫来修炼镜中影。

可谢怀宇此时施展出来,总觉得是还藏了其他的暗招。

谢家家主是不打算放行了。

韩遂环顾一周确定了,谢怀宇一共有三十五个分身,加上他本身一共三十六人个人。

刚才是十六名谢家弟子,这会儿又是三十六个谢怀宇分身,这个谢家家主还真是讲究排场。

放下犬子你们走,我不敢为难前辈。

谢环宇一张嘴,三十六个人同时又在说话,夕霜觉得耳朵疼,用手一摸细细的血线从耳洞顺着脖子往下淌,果然镜中影没那么简单。

韩遂遭受到的波及要小得多,可他也同样的发现十分不适,真想让这三十六个谢怀宇赶紧把嘴巴给闭上。

可谢怀宇犹在喋喋不休的:甘望梅应该很清楚我需要的是什么,用那个来换加七名弟子,我觉得不亏。

那我要是不愿意放开谢安在呢?韩遂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扬手,蛛丝再次飞上天空,把本来斜躺在地的谢安远好像风筝一样甩到了半空之中,又飞速地落了下来。

在离地面上有一寸距离的时候,韩遂食中两指合并画出一道弧线。

谢安远急坠的身形停了下来,然后轻轻落回到地上,要不是这一下,绝对摔得绝对不轻。

我知道前辈有的是手段对付犬子,犬子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我也不好讨要回来。

你们要带走就带走。

我不强求。

三十六张嘴又在同时说话,夕霜另一边的耳朵也受了伤,又是细细的血珠滚落。

她看到韩遂的眼神示意,让她用什么合适的物件把耳朵先堵住。

这三十张嘴要同时关闭,可没那么简单。

夕霜想了想,肩膀一动水魄显出实行,轻轻扇了几下翅膀,落下两片绒绒的羽毛。

夕霜将其卷起,分别塞入耳洞,水魄又重新引回到她的身体之中。

一连串的动作熟门熟路,看得三十六个谢怀宇有些眼花:刚才那是什么灵物!无可奉告。

韩遂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让他痛快,他就让你憋屈,绝对不会彬彬有礼,以德报怨,这种脾气用来对付谢怀宇,恰如针尖对麦芒,十分有用。

谢怀宇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他在谢家所有弟子面前习惯了高高在上,突然被韩遂当成不起眼的角色冷落,心理落差颇大,要不是方才那八名弟子听话地退开,他简直想要杀人灭口了。

谢家主母在回家途中发生意外暴毙荒野,想来谢家家主已经知晓全过程也,将其尸身带回可我不知家主抓走白衡齐数人又是为何?总要给个理由先。

韩遂没有过问小珍的下落,他下意识知道谢怀宇应该也在追查小珍的下落。

小珍不露面,暂时对他们更有好处。

抓人是为了手中有可以谈判的条件,否则谢家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这些年来我听信某人的话,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眼见着别人家一个一个崛起。

谢家呢,什么都没有捞到。

谢怀宇口中的某人想来就是秦云行,两人看起来夫妻恩爱,不过是一双同命鸟,生死各自飞。

夕霜再忍不住张口问道:谢家主母的死,你是否预料到了?一直保持不变神情的谢怀宇被这句话问道脸色发青,怒喝道:你在说什么蠢话?我若是是因为知道她会死,怎么会任由她带着那个小怪物到处乱走。

我早就说过小怪物是个祸害,可她就是不听,把自己的性命都搭在里面。

你居然怀疑我杀死了自己的内人。

夕霜并没有怀疑是谢怀宇动的手,但她总觉得谢怀宇有见死不救的嫌疑,可眼下秦云行已经不在,看在谢安在的脸面上夕霜不想把这件事挖得太深,以免露出更多的丑恶之态。

他是谢家主母,死后尸首当然回归谢家,要甘家来插什么手?人家不过是想要的小怪物来利用一下,才会哄骗她带着小怪物出门。

谢怀宇的表情失控,那三十个人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大,甘望梅才是杀死她的凶手,甘望梅才是凶手!韩遂一直没出声就是在等着出手的好时机,谢怀宇这个时候情绪波动,三十五个分身和本尊看起来一下子就有了细微的差别。

韩遂的眼光何等锐利,蛛丝再次出击,直逼向了谢怀宇的真身。

这一招走得无声无息,谢怀宇同样没有防备,更没有想到韩遂会如此大胆,一招出手就猜中了本尊的位置。

夕霜眼前一花,感觉到蛛丝应该击中了谢怀宇的哪里,虽然她没有能力看清楚,可眼前的三十五个分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他的本尊之内合为一体。

随即谢怀宇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冷笑道:前辈就是前辈,虽然看起来光明磊落,实则还是个暗中出招的小人。

小人好啊,小人之间容易相处和睦,我还真就担心前辈是一个光明正大,不可撼动的存在。

一句话直接把韩遂画在小人的行列,韩遂不甚在意,拎起蛛丝见到了血迹这才是击中谢怀宇的最好证据,而且谢怀宇伤的不轻,只会用一张嘴来掩饰。

韩遂把谢安远提了起来,对方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好似奄奄一息,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冲着谢怀宇又道:谢家公子的身体看起来不怎么好,我也想好好款待他,可是刚才谢家主说了手中握有人质便是有了谈判的条件。

我只剩这一个条件都不好松手。

我用甘家除去白衡齐以外的六名弟子与你交换犬子。

谢怀宇打不过韩遂又说不过他,退让了一步,既然是谈判总要坐地起价就地还价,我让了一步,前辈难道不让吗?我想问一句,白衡齐留在谢家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老老实实的告诉了我,我或许可以考虑。

韩遂还是一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谢怀宇咬牙切齿,而看的夕霜暗中偷笑一物降一物,派韩遂来对付谢怀宇这只老狐狸,那就是来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阵谢怀宇认为前辈自视清高,应该是最好对付的那种人。

可韩遂一脸你拿我没辙的表情,不要说讨价还价了,他根本就是什么条件都不接受,手里拿捏着谢安远,寸步不让。

偏偏这人还始终不醒,谢怀宇也不知道儿子到底受了什么伤,头疼到差点说不出话。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反复考虑,只要你一句答案,你要白衡齐做什么?韩遂眼底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白衡齐是甘望梅从外面捡拾回来的孤儿,他说过自己早忘了爹娘是谁,一心只效忠于甘家。

除非是谢怀宇突然查明了他的身份,所以要把他留在谢家,作为有力的筹码。

甘甘望梅从未婚配生子,唯一的血亲就是夕霜。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白衡齐是离驭圃之外的人所生扔在了附近,又正好被甘望梅捡拾回去的。

况且夕霜就在谢怀宇的面前,他都不为所动,可想而知他拿捏着白衡齐,一开始就并非是为了威胁甘望梅。

不说也行,我们自己去查。

韩遂果然没有给谢怀宇任何多余的思考时间,两人只过了一招,谢怀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会儿他带着夕霜和谢安远离开,谢怀宇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眼见着三人快要到了谢家院落门口,谢怀宇有些发急,出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小珍,所以态度才会这么坚决!夕霜越听越迷糊,刚才不是再说白衡齐?这个谢怀宇吞吞吐吐,不说实话,一张口又变成了小珍,白衡齐和小珍之间总没有什么联系吧?小珍并不是你口中说的小怪物,她是个自由的人,想去哪里都可以。

秦云行对她有养育之恩,所以他会留在谢家,一旦秦云行不在,她去哪里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韩遂突然一松手,谢安远从院落前的台阶骨碌往下滚。

这样滚落十几级台阶,他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耳边听到的是谢怀宇的咆哮声:犬子与前辈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韩遂眯着眼笑道:谢家家主至今不肯让我们过眼被你掳走的甘家弟子,想必也是在他们身上动了些手脚,一时半会儿见不得人。

你做得出,我为什么做不出?谢怀宇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确被韩遂说中了心事。

他两步上前要把谢安远扶起来,夕霜笑嘻嘻地挡在了路中间:谢家家主莫慌,韩前辈手中是有分寸的。

这么小小的摔一下就让谢家家族如此心疼,那你说甘家弟子久久不归,甘家家主又是何等焦急的心情?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谢怀宇对韩遂不敢发作,当着夕霜的面却是占着长辈的身份,犬子平日时常提起你,对你还是很有牵挂,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对他!我什么都没做,谢家家主言重了。

夕霜很清楚,身后躺着的人是谢安远,而不是谢安在。

她对谢安远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好感,这人的天秀镇试图欺负过她。

当时要不是谢安在出手,场面也不会好看。

再说谢安远是因为跟踪韩遂才被抓获,此人居心叵测,活该被折腾。

她还以为谢怀宇对亲生儿子压根不关心,才会在其独自留在甘家的时候,对甘家出手。

如果甘望梅的性格有一丝卑劣性,谢安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夕霜庆幸所遇到的人是甘望梅。

她和秦云行相处的多些,也一直以为谢家正如秦云行所表现出来的爽朗大气善良,甚至有些与世无争,可惜有这些品质的人却早一步离世了。

韩前辈,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到谢家来的目的是什么?甘望梅能给你什么,你要这样替甘家出头。

谢怀宇的后槽牙咬得紧,腮帮子明显突出一块,如果有你想要的,尽管开口,谢家也可以尽力。

我无所求,不过是路过离驭圃的时候,随手干些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事。

这地方初看之下山清水秀,是修行者的宝地,谁知道里面已经污糟一片入不得眼了。

韩遂没有理会摔下台阶的谢安远,这颗棋子从头到尾,没有起过任何的作用。

夕霜恐怕看不出来谢怀宇的紧张并不是紧张儿子被他人欺负,而是自己的脸上挂不住,才会恼羞成怒。

谢安在才是最了解自己爹娘的人,秦云行是什么人他知道,谢怀宇是什么人他更知道。

既然谢家家主询问我来的用意,那么撇开谢家和甘家不谈。

我只说手中有杀死秦云行凶手的线索,谢家家主可有兴趣?韩遂还在心里赌一把,赌谢怀宇和秦云行数十年伉俪之情没有作假,那么至少他的谢家还留有一丝希望。

内人已经过世,如果韩前辈要用杀死内子的凶手线索来换回白衡齐,那么这笔买卖谈不成。

谢怀宇很快冷静下来。

控制住刚才失态的表情,白衡齐的落网对他来说太重要,他绝对不会松口的。

秦云行是谁杀的不重要,早晚凶手都会暴露出来。

他知道秦云行为了小珍,这些年压根连门都没有出过,更没有得罪过别人。

那么杀她的人另有目的,秦云行不会是被杀的第一个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韩遂暗暗叹了口气谢怀宇并没有珍惜这一次机会,他把眼前的看得更重。

或许在内心深处对秦云行还有一点感情,可随着人已经过世,这感情不值得交换其他他认为更为重要的东西。

也就是这一点让韩遂看清,白衡齐才是重要的棋子。

他将目光从谢怀宇身上收回,低头一笑道:我突然有个想法,暂时不离开了。

谢家家主不愿意交换,也不愿意退让。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凭借实力说话,我根本不用征得你的同意。

谢怀宇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我去余家的时候也只带了两个人,余家是什么下场你早就知道了。

下一个是谢家,我不介意的。

韩遂出手从来不给对方准备的机会,他的镜势从身后暴涨飞出,犹如两柄利刃直接向谢怀宇攻击而去。

谢怀宇刚才与他交过手,明明不是这个套路,结果心下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被韩遂的霸道直接压制住。

他不得已往后退了三四步,突然发生一声尖哨声,刚才还只有四个人的院落中,很快被接踵而来的谢家弟子团团包围住。

韩遂只看一眼,确定谢家的确在暗中练就独门阵法。

如果他预计的不错,眼前应该是一百二十八名名谢家弟子。

古玩每一个人的灵力修为有限,加在一起又有阵法推动的加持助力。

他选择带着夕霜要全身而退,怕是少不了一阵恶战。

夕霜选择与他背对背的站姿,这是两个人最为安全的防守。

她低声在问:这个阵法厉害吗,你能破吗?暂时不能。

韩遂看着阵法中的谢家弟子齐刷刷亮出镜势,所有的心法完全一样,整齐规划,灵力连绵不绝。

等涌到他面前的时候,那种张力比他预估地还要宏大、谢家的这个阵法,如果是谢怀宇独创出来的,那么他的修行已入佳境。

韩遂甚至可以断言连甘望梅也想不出这样的阵法。

那我们是留还是跑?夕霜不愿意空手而回,韩遂的话不错,谢怀宇始终不让白衡齐现身,怕是已经对白衡齐下手,白衡齐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让谢怀宇紧追不放?韩遂突然朗声而笑道:我低估了谢家,却高估了谢家家主。

谢怀宇还是第一次在高手面前动用这个阵法,眼看着韩遂的攻势被阵法牵制住,他脸上露出些得意的笑容,顺口反问道:韩前辈还是想着怎么毫发无伤地从阵法中脱身要紧,其他的不用贪一时的嘴皮子便宜。

这个阵法根本不是你独创的,创始人应该是秦云行。

她数年不曾出门,总要找些事来做。

况且这个阵法看起来有始有终,灵力波动层层推进,只可惜少了一个阵眼。

韩遂的眼力何其毒辣独特。

他一挥手镜势画出一道弧线,落在了一个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位置之上。

如果他猜想的没有错,这里站着的人本来应该是小珍。

小珍体质特殊和谢家这种正派心法相互有抵触,可是这个阵法奇妙之处正在这里。

阵法中的正派心法,凭借谢家弟子之间的默契,凝聚到一定程度。

秦云行一定特别培训过小珍,让小珍掌握住阵眼的要领。

灵力急速逆转,回流到阵眼的位置,随即将小珍优势扩大到无限倍,再次顺流而出威力岂止是眼下发挥出来的这些。

也难怪,谢怀宇除了拿捏住白衡齐,就是一直在追问小珍的下落。

守护阵眼周围的谢家弟子,眼前一道光弧闪过,然后纷纷被韩遂的霸道镜势飞击而出。

露出阵眼位置更大的破绽,再等旁边的谢家弟子重新站回守护阵眼已经来不及。

谢怀宇没想到韩遂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阵法的破绽,以为至少可以困住韩遂一时半会的。

至少可以把谢安在先救出来,没准还能把甘家的这个丫头也给钳制住。

到时候,他一手是白衡齐,另一手是夕霜,再有和甘望梅来谈判就完全是高高在上的态度了。

没想到韩遂会厉害至此,谢怀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这么厉害的人物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帮衬着甘家,对其他的利好条件,不闻不问,丝毫不为心动。

他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个答案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等价交换我今天破了谢家的阵法,谢家家主怕是从此与我结下深仇大恨。

若是谢家主答应了我先前提出的要求,那么我会守口如瓶,带着所有甘家的子弟回去。

至少谢家主母这些年的心血不会白费,到时候只要你再找出一个适合守住正眼的人。

虽然不如小珍的威慑力,至少不会再是致命的破绽。

韩遂再次把刚才的条件直接推到了谢怀宇的面前,你的机会只有一次,点头或者摇头。

谢怀宇气不打一出来,本来计划好好的阵法,功亏一篑,韩遂的功力远在他预计之上。

这个时候让他点头心有不甘,让他摇头又生怕韩遂当真把谢家作为下一个余家直接给拆光,到时候颗粒无收,拿什么去和甘家对抗?韩前辈,我这里有个秘密可以告诉你,但是旁人不行。

谢怀宇这指的当然是夕霜,见她眼睛扑闪扑闪的样子,更想把人扔回甘家了事。

甘家这些年都是女子当家,四大家族对其不满很久又打不过甘望梅,心里真是怨恨,见到夕霜回来,秦云行活着的时候还帮着说好话,谢怀宇更加心生不满。

我可以听的,她也可以听。

谢怀宇没有很大的秘密,韩遂根本寸步不让。

而且对什么秘密也没有好奇心,他活得太长久,早不是少年人的心性了。

谢怀宇可以忍受一个夕霜,可谢家这么多弟子在场,他肯定没法子当众说出来,于是衣袖一挥狠狠道:那两位随我来,我们到屋中说话。

夕霜和韩遂交换了个眼神,试问谢怀宇此举可会是陷阱?韩遂摇了摇头,便是陷阱也没什么好怕的,谢家的实力已经全部展露在这里。

秦云行打造的阵法本来是为了看家护院抵抗外敌,被谢怀宇这样一闹腾,多年心血怕是要付之于流水,他只是替秦云行不值。

谢怀宇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谢安远一眼,韩遂这一次没有阻拦,既然棋子没有利用价值,那么他随时可以松手,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赝品。

见状,谢怀宇连忙上前去搀扶住谢安远,双手扶起的同时脸色一变道:这不是犬子,这是谁!谢家弟子,完璧归赵。

韩遂咧开嘴冲着谢怀宇一笑。

他本来相貌俊朗,添上笑容更是引得谢家不少女弟子频频注目,谢怀宇眼见着双手扶住的人渐渐露出本来面貌,果然是和谢安在有几分相似的谢安远。

那就是说谢安在目前还在甘家,生死不明!他忍气吞声带着两人回到屋中,紧闭的屋门,压低声音道:韩前辈在外游历多年,是否听说过一物名作镜川之心?韩遂前面听他吞吞吐吐,外加上甘望梅曾经透露出来的口风,大致已经猜测到谢怀宇要说的正是此事。

夕霜尽管和甘望梅是血亲,可她多年留在天秀镇,知道的甘家秘密必定不如白衡齐多。

这才是谢怀宇设下陷阱,拿住白衡齐的原因。

镜川之心不过是个传说中的物件,甘望梅一口否认存留于甘家,韩遂丝毫没觉得这是谎话。

相处久了,甘望梅自有一副让人信服的气场。

韩前辈应该很清楚,这是极为珍稀之物。

据说镜川之心非但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灵力修为,而且是打开镜川位置的一把钥匙。

得到镜川之心的人,或许就能成为下一个镜川之主。

谢怀宇倒是没有在掩饰的样子,甘家占据着这样的好物,可从来没有透露过口风。

韩前辈,你一心一意帮衬着他们,甘望梅又能给你什么好处,她能把这样的东西给你吗?可我就不同,韩前辈若是助力谢家得到了镜川之心,我必定将其双手奉上。

夕霜扭过头扑哧笑了一声,谢怀宇满腔肺腑之言被这笑声打断,要不是韩遂在场,他真想教训教训这丫头,早不笑晚不笑,这是要嘲讽他的意思!谢家家主刚才说的真感人,可是一点不实在。

就算这样的好东西从甘家抢来给了谢家,你还是要准备拿去送人,为了什么,为了再送给别人借花献佛吗?夕霜摊开手继续道,这话说出来,谢家家主自己相信吗?秦云行这几年没有出过谢家的院门,夕霜是知道的。

看着谢怀宇的样子,恐怕也是与世外有些脱节了。

一个谎言如果连自己都瞒不过去,又怎么能够哄骗别人,更何况谢怀宇面对的是韩遂。

韩遂阅历丰富,见多识广,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这会儿恐怕心里已经忍不住笑话一番了。

我就是看不过去不行吗?看不过眼甘家把离驭圃所有的好东西都占为己有不行吗!就拿你来说,甘家本来一双双生子甘望梅和甘望竹。

到底谁来做家主可不一定,为什么是甘望梅最后成功了,你不替自己的娘亲委屈吗!谢怀宇振振有词道。

你娘亲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你这样帮衬着甘望梅说话,能安息吗?夕霜一下子急怒了。

她最容不得别人说她娘亲的坏话,连甘望梅都深知这一点,说起往事时尽量避重就轻。

这个谢怀宇的性格实在太讨人厌,居然还咒她的娘亲,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夕霜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来。

她的反应正和谢怀宇之意,他丝毫不知收敛,继续说道:就算我不能得到这件宝物,我也绝对不想看甘望梅得意洋洋。

你从哪里获知的消息?你刚才也说甘望梅从未透露口风,那镜川之心在甘家又是谁告诉你的呢?韩遂似乎找到了一点线索,他记得甘望梅对这一个谣言也十分头痛,始终没有找出谣言的源头在哪里,或许谢怀宇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韩前辈不要问我是从哪听来的,但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谢怀宇眼里再容不下夕霜,上去一把推开房门,你出去,我和韩前辈另外有话要说。

夕霜哪里肯罢休,谢怀宇当着她的面羞辱了她的娘亲不算,还说了甘家这么多坏话。

要她看来甘家比起谢家不知光明磊落多少。

秦云行一死谢家这场面拢不住,一副狼狈相,真不比其他三家好看到哪里去。

真可惜秦云行这几年为了维护谢家的形象所作出的努力,她突然有些庆幸。

谢安在幸好像秦云行多些,而不是像眼前这个人。

怎么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你出去!谢怀宇一想到夕霜也是甘家人,恨不得上前推搡她一把。

这就是谢家家主要对我说的秘密。

韩遂适时出声了,那我可真没有什么兴趣,要是你以为白衡齐可以告诉你线索,那么我可以奉告你一句,他什么都不知情。

但是如果你对他滥用私刑,那么这笔账,甘家肯定会和你算。

那小子口风甚紧,根本什么都不肯说。

谢怀宇这会儿把话给挑明也不在乎那么多,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可一心维护甘家,只字不肯提。

要是谢家有什么秘密,而我们对谢安在用刑的话,谢家家主猜一猜,他会不会说呢?韩遂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停地计算着什么。

而谢怀宇情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细节,一口否认道:犬子的性格自然不会出卖谢家,不要说用刑了,就是生死相逼,他也只会维护谢家。

韩遂算完了,轻轻松开手:谢安在的人品让我相信的确也是那样的人,谢家主母教子有方啊。

谢怀宇哪里会听不出他语中嘲讽,又怕韩遂不相信镜川之心的传言,他急急忙忙道:韩前辈不要着急,我去拿出证据来,你等一等,你稍等一等。

韩遂趁着谢怀宇背过身飞快传音给夕霜:我用镜势替你指路,你带着水魄过去放人出来,时间有限,不可耽误。

夕霜应了一声见韩遂画出镜势,那镜势犹如一道白弧,飞出了房门。

她边招呼水魄现身,边向着外面扑了出去。

水魄同时现出实体,双爪拉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追随着韩遂的那道镜势而去。

谢怀宇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只镜盒,小心翼翼地捧到韩遂面前,打开道:前辈你看看这里面,这就是镜川之心在甘家的证据。

他说完这句发现房门大开而夕霜已经不在屋中,有些迟疑地问道:她人去哪里了?韩遂伸头往镜盒中一看,里面躺着一小块镜子既非本命镜也不是傀儡镜,只有半个手掌大小。

他正在细看,谢怀宇啪地把锦盒关上,怒喝道:韩前辈非但不相信我的话,故意在拖延时间,用调虎离山之计想去营救甘家的人吗?我既然来了,总要把人带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既然谢家家主已经把抓住白衡齐的原因告诉我,那么作为等价交换,我也会把谢安在放回来。

你放心,他在甘家得到极好的治疗,没有人会伤害他。

即便是看在秦云行的面子上,甘望梅也绝对不会用他的亲生儿子来挟持谢家。

韩遂突然想到了镜盒中的那面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冷笑一声又道:谢家家主莫要捡拾了一块破烂就当成了宝贝,那东西本来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做好了再交给你的。

你在里面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当不了真,所以镜川之心不在甘家,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件东西。

怎么可能是假的,我费了多少心血才得来的。

谢怀宇手忙脚乱再次把镜盒打开,去看镜面呈现出来的景象。

和他前几次看到的一模一样,镜川之心发出耀眼的光芒被甘望梅收藏在了甘家某个秘密之所,这是有高人用镜面留下的一段影像,绝对不是韩前辈说的什么假象。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锲而不舍拿出来看看便知。

韩遂不等待谢怀宇拒绝,右手伸出手指化为爪型,凌空一抓,把那镜盒抓到了自己的手中。

当他打开镜盒,里面的镜子似乎察觉到他慑人的气场,居然隐去了镜面所呈现出来的景象。

等谢怀宇再探头去看,发现镜面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谢怀宇用手在镜面上胡乱擦拭,不可能的,他已经看过多次的画像,怎么说没有就没有。

他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抬起头盯着韩遂的脸,他就不相信韩遂连镜川之心这样的珍稀之物都没有放在眼里。

可镜中的影像应该不是被韩遂刻意抹去的,那又是为什么会消失?我虽然不知道,你手中这面赝品是从何而来,但是我告诉你,镜中影像是可变的。

你手里的那面镜子中的影像根本不是甘望梅,这人手中所拿的也不是镜川之星。

你再等上一等,看看明白就好。

韩遂索性把小镜子翻转竖起在谢怀宇面前,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这一次谢怀宇能够清晰地看到镜面中的影像中人果然变成了一张他从来不认得的脸,手中拿着的也根本不是发出璀璨光芒的镜川之星,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宝石。

他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这人是谁?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镜子是谁给你的,你总该知道。

还有把白衡齐所谓的身世,告诉你的人又是谁,现在你能说了吗?韩遂两个问题抛过来,谢怀宇差点有些接不住。

白衡齐的身世……白衡齐他不是离驭圃的人,他的亲生父母有些来头。

我把人挟制在这里,一来是想从他口中套出镜川之星的下落,二来用他作为交换的条件。

谢怀宇不笨,既然镜子有假,那么白衡齐的身世,恐怕也是被人刻意捏造而出的,他心中愤恨,不住念叨着去找那个人,找那个混蛋!韩遂看着谢怀宇一副可怜相,不知他当时用什么来交换了这两样信息,恐怕又一次要血本无归了,不知夕霜随着镜势可找到了甘家那几名弟子的下落。

夕霜在水魄的引导下双脚悬空飞得极快,和修灵者的遁形不一样,水魄带她飞起的时候,能够清晰地看到身周的人和景色。

她发现水魄的能力似乎又一次增强,那些谢家弟子看着一道虚影而过,没有谢家家族的命令,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时候夕霜有些清醒谢家家主做的规矩不错,否则这剩下的人一起出手攻击她,她可绝对也招架不住。

韩遂放出的那道镜势,仿佛带着灵性,始终不近不远地就在她眼前。

习惯了水魄的速度以后,夕霜视野更加开阔,能够看到镜势飞过一阵后会激起微微的白光,随后光点消失。

隔了一段距离,周而复始。

她突然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白光,分明韩遂的镜势把谢怀宇本来布下的阵法给逐一击破,那些光点正是阵法碎裂后留下的痕迹。

难怪她说这一路过得这么顺利,谢怀宇这人也不像是坦坦荡荡,开门见山的个性。

原来韩遂先一步已经考虑周全了。

镜势的走向越来越僻静,夕霜很明白,既然要关押甘家弟。

肯定是要选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角落。

直到镜势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连续撞击了两次都没有过去。

水魄跟着停下来,松开爪子把夕霜轻轻放落在地。

她刚要往前走,水魄用翅膀把人给拦住,然后用尖尖的嘴啄了一下她的手背,应该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

这一道门还有什么蹊跷吗?镜势锲而不舍地撞击着房门,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夕霜似乎能看到激烈碰撞后的金石之气。

门上加持的阵法很厉害,而韩遂的镜势同样不不甘示弱,即便受到了挫折也要一往无前,和韩遂这个人的性格还真是相似。

等水魄再一次阻拦夕霜的脚步,夕霜不乐意了:你看它的样子明显就是打不开门,我要不上前帮忙,难道要等谢怀宇追过来,让我们功亏一篑吗?水魄似乎犹豫了一下,依然坚决地用翅膀把夕霜的脸给捂住了。

夕霜脸上感觉到毛茸茸热乎乎的一阵,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她气得就想把水魄的羽毛全给拔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很快她脑中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不能走近那道门,那道门上被人刻意施展了恶咒。

镜势破不开门最多有些折损,而你碰到了门,你就会因为恶咒而死。

夕霜分辨得出这是水魄的声音,上一次它开口以后,似乎重新掌握了说话交流的技能:你说恶咒是谁下的?我看那个谢家家主未必有这手段,他手里不是有一面高价得来的镜子,没准这个恶咒是那卖镜子的人给他的。

水魄把夕霜脸上的翅膀松开些,所以必须要确保你的安全,你不能碰到门的任何部分。

夕霜听水魄分析的头头是道,忍不住掐它的羽毛:你才从壳里孵出来多久,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水魄还有了小小的骄傲:当然瞒不过我,我就是在蛋壳里也不是听不见看不到,我的年纪可要比你大多了。

夕霜这会儿没工夫和它比谁大谁小,轻拍了下它翅膀道:你要是有这本事去把那屋门开了,白衡齐一干人肯定在里面。

我是你饲养的灵物,与你神魂相知,我要是碰了那门,你也一样糟糕。

水魄展开翅膀绕着那屋门前飞了一圈,镜势依旧没有放弃,犹在锲而不舍地敲击着屋门,似乎在找寻其中的破绽。

夕霜很明白这样僵持下去很容易遭到麻烦,谢怀宇虽然敌不过韩遂,可谢家这么多弟子要来阻止他们救人却不难。

她一把扯住水魄的两边翅膀,扯得水魄咕咕乱叫: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只是不说。

我们主要目的是,要救人白衡齐不知在这里吃了多少苦头,我看不下去,甘家的人更看不下去!尽管过往对白衡齐的印象不好,可夕霜也知道这人对甘家忠心一片。

谢怀宇为了套出他的口风,肯定是下了黑手,万一白衡齐伤重死在谢家,想来甘望梅肯定会难过的。

要不用你的镜势来试试。

水魄挣扎着把两只翅膀从夕霜的魔爪底下给抽动出来,你把自己的镜势和韩遂的融合试一试。

怎么融合?我不会这个。

夕霜抱着尝试的态度,将体内星星点点的镜势慢慢释放出来。

很快她掌控住自己的内核变得更为清晰,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形态,这内核长得似乎和别人还不太一样。

水魄看她刚才急得什么一样,这会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忍不住用翅膀抽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你不是要救人吗,抓紧啊,后面来追兵了!夕霜回头一看,还真有不少谢家弟子似乎反应过来这一边出了问题匆匆忙忙赶来。

时不可待,她连忙把自己的镜势聚拢往前一送,那些细碎的光点很快把韩遂的镜势包裹在其中,依然没有水魄说的融合状态。

似乎不行,夕霜连试了几次,两种不同形态的镜势哪里会融合,反而越看越别扭。

而身后的追兵快要到跟前。

夕霜都能听到有人在说抓住她的声音,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她又不清楚韩遂那边是什么状态?到底该再继续留着努力一下,还是……水魄突然转身飞了出去,应该是帮她暂时挡住那些谢家弟子。

再加把劲试试看!夕霜调动了更多的镜势,几乎把韩遂的那一块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包裹在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突然两种晶石同时无声地爆裂开来,在她的视线中犹如绽放花朵,一时之间分不出爆裂出炫彩的颜色到底分了几层。

爆裂的速度太快,重新融合的速度更快,迅速地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状,直接把屋门砰的一声给撞开了。

夕霜似乎听到一声尖叫声,就像一个受惊的女子发出的那种惨烈。

也不知是她眼睛发花还是果真如此,一片屋门上渗出淡淡的黑气,然后应该是惧怕镜势发出了光芒,蜷缩成团滚落在地上看起来轻飘飘的,向着她的脚边滚了过来。

夕霜一下子想到刚才水魄说的话,这屋门上是带着恶咒的,看样子这害人不浅的东西还不死心,被灭之前还想害人。

不等夕霜出手,那团镜势仿佛闻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掠阵而来。

比那团黑气的速度要快得多,直接落在了夕霜双脚之间,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连夕霜都忍不住把双眼给捂住了,这到底是怎么融合的!比日光还要强烈的,要是真正眼看到,怕是眼珠子快要保不住了。

又是一阵尖叫,但是比刚才微弱了许多。

等到夕霜重新睁开眼,发现黑气荡然无存。

那扇诡异的屋门从正中裂开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立时现出一个人形大小的窟窿,足够夕霜能够借着光线看到里面的光景。

白衡齐,你在不在里面?夕霜不知道这屋里屋外的恶咒是否已经消除干净?可是那团镜势跟随着黑气也不见了,虽然她的身体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因为水魄先前的警告,总觉得后背发毛,有些凉飕飕的。

对修灵者来说恶咒这种事情最难对付,因为无声无息,除非是事先得知或者养了一只像水魄这样的灵物可以感应到不干净的东西,否则太容易中招。

但是修灵者特别看不起用恶咒的行径,所以谢怀宇作为谢家的家主使用如此伎俩,实在是小人之举。

------------第一百三十八章 鬼迷心窍有人来救我们,是不是又来救我们了?屋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夕霜分不出谁是谁,那些甘家的弟子和她相处不多。

除了那几个熟人,其他的还真叫不出名字。

她扬高声音再问了一次,我是甘家家主派来的,白衡齐在不在?白师兄不在这里,他第一天就被谢家家主带走了。

有个胆子大的甘家女弟子走出来和夕霜打了个照面,我认识你,你是夕霜对不对?我是灵月,甘灵月。

夕霜环视一圈点了点人数,六个甘家弟子全部在这里,一个不缺,。

只剩下白衡齐仍旧下落不明,她不知道水魄在外能挡多久,心里着急,连忙招呼六名甘家弟子随她走出屋去。

甘灵月在后面拉住她的衣袖道:你怎么进来的?这门能碰不得。

夕霜奇怪地看了她片刻后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扇门是有问题的?把我们关在里面的人并告诫过我们,要是想跑出去,从里面打开是不可能的,从外面进来就会碰到恶咒。

无论是谁来救我都是自寻死路。

甘灵月倒是把谢怀宇的口气学得一点不差,他带走了白师兄,我们都很害怕,可我们知道家主会来救我们的。

夕霜有那么一点怀疑过甘灵月的动机,她不是刚才天秀镇离开的那个夕霜了。

在甘家见到好几次背叛,连那个看起来那么无害的甘武月都差点把她骗得团团转。

要说谢怀宇能一下子抓走七个甘家弟子,没准里面还真藏着内应。

两人对视了会儿,夕霜见甘灵月的眼睛太干净,一点不像是作伪的样子。

她这边还没开口,反而是甘灵月提前放下了戒备心:你应该是家主派来救我们的,我不怀疑你了。

夕霜一听就笑了,原来她自己还是被怀疑的对象:门上的确有恶咒,我们花了点功夫,不然应该更早进来。

你们先离开,我要去找白衡齐。

白师兄的处境很危险,谢家家主好像要从他嘴里查问关于甘家的秘密。

他是家主的养子,知道的必定最多。

请你一定要救他。

甘灵月后退一步,突然给夕霜行了个正经的大礼,白师兄的生死就拜托你了。

夕霜连忙扶住她道:我会尽力的,你放心,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来,我们先一起出去。

谢家弟子到这会儿不见踪影,想必是水魄施展了一些手段,把人给困住了。

夕霜带着六名甘家弟子一出来,见到水魄面前至少拥簇着三十多个谢家弟子将其团团围住,时间好像定格了一样。

这些人手脚摆成各种姿势在空气中一动不动。

夕霜连忙走过去,水魄听到她的脚步声,知道是营救成功,扑闪着翅膀朝着她飞过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所有的谢家弟子动了。

夕霜明白过来是水魄用了秘术迷惑住了这些谢家弟子,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看起来应该很厉害:你用了什么手法?趁着他们不能动弹的时候一网打尽更爽利。

我不动,他们才能被定住。

我一动就失效了。

水魄有些郁闷,夕霜说的法子简单,可要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你知不知道我要困住三十多个修灵者有多难!甘灵月完全不似看起来那么娇弱,一旦获得自由,立时招呼着同门大展身手。

甘家不过六名弟子打得谢家三十多人落荒而逃。

夕霜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甘灵月已经大获全胜,回头来报喜:原来这些谢家弟子这么不经打,我们一路打出去,谁也不怕的。

谢家是不是只有谢怀宇一个人厉害些,夕霜想着要问一问甘灵月:那你们是怎么落入陷阱,又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了?我们当时明明已经见到了谢家主母的尸首,大师兄说她是家主的好友必须以礼相待。

我们小心翼翼地上前,想用准备好的布匹把尸首裹好带回。

结果一靠近的尸首就中了毒!甘灵月气呼呼说道,谁会想到有人在尸首里放毒,而且那人还是谢家家主。

我昏迷前见到他了,白师兄应该撑着的时间比我长,还想要挣扎着和他动手,结果根本敌不过。

三言两语的,夕霜把当时情形完全了解。

这个谢怀宇手段真是不够光明,只是不知道韩遂为什么能和他纠缠这么久,这会儿都没有赶过来和她汇合。

难道说谢家还藏着其它的秘密?你说有人和你同来,是不是留在甘家的那位韩前辈?甘灵月倒是知道的不少,那个韩前辈本事很大,有了他做靠山就不担心其他了,我随你一起去看看。

你们不先撤退吗?夕霜的目光从六人身上扫过,发现他们的确没有受什么伤,你刚才说你们中了毒,那现在毒解了吗?也不算毒,当时灵力试不出来,人又晕乎乎的,应该是类似于迷药东西,这会儿已经都好了。

甘林跃转过身问了一下同门,确定另外五人也没有身体的异状,我们不走,怎么也要讨个公道才行,甘家和谢家素来交好,谢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鬼迷心窍。

夕霜直接把谢怀宇这一连串的举动做了个概括,你们知道其他线索,白衡齐会在哪里?谢家家主没有提,我们始终被关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

甘灵月指指前面两个逃得慢些的谢家弟子,不如把他们抓来问问,他们应该知情的。

夕霜一听也有道理,她收了水魄在肩膀上,水魄昂首顾盼十分精神,一得到夕霜的命令冲着那两个谢家弟子直扑过去,一个逃得快些,另一个直接被它扑倒在地上,挣扎不得。

甘林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有些羡慕地看着水魄又问夕霜道:这是你饲养的灵物吗?真听话,我回去问问家主能不能也养一只。

夕霜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天真爽直的甘家弟子,对这个甘灵月倒是心生好感:甘家弟子不允许饲养灵物,这是家规吧。

甘林乐一听泄了气,好像才想到这个关键:是!家主不喜欢我们饲养灵物,说灵物容易让人迷失自我,过于依赖,自己修炼才最可靠。

夕霜想到让万家赔了血本的嵌观丸,还有逃到还确山再也不肯出来的竹节星。

甘望梅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固执己见,也不失其中的道理。

水魄与其他的灵物不同,它可以算是借了天地的造化,吸取了镜川的灵气沉淀下来才长出这么一个。

也是她机缘巧合才会有缘分饲养在身边的。

被水魄按在地上的谢家弟子吓得因为他们要杀人灭口,双眼翻白,差点晕厥过去。

甘灵月也不客气,上前一把握住他肩膀,狠声问道:你们谢家家主把我们甘家的弟子到底抓到哪里去了!你们不是都出来了吗?谢家弟子哆嗦着说道。

还有我们白师兄呢,还差一个,他被关在哪里?甘灵月见那谢家弟子连话都吓得说不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夕霜,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说实话?夕霜想到了最简单的办法,双手抱在胸前,低垂了眼看着对方:不说实话,再也没有机会说话,我只问一次,白衡齐在哪里?家主才知道抓来的人关在哪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谢家弟子被夕霜震慑得说话利索了许多,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们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甘霖很是配合地亮出镜势,一道锐光指着谢家弟子脖颈的要害之处,只等夕霜发令灭口。

夕霜冷着脸一声不吭,这架势才是最吓人的。

那个谢家弟子眼珠子转了两圈又道:谢家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放置主母尸身的地方。

夕霜眉毛动了动,秦云行尸体放置的地方!这个谢怀宇不会连自己死去的妻子都不放过,把白衡齐和秦云行的尸体关在一起。

那谢家主母的尸体放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夕霜冲着甘灵月使了个眼神,甘灵月手中镜势往前又逼近半寸。

那弟子哇哇大叫起来:知道知道!我就带你们去,但是我进不去,把你们带过去,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你虽然胆小,但是脑子挺好用的。

夕霜至今不知韩遂到底为什么没有前来会合,对她来说救人才是首要目的,韩遂就算一时半会儿拿不住谢怀宇,却有自保的能力,不用她来操心。

于是她让水魄把谢家弟子从地上拎了起来,两名甘家弟子立刻上前把人压制住,夕霜沉声道:你带我们去,也要你把我们带进去。

那是放置主母尸体的地方,我怎么进得去!对方倒是很惜命,嘴上这样说着,脚底下一步步不带停的,很快把一些人带到了目的地。

他指着墙上看起来就机关重重的一道门道,主母的尸体就放在里面,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道门需要七道关卡,除了家主谁也进不去。

那我进的去吗?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诸人背后响起。

夕霜一心要找到白衡齐,没留意到这人是几时跟随而来,那个谢家弟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无人色道:少主,少主你回来了。

夕霜转过头看着谢安在,见他脸色苍白,明显就是没有恢复好,这时候怕是挣扎着回来。

甘望梅说到做到,谢安在不是人质,留他在甘家只是为了疗伤,几时想走都可以,甘家绝对没有人会阻拦。

谢安在冲着她微微一笑道:我不是逃回来的,我是想来帮你们的忙。

------------第一百三十九章 虎毒不食子你从前院进来有没有见到韩遂和你爹打作一团?夕霜知道他也是硬撑,暂时不揭破他。

前院没有人,我进来的时候他们俩都不在。

我还好生奇怪,以为你们从前面打到了后院,跟过来一看发现只有你,还有这六名甘家弟子。

谢安在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甘灵月那是一脸的警惕,生怕突然现身的谢安在会对夕霜动手,没想到两人对话之间却甚是熟稔,听着就像认识很久了。

你不用担心,他和他爹不是一路人,是来帮我们的。

夕霜一句话展现出她对谢安在十足的信任。

谢安在其实有些害怕夕霜因为谢家对甘家做出的这些事情对他心生排斥,没想到夕霜还是以前的夕霜,从来没有变过。

他心下一暖,上前一步就要去握住夕霜的手,偏偏那个谢家弟子一点不识趣,哭着过来抱住了谢安在的大腿,让他寸步难行,苦苦恳求道:少主,我是迫不得已,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家主,否则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谢安在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顾得上这些,他连这个同门弟子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这会儿只想要和夕霜多说几句话。

他着急把腿往外抽,对方抱得还真紧,直到听他许诺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在谢怀宇面前提起,才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经过了这一场,谢安在再想去接近夕霜似乎有些尴尬,特别是水魄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加上那几个甘家弟子半包围地把夕霜护在中间,根本是没有办法再接近了。

夕霜好耐心地等着他处理完谢家同门的事情,这才问道:他刚才说这机关有七道,你能打开吗?能,我能打开。

谢安在说得斩钉截铁,你们往后退让我来。

甘灵月应该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对着夕霜拼命使眼色,这机关万一触动是针对他们的,没有个提防,到时候全要中招了。

当时谢家家主也是来这一套,有父必有子,谁知道这个谢安在一表人才底下藏着一颗什么心。

夕霜对谢安在依然信任,这个人撑着病体赶过来很不容易。

而且她知道,谢安在是个孝子,秦云行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要是谢怀宇真把白衡齐和清新的尸体关在一起,父子两人从此以后恐怕形同陌路了。

谢安在突然回过头看着甘灵月,笑了笑道:你是不相信我吗?甘灵月撇了撇嘴角道:我们几个可是被谢家家主抓回来的,谢家和甘家素来交好,谁知道谢家家主会在自己亡妻身边设置陷阱,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谢安在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错,我连自己都不相信谢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夕霜见他眼圈发红,甘灵月的话让谢安在再次想起秦云行的死,她正要阻止甘灵月继续说下去,谢安在看出她的好意,冲着她摇了摇头道:你们若是信我,就退后让我打开机关,无论是我娘亲的尸体,还是甘家被关着的弟子,总要见光的。

谢安在的本命镜是长命富贵镜,他从小身体不好,这长命富贵镜本不该属于他,据说是谢家夫妇花了重金请来高人在他本命镜镜魄凝固之前做了调整。

等到长命富贵镜一旦炼成,谢安在身上的先天不足,完全被掩盖过去,从此以后顺风顺水再无大碍。

这会儿长命富贵镜发出柔和的光芒正好照在机关之上,谢安在安静地看着机关,听到机关中发出咔咔的作响。

这个机关他们父子都能打开,不用其他的手法,只需要亮出本命镜即可。

平时都是作为谢家家族的谢怀宇进出自如,而他从来没有自作主张进去过一次。

谢安在没有想到父亲会把娘亲的尸首放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还会把白衡齐关在里面,父亲到底想要什么,有什么比娘亲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更为重要的!夕霜双手背在身后,安心地看着机关的门一道一道被打开。

甘灵月凑到她的身后小声问道:他居然真的是帮我们的,怎么可能?他不帮他爹吗!他也想帮他爹,可是他爹做了不该做的事。

夕霜还在琢磨着谢安在刚才的话,他从前院进来并没有看到谢怀宇和韩遂两人,绝不会是凭空消失的。

是韩遂把谢怀宇带到了什么地方去,又或者谢怀宇说要带韩遂去看什么秘密,这种所谓的秘密真多,也不知怎么把韩遂给说动的。

没等她想清楚这一点,谢安在已经深入墙体,正在打开最后一扇门。

从夕霜站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肩膀塌陷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夕霜连忙走上前去,想要伸手搀扶到谢安在。

谢安在冲着她吼道:你不要过来,机关有变,你不能过来!夕霜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机关有变是什么意思?是说谢安在也打不开最后一道机关,而且被缠住在其中:钥匙打不开,你就护着自己退出来。

我这会儿也退不出来,更进不去,让我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谢安在生怕夕霜再次靠近,狠狠说道,你要是过来,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你不要害人害我。

夕霜根本不为所动,谢安在装出来的恶相全部被他匆忙间一回眸,眼底的担忧给拆穿了。

谢安在只是担心她会受伤,所以才会恶声恶气地教训她。

夕霜按着原路慢慢返回,退出了机关之门:你不要急,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的,一定要确保住自己的周全。

机关被人动过了,应该是我爹,他怕我进去看到娘亲的尸体吗?谢安在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连我娘的尸体都没有见过,我真是不孝。

夕霜生怕他这时候情绪波动,一不下心触发机关,扯了扯水魄的翅膀,询问它该怎么办才好?水魄无奈地歪了歪脖子,这可是谢家的机关,要是连谢家的少主都打不开,他们就更没办法了。

它刚才在旁边,可是看的清楚,这机关不靠手法,不靠灵力,全靠事先设置好的钥匙。

而这钥匙应该就是谢家父子两人的本命镜,别人是怎么都打不开的。

机关要是触发会发生什么事情?夕霜再次询问水魄,它知道水魄未必能说得出答案,可是除了询问水魄,她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甘灵月在后面也是干着急:他刚才不是一直好好的在打开机关,怎么突然就不动了?他说机关改变,他暂时退不出也进不去,我们再等等,我们再等等。

夕霜的话音未落,突然眼前的机关门再次卡卡地重新关了起来,把谢安在整个人封闭在了墙壁之中。

她高喊一声,扑上去想要扒开机关门,哪里有这个速度。

要不是水魄几时抓住她往后扯,夕霜自己也要被最后一扇门给关进去。

水魄受到惊吓,翅膀都在发抖:你疯了吗?他是谢家少主,他最多被困住绝对不会死的,谢怀宇就一个儿子,虎毒不食子。

夕霜才不相信什么虎毒不食子,邱长吉的例子血淋淋的就在眼前。

邱家四少不但死了,还被亲爹炼制成了一种武器,带出来杀人。

一个邱长吉已经够可怕的,如今再加上谢怀宇。

夕霜倒吸口气,真想扔下这里,所有的都不管了,立刻回到天秀镇去,那地方才适合她生长生活,而不是这个看起来什么都好的离驭圃,人人都是疯子,疯子!门都关上了,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吗?甘灵月倒是相信谢安在不是坏人,也不是要害他们。

这人自己都被机关锁了,还怎么帮他们呢?夕霜努力让自己心情赶紧平静下来,绝对不能慌不能乱。

这个时候甘家的弟子也指望着她的抉择,可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不你们先回甘家,我在这里等着他出来。

那怎么行!甘家弟子几乎是齐刷刷地拒绝了她这个要求。

谢家这会儿不太平,犹如龙潭虎穴,人多才能确保安全。

要是把前来营救的夕霜一个人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他们回去也没有办法和家主交代,甘家没有自己逃命抛弃同门的道理。

甘灵月摇头,身后另外五人跟着摇头,那景象让夕霜在百忧之中又忍不住想笑。

甘望梅啊甘望梅,你到底是怎么调教甘家弟子的?让他们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又那么让人心生温暖。

开了,开了,门又开了!甘家弟子突然扬声喊道,他出来了。

夕霜一回头,机关门果然重新打开,谢安在腿脚不稳地向着外面走过来。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咬着牙坚持快要走到面前的时候,夕霜才发现他身上半边是血,不知触动了机关哪里受了重伤。

他她一时犹豫又不敢上前,深怕谢安在手中的机关并没有完全打开,到时候还会牵连到他。

谢安在抬起眼看着她,看清楚夕霜的脸,露出点儿温柔的笑容:机关打开了,没事儿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前扑倒过来,夕霜连忙把他给扶住,甘家弟子也一拥而上,要帮忙来查看他的伤口。

谢安在大半个人倚在夕霜的肩膀上:机关全开了,我没事,我没事的,都是外伤,很快就会复原的。

我这里还有外伤的药。

甘家弟子匆匆忙忙把灵药送上,夕霜接过来塞进谢安在的嘴里。

药效没这么快,她想到自己的本命镜镜魄已经有了进化,所有镜师的镜魄都有可以治疗的作用,夕霜将本命镜引出体外,用镜辉把谢安在的伤处给拢住。

清辉一片覆盖,谢安在的表情逐渐变得安然,他的笑容更加柔和:小霜,小霜,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第一百四十章 半身是血,半身是雪夕霜看着眼前人,听着他虚弱的声音,要不是知道着他伤的重,真想重重拧他一把,什么叫不用担心?就是开一个自己家里的机关门,你把自己弄成血葫芦一样,让我们到底怎么才能安心!那道门已经开了,可我没有勇气推开。

你们既然要救人,和我同行吧。

谢安在缓过一口气来,他知道夕霜是镜师的体质,可没想到她的镜魄可以让人复原得这么快,你回到甘家以后功力见长,突飞猛进了。

夕霜没把自己吸收了苏盏茶的林灵力才能让自己重塑内核的经过告诉谢安在,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说这么复杂的问题。

现在既然把机关门打开,那么就进去看看。

一来看看秦云行的尸体,看看伤口到底是什么情况致死,再来一看看白衡齐是否在里面。

一众甘家弟子刚往前走了两步,谢安在再次把人拦住:你们等一等里面很冷,你们需要一个防护罩,保护好自己,还是让我走在前面,这样安全点。

谢安在没有丝毫夸张,一行人走到最后一双机关门前,表面凝成一层冰霜。

谢安在解释道,这道门的机关已经打开,里面还有个阵法用来锁住寒气外漏,否则整个谢家恐怕都会被寒气入侵。

夕霜想到更严重的问题,如果阵法加持之下寒气还这么严重,白衡齐被关在里面还能活着吗?小霜,如果白衡齐已经死了,你可以替他报仇。

谢安在同样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伸出右手按在了那道门上,冰霜瞬间从他的指尖爬到手臂,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寒冷的感觉,半边是雪半边是血。

我们有个阵法能够暂时抵挡住里面冲出来的东西。

甘林月再次开口道,要不你跟他进去查找白师兄,我们在外面守住阵法。

夕霜一想这样也好,冲着看甘灵月点了点头。

甘灵月得到她的认可,立马召唤五个同门过来,六人心法归一,很快站在相应的位置上,甘家的阵法这时候体现出巨大的灵力能量,看起来不起眼的六甘家弟子,居然把所有扑面而来的寒气全部给抵挡在了阵法之内。

不知从何时起,这些被营救出来的甘家弟子对夕霜十分尊重,有决定都先要过问于她,她确认后才会付诸于行动。

谢安在的手臂再次向前推动数寸,最后一道门缓缓打开。

夕霜连忙召唤水魄引入体内,生怕它误伤到,然后打开自己的镜魄,把身体笼罩在其中才勉强觉得没那么冷。

谢安在等到机关门完全打开,也同样打开防护罩,夕霜不知道他到底冻成什么样子,也不敢问他受到多大的伤害,见他缓步往前走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放置我娘亲尸体的地方,我爹也算有心,不想让其腐烂,所以才会放下这样的阵法。

谢安在的声调平稳,情绪完全没有波动。

虽然我对我爹在我娘身边设置陷阱感到不可实际,可我想,他留下娘亲的尸体应该是要找到凶手为她报仇。

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嘲笑我,诸多借口只是为了他开脱。

不会,你说的有道理,你娘本不该死的。

我这里只有很少的线索,还是从甘家另外弟子口中听来的。

凶手要杀的不止是你娘,似乎也没有固定的目标,而是见一个杀一个,那个甘家弟子运气好些,被我们及时救回来,你娘却没等到救援。

夕霜知道整件事情最大的问题在于秦云行当时身边还有小珍,如果两个人同时防守,哪怕凶手有迷障之法应该不至于一下子夺去秦云行的性命。

小珍下落不明,眼下唯有找到小珍才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安在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地上的冰雪被鞋底踩出咔嚓作响:与你同来的韩前辈,他很厉害对不对?他能制住我爹,最好能让我爹能清醒些。

甘家哪里是能够轻易撼动的,这一点,我娘告诫了他无数次,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甘家家主看似固执己见,实则对于整个离驭圃来说,是最恰当不过的领导者。

我娘的灵力修为并不在甘家家主之下,可她一直和我说只有甘家家主才能让离驭圃不至于混乱。

两人沉默下来,同时看到了放在冰棺之中的秦云行。

谢安在的猜测不错,谢怀宇是把这一处暂时作为放置尸体不会腐化的地方。

秦云行双手合在胸前,面容看似安详,似乎死前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痛苦。

可夕霜知道亲云顶被人偷袭,捣烂五脏六腑才失血而死的失手。

尸体被带回谢家以后,已经另行处理过,秦云行换下那些沾满血污的衣物,才会看起来平和体面得多。

我娘很厉害的。

谢安在双手撑在冰棺两边,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她真的很厉害,可是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了,是谁杀了她!为什么!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夕霜想要安慰地上前去拍一下他的肩膀,才发现谢安在肩头的冰霜并没有溶。

,这种阵法之下的寒气对人伤害有多大还真不好说,她单手捏了个诀,想替他出去那些冰霜。

不要就让它们留这,只有它们能让我冷静一下。

谢安在及时阻止了她的行为,我再看看我娘,你快去找出白衡齐是否在这里!夕霜心说俩人进来说了这么久的话,除了安静躺着的秦云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白衡齐哪怕是在这里,也是凶多吉少。

她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放眼望去,这冰天雪地的阵法中哪里有白衡齐的身影?再看谢安在停留在冰棺前一脸哀伤,几欲落泪。

她正考虑是否要先退出,水魄自行现身出现在她的肩膀上。

水魄这样一来,夕霜明白肯定是哪里不对劲,连忙招呼水魄问个清楚。

你看到白衡齐在哪里了吗?她知道水魄的眼睛和其他的不一样,她成为水魄的饲主后,只得了其中一小部分的能力,已经能够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更不要提水魄自身了。

这个阵法很奇怪。

水魄有点犹疑,外面的阵法已经完全被谢安在打开,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谢怀宇费劲设置了另外一个阵法,仅仅是为了防止秦云行的尸体不会腐坏吗?如果是这样,并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和这么极寒的温度。

我有种感觉,白衡齐的确在这里,而且他还活着。

夕霜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她就是知道。

阵法可以混淆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可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不会改变。

谢安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抬起上身转过头来看着她:如果白衡齐是在谢家死的,那么甘家家主必然不会罢休,从此两家结怨结仇,水火之势。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上一试。

夕霜见到谢安在弯身去抱起秦云行的尸体,突然想到他说的办法是什么:你要把你娘亲的尸体搬出去,然后把这个阵法撤掉。

对,我想试一试。

不过我娘的尸体虽然可以撑上一阵,没那么快融化腐烂,可这个阵法能不能撤掉,我暂时没有把握,姑且放手一试,想请你帮我。

夕霜点点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秦云行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等到谢安在空手而回,夕霜低声道:我们总会找出凶手的,甘家还有目击证人,回去再详细问一问,我就不信凶手只伤害她们两人就再不出手。

只要他再出现,我们会抓住他,替你娘亲报仇的。

谢安在的眼眸亮了一亮,很快又黯淡下来,只说了谢谢两字就让夕霜退出这个阵法:这是我爹布下的阵法,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解开,但它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而你在这里就不好说了。

你确定自己没有危险吗?夕霜质疑的不是谢安在的能力,还是谢怀宇的用心。

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可如果阵法不解开,找不到白衡齐,我怕以后没有办法面对你,面对甘家人。

这是谢安在的心里话,他知道甘望梅对他还算友善,全看在娘亲以前的情分上,绝对不是因为他姓谢,只是因为他是秦云行的儿子。

他必须要找出白衡齐,而且必须白衡齐还好生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夕霜无声中与水魄交流:他一个人要解开这样的阵法,能做到吗?我要强行留下帮忙吗?她知道大部分情况之下,谢安在不会拒绝她的。

大概有五成的把握。

水魄判断很正确,也很客观,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行,他要是不解开阵法,难道还等着谢怀宇来吗?你留下没有多大的帮助,还是听他的安排,要是韩遂在这里就好了。

要是韩遂在这里就好了!夕霜一想到这里忍不住跺了跺脚,韩遂关键时候又去了哪里?要是韩遂在护阵,绝对不会像她这样缩手缩脚,没有把握。

去吧,我没事的,你背转过身慢慢往外走,不要回头。

谢安在叮嘱夕霜的声音很柔和,他看着夕霜听话地背转过身走开,走回到安全的地方。

他扬手祭出本命镜,长命富贵镜的镜辉在这一片冰雪之中反射出清澈如水的光芒,就像他平时的心境。

每个人的本命镜最能折射出毫无掩饰的心情,而此时此刻谢安在的本命镜中渐渐起了波澜。

波澜翻滚,积成水泽,从本命镜中不停地溢出,渐渐掩盖住眼前的这一片冰雪之地。

而谢安在双手举过头顶,在原地不停旋转,从本命镜中溢出的水流湍急,他是那个漩涡的中心,水流不断冲刷着阵法,把上面的冰霜一层一撑冲刷下来,融化成水再重新被谢安在吸入到本命镜之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瞒天过海长命富贵镜镜面水流倒吸,镜体背面承受不住吸收太多的寒气,凝住的寒霜足有一寸多厚,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谢安在的伤势尚未恢复,调用全身的灵力与阵法抵抗,不多时就有些支撑不住,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喊别人出手相助,只有硬挺着扛过去。

正如他方才和夕霜所说的,除非是找到白衡齐,以后两人才不会成为仇家,他可以用其他办法来弥补谢家做出的荒唐行径。

夕霜彻底走出了七道机关门,背后那种寒冰刺骨的感觉突然减弱了。

她记得谢安在的反复叮嘱,让她不要转身去看,于是她站在原地不进不退。

反而是甘灵月见到了她从阵法中撤出来,一直跑到她跟前问道:刚才那个谢安在出来过,说把谢家主母的尸体让我们去看护一会儿。

我说阵法要紧,抽不出人手,他说不用我们再护法,他已经想出了解决之道。

夕霜点了点头道:他准备一个人把阵法解开,找到藏在里面的白衡齐。

甘灵月心中一喜:你的意思是说白师兄还活着,白师兄的确在那间屋子里吗?白衡齐只要还留存在这个阵法中,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夕霜想过谢怀宇不管设的是什么局,绝对不会把一个死掉的白衡齐留在秦云行的尸身旁边,那么把人放在这里必然另有蹊跷。

我们能帮忙吗?甘林乐听白衡齐还活着,跃跃欲试道,谢家少主一个人行不行,需要我们帮忙?行不行都只能等在外面,谁也不能进去。

夕霜把甘家弟子全部拦住,知道这是关键时候不能打扰到谢安在破阵,差之分毫失之千里。

要不你来看看谢家主母的尸体,我们暂时做了个简单的阵法,让外面的冰棺不会化得这么快。

可我看着有些悬。

甘灵月急忙把夕霜往另一边扯,我看那冰块冻得结实,以为至少能撑几个时辰,可你看着冰水融化,哗啦啦地流。

一旦冰棺完全化开,尸体暴露在外头可就说不好了。

夕霜见过秦云行留在冰棺的样子,和甘灵月所想的差不多,她以为可以撑上两三个时辰。

可眼下所见,秦云行的冰棺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里面躺着的尸身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会这样!难道说这个冰棺和里面的阵法是相连的,谢安在破坏了阵法,冰棺就会留不住。

那要是谢安在一直不出来,秦云行的尸体遭到破坏,对他来说岂非是更大的打击。

夕霜顿时紧张起来,她必须把这个状况告诉谢安在,她再次向着机关门内闯入,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夕霜转过来看着刚刚赶到的韩遂,不知怎么一颗扑扑乱跳的心顿时回到了原位,好像再艰难的问题,在韩遂出现的瞬间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你要去哪里?韩遂大致看了一看左右,顿时明白过来,这里是另一个阵法,里面藏着什么?你们怎么把秦云行的尸体都弄出来了。

韩遂快步站到秦云行的尸首边,脸色变了变,只见他双手缓缓拉开,镜势形成一个新的阵法把秦云行的尸体连带着剩余的冰棺重新封印在里面:我赶到及时,否则一旦冰棺完全融化,她的尸体会马上腐朽,连逆转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尸体不该在这里,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夕霜连忙把谢安在留在机关门中破解阵法,寻求白衡齐下落的经过告诉了韩遂。

她略有些无辜的样子:我们看冰棺很厚,以为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就连谢安在自己也这样想。

谁也没想到里面的阵法破了,外面的冰棺也破了。

你是说谢安在一人还留在里面破解阵法。

韩遂的目光从夕霜脸上划过去,他的情况很不好对不对?他受了重伤。

是很不好,但是他说要是找不到白衡齐,甘家和谢家以后结怨更深,再也不能回头,所以他拼着一口气也要把人找出来。

夕霜迎向他的目光,他从前院回来说并不曾见到你和谢家家主,你们去了哪里?谢怀宇又在哪里?谢怀宇不是那么简单了事的,他的本命镜不知从哪里修得秘法另辟蹊径,可以用镜辉把人转换到其他地方。

我们两人交手的时候,我一个不防备被他转移去了别处。

那是一个重叠的阵法,不知是谁留下的,让我想到在去还确山的路上,我们遇到的意外,和那个有点像,又不完全相同。

韩遂用最简单的几句话解释清楚,我好不容易脱离开阵法,才回到离驭圃。

那里的时间计算和这里还不同,我以为会误了大事,幸好并没有。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夕霜发现韩遂的脸色有些发白,应该是辛苦了太久,灵力消耗太大的后遗症,你说时间不同,这里过了几个时辰,你在那边呢?我在那个阵法里差不多消耗了八九天的功夫。

明明知道是被幻象困住,可怎么也出不来。

韩遂恨得有些咬牙切齿,真奇怪,谢怀宇没有跟着过来吗?谁也没有看到他,你们两个是同时失踪的。

难道你在阵法的幻境中也没有见到他吗?夕霜越想越不对劲,谢怀宇要是解决了韩遂,应该先过来阻住她救人的。

现在连韩遂都脱身了,谢怀宇依旧不见人影。

这个谢家,是一直被疏忽的存在,实则深不可测。

韩遂看着机关门的方向,眼睛眯了眯,我来之前,你正要闯进去。

你可知道这个阵法已经变了,你进去就是送死。

可我们又不得不进去。

夕霜脸上看不到一丝胆怯,反而冲着他一笑道,既然你回来了,就没什么好怕的,就算再多来几个谢怀宇,也没有你解决不掉的。

韩遂从重叠阵法中焦头烂额地闯出来,正想拨正夕霜的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也不是什么都能解决的。

可看着夕霜,再看着她身后几个甘家弟子无比信任的眼神,韩遂失笑,他从几时开始已经变成甘家的守护神,这些人对他这样一个路人付出了全部的信任,他要是退却岂非辜负这一片情意。

这是谢家的阵法,一下子要破开不是这么容易的。

韩遂的做派和谢安在完全不同。

谢安在是一心要保护夕霜周全,不让她露出尖尖角。

而韩遂是现学现教,把夕霜招不到跟前儿,教她学会看机关门的第一扇,水魄应该跟你说过,打开这个机关不是靠手法。

对,水魄说需要的是谢家父子的本命镜,用镜势牵引阵法自行打开。

夕霜从韩遂这里已经学了不少阵法的技巧,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我们要再次打开阵法,没有其他的办法。

唯一的出路只能靠欺骗,让阵法误以为我们的镜势就是谢家父子的。

韩遂话音落,手扬起本命镜镜辉从头顶洒落下来。

夕霜眼尖,发现他的镜辉和原先的不太一样了。

韩遂的本名镜是仙人过海镜,气势宏大,镜辉夺目,这会儿柔光澈澈更像是一潭碧波,看着眼熟,和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把仙人过海镜变成了长命富贵镜!夕霜身为镜师,觉得不可思议,每个人的本命镜只有一面。

如果破裂损耗可以找镜师修补,但是要改变镜体对她来说是闻所未闻。

我刚才说了欺骗阵法而已,也就是看个大致的样子,里面不变。

韩遂平伸出左手,食指指尖有碧光形成直线,射向机关门的第一道。

夕霜几人的眼睛所看到,明明是畅开的机关门再次发出咔咔作响,里面似乎还另藏玄机。

真被韩遂给说中了,要是刚才夕霜莽莽撞撞往里面闯,肯定会被困在其中,而且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出路,到时候再胡乱碰触到机关,的确离死路不远。

碧光透过第一道机关门,勇往直前,没有阻拦,韩遂有把握的样子:差不多能过五道门,骗到这里已经很难得了。

那第六扇门呢?还有第七道。

夕霜跟着谢安在进去过,很清楚机关门的数量,最后两扇又该怎么破开?直接破开,阵法可以毁掉也可以逆转,并非一成不变,走一步看一步。

我刚才用的法子你可看清楚了?韩遂的手一收回,眼前的景象犹如涟漪晃动,再次产生了变化,机关门的形状跟着有所改变。

而韩遂已经走进了第一道门,转过身来问道,你跟我一起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万一有任何的变动,及时发声通知我们。

甘灵月认认真真听他叮嘱完,连连点头道:前辈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护阵,不会让人轻易攻进来的。

哪怕对方是谢怀宇,他上一次只是趁人不备,现在可没那么容易。

韩遂斜眼看了一下放置秦云行的冰棺:万一谢家家主当真出现,你们又不敌他手全部围绕在冰棺旁边。

他要是敢进一分,你们就把冰棺打破,毁了秦云行的尸体。

夕霜原先想说那怎么行,可转念一想若是连活着的甘家弟子都无法自保,那还要留着尸体有什么用?只是她怀疑谢怀宇是否当真这样看重秦云行的尸体,会因此而妥协。

韩遂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机关门,夕霜生怕他走得太快,自己会跟丢,连忙追上前去:谢怀宇要是不吃这个威胁怎么办,甘灵月几个能挡得住他一个吗?------------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门不吃这个威胁就不会把秦云行的尸体收在这个阵法中。

韩遂的声音很冷,和身边的阵法所冒出来的丝丝寒气契合,不要说什么情深不寿,秦云行的尸体上藏着其它的秘密,谢怀宇不忍心松手。

谢家一半的资源在秦云行身上,她遇袭身亡,死得突然,好多事情没有及时交代,谢怀宇心里那个着急。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见不到他,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比和甘家作对更重要。

夕霜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不会天真地以为谢怀宇是舍不得秦云行的尸首遭到破坏才会受到威胁,韩遂的这个解释更合情合理。

谢安在的情况如何?你离开时,他可曾说了什么?韩遂一鼓作气已经站在了第六扇机关门之前,和他预测的一样,哪怕是瞒天过海的伎俩,也只能骗过五扇,第六扇门紧紧关闭,丝毫不为所动。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可我看着已经是孤注一掷。

外面的冰棺如果全部化了,是不是说明他把里面的阵法已经都给破解了?为什么他和白衡齐依然没有出现?夕霜去看韩遂淡定的表情,好像解开第六扇机关门根本不在话下,你到底要怎么破开第六扇门?我不知道。

韩遂实话实说,在见到第六扇机关门之前,他的确不知道怎么打开。

等见到了觉得也没那么难,他单手把夕霜推到身后,夕霜很识趣地立时拉开一面防护罩把自己和他相隔开。

韩遂确定他留在安全的区域,直接用镜势把机关门一劈为二。

夕霜傻傻地张着嘴,怎么别人送死的地方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要是他一直在的话,谢安在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

韩遂身形高大,把她的视线基本都给遮挡住,只听到他轻轻咦了一声,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

随着韩遂微微侧过身,夕霜的视线一下子开阔,看到了无数的冰花,把眼前的路完全给挡住了。

她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寒气依旧被封存在第七扇门之中,虽然有隐隐渗透出来,但绝对不是这样的状况。

谢家小子怕是失控了,这个阵法不是他的能力能解开的,他还在硬撑。

韩遂的手按在了冰花最外面一层。

夕霜急声问道:他还活着吗?还有救吗?还活着,还在顽强抵抗之中,虽然年纪轻了些,勇气可嘉。

韩遂的手臂探入冰层,那坚硬无比的障碍在他面前变得脆弱不堪。

他向前踏出一步,然后缓缓向前走去,夕霜看到一个人形大小的窟窿直接横穿了整个冰层,她撤开防护罩,紧跟着韩遂而去。

听到什么声音吗?韩遂走了三四十步停下来询问道。

夕霜的状态始终是腰背紧绷无法放松,听到他的问题,勉强自己静下心来:有水声,我听到了水声。

有水是好事儿,说明里面没全灭,人活着呢。

韩遂的手继续向前拓展,摸到了第七扇门,他笑了一声道,我好奇这套机关门是谁留下的?谢怀宇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若是说秦云行,还有几分可能。

这样一想秦云行的死就更可惜了。

夕霜等着韩遂再次破门而入,发现他没动静了,是里面还有危险吗?我破不开这扇门。

韩遂的回答永远在她的意料之外,用蛮力或许可行,但是里面有人。

为防止意外伤害,我们可以问上一问。

怎么问?夕霜今天觉得自己够迟钝,韩遂的每一句话,她都要重复地反问一次,和平时那个默契劲儿完全不同。

她甚至想要捶捶脑袋,怎么就突然听不懂韩遂说的话呢?是太深奥了还是她太笨!韩遂抬高声音朗声问道:谢安在要是还活着出个声,让我好知道你确切的位置。

韩前辈,是韩前辈来救我们了!回答的声音不是谢安在,夕霜一下子认出来,那分明是白衡齐,白衡齐已经获救了!是我。

你们两个可都还活着,我稍后会破门而入,你们找个有遮挡的先躲一躲。

韩遂正要出手破门,白衡齐的声音再一次传出。

韩前辈一旦破门,这里的寒流会全部蜂拥而出。

我怕会把整个谢家都给淹了。

白衡齐有些犹疑,前辈可要先考虑周全。

淹了就淹了,又淹不死人。

韩遂才不计后果,谢家被寒流清洗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和他没有关系。

他答应甘望梅来做的是救出白衡齐和其余被抓的甘家弟子。

这个阵法是谢怀宇自己安插而下,又用来做些见不得明面的勾搭。

出了岔子,应该由谢怀宇自己来承担责任,而不用他们心存不安。

夕霜始终没有听到谢安在的声音,有些担心的问道:他还好吗,还活着吗?他还好,受了重伤暂时说不了话。

白衡齐确定韩遂要放出寒流,顺带给谢家一个狠狠的教训。

除了对在他面前的谢安在本人尚存好感,他对谢家数年来的相交之恩已经全部被谢怀宇败得一干二净,连带着秦云行与甘望梅多年的交情,也随着秦云行的死,付之一炬。

韩遂得到确定的消息再没有任何的迟疑,第七扇门在他的镜势攻击之下轰然而倒。

他速度奇快,一把拖过站在身后的夕霜。

夕霜本来想给自己再建个保护罩,发现韩遂的动作赶在她之前,两人被透明的防护罩拢在其中。

而湍急的寒流从眼前飞快前进,把两人又往前推动了一段距离,夕霜转头去看身后,发现还有另一个防护罩,白衡齐半蹲在其中而谢安在则背靠在防护罩上,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我自己也可以的。

夕霜几次想固定住身形,被寒流不停往前推送,整个人在防护罩之中颠来倒去,头晕眼花。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一定做个合适的防护罩,不至于空间太大,根本站不住脚。

你自己都恐怕不行。

韩遂用手指点了点某个方向,夕霜直勾勾看过去,发现被寒流冲刷过的地方很快又形成了新的冰层。

在他们身后十来步的距离已经看不到寒流,只剩下阻挡视线的厚厚冰层。

明白了吗?如果是你自己己的防护罩,抵不住这种寒气。

一下子被冻住,还要我们再回头来救你,可就麻烦了。

韩遂绝对不是轻视夕霜的能力,白衡齐的灵力同样不行,他的那个防护罩应该是谢安在在昏厥之前做下的。

谢怀宇始终给自己留了退路,无论是什么样厉害的阵法,只要是他们父子两人出现,铁定会留下活命的机会,韩遂不知该说这样的发现是幸运还是不幸,可总算是把甘家的弟子找齐全了。

夕霜这会儿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跟着点头。

韩遂、韩前辈、韩高人,你说什么都对,你本事最大,都听你的。

可是守在机关门外的甘家弟子甘灵月,他们又该怎么办?寒流冲出去的时候,他们到底能不能抵抗的住!不用担心,外面的地方大。

寒流很快分散,即便结成冰也不会太厚,不可能把整个人困在其中,所以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韩遂的话立时被验证,夕霜已经看到了甘灵月正艰难地站在滑不溜秋的冰层之上,居然没有及时逃跑应该是信守承诺,依旧在为他们护阵。

直到看见两人身影才高兴地用力挥动着手臂,等她确定看到白衡齐出现时,脸上的笑容更明显。

寒流被分散到谢家各处,而两个蹦蹦跳跳的保护罩也总算是撞击在秦云行的冰棺旁停了下来。

韩遂一扬手保护罩落地。

两人走出来。

甘灵月已经直接迎了上来:韩前辈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我以为需要更多时间,白师兄也在,白师兄还好吗?我还好。

白衡齐现在为难的是这个困住他们两人的防护罩,恐怕只有谢安在才能打开,他试了好几种手法,防护罩牢不可破,纹丝不动。

谢家少主受伤了吗?甘灵月对谢安在很是关注,毕竟没有谢安在的援手,白师兄没准还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他伤的好重啊。

夕霜当然很清楚谢安在伤得有多重,这人为了打开阵法,怕是甘愿把自己的性命都给搭进去的。

只是白衡齐出不来,眼巴地看着她,随即向韩遂求救。

韩遂试了两次,同样没有办法打开,谢安在留下的防护罩,他觉得有意思。

危难的时候这是防护罩,若是对敌的时候给对方也下一个,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岂非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除非是这种保护罩非常难得,一旦破开就无法再次使用,否则谢怀宇与人交手怕是每一次都先立于不败不死的优势之上,那他对寒甘望梅根本就不会再有顾忌。

始终陷入昏迷状态的谢安在仿佛是呼吸到了外面新鲜的空气,用力咳嗽了两声,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第一个见到的是夕霜,确保夕霜的安全,还有他终于找到了白衡齐,活生生的白衡齐。

一想到这里,谢安在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小霜,我找到了人,完璧归赵。

夕霜真想上去一把把他的嘴给捂住,难道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换另一个人性命就是值当的买卖吗!每一个人都不该死的:你先别说话,把防护罩打开,让我们给你检查一下伤在哪里,赶紧用药才是。

谢安在对自身的伤势并不太放在心上,他看到夕霜为他焦急为他高声叫喊,笑意从嘴角爬到了眼底:小霜,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训我的,可凶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凝烟谁要在这个时候你就谈起陈年往事,夕霜狠狠地瞪了谢安在一眼,他这才识趣地把防护罩给撤了,同时轻叹了一声道:这个虽然好用,可惜只剩下最后一个以后。

若是再遇上相同的情况,怕是只能先逃命为敬了。

夕霜猜测防护罩同样是秦云行留下的遗物,整个谢家处处都是秦云行的影子,偏偏她不在了,面临着失控的局面。

韩遂立刻上来为谢安在检查伤势,甘灵月把能凑到的灵药全送到夕霜手中,被韩遂拦住:他的伤势很重,只吃这些没有用,留在谢家还是回甘家治疗让他自己选。

还是跟我们先回甘家,这样比较妥当。

白衡齐看起来反而没事人一样,压根儿不给谢安在拒绝的机会,反身把人给背起来,我知道,如果让你开口,你会说留下来,可谢家的确不是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我爹还在,我想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安在猛地咳嗽了几下,突然慌乱问道,我娘,我娘的尸体在哪里!甘灵月见他急了一口血吐出来,连忙指着放置秦云行尸首的冰棺给他看,冰棺好好的,韩前辈重新加持了封印,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能把我娘亲的冰棺带走,所以我也不能走。

谢安在挣扎着要从白衡齐背上下来,被韩遂从身后直接劈晕了。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你娘若是九泉有知,不希望你为了她的尸首死在谢家。

谢怀宇去了哪里还是没有确定的目标,韩遂知道一旦他出现,谢安在在其面前也讨不得好。

甘家那里才是离驭圃目前最为安全的地方。

韩遂走过秦云行的冰棺,低头看一眼寒流冲击重新把冰棺封裹住,整个谢家上下一片糟乱,家主不在,无人能够维持秩序。

韩遂缓缓转身,看到现在不远处的谢安远。

赝品被识破后,他的地位变得更加微妙,谢怀宇连亲子都可以放弃,何况是他。

所以尽管发现了甘家一行人要离开,谢安远只是怨毒地看着,没有上前阻止。

等到韩遂再多看一眼,已经没有了谢安远的身影。

谢家乱一乱对他们而言,得了个时间差,没有意外就平安回到了甘家。

甘望梅像是预测到他们会回来,负手站在前院。

一见到众人出现,嘴上虽然不说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欣慰,韩遂上前一步道:不负嘱托,甘家弟子七名尽数归还,还有谢家少主,我们也带回来了。

甘灵月哇一声哭出来,跌跌撞撞扑向甘望梅,被她双手扶住,抚摸发顶,低声安慰了几句,才控制住情绪。

甘望梅没有着急过问众人在谢家发生了什么,既然连谢安在都让白衡齐背回来,谢家的现状肯定极不安稳。

至于谢怀宇要做什么,她以不变应万变,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

谢安在被送去治疗调养,甘望梅让白衡齐跟随他回到主屋中,韩遂询问苏盏茶的情况,她只说人还在甘家,没有现身。

甘望梅又问谢怀宇到底对白衡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巨大的利益驱使他不惜用秦云行的尸体做陷阱,诱使白衡齐入套。

谢家家主很好奇我的身世,我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可他说出来的根本不对。

所以我怀疑是有人编了我的身世秘密告诉他,让他以为可以有机可趁。

白衡齐虽然始终被封禁在机关门之后,可猜测到的真相的确不错。

韩遂在旁边边听边点头道:谢怀宇的确听信谣言,以为用白衡齐可以去换一笔大买卖。

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这么冷的地方,而且是和秦云行的尸体放在一起。

白衡齐的脸上有一丝茫然:我在机关门之后和谢家主母的尸体在一起?韩遂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你不知道你当时在哪里?那你以为自己在哪里?不是在一个无凝烟的后山处?我一心想要找到方向出来,可我看了太阳看了星星,日夜兼备赶路,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出处。

前后走了半个月之久,直到我突然昏迷。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谢安在,我以为是他把我带回谢家的,难道不是这样吗?白衡齐见到谢安在,不多时,对方就重伤昏迷,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甘望梅一边听韩遂的话,一边听白衡齐的话。

两人所描述的情形根本对不起来,要不是她相信两人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说假话,肯定要认定是其中一人胡编乱造。

韩遂看起来反而没那么吃惊:你说所在的地方是无凝烟?是,我看到了界碑,上面写着无凝烟。

可我当时怎么想也不能确定这是哪里,只知道这不是离驭圃范围之内。

白衡齐几乎把整个离驭圃的地域全部走遍,对无凝烟三个字没有线索。

这样说来,我应该也见过那块界碑,惊鸿一瞥后就不见了,现在可以确定我们曾经去过同一处。

韩遂把自己经历过被谢怀宇的镜魄罩住后,转移到其他地方的经过统统告诉了甘望梅,我当时在山里的时候隐约知道不对劲,可强敌一批连着一批,让我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所以也让我没有办法考虑更多,我知道谢怀宇的本命镜有问题。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甘望梅当然见过谢怀宇的本命镜,这种逆天的本事绝非短短时日内能够修炼而出。

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谢怀宇始终在偷偷修炼,近期成事,所以敢对甘家叫板,另一种是他的本命镜经过高人之手,改变了原来的属性。

甘望梅把等在外面的夕霜唤进来:你身为镜师,可有这样的秘术?夕霜愣了一下才道:这里不是有位离驭圃最厉害的制镜师,她对这个问题比我更有发言权。

甘望梅扫了她一眼:现在是问你,你知道就答知道,哪里这许多话。

夕霜哪里不懂,甘望梅的一片好意,这是明摆着减少韩苏两人见面的机会,咳嗽一声道:的确有这样的改造手法,我没有尝试过,可谢家还有一个人也经历过这些。

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听说也是被高人修正过的结果。

甘望梅一听觉得在理:衡齐的灵力修为在前辈之下,所以他当时神志混淆,只以为身处的环境是真的,而谢安在出现把幻境打破。

中间他有一段记忆被抹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现在,所以时间上又来不及细问,就产生了误会。

无凝烟不一定完全是幻象。

韩遂亲身经历过,只是幻象不至于这般辛苦应对。

谢怀宇几时手中握有这样一面厉害的本命镜?甘望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是谁在身后助其一臂之力。

既然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要相助,为什么不让谢家再更强大一些,可以和甘家正面迎击,反而又暗搓搓,告诉谢怀宇一些错误的线索。

白衡齐的身世,我一直留心,查到今日都没有线索,所以我不相信有人会轻易查得到。

甘望梅没有再过问夕霜其他关于制镜的问题,而是让她去查看谢安在的伤势情况,或许还能问出一些线索。

夕霜察觉到尽管谢安在出了不少力,甘望梅并非完全信任他的,心里头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

快到谢安在留宿的客房之前,夕霜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她居然看到苏盏茶也站在门外,一副要进去又不进去的模样,还真是难得。

苏前辈是想来替谢安在疗伤吗?夕霜原以为像苏盏茶这样的高手警惕心必定强大,没想到她出声惊醒了苏盏茶一样。

苏盏茶飞快地冲她看了一眼,足不点地就匆匆离开,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要来见谢安在的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夕霜嘟囔了一句,轻轻推开房门。

两名甘家弟子立刻站起身来,床边案几上是才熬好的汤药,而谢安在勉强算是清醒的。

镜师可以替人疗伤,小霜要不要试试看?谢安在的气息很弱,哪怕是甘家的灵药辅助,要恢复起来也没这么快,你没有去家主那边回话吗?我不是甘家人,哪里来的家主,哪里来的回话?夕霜在床沿边坐下来,谢安在的状态不好,莫说是修养短短时间,只怕他此时灵力折损过度,再想弥补是难上加难。

夕霜将自己的手按住谢安在手背上,把你的本命镜拿出来,让我看看是否需要修补?谢安在的视线停留在两人相触的位置:小霜,你依旧不能释怀,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没有来和我告别。

当时年纪小,很多细节记不全了。

夕霜在谢安在面前又是另一种心情,这人等于是她幼年时的玩伴,再见面时,陌生中带着熟悉,你藏着本命镜做什么,拿出来给我看。

谢安在苦笑了一下:我要是说拿不出来了呢?夕霜手一抖:碎了?我几次要把它带出体内,发现做不到,它完全不听我的使唤,仿佛它从来不曾属于我。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谢安在把手轻轻抽离出来,它就在那里,可它变得很陌生。

夕霜立刻想到问题在哪里:你的长命富贵镜是由高人修正得来的,那个高人是谁?谢安在摇了摇头道:我曾经昏迷了大半年,醒转过来的时候,长命富贵镜已经在身体里了。

那你爹的本命镜可以把别人传送到一个叫做无凝烟的所在,你可曾知晓?夕霜已经算准了答案,谢安在对这些一无所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红雨我的回答是不是让你失望?谢安在转头看向夕霜,或者你在想,我和我爹是一条心,说的都是谎话。

我可没这样想。

要是你和你爹一条心,你就不会把自己折腾的那么。

,要是还有力气,不如你告诉我。

我离开之后,你是怎么找到白衡齐,他又是个什么状态?真奇怪,谢家的气场很容易令人丢失记忆吗,白衡齐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在那个阵法里,他以为自己始终在无凝烟的界碑之下与对手恶战,一边想要突围一边耗尽灵力,无止无休。

夕霜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可是发生过的事情其实不会忘记,只是但是想不起来而已。

七扇机关门,我不能把你留在里面,因为我发现我爹留了后手,最后这道门里的阵法,不是运用前面的法子可以解开。

我更不知道留下来的后果是什么,但你告诉我,白衡齐在里面,我相信了你的话。

谢安在有其他办法能够解开封印,这是属于谢家的阵法,有其独特的是标识,当他把所有的冰层破开成水,看到深埋在其中的白衡齐。

白衡齐还是活着的,谢安在感到欣慰,只要将他从阵法中解救出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白衡齐会被关在这里,和他娘亲的尸首是关在一起,可他答应过夕霜要救人,就必须要救到底。

阵法中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谢安在确定白衡齐呼吸正常后,压力松懈开,整个人再坚持不住。

所以白衡齐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是奄奄一息的谢安在,两人基本没有交流,才产生了误会。

无凝烟这个地方,我没有听说过,无论是从我爹还是我娘口中都不曾听过。

至于你说我的长命富贵镜,据说也是寂望平原难得一出的本命镜,能让我平平安安活得比普通修灵者要来得长久些。

可长久若是不快乐又有什么意思?谢安在尝试了几次,想把本命镜从体内抽离出来依然做不到。

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

以前乖乖听话,是因为没有出状况,一旦镜体受到折损,大量的后遗症蜂拥而来。

他问夕霜要是本命镜脱离开自身再回不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夕霜还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只在前些日子见到有人为了修补破碎本命镜,将其脱离开身体送到她的面前。

后来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局。

本命镜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

而谢安在若是没有了本命镜,最好的结果应该是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再也不能修灵,而最坏的结果是他会死掉。

一个人身体里是不可能修炼出两块不同的本命镜的,那么掉出来的那一块又该何去何从?同样落到镜川之底,成为无主的镜魄吗?兴许是你想多了,你的灵力损耗太大,才没有办法控制本命镜的。

并不是你想的,它会脱离开你再也回不去。

夕霜突然问道,你以前认识苏盏茶吗?你说的是那位和韩前辈一起出现的苏盏茶苏前辈吗?谢安在听闻过其名,却不曾见过其人,我娘在我面前提过一句,她也是镜师,你想让她帮我?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苏盏茶站在门口,一副想要进屋又不能进的样子。

我以为你们曾经相识,而她有意要隐瞒。

夕霜从谢安在的反应中看出两人应该没有交集,那么苏盏茶出现在这里的用心更加可疑,加上谢安在说自身的本命镜镜魄不稳,难道苏盏茶打的也是这一块镜子的主意?夕霜虽然不能替他让本命镜恢复原样,但是稍稍修复燥乱的镜魄还是能够做到的,一连串行云流水的举动做下来,谢安在现在觉得整个人舒适了不少,没有前面那么吃力:我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你们还是愿意把我带回甘家。

发生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甘家的灵药储备,足够你在这里好好休养,应该没多久就有生龙活虎的。

到时候你再回去,问问你爹要不要为你娘报仇?还有当真要和甘家作对,来个鱼死网破值得吗?要把人带回来还真不是夕霜一个人的决定,白衡齐比她更乐意接受谢安在的存在。

夕霜的手一离开,谢安在隐约有些失落感。

两人从幼年时分离到离驭圃再次重逢,他欣喜若狂,回到家中同娘亲说了又说,连他那个不问世事一般的爹都听说了夕霜原来并没有走远,原来就留在天秀镇的消息。

这些话不适合在此时此刻告诉夕霜,可谢安在想让夕霜明白自己的心意,夕霜身边有一个白衡齐,还有那个厉害到不行的韩遂。

谢安在明白自己的地位最为堪忧,他以什么身份留在夕霜身边,又以什么身份表示好感?若是娘亲还活着,那么凭借两位长辈多年来的交情,他还有那么三五分的希望。

眼下除了和甘家叫板的谢家家主,他这个所谓的少主还能剩下什么!夕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外面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她连忙去把虚掩的窗户关上,只不过在窗前站了片刻时间,大半的衣服全部被打湿。

被关在窗外的雨点,发出啪啪的声响。

她听了听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见过这么大的雨,动静这么大!寂望平原一年下不了几次雨,这么大的雨还真是稀罕。

谢安在体虚声轻,大部分话被雨点给掩盖过去,他想再抬高声音却做不到。

夕霜站在窗前继续看着这罕见的大雨,忽然她有些慌乱地喊道这雨,这雨不对劲!你见着哪里不对劲了?谢安在躺着的角度看不到窗口,总不能是雨点把窗户都砸烂了吧!这雨里有颜色,红色的雨,红雨。

夕霜再次确定从窗棱一路滚下来的雨水,带着淡淡的红。

等她顾不得风大雨大推开窗户,探出身子去看窗台下聚集了更多的雨水,鲜红如血。

她伸出手去,掌心不多时,也聚集了一些雨水。

她双手捧着送到谢安在面前给他看,这是不是红色的?会不会真的是血水?谢安在不敢怠慢,仔细闻了闻才确定说道:不是,雨水没有一点儿血腥味儿,而且你看这红要比血液来得鲜艳些,只是不知道这颜色在外面是否挂得住?夕霜见雨越下越大,风向一转,夹带着雨点从半开的窗户冲进来。

她连忙跑过去把窗户紧紧关上,心有余悸地隔窗看着外面。

不知这一场雨要下多久,兴许是雨势挡住了诸人的脚步。

夕霜留在谢安在这里总有两个多时辰,并没有其他人再来过问。

直到外头的雨渐渐停下来,夕霜重新打开窗,发现那种红色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记,她再一抬眼见韩遂朝着这边过来。

问到什么线索了吗?韩遂显然是和甘望梅把眼下的情势全部分析了一遍,甘家虽然略占上风,但是离驭圃的人心已经涣散。

如果没有外敌,那么甘家用几年时间重新梳拢,兴许还能回到原来的光景。

可这场面怎么看都有外人插手在干预,这个外人还是个厉害到不行的人物。

对手始终在暗处,查不到,又问不出来。

甘望梅本来就是个心急的性子,恨不得这时候亲自出马,一路顺藤摸瓜,把能够得到消息的地方全部跑一遍,找出幕后之手。

这一个决定被韩遂给阻止了,甘家家族必须留在甘家,要保存实力,甘家不能再乱了。

甘望梅知道他一片好意,从这个人出现以来不问报酬、不计得失,始终是想把离驭圃往好的方向扭转。

可惜人心是天底下最难操控的东西,韩遂的灵力功法再高,要想把那些已经坏掉的心扭转回来,又谈何容易。

刚才下了一场奇怪的雨。

夕霜知道韩遂游历多年,见多识广,想要从他口中问出个确切的答案,这种红雨对人有没有伤害?而且来得快去得快,倒像是有人做法一样。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雨,这么明显的颜色,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你说对不对?夕霜在内,韩遂在外,两人中间隔着一道窗户,甘家看起来没有人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有些屋子没有来得及关窗,被打湿了一些物件。

刚才甘家家族和你一样的想法,已经派人去各房审查,目前还没有异样。

眼前看不到的未必就没有,夕霜忘不了刚才触目惊心的一面,她以为是血水从天而降,预示着不祥。

已经有甘家弟子外出查看,其他四大家族可曾受到红雨的波及,消息很快会带回来。

白衡齐已经把所能想到的全部说出来,无凝烟是我和他共同到过的地方。

看样子谢家家主的本命镜只能把人送到同一个地方,不过那地方地界之大,所以落脚之处不同。

韩遂总觉得无凝烟三字在哪里见过。

已经有两处了,对不对?夕霜眼睛一亮,在前往还确山的路上,我们在那个反复见到幻象的地方。

无名之地,现在想来未必真的没有名字,只是我们没有见到界碑,如果界碑在前山,我们落脚在后山的话……韩遂一下子就听明白她话中之话: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前往还确山路上,被突然引动的阵法送到了不相干的地方,在那里共同接触到了幻象,而这个地方也是无凝烟。

虽然不能确定,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不对?夕霜转过头去看谢安在,发现他身体过于虚弱,连这样要紧的对话也坚持不住听完,脑袋微微侧过已经睡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敢我也敢他还好吗?韩遂绕了半圈进屋,笔直走到谢安在的床沿边,确定他是昏睡而并非其他的状况。

夕霜对谢安在倒是没有怀疑,见韩遂这般想把人拉开些:你这样怀疑他,他心里本来就不好受,哪里还能承担得住。

小心些总是好的,我并非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谢家家主。

他要是在自己儿子身上装了些什么不该装的,还记得邱长吉对邱家老四做的那些吗?这些人早就疯了,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考虑。

韩遂再次检查了谢安在的镜魄,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比送回来的时候要好一些。

他的本命镜当初炼制时是怎么回事,打听到了吗?他说当时年纪小又生了大病,醒转过来的时候,本命镜已经留在体内,他什么都不记得。

夕霜不认为谢安在说了谎话。

长命富贵镜听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在离驭圃可以算得上是排名前三的本命镜之一,就连他的双亲都赶超不过。

当初其中必然周旋复杂,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够记得清楚,更何况还是带病在身。

秦云行已经不在,这个秘密只有一个知情人,谢怀宇不会愿意说的,但我觉得他们父子两人的本命镜之间必定有些联系,想办法再查一查。

韩遂见夕霜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还有想说的话吗?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苏前辈在这里。

夕霜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这话给挑明了。

你说苏盏茶在这里,她和谢安在应该并不相识,她来这里做什么?韩遂同样感到奇怪,苏盏茶本就是寂望平原难得一见的制境高手,难道说这两面本命镜与她有关?可是从时间上来说,又绝对不可能。

谢安在的本命镜才炼制多少年,谢怀宇的更是最近才脱胎换骨。

苏盏茶在五百年前就失去踪影,毫无音讯。

否则他也不会确认她已经死了,心心念念也要找到害死她的凶手。

苏前辈虽然不曾参与改造父子两人的本命镜,可她是制镜高手,或许能看出什么?本来夕霜很担心,焦头烂额的时候,韩遂会跟随苏盏茶而去,总觉得苏盏茶对韩遂有种不可抗拒的召唤力。

可这会儿她的观念有些改变,韩遂放下苏盏茶,和她一起去了谢家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离驭圃这些看起来毫无章法却又时时紧扣的事件背后,韩遂没有查清真相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谢怀宇虽然不会把秘密告诉他们,这人野心勃勃早晚会露出破绽。

韩遂倒是并不着急,谢怀宇绝对不会放弃和甘家一争高低的念头。

这人预谋良久,如今脱去了束缚,还有谁能够挟制得住他?韩遂刚才和白衡齐对质了一下,他在无凝烟待了七八日,而白衡齐消耗的时间更长,应该差不多是十五天的样子。

那么两地之间时间磨合就很清楚,差不多有十倍的距离,也就是在离驭圃的一天等于是无凝烟的十天。

我有个想法,要是我这次和谢怀宇动手,正面交锋。

他知道自己会输,到时候就会用本命镜重新把我送到无凝烟,让我暂时被困在那里。

在这里找不到的线索在那里或许是个契机。

韩遂突然看向夕霜,再去一次谢家,你敢不敢?夕霜笑颜如花道:你敢我就敢,有你在没什么不敢的事情。

我也没你想的这么厉害,否则当时在无凝烟的时候就应该看出破绽,而不需要多跑这一次。

希望只多跑这一次。

韩遂微笑看着夕霜,真正是少年人心性,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他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秉着一股劲头想要保护身边人。

不知不觉中,那种锐气渐渐被漫长的时光磨平,直到遇见夕霜。

他没有告诉夕霜,为什么明明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却偏偏要搅一搅离驭圃的这蹚浑水。

正如苏盏茶所言,他要是不管不顾地离开,恐怕就是把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给彻底丢弃了。

韩遂连和甘望梅打招呼的流程都省略了,带着夕霜就走,迎面碰到了白衡齐。

他关照了两句,说是再去探访谢家,白衡齐却说说谢家危险重重,就两个人前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和家主交代。

韩遂一口咬定他们的去留,不用和甘家家主交代,要是有所发现,那么回来皆大欢喜,要是陷入了本命镜的阵法之中,还请白衡齐说动甘家家主过来援手。

白衡齐只感觉自己肩上多了一副重担,不免苦笑道: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对家主有所隐瞒,一直到她有所察觉出来,再把真相告诉她。

否则的话,我现在要去谢家,她一定不愿意。

好不容易劝服她留在这里镇守,不能有意外。

韩遂不等白衡齐回过神突击问道,你当真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谁了吗?白衡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答全靠本能:也就还记得一点。

等他连忙把嘴闭紧,发现来不及了。

对面的韩遂听得一清二楚,正探究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尴尬的样子再行解释道,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毕竟那时候已经记事。

走了很远的路,我爹和我娘带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可一下子就到了离驭圃。

你这个说法和苏盏茶的遭遇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中间走了整整五百年,而你走的时应该不多。

你爹娘早逝,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你也知道修灵者一旦功力到了一个程,度年纪容貌都会被固定在那个时间段,从而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转变。

你要是还记得双亲的模样,可以仔细回想一下记忆中他们可曾改变过。

韩遂的目光淡定停留在白衡齐的脸上,不会放过他神情中的一丝变化。

我能记得的东西实在有限,双亲的样子完全忘记了。

白衡齐虽然嘴上回答着韩遂的话,眼睛却始终看着夕霜,我一直把甘家当成是自己的家,这里真的很好,我希望有一天你也会回来,回到这个家里来,而并非人在心不在。

夕霜把白衡齐的话,反复的品味。

一直到韩遂已经拉着她出了甘家的院门口。

见她依旧不吭气儿,韩遂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我说了这么多,不见你动容。

白衡齐几句话你倒是听明白了。

他们都以为我回甘家,其实我更渴望回天秀镇。

这些天发生的都像做了一场梦,而我更希望在梦境之后,过的是太平稳当的日子。

夕霜说得极其认真,可她眼里看到的那个匆匆忙忙跑向自己的人,难道是她眼花了吗?一直到朱雀千真万确站在面前,夕霜依然有些不相信,伸手捏了捏朱雀的脸:你怎么会来,家里可怎么办?家里不是还有小圆看着,我怎么能不来,我再不来快要担心死了。

你一走好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有!朱雀见到韩遂始终和夕霜在一起打心眼儿里高兴,这人本事大脾气好,和夕霜还真是般配,昨天下了一场雨,你们这里感应到了吗?你说的可是那场风大雨大的红雨?夕霜临走前关照过店里的两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离开天秀镇,更不能擅自跑到离驭圃来。

今天是正好和朱雀面对面碰到了,万一没有碰到,两人正好错开,朱雀又去哪里找寻她的下落!就是红雨,这样说来你们这里也下了,下完以后呢?朱雀边问边在原地转了个圈,应该是一圈不够,她继续又转了两圈。

夕霜把她肩膀给按住了,朱雀心急火燎地跑来,绝对不会只是因为下了一场雨,哪里来的闲心在这里原地转圈圈!朱雀一看她板着脸,不敢乱动了:阿霜,你们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甘家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她虽然没有到过离驭圃,可刚才过来的时候,她见其他两家的院落和甘家的这个看起来相差无几,而且整个离驭圃,看上去平静祥和,与她预计的一点都不一样。

你说的是什么变化?那场雨下完了,天秀镇变成什么样了?夕霜很快从朱雀的反应中推算出来,必定是天秀镇出了奇怪的现象,否则朱雀好端端的怎么会违背她的叮嘱,一个人跑出来。

红雨过后,我推开门出去发现身体没有异样,还在庆幸,然后突然看到整个天秀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果你到了,可能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阿霜,这个到底什么变化?一张嘴还真说不清,你们反正已经离开甘家了,不如跟着我回天秀镇看看,一看你们可就全都明白了。

朱雀生怕夕霜拒绝,上来扯住她的衣袖,怎么说都不松手,韩前辈,你们出去办事重要,天秀镇也很重要,万一出岔子,还不是要你们来补救。

谢家那边不急,谢怀远至今音讯全无,不知又在搞什么勾当。

我们挤出时间去一次天秀镇,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说得不错,天秀镇出了问题很快就会蔓延到离驭圃。

韩遂被朱雀说的有些好奇,天秀镇上这些朝夕相处的人还会有什么突发的变化?朱雀一听韩遂先松了口,更加紧紧抱住夕霜的胳膊:阿霜,你走了以后,店里生意很清淡,一共只接了两单小买卖。

小圆本来说要尝试着做做看,我说你不在,万一出了岔子谁也赔不起,所以没有让他动手。

小圆有些天赋,以前是身体不好,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是该好好教他。

朱雀没出现之前,夕霜没感觉有多想家,见着人才明白,原来是把思念压制住了。

天秀镇上,清霜镜铺,才是她心里头的那个------------第一百四十六章 突飞猛进朱雀始终在前面带路,蹦蹦跳跳,时不时转过头来和夕霜说两句话。

韩遂冷眼旁观,朱雀的样子很不对劲。

他暂时不说破,要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也妄想对夕霜不利,甚至利用,那么休怪手下不留情了。

夕霜在天秀镇待了十多年,天秀镇的犄角旮旯,她几乎都去过。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红雨冲刷成什么样子?三人飞速地离开离驭圃,韩遂省下时间,一手提拉着一个,直接遁形到了天秀镇的外围。

依旧是熟悉的小树林。

夕霜抬头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过去,要在这里停下来?朱雀是第一次跟着高手遁形的速度,按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这场红雨到底从何而来?从一开始见到时,觉得有些稀罕过后,离驭圃上下没有听到一个人因为这场红雨而发生可见的变化,只能说红雨可能是针对天秀镇,要让它恢复出原来的相貌。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缓冲,而不是冒冒失失地出现。

韩遂大步向着小树林外面走去,记得我带你看过的,天秀镇外其实一直有个防护的阵法,谁留下来的?可能是你娘亲,也可能是更厉害的人。

天秀镇没那么简单,连尉迟酒这样的人都把尸骨留在此处,你可以再想想,你印象中的天秀镇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天秀镇原来的样子,夕霜是不记得了。

真是奇怪,她以为十几年的记忆已经在脑海里根深蒂固,可她去了甘家才短短的时日,已经把这些忘记了一清二楚。

朱雀这个时候突然不说话了,要知道他是那种临危不乱,还能笑脸相对的性格。

这么活泼好动一个人冷清下来,夕霜立时感觉到不对劲:天秀镇的变化到底有多大,你就不能先透露两句给我吗?那地方已经不是天秀镇了。

朱雀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重复了一次,那地方完全改变了。

夕霜握住她的肩膀追问道:变得好了,还是变得更糟糕了。

朱雀用双手抱住头,不停摇晃,应该是一夜之间的改变太大,让她不能接受。

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跑到离驭圃来找夕霜商量。

她不是修灵者。

这一点,韩遂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发觉,朱雀的体质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尝试着求证,朱雀说不清楚,捡到她的夕霜也说不清楚,再后来,事态不断发展把他们两人带去离驭圃没有回来,所以她受到的冲击比别人更为严重。

韩遂大步朝着小树林外走去,不用问来问去浪费时间,不如亲自过去一看究竟。

夕霜把朱雀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安抚:没事的,你看我已经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朱雀整个人是簌簌发抖的,好似在猛兽面前的小东西,明知道眼前就是危险,然而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

我说,你这样过去,万一有危险……夕霜的话停住了,要是有危险,朱雀在重逢的那一刻就会警示。

所以韩遂比她的反应要快,变化未必是危险,只是诧异与无法接受。

韩遂走出小树林,站在老地方的山坡上,俯视视线中一大半的天秀镇。

与他预计的相差无几,天秀镇之外那层保护罩彻底不见了,红雨洗刷的痕迹还停留在镇口外的泥地上,这场雨是自然馈赠,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引过来,一时半会儿的还说不清楚。

夕霜牵着朱雀的手走出来,走到韩遂身边,看到了相同的景象:我记得你说过天秀镇能够在离驭圃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全靠了这个防护罩,你这又是什么表情?韩水撇了撇嘴角,看起来有些不甘心: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要说当时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个防护罩恐怕保护的并不是天秀镇的人。

走了,我们进镇一看什么都一清二楚。

夕霜发现自己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顺着小山坡一路往下。

韩遂说走就走,说留就留,这个人就是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特别是针对她,让她无从拒绝,只想一心依附于他。

这种感觉很微妙,夕霜不承认自己在韩遂面前变得无能弱小,反而是韩遂一步一步在教她如何强大自己武装自己,让她能够在甘家立足,甚至在甘望梅面前,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天秀镇的镇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夕霜继续向里走,迎面看到了几张熟脸。

韩遂一手握住她的胳膊,把他她朱雀一起往自己身后挡住,并且低声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夕霜诧异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全卡在喉咙里。

她知道朱雀为什么会害怕,害怕到连她的叮嘱一起抛之脑后,一心想要逃离开天秀镇了。

身为镜师加上水魄为她开的灵眼,她几乎可以看到修灵者的本命镜大致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的印象里,天秀镇的人虽然也修灵,但都是最基础最低级的。

要知道天秀镇只是寂望平原的一处夹缝,留存在这里的人几乎抱着是混沌沌的心在过日子。

和离驭圃那些一心修炼,丝毫不敢怠慢的人相比,这里更像是走过凡人渡口以后的另一个世界。

可就是迎面走过来的这几个人,夕霜看到了他们的本命镜,哪怕是收在体内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她忍不住伸出手遮了遮眼,心说水魄不要让她的视觉这样敏锐,否则这一路看下去眼睛恐怕都要受伤了。

看出什么了?韩遂不动声色地问,隐身在巷子的阴影之中不想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刚才走过去的几个人灵力修为几乎和四大家族的家族不相上下。

夕霜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可她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眼睛所看到的。

韩遂既然问她,想必也是知情,只是想与她再核对一下,确认无误了,这几个人我认识,原先在巷子口开了个杂货铺。

特别不起眼,生意也是寥寥无几,门可罗雀。

这样的人灵力修为怎么会提高这么多!韩遂转过身去看朱雀,朱雀在他锐利的目光之下往后缩了缩道:我不是修灵者,我也没有本命镜,你不用这样看我,他们会变我不会。

她太紧张,说话都是结巴的,夕霜连忙替她解释: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能修炼,也没有本命镜,但是她能够吐出烈焰帮助我制镜。

韩遂的目光中带着怜悯。

又有些微微的笑意: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也是一种灵物,被饲养的灵物。

夕霜和朱雀站在巷子阴影中,同时张大了嘴,你看着我看着你。

明明听见了韩遂的话语,然而两人的反应一致:他到底是在说什么?朱雀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饲养的灵物?夕霜到了离驭圃之后也算开了眼界,无论是竹节星还是嵌观丸,甚至是她自己目前在饲养着的水魄,这些才像是她印象中的灵物,朱雀怎么会是灵物!朱雀是个人,是个淘气的小丫头,是她捡拾回来的家中一员。

韩遂似乎早有目标,左右两边不闻不问,更不再去看其他路人,一味往前走直。

夕霜没有从刚才的问题中反应过来,朱雀紧紧靠在她身边,生怕韩遂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她想要反驳,但是没有那个能力。

要是夕霜从此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夕霜对天秀镇的地形还是熟悉,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她发现韩遂要去的是镇上的祠堂。

他们曾经在祠堂里见过尉迟酒的牌位,从而解开了小珍和茹娘之间的关系。

难道说这会儿韩遂又想到了什么关键所在?还是那句话,花三姐说过到了祠堂能够安心,祠堂可以护得住有危险的人。

我当时只留意到了尉迟酒,因为和他也算是半个熟人,就没有往其他地方多想。

韩遂走得极快,一会儿工夫,人已经站在祠堂门口。

他双手负在身后,没有直接闯进去。

等着夕霜也赶到,见他站在原地,小声问道:是要进去看,还是在这里等什么?进去看,进去看个究竟。

韩随一进祠堂,视线飞快地从一块块的牌位上扫视而过。

果然和他刚才预测的相同,他又看到了两三个眼熟的名字,差不多和尉迟酒是一样年龄一样辈分的。

但是尉迟酒曾经爱慕追求过苏盏茶,所以才让韩遂对其印象深刻,这其他的两个名字只是很久很久以前惊鸿一瞥中见过。

这些牌位上面能看出什么?夕霜觉得排位上,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每个人她都想不起来。

这些人都很厉害,哪怕是已经不在人世,可聚集在一起自有一股气场。

所以花三姐才会选择躲在这里,而且的确毫发无伤。

韩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向后退了几步,从祠堂里出来,如果天秀镇所有的人灵力修为都一下子突飞猛进,为什么你没有?我不在天秀镇,正好错开可。

夕霜有些艰难地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那场红雨下来的时候我在离驭圃在甘家,所以我没有改变。

不对,你说的不对。

韩遂一口否认了她的说法,红雨落下,你虽然不是天秀镇,可你在天秀镇也有十多年,没道理只摒弃了你一个人。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有所改变的人本来灵力修为就这么高,只是因为在天秀镇住的时间长了,不知什么性质的原因变得越来越弱。

这场雨把原来控制住他们灵力,真实实力的保护层给洗刷掉了,所以他们见到的并不是突如其来的进化,而是原本就有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吃人的地方所以到了我身上没有变化,因为我本来也不拥有强大的灵力。

夕霜总算是把韩遂的话给听明白了,这些人带着强大的灵力而来,自愿留在天秀镇被封印,被禁锢变成一个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最低的修灵者,然后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夕霜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和朱雀的情况,决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清霜镜铺。

她想看一看小圆的变化是什么?朱雀咬着嘴唇不说话,夕霜侧过脸见到她眼底的恐惧,突然有些明白:小圆也变了是不是!朱雀勉强笑道:他再变也是小圆,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你从天秀镇跑到离驭圃又是为了什么!韩遂毫不客气地揭穿她的谎话,这种时候掩饰只会坏事,我们马上就会到了,你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

阿霜,小圆不是身体很差,没有办法修炼本命镜和我是一样的吗?朱雀终于把心中藏着的恐惧说出来,可他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那个样子,我好害怕的。

夕霜抱住一头扎进怀里的朱雀,右手轻轻按在她的背心上,她体内依然没有本命镜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们原以为如果没有意外,一辈子会老死在天秀镇上,一场雨后眼前的世界改变,彻底被天秀镇给摒弃了,这才是最为心惊胆战的地方。

小圆要伤害你吗?夕霜低声问道,哪怕是一丝一毫,你告诉我。

他没有要伤害我。

朱雀想什么想得有些出神,你知道吗,那些灵力修为高明的修灵者,对我们这样的根本是不屑一顾动手的,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夕霜不信邪,哪怕是小圆身上有什么变化,毕竟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

就像甘望梅当年捡了白衡齐一样,现在突然说白衡齐的灵力修为高于甘望梅数倍甚至数十倍,怎么有这种可能!等到三人回到清霜镜铺前,韩遂先看地上自己留下的阵法,没有遭到丝毫的破坏。

在他们走之后,整个店铺平静如水,没有异状。

他突然用手把另两个人往后挡了一挡道:朱雀不会撒谎,所以让我先进去看一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圆也成了我们的敌人吗?就算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也不至于成为敌手。

夕霜哪里肯依,憋着一股劲往里面冲。

韩遂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她也不客气,边挣扎边手刀切向他的肩膀处。

韩遂没想到夕霜会还手,愣了一下,握住她的手腕:这是怎么了,天秀镇难道对你有影响吗?姐姐你们回来了吗?没等夕霜回答,小圆从清霜镜铺走出来。

朱雀下意识地往韩遂身后躲了躲一脸警惕的样子。

小圆微微笑道:我说怎么不见朱雀的人影,她去找姐姐了吗?夕霜紧紧盯着小圆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朱雀的话给影响。

以前的身边人才隔了短短的时日,仿佛变得有些陌生了。

在她的印象里,在她临走之前,小圆还是那个刚刚恢复,身体有些虚弱的少年。

尽管很聪明,可是因为先天不足,体内的本命镜始终没有炼制成功,从而修为十分薄弱,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两样。

但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小圆吗?夕霜明白朱雀那么大的反应是为什么。

要是有人告诉你,在你身边一直体虚病弱的熟人转眼间灵力修为飞跃了几个层次,体内的本命镜若隐若现。

夕霜脱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圆你的本命镜是哪里来的!小圆停下脚步,很认真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姐姐,我的本命镜一直在的。

胡说八道,你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身上有没有本命镜,难道我还能看不出来!夕霜好歹是个镜师,纵使和苏盏茶的本事是没法比。

然而附近来寻她制镜的人始终不少,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不说绝对没有岔子,总不能连小圆有没有本命镜都一无所知吧。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本命镜一直在,你看不见它而已。

小圆的笑容毫无伤害力,语气更加温和了,朱雀怕我,姐姐也怕我吗?他有恶意吗?夕霜压低声音询问韩遂,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

我只知道,你说的话,他全部能够听见,一个字不会遗漏。

韩遂好笑地看着夕霜的反应,在小圆现身之前,他还心存怀疑。

此时见到人出现,韩遂完全松口气,他就是本事变大了,其他没两样。

夕霜一听这话,连忙把腰背挺得笔直,别人的评判没个准,从韩遂嘴里说出来的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姐姐,你不相信我吗?小圆冲着夕霜伸出手来,你临走前说要好好照料镜铺,我一天不敢倦怠。

所以,一笔买卖都没成。

夕霜一旦松懈下来,马上恢复成原先的态度,朱雀给我说了,有人上门来,你们没敢接下单子。

我这不是还没和姐姐好好学,哪里敢生手做大事。

我做错事没关系,砸了姐姐的店招牌罪过就大了。

小圆同朱雀没那么客气,夕霜一眨眼,人已经转到她另一侧,把朱雀提拉出来,往店铺里拽,你说走就走,一个字没留下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就你这样子去离驭圃,还不够别人一口吃剩下的。

夕霜努力忍住笑问道:你以为离驭圃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差不多,反正坏人比好人多。

小圆摸了摸鼻子,居然没否认。

夕霜一想这话,好像也没有错。

至少这些天看来,离驭圃的每个人心里另有一本账,四大家族的家主逐一登场,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好消息。

她的心思单纯,万一被人拐走当药材炼化了,我们又该去哪里找人?小圆把朱雀的一只手扯过来,不轻不重地在她手心打了两下,你要去找姐姐告诉我,我可以关了店门和你一起去,好过你出去闯祸。

朱雀不痛不痒的,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他,再说身后不是有两个靠山在,一时之间说起来话来理直气壮地很:你到底是不是小圆,为什么说变就变了?我不是小圆还能是谁,再说我哪里就变了?小圆反问道,朱雀梗着脖子答不上来,不就是灵力高了点,要不是昨晚那场雨,我也不想的。

夕霜一听这话有门,果然是因为红雨的关系:还会恢复成原先的样子吗?小圆松开朱雀,摇了摇头道:一旦保护结界被打破,哪里能够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而且这样的我,被你们所见,即便是我变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夕霜一想,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真的已经见过,谁还要再去看假的呢。

连自己人都骗不过去的伪装要来没有用的。

保护罩是谁画下的,这人会不会重蹈覆辙,再来一次?韩遂出声问道,小圆的灵力固然增强,真要和他一比高下还是欠缺不少的。

要是和夕霜比,那就是绰绰有余的。

我连保护结界是谁画下的,几时画下的,一概不知。

我只是听闻一个传说,在寂望平原的缝隙夹角中,有个小镇叫天秀镇。

若是要平安度日可以去那里,我走了很多路,直到踏进天秀镇的地界才发现,自己体内的所有被锁定,非但不能施展出来,外人也看不见。

再后来,小圆的身体无法适应这种变化,看起来好似受了重伤的狼狈,被夕霜捡回去好生养着,真把他的一声伤给养好了。

小圆以为伤养好了就养好了,他可以默默护着夕霜和朱雀,继续在天秀镇过太平日子。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夕霜离开天秀镇,一场红雨下来,所有的伪装不复存在。

小圆很清楚,被改变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人,但是夕霜不在家,朱雀丝毫不受红雨的变化,他反而变成了清霜镜铺的那个另类。

变回自己有些不太适应。

小圆在朱雀离开后,可没有空闲着。

他走出镜铺,从镇口走到镇尾,大概连他都没有想过天秀镇上有这么多和他怀着同一个心思的人,当变则变,全部回不去了。

小圆庆幸自己只是被夕霜收留,不像有的两口子,一人变回去,一人依旧平平无奇,双方该怎么面对彼此?过一阵就适应了。

韩遂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圆的注意力才从夕霜身上转移到他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好似在说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你们能不能换个表情,我的变化有这么大吗?并不比小圆给她的冲击力小,夕霜默默念叨了一句,没敢大声说出来。

镜铺是姐姐的,我只是负责照料。

至于镇上其他人有没有变化,我懒得理会。

小圆走到铺门前,既然今天姐姐回来,我们早些打烊便是。

夕霜放下心里的芥蒂,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镜铺是我的,我在这里,谁同意你早些打烊的?小圆双手垂在两侧,老老实实道:姐姐教训得是,我不该擅自做主的。

夕霜摇了摇手道:算不得擅自做主,我来问你,既然你有了变化,那么隔壁花家的情况如何?花三姐有没有变化?花三姐不在家中。

小圆对花家始终保持远观警惕之心,花叔意外身故后,花小弟又意外失踪,后来花婶又因为寄生过世,留下三姐一人看起来都有些怪怪的,我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她出现了,不知是病了还是出了远门。

你从几时开始发现的?夕霜很清楚花家的状况,花婶一个人度日艰难,三姐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娘亲,自己跑掉,其中肯定另有蹊跷。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是本能三天前,花家一片静默。

小圆眼见着夕霜要发火,早已经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连忙抱住脑袋往后退,边退边解释道,姐姐不要动怒,花三姐一直拒绝我们的数次示好,去了就吃闭门羹,不信你问朱雀。

这一次朱雀替他证言:三姐非但不接受我们的帮助,还一副根本不愿意与我们有所交集的态度。

我们试了好几次,完全搭不上话,这个不能怪小圆,是我说先冷一冷花家,到时候需要寻求帮助的时候,三姐还是会找上门。

因为她能找的也只有我们几个。

去花家看看。

夕霜低头想了想才问韩遂道,花叔出事的时候,有些疑点,他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惹上那种麻烦?这样一来很好解释,他在搬到天秀镇之前,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韩遂顿时明白了夕霜要说的意思,他心中有数,三姐却毫不知情。

去花家!夕霜一刻不敢停留,生怕一旦错过,又会失去良多。

花家离得近,朱雀上去拍门,和小圆说得一样,拍门声框框响,门内毫无动静。

进去吧。

韩遂的手随意一挥,院门震裂在地。

小圆看看破败的门板,再看看韩遂,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夕霜没有什么感觉,疾步而入,大声喊道:三姐,三姐,你在不在!房门被推开,不见人影。

朱雀嘀咕了一声:别是出去了,压根没在家。

只要是个活人,早就该有回音的。

夕霜终于在放杂物的小隔间中找到了俯身趴在地上的三姐,地上的一动不动。

她有些犹疑,低声唤道:三姐,我回来了。

阿霜,你小心。

朱雀一颗心突然噗噗跳,好似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状况。

她双手抓住夕霜的胳膊,等下过去。

三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夕霜啊。

夕霜挣脱开朱雀的手,她在心里头暗暗叮嘱过自己要照拂三姐,如果三姐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出了意外,她会难过自责的。

趴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向前伸出的手指动了动。

韩遂大步踏前,在花三姐的跟前蹲下来,沉声道:你要是觉得没法子面对故人,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哪里都可以去的,留个字条也行。

你既然留下来,应该是想明白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

花三姐的姿势没有变化,声音还是熟悉的调调,我想过要离开,可是我又能到哪里去?除了天秀镇,她连镇外的小树林都没有走出去过,她能走到哪里去!变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夕霜确定花三姐还活着,合身扑上去,握住了她的肩膀,反正整个天秀镇的人都变了,又不是你一个人。

花三姐缓缓抬起上半身来,她的姿势很是诡异,上半身完全竖直起来,腰部以下还是紧贴着地面。

这样难度的动作,她做出来没有丝毫的吃力:不是所有人都变了,至少你们没有变化。

夕霜专注去看,看花三姐的本命镜有什么变化,发现对方身体上雾蒙蒙一层,遮挡住她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让水魄加把劲,必须要看清楚才行。

这不是我想要的,爹没了,娘没了,我又变成这样。

看我离开了,阿铭回来见不到我又该怎么办?花三姐双手按在地上,她的十指指甲暴涨,借了抓力坐起来,爹娘遇难的时候,我想过要是能够变成高手,能够为他们报仇该多好。

等到这心愿实现了,我却连自己都不是了。

胡说什么,灵力修为高了总是好事,你是一时不习惯,适应好了就行。

你看看小圆,变得很厉害,他就适应地很好。

夕霜伸手要把花三姐拉扯起来,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够大,拉扯了几下,三姐纹丝不动。

花三姐的目光从夕霜身上转向小圆,两人视线碰触一下,她微微笑道:你当真适应了吗?泄洪一样的灵力,你能够控制得住吗?慢慢就控制住了,没你想得那么难。

小圆的笑容很真诚,姐姐的话都是对的,你必须要自己适应,别人不能帮你。

花三姐腰肢轻摇,整个人脱离开地面,变得轻盈无比。

夕霜一眨眼,发现人已经站在面前,而且站得那么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花三姐不依不饶地再次紧贴上来:让我好好看你,你是如何逃离开这场浩劫的,难道说不在天秀镇的都不会变化吗?不对,这个小丫头好像也没有变化。

韩遂胳膊一伸,把夕霜抓到了身后,花三姐又要再次紧贴过来,发现这人的气场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接近了,低呼一声,往后飘去。

夕霜注意到了,花三姐起身以后,双脚没有沾地,所以身姿轻盈,仿佛柳絮一样。

原来每个人改变的方向还不太一样。

朱雀的体质一向与众不同,所以不会变化。

夕霜考虑到的是先前所说的,红雨落下,有所改变的人是被洗刷去了伪装和掩饰,也就是说眼前的三姐才是她真实的实力。

那么阿铭也会改变吗?花三姐忌惮韩遂的存在,不敢再靠近过来,既然我已经恢复,能不能为我爹娘报仇了!夕霜不知她要找谁去报仇,当时牵扯进来的旗南已经死了,而寄生的竹节星去了还确山。

它们不过受人控制,同样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花三姐口口声声说要报仇,难道还能杀到还确山去不成?我们花家住到天秀镇有一百五十年了。

花三姐不顾夕霜听到真相时的诧异表情,你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而我们不是。

我们一家四口抛弃过往,只想在这个地方过太平日子,哪怕艰难些,只要一家人同在。

如今,家破人亡,是因为有人蓄意破坏。

你知道是谁下的手?韩遂突然出声问道,这人不在离驭圃。

不在,他住在寂望平原的最东面。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在爹娘口中听过,说是只要留在天秀镇不忘外面跑,那人就不能对我们下手,可爹娘还是死了。

花三姐闭上眼,两行眼泪下来,我爹没有守住这句话,他为了让我们过得好些,跑出去了。

那人是谁,他的名字是什么!韩遂追问道,没想到让人一展莫愁的线索在花三姐这里得到突破。

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他……花三姐的话梗在喉中,一道锐光从窗外射进来,正中她的胸口。

那是有人用镜势偷袭,韩遂的动作极快,掠身追了出去。

夕霜和朱雀左右两边把花三姐扶住,她的胸口开出一朵硕大的血花,本命镜的晶光从伤口渗透而出。

她低下头来看着伤处,低声笑道:你看,变强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别说话了,我替你疗伤。

夕霜刚想调用镜势出来,手腕被花三姐握住。

对方的力气太大,朱雀一下子变了脸色,以为三姐要袭击夕霜,一张嘴,火焰蓬勃而出烧灼着花三姐的手指。

花三姐仿佛没有痛感,火焰把她的手指烧得变了颜色,她依旧没有松开手,反而越握越紧:是因为我想起以前的事,才会有人要杀我。

你别说话,别说话了。

夕霜能够看到花三姐的本命镜,镜体的一角崩裂,裂缝顺着伤处如同蛛网一样龟裂开来,她要阻止伤势的蔓延都来不及。

那个人住在东面,我听过我爹说过,他的名字叫须光。

花三姐的脸色惨白如纸,偷袭她的人用了狠招,要不是她的灵力恢复,当场已经死了,根本撑不了多久。

须光,须光。

夕霜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她必须要牢牢记下来。

朱雀听三姐开口,连忙收了火势,不知是不是做错事,生怕夕霜责备,一声不敢吭。

小圆把她拉扯到旁边,只独留下夕霜和三姐两个人。

我不会忘记的,须光,须光害了你们一家人。

夕霜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最多能够让三姐减少些临死前的痛苦。

水魄在她的肩头现身,花三姐的本命镜碎裂到最后一小片,镜魄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花三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两人接触的位置:你可以把我的拿走吗?夕霜懂得她在问什么,摇了摇头道:只能吸收很小的一部分,我也不要这些。

不,能拿的请你都拿走,这样才有可能替我报仇。

花三姐的目光涣散开来,不要报仇了,阿霜不要答应我,不要把自己牵扯进来。

我要你做的是,如果有一天阿铭回来,你照顾他,照顾好他。

夕霜的心口一紧,为什么她才回到天秀镇就要面对身边人的生死!花三姐咽下最后一口气,神情中定格着不甘心,要是一恢复就直接离开的话,会不会结局变得有所不同?阿霜,她死了。

朱雀有些内疚地说道,我很害怕才会用火烧她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本能,不怪你。

夕霜和朱雀是一样的,她知道在接近这些类似灵力进化的修灵者之时,有种天生的敬畏感,特别是他们不加以掩饰,气场让维持现状的她们十分不安。

韩遂回来的时候,夕霜用镜势把花三姐手上的灼伤还有胸口的伤口外观修补好:那人明显有预谋,看好了退路,我追出去只看到一线光影,追出天秀镇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三姐说了那个名字,须光,你听过这个名字吗?夕霜的样子看起来很累,她消耗了不少的灵力,你一定知道这人在哪里的,对不对!------------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不寂寞韩遂低头看着夕霜:不,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怎么可能,你在外游历几百年,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你怎么会没有听过须光的名字,你一定知道他,知道他在哪里!夕霜几乎是扑上来,抓住了韩遂的衣服,你别是忘记了,再想想,你再想想!韩遂按住她的手背,神情认真地重复道: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寂望平原很大,我一己之力就算再游历几百年也不能走遍,你相信我的话。

夕霜呜咽着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三姐走了,我怎么替她报仇,我怎么去找那个须光替她报仇!三姐临死前怎么和你说的?她说让你替她照顾可能回家的弟弟,她不要报仇,她没有想过要你报仇。

韩遂轻叹口气,手掌按住夕霜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压到自己胸口,因为她不要你去送死。

夕霜眼前一黑,韩遂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给她,她什么都不想看不想听,甚至恨朱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找回来。

如果不回来的话,她就不会目击到三姐的死,就不会失去一个朋友。

朱雀在旁边急得直搓手,不知该怎么上前安慰才好,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雪上加霜。

那时候,花三姐的样子有些可怕,她生怕会伤害到阿霜,她是为了保护阿霜。

韩遂继续低语道:如果一场雨只是让每个人的灵力恢复旧貌,又有什么可怕的?朱雀吓得连夜跑出来,是一种本能。

接下来天秀镇会发生更多的意外,只有心智强大的人才能自保。

你要是连眼前的这点状况都无法面对,我送你回甘家去,甘家家主可以护你周全。

夕霜第一反应是她不要回去,她要留在天秀镇看清楚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究竟会发生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知在韩遂支起的黑暗中躲了多久,直起身的时候,眼圈红红,眼底却没有畏惧:留下来,才能找到更多线索,我不会走的。

朱雀见她恢复原状,偷偷松口气,只是阿霜和这个韩遂几时这么要好了?刚才韩遂安抚她的样子,再自然不过,旁人眼光看来有种说不出来的亲昵。

线索不用我们去找,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韩遂帮忙把花三姐的尸体送到小树林,和她爹娘的埋葬在一起,他见夕霜的目光留恋不远处,你娘埋在那里?夕霜点点头道,当时以为整个世界要垮塌了,其实这只是第一次和亲人死别。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生离死别,让她逐一面对。

韩遂弯身在旁边摘了不少花,递到她手中:从甘家回来,你没有话对你娘说吗?夕霜低头看着浅黄色的花朵,韩遂每次能说中她的心思。

在甘家住了这些天,她对印象中的甘望梅有很大的改观,她缓步走到娘亲坟前,把花朵分散着摆放好,低声道:娘,我们的名字还在甘家的弟子谱里,我们从没有被真正驱赶出甘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甘家家主逼着我们离开的?微微风吹,花瓣拂动,身周安静没有任何的回答。

娘,是不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夕霜继续询问道,很快我还会回到甘家去,如果没有被驱逐,那么娘亲可愿意把尸骨送回到甘家,和熟悉的人埋在一起有个伴,还有娘亲为什么从来没有给我提过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在世吗?韩遂站在她的身后,听她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话,仿佛被埋葬在此处的甘望竹当真可以听到所有。

既然夕霜愿意说出来,说明可以正视过往,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应该可以一人承担下来。

姐姐,你们还在这里。

小圆在镇上等的时间长久,生怕夕霜不告而别又找了出来,姐姐是要回家,不离开了吗?先回去,回去再说。

夕霜转过头来看着小圆,恢复本来的样子,你心里头欢喜吗?小圆抿了下嘴角,没有马上回答。

他在观察夕霜的神情再决定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韩遂不喜欢他的这股子阴郁,与小圆相比,朱雀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明显要好相处得多。

哪怕是在离驭圃经历良多,夕霜依旧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更适合和朱雀为伴。

小圆被韩遂的目光一扫,有些不敢作声,一脸委屈地看着夕霜:姐姐要是不欢喜,我就不欢喜。

以后的路是你自己要走的,不是我来替你决定。

你不是以前那个生病的小圆了。

夕霜看得通透,并不受他的影响,但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收留了你,没有后悔。

她一招手,朱雀连忙紧紧跟在她身边:朱雀,三姐的烧伤,你不必自责的。

假如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因为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我肯定先要保护最亲近的人。

朱雀心口一块大石落地,眼泪差点流下来:阿霜,以后我会来看三姐的,还和过往一样,同她说话,不让她寂寞。

她不寂寞,爹娘都在身边的。

夕霜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还要看看天秀镇的其他变化,你敢替我带路吗?姐姐,我可以替你带路的。

小圆毛遂自荐道,朱雀并不适合。

你出门少,她跟着我镇前镇后没少跑,哪些铺子比你熟悉得多,而且目前的情况,我需要你留在清霜镜铺中,很快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夕霜自有安排,见小圆眼底的质疑,低笑一声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不是的,姐姐,我相信姐姐。

小圆尽管灵力早就胜她一筹,还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我只是不明白姐姐说的很快会有人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是有人要来破坏吗?笨小圆,有人上门肯定就是生意来了,趁着阿霜在镇上,你把买卖接下来,趁机给清霜镜铺广而告之的机会,告诉那些人,阿霜的制镜术是极好的。

朱雀一脸洋洋得意,把夕霜的安排解释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是朱雀留守,我来陪姐姐?小圆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她觉得朱雀更合适,我也这样认为。

韩遂的身形高大,站在夕霜和小圆之间,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必要时释放出一些威压,免得因为重复的解释浪费时间,我们能够留在天秀镇的时间不算多,你做好分内事。

小圆嗯一声,再不敢有其他想法,转身离开。

朱雀不疑有他,热情地握住夕霜的手:阿霜,你回来就好,我没那么害怕了。

你怕小圆吗?夕霜冷不丁问道。

朱雀一愣过后,承认了:我看不懂他的想法,以前我们有默契,他咳嗽一声,我就知道他是要喝水还是吃药。

但是我现在完全不知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小圆变得很陌生,甚至……她抬起眼来看着韩遂,比他还要难懂。

我有什么难懂的,需要你做什么会明白告诉你的。

韩遂朗声笑道,不会让你猜。

对对对,猜人心思最难懂,我不会。

朱雀得到夕霜的谅解,连忙遵从她的要求,在前面带路准备在天秀镇上绕一圈,我们从镇口走进去,一直走到镇尾,应该没有问题的。

韩遂所站的位置是当时他指点夕霜看保护罩的同一点,天秀镇上空天晴明朗,连一丝云彩都不见,当然也没有了那个保护罩。

红雨过后的天秀镇可能与离驭圃的实力不想上前,有所区别的是离驭圃有甘家坐镇,哪怕四大家族面和心不和,也胜过天秀镇的一盘散沙。

穆家两口子是提前觉醒了以前的灵力吗?夕霜依然记得他们当时出手时,她感受到的震惊。

在天秀镇这样的地方也会出现灵力高强的修灵者,如今再看来,穆家两口子的实力还不如身边药罐子的小圆。

可能只是觉醒了一部分,可能接触到了什么,保护罩对他们的影响力变弱了。

韩遂跟随在两人身后,我一直在奇怪,以尉迟酒那样的修为,留在天秀镇上居然没什么人记得他,包括你在内。

大概当时他的样子也就是个普通人,混在人群中更不起眼。

夕霜正要接口说话,见韩遂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秦云行身边的小珍下落不明,相信不仅仅是谢家,甘家一起派出人手在找寻她的下落,依然无果。

老话说叶落归根,她如果在秦云行被杀的现场,那么受到的刺激肯定很大,这种时候,她会选择躲到哪里去!躲到她曾经出生的地方,躲到她爹摆放灵牌的地方,也就是她最早的家。

韩遂越说越觉得有可能,朱雀,尉迟家的旧居是哪里,你能打听得出来吗?尉迟家又是哪一家?朱雀没有经历过茹娘和小珍的那一段经历,一脸的茫茫然。

可她好似又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这人是活的还是死的?韩遂没有丝毫的耽搁,他知道有些事情耽搁不起,小珍此时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再次选择逃跑。

他放出一缕镜势,夕霜眼前光束反光见到镜势中隐隐绰绰有小珍的身形,她刚要问韩遂,这是什么法术?镜势在面前转了个弯,认着路往前笔直而去。

韩遂低喝道:跟上去,千万别跟丢了。

天秀镇的地方不大,镜势左绕右绕的,总算在一间旧宅子前停下来。

韩遂立刻确定宅子里有人,他让夕霜和朱雀站在外面等候,对准院门而入。

朱雀见院门纹丝不动,韩遂化成一道虚影,如入无人之境,张大着嘴问道:阿霜,这个人出去一次,长相变了,还能如此厉害,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第一百五十章 一管到底韩遂一进入宅子,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他回过头去看刚才穿过的院门,是谁在这样破败的地方留下这样堪称完美的结界。

要不是他已经进来,哪怕是隔着一道门,完全不会察觉到里面的异常。

这个结界是以前就有,还是如今在里面的人布下的?他的脚步又轻又稳,没有惊动到蛰伏在里面的人。

但是血腥气一拨接着一拨,让他的心情很压抑,躲在这里的人多半是小珍,她是不是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突然,一道锐影从房中扑出来,韩遂的反应神速,身形偏移,直接躲了过去。

对方的攻击并没有因此停止,两人电光火石之间,在院中过了几招。

韩遂抽手启出镜势,镜光明亮铺开,把对方牢牢锁控在原地。

哪怕对方发出嘶吼声,依然没有办法挣脱开镜光的控制力。

真的是你。

韩遂把镜势逐渐收拢,大约是一人的范围,里面那团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扭动挣扎不死心地要摆脱开来,你还是省点力气,你现下的实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不想死的话,给我老实点!小珍在韩遂的镜势面前,毫无抵抗力,身体瑟瑟发抖,蜷缩成团: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我为什么要杀你?韩遂曾经在甘家见过小珍,尽管看起来有些古怪,在秦云行身边的她完全不是这样狼狈的样子,难道你杀过人,做过坏事!我没有杀过人,我没有。

小珍掩面而哭道,我记得她说过的,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么还不如死了。

韩遂的目光环视四周,院中虽然血腥气重,都是牲畜的血液,地上还倒着死了不多时的牛羊,还有几只鸡。

他皱了皱眉道:这些是哪里来的,你没有能力出去觅食的。

我花了灵石让人送来的,可是这人从昨天起再没有来过。

我又不能出去,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小珍放下手来,面色惨白如霜,你真的不是来杀我吗?真不是,我想知道秦云行是怎么死的,所以你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要跟我去甘家。

韩遂没有掉以轻心,更没有收起镜势,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去。

我要是说我没有杀她,你相信吗?小珍惨笑了一下,嘴角殷红一片全是还未凝结的血迹。

相信,本来就不是你杀的。

韩遂见过秦云行的尸首,哪怕她对你不设防,要令得她一招毙命,你没这个本事。

小珍有些迷糊,她对韩遂的印象不深,只知道这人非常厉害,即便是在甘家家主面前也能够说得上话。

他说相信的话,她还有一线生机:你带我去甘家,不是去谢家。

甘家,我们去甘家。

韩遂听出她话语中一丝惶恐,不用去谢家,不过谢安在也在甘家,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到时候把所知所见照实了说出来。

夕霜和朱雀两人在外面等着,韩遂一进去,半点声息不见,好似整个院子是张大嘴的巨兽,能把进去的人给吞下去。

她在外面犹疑了几次,要不要进去帮忙,谁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她冒冒失失闯入,可能只会给韩遂带来麻烦。

一只脚踏出去又收回来,重复了两三次,旁边的朱雀忍不住了:阿霜,你要进去就进去,这样子看得叫人难受。

我也难受,可我不知该怎么做!夕霜回过头冲着朱雀大喊一声,就是这瞬间,见到有镜势直逼两人所处的位置而来。

她全凭本能抓住朱雀的胳膊,两人在地上打滚勉强躲开,紧接着下一拨攻击又到了跟前,朱雀,反击!朱雀最是听话,不会多嘴问原因,张开嘴,炙热的火焰冲着夕霜指引的方向喷发而出。

夕霜知道对方的实力完全在她们两个之上,剩下的机会就是对方没想到朱雀用的不是镜势攻击,而是烈焰,慌忙中要躲开,她们就有了抽身的机会。

下一刻,夕霜拎起朱雀后背撞在院门上,原以为这样的冲击力之下会被撞得背脊生疼。

可是夕霜的后背没有着力点,直接落空,两人再睁眼时,分明已经到了院中,和韩遂大眼瞪小眼。

外面有人攻击她们。

小珍艰难地说道,她们只能躲进来。

韩遂的眉毛动了动:你怎么知道的?我不知道,可我的阵法知道。

阵法对她们没有防备,说明她们对我也没有恶意。

小珍慢慢挺直了腰背,外面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夕霜一见到韩遂,什么都不怕了,再加上要找的小珍现身,她反而有种惊喜:你果然是躲在自己家中。

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小珍紧张地看着院门,连委屈都顾不上了,你们看清楚没有,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什么都没见到,正说着话,说来就来了。

朱雀没见过小珍,院子里的血腥场面应该有些吓到她,这一地血,到底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韩遂突然把自己的镜势给收了,小珍一个踉跄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为什么就相信她了,不再对她有所防备了?你救了她们,这个时候还肯为他人出手,秦云行把你教得很好。

韩遂一句话,小珍刚收住的眼泪哗哗往下掉,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对付了外头的人,我们离开天秀镇。

这地方哪里还是天秀镇,真正是见鬼了!院门的结界没有挡住外头的攻击,韩遂眼见着院门轰然倒塌,面上毫无波澜。

对方两人箭步而入,应该也没有想到除了要找的人,还有其他的高手在场。

韩遂眯了眯眼道:你们是天秀镇的人,还是离驭圃的?夕霜双臂微微张开,把朱雀和小珍全拢在自己身后保护起来,她的灵力修为未必在小珍之上,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一种本能。

小珍伸出舌尖舔了舔血红的嘴角,低声笑道:我认识他们,他们是谢家的。

孽畜,主母从小抚养你长大,你居然敢趁其不备,伤害她性命,还不就地伏法,跟我们回谢家领罪。

两人没有要隐藏身份的必要,既然被小珍说破,直接呵斥道。

是谁说杀死谢家主母的凶手是她,你们家主吗?韩遂既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心中一片清明,谢家家主已经把主母的尸体领回,他很清楚凶手不是小珍。

你又是什么人,这是谢家的家事,不用外人插手。

劝你最好快快闪到一边,免得动起手来有所误伤。

要不是看韩遂如今的模样,俊朗正气,看起来就是大家风范,对方根本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劝导。

这事我还真就要一管到底了。

韩遂冲着对方轻视地一笑道,你们要是打得赢我,再说把她抓回去的话,否则我要带走她的。

对方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看准韩遂是在场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只要把他打趴,再要抓小珍就再容易不过:你看看这孽畜在此处做下什么荒唐事,千万不要被她无害的外貌所蒙蔽,她本是谢家主母抚养长大的半尸半人怪物,主母太过心善才会遭遇不测。

她体质有异于常人不假,但是她没有害过人性命。

韩遂随手接下对方的联手攻击,前一刻明明还在解释,下一刻趁他不备直接偷袭而来。

他冷笑一声道,这的确是谢家家主教导有方的做派,我一点不怀疑你们是谢家人了。

对方听他言语中对家主不敬,怒吼着扑上来要生死相搏。

所有凌厉的攻击全落了空,眼前的四个人一起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院子中只有一地动物的尸体。

夕霜已经习惯了韩遂的做事手段,朱雀被瞬间转移,身体有些不适应,发现落脚地是清霜镜铺,心中一定,只剩下小珍扶着院墙,吐得一塌糊涂。

她躲在旧宅子里有段日子了,本来是许了重金让别人送活物给她续命,从前天起,那人再没有出现过。

韩遂对小珍的话没有多大怀疑,反而是谢家这个时候寻到小珍下落,哪怕是躲得开来,只要回去禀明谢环宇,很快会猜测到他们带着小珍要回甘家。

不过,猜测到又如何,谢怀宇的实力和甘望梅尚有一段距离,要是不想像余家那样全军覆没,应该不会选在此时硬碰硬。

留在镜铺中的小圆,目光掠过数人,停留在了小珍身上:她是怎么回事!我们会带她离开的。

夕霜转头去看韩遂问道,谢家人会不会摸着线索找到这里来,这里地方小,经不起谢家折腾。

应该不会,除非是另外一种可能。

韩遂的脸色变了变,他才说了可能,外头的追兵已经到了。

这一次连朱雀都不相信地大喊起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这么快速度,我以为我们够快的了。

不是追踪我们而来,是小珍,问题在小珍身上。

夕霜的话让小珍害怕得要往后退缩,没说你是坏人,可能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告诉他们,你人在哪里的。

要是这样的话,应该在更早就找到小珍的下落,为什么直到现在?韩遂目光炯炯逼视向小珍,你知道什么的话,最好告诉我们。

我们对你没有丝毫的恶意,要是我们护不住你,你就会被谢家带走。

我和主母之间是有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可主母已经不在人世了。

小珍的嘴唇抖了抖,难道说是主母还活着!秦云行肯定是死了,死得绝对不会活转过来,但是谢怀宇为了找到你,动了她的尸体。

韩遂沉声道,他为了达到目的,一次一次利用亡妻的尸体,实在是过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是少主主母的尸体,主母的尸体遭遇到什么变故了!小珍一听到关于秦云行的消息,情绪明显有些失控,有人连她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吗!不行,不行,我要去把主母的尸体救出来。

自救吧,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韩遂的话语声中,清霜镜铺院前的阵法被催动,有人发出哀嚎,有人怒吼着往前冲。

院墙半边轰然倒塌,这间镜铺的风水不好,这才短短日子,被损毁几次了。

夕霜只差直接翻个白眼,每次她都是祸及殃鱼的典型,而且离驭圃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蛮不讲理,每次上来先毁人家业,实在不可忍。

小圆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他不是以前的病弱少年,即便对方蛮横的动静大,他毫无畏惧,只是皱了皱眉道:刚才还有四五人上门来求修补本命镜,我只说镜师很快回归,请他们稍等,这就有人上门来拆铺子,我怎么和姐姐交代!夕霜眨了眨眼,小圆身形一晃,人已经出了远门。

她刚要追赶出去,被韩遂给拦住了:小圆他出去了!没事的,该害怕的人应该是外头的那些。

韩遂见过小圆身手和身上丰沛的灵力流动,也只有当初把他捡拾回来的夕霜才会一直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病人。

怎么没事,外头这会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句话不说就动手,全不是善茬。

夕霜急得双脚跳,小圆这个时候出去,只会吃亏。

我给你保证,吃亏的只会是对他动手的人。

谢怀宇派出弟子前来天秀镇的时候,应该完全没有预料到天秀镇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以前离驭圃修灵者高高在上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夕霜对韩遂的保证还是有信任度的,韩遂绝对不是会看着小圆出去送死的人,她只是试想了一下,才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小圆已经变得很厉害,那些人打不过他的。

韩遂点点头道:岂止是打不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夕霜又问道:那我可以出去看看情况吗?等着,很快就回来了。

韩遂说得真准,这边夕霜没有来得及再坚持一下,小圆原路返回了,非但一个人神清气爽的样子,后来还跟了两个人。

姐姐,那些拆店铺的家伙已经被我们赶走了,至于我们的损失也都要回来了。

小圆说的理直气壮,多亏有两位街坊邻居帮忙,否则我一个人恐怕还要再多花费些时间,让姐姐担心了。

廿镜师。

那两人长得面容相似,一看就是兄弟俩,我们的本命镜出了些状况,想要镜师帮忙修复,至于费用多少尽管开口,一定双倍奉上。

夕霜看着两人有些面熟:你们是药铺那里做事的?是,以前镜师来店铺求药时,和掌柜接触的多些,我们是在柜面包药的,姓周,我是兄长周伯,这是小弟周仲。

他这么一说,夕霜彻底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真是神奇,脸孔还是相同的脸孔,灵力飞升后,两人的气场变化,一时半会的是真认不出来。

我们有时间吗?夕霜问的是韩遂,这里可安全?韩遂眉毛一动,笑而不语。

反而是周仲答道:镜师不要担心,只管出手修补,这段时间我们兄弟守在店铺外头,要是离驭圃的人还敢上门来闹事,我们绝对不轻饶。

去抓几只活鸡活兔过来,我们还能多出一点时间。

韩遂双手抄在胸前,既然已经找到小珍,那么早些晚些回甘家并不要紧,但是小珍虽然没有提出要求,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寻思着小珍的体质必须要吸食活物的鲜血,这才是拖延不得的大事。

放心,莫说是活鸡活兔,其他大点的猛兽都能找了来。

周伯让周仲启出本命镜,先行让夕霜修补,自己把衣袖卷起,快步向外走去。

韩遂有意在这里逗留,看看谢怀宇是否还留有后招。

他随意地坐下来,朱雀歪头看看,连忙上前去给夕霜打下手。

小珍怯生生地挪步到他面前,低声问道:我只要每隔两个时辰吸食鲜血就不会出状况,只是谢家不会放过我的,他们说是我杀了主母。

不是你杀的,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韩遂示意她在旁边坐下来,知道这里是天秀镇,对不对?小珍咽了口口水,点点头道:知道,我是在这里被主母带走的,那一天我爹死了。

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韩遂眯了眯眼问道,他印象中的尉迟酒和这里生活的尉迟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爹不喜欢出门,他喜欢留在家里和娘亲厮守,家里那些做事的都不是活人。

小珍被韩遂的问题引入回忆之中,我当时年纪小,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状,后来是主母告诉我,这些都是不正常的。

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秦云行?韩遂前面的那些话不过是让小珍放下警惕,这才是关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珍的样子很惊恐,刚才被安抚的情绪再次失控。

不,你知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

韩遂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嘴角含笑看着她,不是你杀的,但是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珍双手捂住耳朵,仰天长嘶一声,掩饰不住的痛苦。

是秦云行很亲近的人,非常亲近,你看到了凶手为什么不说,难道是秦云行不让你说吗?韩遂的食指叩起,在膝盖处有节奏地敲打,能让你如此纠结却没有为她报仇的人,其实选择很少。

让我猜猜看,到底会是谁?小珍的身体摇摇晃晃,韩遂的话对她刺激太大,她快要站不住脚,一双眼在屋中到处看,似乎想要找一个能够救救她的人。

她记得夕霜,记得夕霜温柔的样子,这个人在哪里!秦云行的致命伤只有一道,也就是说她死得非常快,根本没可能留下遗言。

所以是你自作主张为凶手做掩饰。

韩遂猛地站起身来,他的气场把小珍的惊恐完全压制住,她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眼神中带着怨恨,似乎在怨恨眼前人为什么要把她逼入绝境。

夕霜和朱雀把镜铺中的熔炉打开,周仲的本命镜和必要的材料一起送入炉火中重新锻造,根本无暇来为小珍开脱。

特别是夕霜炼制镜体时,全神贯注,对身外事务不闻不问,即便是天降炸雷也无法影响到她。

你恨我。

韩遂逼近一步,小珍再次往后退,你恨我说出你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那么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甘家有弟子在离本族不远的地方遇袭,据她所说,差点杀死她的那只怪物与她早逝的娘亲长着相同的脸孔。

那不是她的娘亲,那是一只怪物。

小珍拼命喘息,她紧张过度,双耳嗡嗡作响,勉强能够分辨出韩遂说的话,眼底慢慢浮现上来一线光:你说有怪物会变成至亲的人,跑出来杀人。

是,那个甘家弟子的运气好些,留了一口气被我们发现救回来了。

韩遂早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你不必再躲藏,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好。

杀死主母的,杀死主母的人是……是少主!小珍放下双手,用力冲着韩遂喊了一句,我看到了是少主。

只是一只模仿谢安在容貌的怪物,明白吗?韩遂确认了猜想的和小珍所见的是同一个可能性,这也就是小珍四处躲藏不敢回谢家的原因。

她在秦云行身边见到出手杀害的凶手是谢安在,她在受到极度的惊吓后,选择离开。

她救不了主母,也不能替主母报仇,这才是她最为痛苦的原因。

小珍用力点着头,韩遂的话仿佛是濒死前的一碗救命汤药,让小珍重新活了过来:凶手不是少主,是怪物。

对,怪物。

韩遂重新坐回原来的位子,小珍突然觉得眼前人非但不可怕还很好很好,她慢慢蹭过来,蹭到韩遂身边最近的椅子,把自己塞了进去,怪物身后还有操纵者,只有活着见过的人才能够提供线索,甘家弟子是一个,你是另一个。

怪物出手太快,主母的本事那么大,还是没有躲过去。

她死了,她在我面前死了。

小珍身上的压力顿减,当着韩遂的面放声大哭起来,我为什么没有替她挡一下,我以为那是少主,我一直以为那是少主。

连最为亲近的人都无法辨识,不用说是你了。

韩遂伸直胳膊,手掌在小珍的脑袋上揉了两下,不能怪你,只能怪凶手。

要找到凶手,要报仇。

小珍感觉到脑袋上的那只手很暖,和这个人一样,说的话让她安心,否则它还会出来害人的,还会杀人。

你说得很对,怪物还会出来害人,我们必须要找到它。

韩遂的手顺势拍了拍小珍的肩膀,用的力气很大,她没有觉得痛,反而渐渐止住了哭声,跟我们回甘家,齐心协力找出怪物,还是回谢家寻求庇护,你自己选。

小珍根本没有丝毫的犹疑:回甘家,找到凶手。

少主是不是也在甘家?是,谢安在也在甘家,他暂时不回去,还有谢家家主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他的音讯。

韩遂本来是尝试着说一句。

小珍显然知道的更多些:家主去秘阵了,主母不让他去的。

可是现在主母不在了,他肯定去那里了。

秘阵又是哪里?韩遂立时追问道,连谢安在也不知晓的线索,小珍却脱口而出。

秘阵可以把人送出离驭圃,我听主母说过,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珍用手比划了一下,但是我不知道究竟会去哪里,只有家主和主母才知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无旁骛韩遂再问小珍秘阵的入口在哪里,她一脸茫然答不上来。

韩遂不贪心,能够问到这些已经在意料之外了。

他抬头去看夕霜,见朱雀一脸紧张地在炉火边帮忙,炉火是橙红的颜色,映衬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见过苏盏茶炼制本命镜,既然是寂望平原数一数二的镜师,苏盏茶的熔炉要精致地多,而且在那个放置熔炉的屋子中,各种珍稀的材料应有尽有。

韩遂记得她说过一句话,材料再多比不上一个好的镜师。

能够炼制出什么等级的本命镜,材料固然可以加成,镜师的心性和手法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苏盏茶如今孓然一身,依然能够得到诸人追捧的原因。

他的视线转向窗外,周伯留在外头,与一团人纠缠打斗,镜势不时划过视线,明亮璀璨。

即使对手有数十人,周伯依然游刃有余。

大概被派遣而来的谢家弟子从没有想到,天秀镇上还有如此高手,更恐怖的现实是,整个天秀镇恐怕都是这样的高手了。

别说是一个谢家,哪怕是甘望梅获知真相后,大概也会如坐针毡的。

小珍很敏锐地跟着他往外看:外面的是谢家人吗?是,他们找到这里,从秦云行的尸体上有和你相连的线索。

韩遂不方便问到底是什么,可谢怀宇的做法实在有些可恶,找你回去填补阵法,秦云行留下的护阵大法中,缺了你威力大减,连困住我都做不到。

就算我回去,你来谢家,我也不会和你为敌的。

小珍很认真地看着韩遂,你是好人。

韩遂摇了摇手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事实,并非为了安慰你,你不用以为我是好人。

可你是好人,和主母一样的好人。

小珍提起秦云行,眼底有光,主母对我也有责骂,但是她教我更多,让我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韩遂听小珍的语声愕然而止,以为是她想念秦云行,泣不成声。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坐在眼前的小珍眼底发红,神情开始狰狞,她方才说只要两个时辰保证能够吸食鲜血就可以支撑得住,两个时辰这么快就过去了?小珍的喉底发出嘶嘶声,虽然声音不高,让人听了后背发毛,她的视线始终锁定在韩遂身上。

他稍微一动,她跟着动。

韩遂心里清楚,怕是这会儿在小珍眼里,他就是个食物,随时会得扑上来啃噬。

他们两人是相距最近的,可小珍很快放弃了他这个目标,把视线重新在屋中锁定了一遍,停留在炉火边的夕霜身上。

离得夕霜不远处的小圆,察觉到这种阴测测的注视,当机立断走过来,遮住了小珍的骇人目光。

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别以为在这里她的灵力最低最好下手,要知道这里是清霜镜铺,她才是主人。

韩遂警惕地盯着小珍,她是尉迟酒的女儿,看起来有些天真,还有多年不曾出门的懵懂,可她绝对不会是一个差劲的修灵者。

小珍伸长脖子,脑袋往后折了折,那弧线拉得有些过分长,似乎身体都不属于正常人类了。

她边晃动脑袋,边发出低声嘶吼,是对韩遂刚才告诫的回应,又或者是捕猎之前的警示。

另一边的朱雀似乎感应到危险,下意识要扭过头去看,被夕霜直接喝止住:朱雀,你只管看着炉火,听我的命令保持相应的火势大小,其他的不用管。

朱雀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发凉,不知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可这里有阿霜,有小圆,还有韩遂。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安全的,有了这样的念头,她才努力控制住身体的本能,眼睛只看着炉火,耳边只听到夕霜的话语声,心无旁骛。

韩遂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珍,原来这就是失控的情况,也是秦云行这些年苦苦要转变的。

小珍遇见秦云行可以说是大幸,否则她早早就会深陷入泥潭,无法自拔,又或者像茹娘那样,左右摇摆,始终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是什么。

需要的活物至今没有送到,韩遂脸上不见丝毫的着急,他盯着小珍,低声道:我知道每隔两个时辰需要吸食一次鲜血是很痛苦的事情。

秦云行有没有和你说过,总有一天,你可以度过这个劫难,到了那时候,你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

小珍已经无法理解他的话,只在听到秦云行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韩遂见她几次压抑住本能,没有冲着夕霜和朱雀的方向扑过去,明白她的内心和身体在反复撕扯挣扎。

周仲推门进来,手中拎着两只兔子,小珍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她知道吃兔子要比咬人合适得多。

要是连这些鲜血也不吸食,你把这种本能彻底压抑住,秦云行泉下有知会更高兴的。

韩遂依旧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说道。

周仲出去的时候见过小珍,现下见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脸色一变再变: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能还活着!韩遂一听这话,心中有数,怕是周仲以前见过小珍,和尉迟酒没准也是相识的。

她爹死得那么惨,一屋子鲜血淋漓,我以为这孩子也被撕碎了,原来还活着。

周仲没等韩遂问话,直接揭示了答案,这些年,她在哪里,居然还能保持人模人样太不容易了。

他的手往前一松,两只兔子似乎察觉到危险耳朵全竖了起来:她要吃活物的,伤过人没有?从没有伤过人,从没有。

韩遂见小珍的目光锁定在兔子身上,说起来,连我都无法相信,她其实一直做得很好很好。

周仲点了点头道:她的体质特殊,要是没伤过人,已经很是难得,不求其他的,要吃这些就给她吃。

这有什么好吃的,根本就是茹毛饮血的。

韩遂发现小珍在听他的话,比刚才更为明显,情况依然波动很大,不能平稳,可是喉底发出的嘶叫声慢慢弱下去。

她在听你说话。

小圆大致了解了眼前的情况,这个小珍不知是什么来头,要以鲜血为食,刚才看着夕霜大概是想捕食。

在韩遂话语的引导下,小珍双眼的血丝褪去,神智反而恢复了些许清明,但是她看起来很痛苦。

小珍勉强把身体里的渴望压制下去,脑袋中好像有人举着大锤不停地敲打,每一下都能令她粉身碎骨。

但是她不怕,她眼前浮现出秦云行的笑容,明朗大度,还有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小珍,你是人,和我一样的,我们没有区别。

我是人,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小珍的语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伴随着脑袋中的捶打,嘴里蔓延开浓重的血腥味。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牙龈被咽喉处往上翻涌的鲜血染红,我可以做到的,主母,你不在,我也可以做到的。

我哥在外面教训了一群人,不知是离驭圃哪家派来的,不自量力。

周仲很识趣地没有把兔子放在小珍面前晃悠,她到底是要吃还是不吃。

问她自己。

韩遂双手负在身后,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眼角余光见到夕霜专注的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夕霜为他人修补镜魄,她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苏盏茶,然后一颗心虔诚认真,没有一丝的杂念。

小珍慢慢蹲下来,双手撑在地面,依旧在苦苦挣扎中。

这个过程对她而言无比的漫长。

正在此时,夕霜突然发出一声欢呼:成了,本命镜的镜魄成了。

朱雀适时收回炉火,熔炉中的本命镜自行翻转一周,仿佛在体验炉火渐渐降低的温度,随即发出柔和的镜光,从熔炉中反射而出。

周仲欣喜交加,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姑娘镜师,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修补好已经出现残破之相的镜魄。

夕霜展开右手,本命镜从熔炉中飞出,落在她掌心的上方。

冷光从她的五指指尖沁出,慢慢攀附上重新凝固成型的本命镜,把吸收到的高温缓解。

周仲的本命镜重现焕发出镜光,镜与镜主心意相通,周仲感觉到心口一暖。

夕霜手中的本命镜消失,重新回到了他身体中。

镜师,好本事。

周仲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紧紧抓住兔子,我去换大哥进来,也请镜师替他再行修补。

夕霜一侧过身去,韩遂见到她后背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打湿,她的头发看起来比平时发色更黑更浓,应该同样是沾染了汗水所致:先等一等。

他的话音落,蹲在地上的小珍长嚎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

不能让她跑出去了!周仲大喊一声,他的阅历丰富,知道以小珍目前的状态跑出去,要么就是害人,要么就是被人杀死。

既然这间铺子中的人这样看重她,应该是绝对不想见到任何一种情况出现的。

周伯在外面,刚击退了谢家弟子的围攻,听到周仲的喊声,一转身见小珍速度极快从镜铺中扑出来,双手化成利爪一般冲着他的门脸抓来。

他最本能的反应是直接出手,击中小珍的肩膀,小珍被打个正着,惨叫着摔了出去。

没有落到地面的瞬间,韩遂出现在她的背心处按了一把,让她不至于会摔得七荤八素。

小珍体内气血再次沸腾,刚才勉强控制住的本能又一次被激发。

韩遂与她正面而视的时候,见到她双眼看不到眼白,完全变成了两个鲜红的眸色。

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引导终究还是失败了吗?小珍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也辜负了秦云行多年来的牺牲。

------------第一百五十三章 唯一的解释小珍眼中一片猩红,她看不到身外物,身边人,只有本能驱使她在寻找着食物。

眼前有什么存在发出这样香甜的气味,让她一步一步要靠近过去,又不停发出危险的讯号,仿佛她只要再多走一步就是死路。

夕霜把本命镜交给周仲后,立刻询问小圆发生了什么。

尽管在同一间铺子中,可她完全不知小珍已经异化,她边听小圆在说话,边看着周仲手中的兔子。

韩遂为什么不让周仲把兔子交给小珍,吃兔子总比彻底爆发尸性要好得多。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小珍逼向绝路的末端!小圆眼见着夕霜跑出去,一把上前抓住她的衣袖:姐姐,你不能出去,那个怪物刚才就想要偷袭你和朱雀,她知道什么是打不过的,什么是可以下手的。

你出去的话就太危险了。

我不出去的话,秦云行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还有谢安在要是见到留下的小珍变成这样的鬼样子又该多伤心。

夕霜直接把小圆的手拨开,你照顾朱雀就好,我不会有事的。

小圆看着落空的手,怔怔发愣,夕霜去了一次离驭圃,回来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她不再是蛰伏在天秀镇的一个小小镜师,眼中流光溢彩,令人几乎不能逼视。

夕霜大步走出去,韩遂的手掌掐住小珍的后脖颈要害,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刻能将对方制服。

小珍的情况非常不妙,原先已经控制很好的心态,被彻底打乱。

韩遂见到夕霜出现,虽然眉头动了动,却没有要把她赶回去,他要看一看小珍在遇到实力不如自己的夕霜时,会出现什么变化。

小珍的脖子在韩遂掌控中,缓慢扭头,朝着夕霜的方向。

夕霜见到她的血红眼眸,心口乱跳,这是不是已经到了最坏的结局!韩遂打算冒险做个尝试,他把自己的手从小珍的脖子上抽离开来,悬空在三寸之高的距离。

小珍明显是发现夕霜的存在,那气味好闻又没有危险性,要是她扑过去一口咬住,会是多么美妙的过程。

明明已经只剩下本能,小珍用力抽吸鼻子,应该是在更好地分辨夕霜的气味所在,并没有没头没脑地一扑而上。

韩遂与夕霜的目光在空中碰触,不用多余的语言,夕霜做好后退的准备,只要小珍一动,她马上就跑。

小珍依然停留在原地,她的五感敏锐,一颗脑袋左晃右晃,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夕霜用眼神询问,她这是在做什么?韩遂摇了摇头,他要是能猜测到小珍的想法,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小珍脑袋的晃动速度越来越快,以夕霜肉眼来看,快要晃成一道虚影。

突然,小珍彻底放弃了夕霜的方向,低吼一声,冲着一个空档的方向扑了过去。

韩遂一心戒备她会捕食活人,没曾想她没有袭击夕霜,反而向着外面去了。

他正要直接下重手,被夕霜喊住:她应该有目标的,她知道要去哪里。

两人动作默契,一起追了上去。

小珍的速度奇快,夕霜已经确定了她的目的地:她要去祠堂,她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韩遂的心念一动,难道说小珍要去找尉迟酒的牌位。

一个早就死得透透的修灵者,哪怕生前再风光无限,也早已经化为黄土,更何况尉迟酒隐姓埋名躲到这样的犄角旮旯。

你确定是祠堂?韩遂又追出一段距离,小珍一路上遇到数人,没有让她的脚步有丝毫的迟疑,反而是那几个人惊恐地看着她的身形,发现了异常。

于是,小珍身后非但有韩遂和夕霜两人,还多了其他的修灵者。

夕霜生怕会有人误会,提前对小珍下手,连声解释道:不要伤她,她也不会伤人。

至少她刚才毫无戒备地站在小珍面前,也没有受到丝毫伤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姑娘,那是你的亲人?有个修灵者忍不住询问道,她这是怎么异变的,被活尸咬伤还是被人下了药?夕霜想了想,没有把天生的三个字说出来,只是带着无辜的表情摇头表示不知情。

她这样乱跑很容易伤到人,不过她的修为普通,最容易受伤的人反而是你。

另一个修行者很是好心,应该看出韩遂的实力非凡,不要因为你的同伴厉害就掉以轻心,你有多远躲多远才安全。

要是这样,她更没有希望恢复了,不是吗?夕霜说的是实话,她知道至少韩遂没有要彻底放弃小珍,小珍就还有救。

韩遂始终没有开口,有意无意地把夕霜拢在自己身后。

他们相距小珍的距离很近,的确不能离得太近,否则小珍万一掉头咬人,夕霜会首当其冲。

果然和夕霜猜测地一样,小珍一直跑到祠堂门口,犹豫着没有直接进去。

不,她是进不去,有东西挡住了她。

韩遂看得更为透彻,从祠堂的门口隐隐有青色的气雾成团,小珍对这种气雾有所忌惮,几次往前又急急地往后退。

花三姐知道的内情实则更多,然而到死都没有向夕霜透露。

三姐应该很清楚夕霜与他们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再三缄口,不知情有时候反而是种好事。

她为什么要来祠堂?跟随的两名修灵者惊讶了,她的异变很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她应该能够察觉到危险,这里太干净,而她不是可以碰触这种干净的东西。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东西!夕霜才不管对方是好心还是歹意,这话听着让人心里难受,她就拒绝去听,你们知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才坚持着做一个人的。

小珍一双脚往前退后数次,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很慢地转过头来,眼眸还是血红的颜色,连正常的说话能力也无法维持。

可怖的目光从韩遂身上划过,锁定在夕霜的位置。

她张着嘴,说不出话,两只手极其痛苦地抓着喉咙,用的力气大,脖颈上很快血迹斑斑。

她想要说话。

夕霜从韩遂身后往前迈出一步,她不是完全丧失理智,她还是想说话的。

小珍再次低吼了一声,眼泪从眼角滑落,不知是不是因为眼眸的变异,连眼泪看起来都是血一样的颜色。

的确没有完全失控,可以挽救的。

修灵者为刚才的武断羞愧,明明灵力高出小姑娘一大截,心态远远不如,她为什么要去祠堂?她爹的灵位在里面,这是唯一的解释。

夕霜紧紧抓住了韩遂的衣袖,送她进去好不好,兴许是她自救的唯一方法,祠堂里没有活人,她进去也不会对谁造成伤害的。

韩遂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祠堂里只有灵位,她进去应该无妨的。

夕霜像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去冲着两名修灵者道:你们若是愿意帮忙,我先行感谢了。

你们若是要伤害她,我一定要阻拦的。

韩遂的镜魄化出一部分,从小珍的头顶映衬而下,镜魄之光清澈如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小珍却显然无福消受,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可是她明白韩遂为什么要照着她,没有抗争,没有退缩,反而在这片镜魄的照拂下,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仙人过海镜。

修灵者很有些见识,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这是寂望平原的三大神镜之一,前辈是哪一位?在下蓝夜,这是我的同门蓝昂,不知前辈的身份,刚才有所得罪了。

两名修灵者的态度谦卑,不管韩遂有没有多看他们一眼,齐刷刷先行行礼。

韩遂不闻不问,只管用镜魄维持着小珍身上的加持,祠堂向外涌现的青色气雾在他的镜魄之光周围不停试探,应该是能够分辨出其中小珍的不妥当,然而韩遂的镜魄又太强大,让这些气雾无法决定是该攻击还是该放行。

小珍每踏出一步就发出一声嘶吼,她的动作很慢,分明有些力不从心,还是坚持着走近了祠堂中。

让她一个人进去,谁也不要插手。

韩遂眼见身后两人游戏蠢蠢欲动的架势,出声警示,既然已经口称前辈,那就应该知道目前的状况之下,应该谁为领导者。

蓝夜来大气都不敢出,只会点头,顺手还拉了蓝昂一把,不让其轻举妄动。

刚才小姑娘护短的话听见了,谁要伤害那只怪物,恐怕这位前辈就会出手阻止,到时候纵是他们两人联手也绝对不是对手的。

夕霜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祠堂的门,小珍的身形消失,只剩下那种让耳朵极其不舒服的嘶叫声依旧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你说得对,她知道来这里要见什么,要做什么,她的意识在恢复中。

韩遂又加了一只手,祠堂中的阻挡力比他想得还霸道,即便是他全神贯注地抵御,还是会有疏漏。

夕霜听不见韩遂接下去的话,发觉不对劲,用力转过身去,见韩遂的双手维持原状,但是脸上的神情实在古怪: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小珍切断了我的镜魄加持,她走出去了,她脱离开保护走出去了。

韩遂放下双手,他的镜魄与小珍已经完全脱离开来,而且并非是被青色气雾阻拦,而是小珍主动不要的。

她这是要直接送死不成!夕霜两步上前要往祠堂里走,蓝夜蓝昂两人反应神速,出手把她给拦住了:前辈,祠堂中另有玄机,小姑娘这会儿进去有危险。

小珍才是有危险的那个!夕霜看着眼前可恨的两个人,为什么要插手根本不相干的人事。

以前天秀镇一派自扫门前雪的倦怠,不也相安无事!这些人一旦恢复了灵力,怎么一个比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第一百五十四章不要胡闹,他们说的有道理,暂时不能进去。

韩遂再次要维系上与小珍之间的联系,刚才他的镜魄分明沾了一丝光线在小珍身上,绝对不会变得这样静默一片,好似小珍是一滴水,落进大片的湖泊沼泽中,哪里还找寻得到。

祠堂里面究竟有什么厉害的存在?韩遂扫了身后两人一眼,他们连忙摇头道:前辈,祠堂中的结界早就存在,我们只知道厉害,并不知道到底有何玄机。

但是所有不净之物,还有邪魅都无法接近祠堂是千真万确的。

蓝昂虽然没有明说,可他撇了撇嘴角,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方才那个叫小珍的怪物本来是进不去祠堂的,是你们自己要把她放进去,那么出了意外就怪不得别人没有提醒过了。

韩遂没有想这么多,小珍要进祠堂,必定有她的用意所在。

已经失控到这个地步,还能够分辨方向,准确地找到祠堂的位置,连韩遂心里都有些佩服小珍的执着。

夕霜从旁轻声问了一句:我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不要进去,让她在里面待一会,她既然摸到这里,毕竟心中是有了打算。

这里面有他父亲的灵牌肯定对她有什么用。

韩遂非但不让夕霜进门,把蓝夜和蓝昂也给拦住了,你们最好也不要进去。

祠堂又不是这怪物的家,她能进去我们怎么进不去!蓝昂不服气地仰着脖子问。

蓝夜比他谨慎得多,一看韩遂的表情,知道自家兄弟多嘴多舌说错了话,正要打圆场。

韩遂的目光从两人脸上划过,直接问道:你们两人是和我们无意中遇到,没有相邀始终跟着不放,这会儿出来是为了捡漏吗?蓝昂的脸色都变了,他不是以前那个猫在天秀镇不敢吱声的小人物,属于他的那部分回归以后,只有扬眉吐气,受不得韩遂这样的揶揄。

他冷笑一声道: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好东西,还说我们是捡漏!他一边说话,一边手下不客气,趁着韩遂没有防备,直接一道镜势过去把祠堂的门给轰烂了,随即洋洋得意地看着韩遂,好似在说,别仗着自己是前辈多长了几岁,嘴上每个把门就能乱说话了。

韩遂看着祠堂飘出的青色气雾把轰在地上的门板给包围住,这个蓝昂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这一下肯定是做错了。

蓝夜张着嘴,比别人看起来还要吃惊:这是什么地方,你说轰就轰的!你别这么小心谨慎行不行,这个镇子上很多都是谣言,你看我把祠堂的门打烂,可见这座祠堂也并非像传言中的那么固若金汤。

蓝昂有些不以为然,他锁定的目标只有韩遂一个,旁边那个没多少道行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放在他眼里。

胡闹,真是胡闹。

蓝夜见无法劝归,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碍于韩遂在旁边还不能大喊大叫的,祠堂里都是秘密,你别以为……都是秘密才好,我正想要进去解密。

蓝昂本来和蓝夜一样,对祠堂有所顾忌。

在天秀镇上住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刚才他小小的发招,把祠堂的门给毁了,怕是这个令人心生敬畏的祠堂不过是个灯笼壳子,一碰就破。

韩遂在这种时候,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拉着夕霜站到旁边,对蓝昂还做了个有请的姿态。

蓝昂只以为他服软认输,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愉悦:你们留在外头,我先进去把那个怪物给抓出来。

他大步流星地直接闯了进去,韩遂索性双手抱在胸前,见过莽撞的,没见过这样乐于送死的。

韩遂见气雾把蓝昂裹住,等夕霜揉揉眼反应过来,面前少掉了两个队友,这人是去哪里了?前辈,他说话不知分寸,所以得罪了前辈。

我替他赔不是,我替他给前辈赔不是。

只请前辈无论如何也要帮帮他。

蓝夜小心翼翼地边说边看着韩遂脸上的表情变化。

别看了,没有的。

韩遂难得被个男人这样灼热的目光扫视,后背连带着有些发麻,我脸上没有你要看的东西。

蓝夜低头搓手,脸上显出些倦意,刚才他要是动作再快那么一点,完全可以阻拦蓝昂的一时冲动。

刚才有句话说得不错,这个祠堂是镇上所有人的寄托,不属于任何一个个人。

蓝昂一股冲劲,被气雾再次给吞噬了下去,隐隐有他呼救的声音从祠堂中传出来。

小珍一副坐地不安的样子,旁边蓝夜凑过头来看,被她直接转个身回避开来了。

刚才前辈说我们紧紧跟随,应该是别有用心。

蓝夜心中比谁都更要焦急,一个小珍进去,还把一个兄弟也给搭进去了,我们只是有些茫然。

一开始,红雨落下,这些有异能的修灵者,发现落在身上的雨点可以冲洗掉。

所谓高人画下的符咒,是知道这副小图不过才大半个手掌大小,而且全部是完璧归赵。

不知该何去何从?韩遂随口一句问道。

对对,前辈说得太对了,是不是前辈以前也有过这样的遭遇?蓝夜发现自己不能在原地踏步,必须振作地向前闯荡出一派新气象。

这样能够庇护镇上人的结界封印,把这么多人的灵力全部给锁定,你们以为自己习惯了这些年的生活,突然被打破了。

韩遂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想了想,我们不能尽在这里聊天,想救人的办法也是好的。

是,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蓝夜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让前辈选择的话,对另一个面貌的自己会采取什么措施?你们在天秀镇多少年了?韩遂貌似无意地询问,右手背在身后画了个阵法的符咒。

大概有三十来年了。

蓝夜见蓝昂始终没有清醒过来,担心是韩遂下手太重,把蓝昂给打成重伤了,他哪里还有心思看这些,随口答了个三十多年,生怕韩遂误以为他敷衍,在心里算出个比较精准的答案。

三十年绝对不能算短,也就是说蓝氏兄弟在天秀镇的蜗居过了三十年的太平日子,而这种太平很快就会被无形的力量给打乱打断,不让对方有丝毫有机可乘的机会。

外面正说着话,祠堂里面发出轰的一声,随即整座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蓝夜第一个反应过来:那个说话的声音不是我弟弟的。

那么剩下的一个更不可能是小珍了,韩遂仔细分辨,这个声音沉闷而年长,与小珍的差别实在太大。

祠堂里还有第三个人?刚才韩遂对蓝夜的问题说得很是详细,祠堂里只先进去了小珍,后跟着进去了蓝夜。

要是一开始发现祠堂内还有别人,必须要紧急处理。

特别是小珍异化以后,这第三个人同出一处已经十分危险。

祠堂整体再次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他们尽管在外面也被摇得头晕眼花。

突然有什么被祠堂从门口给吐了出来,韩遂走近一看,见蓝昂滚落在地,身上不知黏着什么,近乎透明,不知对身体伤害有多大。

蓝昂前一刻还在祠堂之中奋战,怎么一抬头人伫在他四周,目光齐刷刷全看着他。

蓝夜都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说进就进祠堂,而且一进去再没有声音了,见到小珍没有,你倒是说话啊!我没见到小珍,我进去找了一圈,没见到第二个人。

蓝昂发现自己说的这些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有人偏偏相信了,非但相信,还想要力所能及地帮衬一把。

祠堂才那么大,小珍进去又不是玩躲猫猫的,肯定不会选择那些光线黯淡的位置。

没道理一个进去能出来,还有一个被祠堂给扣住了。

你们看!随着蓝昂一手指过去,正指着祠堂,你们没有发现它好像比原来要大了一圈。

夕霜揉了揉眼,祠堂一直不起眼,上次是因为出事,她才很认真地看了一下祠堂的门锁,确定了蓝昂的话:祠堂有灵性,它至今没有把小珍吐出来就有些意思了。

祠堂门口的青色气雾若隐若现,不知是元气有损,或是其他的原因。

下一刻,祠堂被破坏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可惜。

里面有太多的牌位,要是搬动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

这次震动地更加厉害,院门前,夕霜再次吐出来,连一句完整话都没有办法说完。

我怎么不记得天秀镇上死这么多的人了。

韩遂的嘴角弯弯,眼底一片冰凉,还有小珍究竟在哪里?说时迟那时快,祠堂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轮到小珍被吐了出来,同样也很是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小珍!夕霜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向着小珍平躺的位置飞奔而去,见小珍的呼吸平缓,睫毛颤动,分明是很快就会醒过来。

小珍的脸色不像刚才那样面白如纸,稍许有了一些血色。

她始终紧紧闭合着双眼,不管夕霜说了多少,整个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夕霜扭头求救道:你们来看看,她的状态很不好,根本无从考证她在祠堂里遭遇到了什么!你先看看她怀里头抱着的。

韩遂见小珍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真奇怪,这天没下雨下雪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水?小珍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她的眼睫一动,已经做好了应变能力。

你们没有发现小珍的样子有些变化了吗?夕霜心细如发,在小珍勉强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本来已经变成两个血窟窿,颜色减退下去,虽然算不上黑白分明,估摸着再有个三五天,小珍能够恢复成人形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是巧合?你先退到安全的位置,离得太近有风险。

韩遂见夕霜紧张之下,已经扑在小珍身边,万一小珍张口就咬下去,谁也来不及出手救人。

她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夕霜指着小珍,才看清楚她怀中抱着的是一块灵牌,不用问也能猜到是她亲爹尉迟酒的灵牌。

蓝昂在旁边不服气地挑衅道:这样的怪物要是不及时铲除,留下来后患无穷。

你们到底还在犹疑什么!夕霜不肯离开,真想让这个姓蓝的看看,秦云行为了让小珍做一个普通人,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能因为秦云行意外过世,把她这些年的心血全部抹杀了。

她要变好的,她在努力。

夕霜没觉得小珍有多可怕,和那种披着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相比,她的每一分挣扎都是努力。

韩遂的眉毛动了动,小珍似乎知道祠堂之地是她的救命源泉,即便没有任何的提示,凭着本能会往这边跑。

加上她怀中抱着的灵牌,韩遂感觉祠堂里的秘密可真不少,这些秘密都是救人于水火之中,他一点不想去挖掘出来。

还真被夕霜给说中了,小珍的眼眸中血丝渐渐褪去,恢复黑白分明的颜色,看人的时候也变得安静平和。

等她眼珠子转了转,定格在夕霜身上的时候,应该是认出她。

刚才生猛着张牙舞爪要咬人的小珍又恢复成在秦云行身边那个怯生生的样子,反而是夕霜踏前一步不主动招呼道:小珍,你认得我吗?认得,你是那个镜师。

在甘家的时候,主母就很喜欢你,少主也很喜欢你。

小珍好像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舌头,说起话来的音调有些怪怪的。

夕霜一脸的惊喜,能够开口说话,能够这样清晰的思维,还真的是变回来了。

蓝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亲眼看到小珍刚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既竟没有人动用灵力辅助治疗,也没有吃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还能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认得我就好,你刚才差点把自己给丢了,你知不知道!夕霜见小珍还是紧紧地抱着令牌,她看不清上面的字,试探着问道,这是你爹的吗?你找到他了吗。

小珍犹疑地看了一眼韩遂:我刚才没有伤过人吧,主母说过不能伤人,否则前功尽弃。

她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我不能,我不能让她的心血白费。

你没有伤人,你只是有些失控。

韩遂对着她伸出手,示意她把灵牌交给自己。

小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双眼警惕地看着他。

韩遂沉声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吗?这是我爹的,我不能给你,我才能够保管好它。

小珍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我要把它带回家去。

可是你的家,并不适合摆放这个。

夕霜走到韩遂的身边,与他肩并肩的姿势,你爹的灵牌,放在祠堂里才是最好的,能够让他安息,你把它放回去。

小珍明显对夕霜的防备心要低得多,也更愿意和她说话:不!我要带着它。

带着它,我安心。

夕霜和韩遂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尉迟酒的灵牌有特殊的功效,只是他们谁也不会异变,所以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可你总不能一直抱着它,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过多重视的,而且灵牌放在祠堂才是最合适的,除非是它对你有特别的作用。

夕霜毫无遮掩地问道,尽管旁边还有其他人,可这时候暂时是顾不得了,让小珍完全恢复常态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蓝氏兄弟在这个时候是打不走骂不跑的状态。

这么罕见的场景,谁不想听听其中到底是什么源头,还有小珍的体质如此特殊,也是头一回见。

这忽人忽鬼的样子到底又是怎么变成的?小珍听到自己没有伤害过人,偷偷地松口气,肩膀塌下来,好像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我还能跟你们走吗?我还可以和你们在一起吗?夕霜点点头,并不要求她把临牌交出来,这时候稳住小珍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回甘家,你也一起去。

谢安在也在那里,有些话你可以同他说。

还有杀害谢家主母的凶手必须要找到!小珍听到凶手两个字的时候,目光中一下子要烧起来一样:主母遇害的时候我在旁边,虽然我以为那是少主,可你告诉我不是的,我又有信心了。

少主一定会为主母报仇,哪怕是赴汤蹈火我都愿意一起去的。

韩遂瞥了一眼在旁边听壁角的两人,出声警示道:两位,今天的事与你们没有丝毫的关系,也请你们不要把听到的说出去,把看到的说出去。

天秀镇变得那么古怪,我不想有些传闻从这里传到离驭圃,变成一种麻烦。

蓝夜已经确定韩遂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当然不敢得罪他,低声说了几句客气话,要是以后有可以相助的地方,尽管来找他们兄弟俩,他们还会继续住在天秀镇,说完拖着蓝昂匆匆离开了。

这人倒是识趣,可他们已经恢复了功力,为什么还要待在天秀镇?外头山高水远,哪里不比这个犄角旮旯要好得多,夕霜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以为他们变得强大后很快会离开,结果天秀镇的人还是天秀镇的。

他们能去哪里,哪里也去不得。

你记得你娘亲说过的话吗,让你待在天秀镇不能离得太远,当时你去还确山的路上出现了什么问题?要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在半途就死了。

这是韩遂第1一次提起这个问题,你体内的封印我是替你解开了,可他们谁又能保证没有封印呢?夕霜张大了嘴,韩遂的意思是说所有住在天秀镇的人身上都有封印,加上天秀镇自然而形成的保护罩,这些人应该庸庸碌碌的一生,蜗居在此也不愿意再走出半步。

其实还是为了保密,他们当初聚集在这里的理由又是什么?至少她们母女的理由很清楚,因为在甘家没有容身之地,随即被驱逐出了离驭圃。

不,这是娘亲告诉她的。

夕霜从小的世界中只有娘亲,她记得很清楚这每一句话,都是娘亲亲口和她说的。

可后来甘望梅说的是另一番光景,说当时的情形并非她记得的那样。

但那时候年纪小,加上生了一场病,她有些事完全想不起来了。

谢安在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在他的富贵长命镜形成之前也生了一场病,所以中间有一段记忆丢失了。

这是巧合吗?这难道都是巧合吗!小珍听到夕霜认可,可以带她与谢安在重聚,脸上欢喜。

可她依然没有办法控制住表情,让那个笑容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夕霜没有替她过多解释,也没有说她变成那副鬼样子是什么情况。

任凭是谁清醒过来,肯定也不愿意听到这种细节的描述,更何况小珍根本是身不由己,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不能责怪她。

抱着你爹的灵牌,你会不会好些?夕霜很认真地问道。

会!我爹会庇佑我,他应该早知道我会有这一天。

是主母让这一天推迟了这么多年,否则早就该爆发了。

小珍清醒过来以后,似乎比他们刚找到她的时候要冷静地多,这才像尉迟酒和茹娘的孩子。

想到茹娘在甘家蛰伏这么多年,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夕霜不由心生佩服之意。

你们要带我走,没有想过我还会异变吧。

小珍越是听不到夕霜的质疑,心里越是没有底,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知道她会随时变成杀人的利器,却毫不在意。

真的,夕霜和韩遂的眼里没有看到一点的防备,难道说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吗可她还知道夕霜的灵力很稀疏平常,要不是镜师加持根本不堪一击。

又或者夕霜的内心格外强大,所以在得知真相以后,并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还是像主母一样,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

既然本家住不下去,那么去亲戚家住住也是行的,至少少主在那里,这就是夕霜几句话给她的感觉,暖心又充满了希望。

先回我的铺子去,那里还有人等我完工,这是我开铺子的宗旨,不能让任何一个客人失望。

夕霜主动朝着小珍伸出手。

小珍对着她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左看右看,但没有敢把自己的手给伸出来:我不是害怕你,我只是觉得我的手抱着灵牌,再来拉你的手有些不妥。

毕竟那是我爹,我不忌讳的。

夕霜假装听不出她死鸭子嘴硬的套路:那你要跟紧啊,回到铺子有段路,你对天秀镇可没我那么熟悉。

小珍被她的话说得笑起来,低着头道:我离开的天秀镇已经几十年了,莫说以前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

就算是出门,过了这么久,这里总是有些变化的。

我哪里认得路,只管跟着你们走。

三人回到清霜镜铺,朱雀一下子扑过来尖叫道:阿霜,阿霜你终于回来了,你们没事吧,都没事吧!而小圆第一眼看到的是恢复正常的小珍,目光下落再看她怀中抱着的灵牌。

不知夕霜用了什么申通,还是这个韩遂当真厉害,他以为小珍跑出去要不害人,要不被韩遂直接消除。

没想到他们带着最好的结局回来,而夕霜对小珍的异变只字不提。

朱雀的性格大大咧咧,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反而指着炉火的位置道告诉夕霜,姓周的两个人都快急坏了,弟弟的本命镜已经修补完工,能够平复他的灵力。

他说经过夕霜的制镜手法,他的本命镜自带一点恢复灵力的加持,虽然很弱,总比没有的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多失望你们一走他们两个可是尽职,站在外边一动不动,生怕还有离驭圃的人来不分青红皂白的闹事儿,可真还没有人来了。

朱雀又拉着夕霜的手,指外面给她看,你们从另一边回来,没见着他们。

夕霜明白,目前除了谢家暂时不会有其他离驭圃的人过来。

天秀镇的动荡这么大,要不是谢怀宇那个一股冲劲,做事不动脑子的人,其他人谁要动一动,势必会想过后果。

天秀镇早就不是原来的天秀镇,夕霜感到异常的陌生,好似这是她无意中路过的一个地方,而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姐姐把她留在这里恐怕不太妥当。

小圆的话没有错,周伯周仲本来没有对小珍产生怀疑,现在也算是亲眼见到她变异的过程。

一见三人回来,看着在夕霜修补本命镜的缘分上没有直接把小珍除去。

等屋中的人话说得差不多,周伯先进来请夕霜到角落说话。

夕霜大致能猜到他会说什么,果然周伯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怪物不能留。

不要看其暂时是恢复了,一来应该是神志暂时恢复清晰,二来这里比怪物灵力修为高的人太多,自我保护的本能选择变成普通人才能免于伤害,这是最强的伪装。

他一脸诚恳道:镜师千万不要被她给迷惑了。

和敌我不明的蓝氏兄弟相比,夕霜对始终彬彬有礼的周伯周仲很有好感,也知道他说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开的口。

不管她对小珍存着怎么护短的心思,小珍的本质摆在那里,对其他人的确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别说是其他人,夕霜知道自己都经不起小珍暴起的攻击,要不是韩遂始终护着,小珍怕是刚才变异的时候已经对她下了狠手。

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转头又像没事人了。

也难怪小珍患得患失,可夕霜一路从发现茹娘的真实身份开始,到秦云行遇袭身亡,见证了小珍悲剧的过程,她对这个人始终恨不起来才是真的。

你放心,我不会把她留在天秀镇。

等两位的本命镜修复完全,我们就回离驭圃去。

在那里或许有可以让她恢复的法子。

夕霜伸出手,周伯见说不动他她,轻轻叹口气,把本命镜取出交予她手。

夕霜冲着他点点头,周伯立刻回到店铺外继续守护。

而朱雀已经紧紧跟在夕霜身后,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熔炉打开,本命镜放入,夕霜顿时把这些不可避免又无法解决的问题全部抛在脑后。

对于她来说,制镜是一种本能,只要打开熔炉,只要开始制镜,其他的全部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她的眼睛里只有炉火和本命镜,再无其他。

小珍从来没有见过镜师,更没有见过入炉的操作,睁大眼睛站在旁边一脸好奇的样子。

可是小圆很快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凭什么这样的怪物也能得到姐姐的怜惜,怪物怎么能够留在姐姐身边,万一再次失控,谁来保证姐姐的安全?小圆正要出手,趁着夕霜不注意解决掉小珍,怎么看这人怎么不顺眼。

即便姐姐责怪他也顾不得这许多,否则炉火一关,他再没有机会。

小珍对谁都没有防备,本能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很不喜欢自己。

哪怕在谢家,她也习惯除了主母和少主,其他见过她的人要不就有多远躲多远,要不就是闲言碎。

就连谢家家家主,每次见她也是一脸的嫌弃。

所以她反而鼓起勇气冲着小圆挤出一个笑容,小圆的镜势攻击扑面而小珍压根不知道躲开。

韩遂及时出手挡下了小圆的致命一击,要不是店铺地方小,一旦开打动静太大,当场就该教训教训这孩子。

小圆秉着什么心思,韩遂再清楚不过,然而已经决定出手相救又怎么能够直接毁灭。

更何况小珍还是一连串怪事的本源所在,否则谢怀宇又何苦派了一批又一批的弟子,前赴后继地赶到天秀镇,就为了把小珍抢回去?抢一个随时会成为隐患而且战斗力并不算高的小珍,固然护院阵法缺她不可,可韩遂更愿意相信谢家的秘密维系在小珍身上。

谢安在始终不说,不表示他不知情,除了对待夕霜,他心存戒备。

在这个人心摇曳的状况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韩遂有种感觉让小珍见到谢安在,有些答案自然会浮出水面。

小圆没想到韩遂会阻止他除去小珍,这个人意外出现,留在了姐姐身边。

也就是从这个人的登场,把他们本来平静的生活全部被打乱了。

天秀镇变成眼下这样的状况,应该也是韩遂出现的连锁反应。

如果没有他,姐姐怎么会离开天秀镇去离驭圃的甘家,如果没有他,怎么会吸引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在姐姐面前,让她应接不暇,焦头烂额。

韩遂接下一招后,发现小圆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把攻势直接冲着他而来。

这孩子和朱雀不同,以前身体羸弱,需要夕霜制镜赚下的大部分灵石花销在他身上,一直到答应邱长吉为邱家老四修补本命镜,也是因为他。

眼下小圆的身体是好了,灵力大增,实力远远在夕霜身上。

可他的举止让韩遂看不明白,这是不但想要除去小珍,连韩遂也不放过了。

小珍虽然对韩遂有些畏惧,这个时候也能看清楚这人是要保护自己的。

她不知那个陌生的少年为什么会对自己出手,但她隐约有些明白,所以紧紧抱住怀中的灵牌,仿佛只有抱住了这个,才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她乖巧地躲在了韩遂的身后,不敢去看两人交手的场面。

小圆今非昔比,天秀镇结界的打破对他来说改变太大。

他以为自己全力以赴的攻势至少能够逼退韩遂,没想到镜势夺目的光芒在距离韩遂还有一尺多遥的时候,突然黯淡无光,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给打断,让他有力无处发,只能眼睁睁看着韩遂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态要对我出手,怪我多事吗?还是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真实实力。

韩遂一句话音未落,身形化成虚影,直接到了小圆面前。

小圆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个几乎贴身上来的高手,心口一阵乱跳。

他的临场对战经验实在不够丰富,这个时候不知是该继续攻击还是后退逃命,整个身体是僵硬的。

他知道韩遂已经把自己纳入了攻击的范围之内,只要对方一动手,自己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小圆第一个反应就是心有不甘。

明明变强了,在这个人面前却与过去的自己毫无差别。

韩遂的手搭住他的肩膀,小圆再没有抵抗之力,被他几乎拖拉着出了清爽镜铺。

门口周家兄弟齐刷刷转头看着他们,周伯很清楚这是镜师的家务事,他们不过是客人,不方便插手。

只是很诧异,这位高手始终一脸温和,这时候的煞气打开,连他都有些不寒而栗,更何况是小圆这个半大的孩子。

前辈出什么事了,难道他是内奸,潜伏在这里要加害镜师!这是周仲能想到最大的可能,这个少年始终在镜铺中做事。

他们过来求镜师出手的时候,也是小圆接待他们始,终客客气气,没有任何的不妥。

这个时候却被打压到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内奸的身份暴露,以他的脑子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韩遂冷声道:一个小小的镜铺还不值得藏一个内奸。

周家兄弟面面相觑,不敢多问,下意识地退向更远的位置,让出空间给韩遂和小圆来解决相互的问题。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袭击我?韩遂手掌始终压制着小圆的肩膀,让他只能仰头说话,还必须忍受着全身的剧痛。

小圆瞪圆眼睛方才意识到韩遂的实力远远非他所能想象。

韩遂再次发问:说话,我给你机会。

没有你的话,我们在天秀镇好好的,我和朱雀还有姐姐好好地过一辈子。

小圆咬牙切齿道,她不该回离驭圃,不该回甘家,那里根本容不下她!韩遂一笑突然一抽手,小圆站不住踉跄着直接坐在了地上,高高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

是谁,告诉你甘家容不下她。

甘家的弟子谱中有她的名字,夕霜始终未曾脱离过甘家。

甘家家主甚至认定她是下一任家主继承人,只眼巴巴地等着她回归。

在天秀镇在这个地方,才会耽误她的一生。

韩遂向前踏一步,小圆下意识双手撑在背后,想要往后躲开,生怕他再次动手,却见韩遂把手伸到他的面前,示意要拉他起身。

小圆眨眨眼第一时间没有敢把手伸出去,在韩遂强大的气势压制面前,他承认自己胆怯了。

韩遂始终把手伸在那儿,不偏不倚,似乎在留给他考虑的机会。

小圆咬了咬牙,终究是把手伸出去了。

韩遂把人一把拉扯起来,俯视着他发白的脸孔道:夕霜离开天秀镇的时候,把镜铺交在你手中,她认定的是你,而不是朱雀。

你应该知道他有多信任你,可是朱雀在发生变故后,只身前往荔离驭圃找她求助,你又该知道她对你有多失望。

说完这句话,韩遂松开手,大步走向镜铺。

小珍探头探脑在门口张望见他无恙归来,露出欣喜的笑容。

韩遂拍了拍她的头顶,秦云行不会失望的,我们也不会让她失望。

你是不是认识我爹?小珍低头看怀中的灵牌,再抬头看向韩遂,你认识他,而且知道他对不对?------------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该怀疑认识,但不算深交。

在天秀镇的祠堂见到他的灵牌,我才知道他已经过世,距离我上一次见他足有五百年了。

他是个很厉害的高手,原来我不知道天秀镇上有什么牵绊住他。

如今想来一来是你的娘亲,二来这地方牵绊的何止是他一个高手。

韩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小圆又跟了上来,他问小珍道,你怕他吗?他要杀你。

小珍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要杀我再正常不过。

她转过头去看着小圆,等我替主母报了仇,你们要杀我,我绝对不躲不跑。

小圆面对这样的小珍,反而下不去手了,别说旁边有韩遂护着,即便没有第三个人,他看着小珍的眼睛,怎么杀她!一个怪物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干净,比那些修灵者还要清澈!夕霜驾轻就熟地把周伯的本命镜修补完整,周伯拿到手中,欢喜地手指发抖:镜师,这,这要比我原先那个好得多。

原先那个也很好,我不过是锦上添花。

夕霜没有要占据功劳的用意,没有上好的底子,她能够做得实在有限。

镜师尽管开口,要多少灵石!周伯很是大方往外掏,不一会儿铺子中央的桌面被灵石给铺满了。

小圆扔下小珍,走到桌边,韩遂有些话是对的,姐姐外出去走了一遭,制镜的本事推陈出新,与过往大不相同。

周伯的本命镜,小圆不过冷眼扫了扫,脑袋有些晕眩,知道在炼制的时候,加上了什么特殊的手法。

夕霜低头看一桌的灵石:以前我们很穷很穷的时候,总盼着能够等到一笔大买卖,一个豪爽的客人,还有我熟练而被认可的手艺。

现下做起来似乎都不难,为什么我内心毫无波折呢?韩遂明白这话是在问他,他的衣袖在灵石上轻轻拂过:见过外面的世界,灵石实在算不得什么。

你说得很是。

夕霜拿起一块灵石,贴在眼睛前,透过灵石向外看,以前我的世界在灵石里面,如今我的世界在灵石之外。

偌大方寸天地,皆是她要走走看看的目标。

这些灵石,请两位收回吧。

夕霜决定不收报酬,不等周伯拒绝,她继续说道,两位方才说了,还会继续留在天秀镇。

而我们很快就要离开,铺子还在,人手不足,我有个不情之请,两位能否平时多多照拂我这个小铺子。

可我们不会制镜,镜师难得,更何况是这样的小地方。

周仲挠了挠头发为难道。

两位方才也看到了,开着店门做生意,多多少少会惹来一些麻烦。

我求的不是制镜,而是不要别有用心的人上门捣乱。

夕霜的目光钉在小圆脸上,我这里虽然有两个帮手,奈何阅历太浅,有些突发的问题,不会选择正确的处理方式,这个时候就需要两位出手相助了。

周伯一听全明白了,这位镜师和这位高人很快会离开,生怕有人打自家铺子的主意,连声应道:镜师放心,我们兄弟明天就搬到铺子对面的空屋中,除非是实在打不过,其他要来破坏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两位答应,我就放心了。

夕霜话音落,朱雀听出她这是要走了,突然呜咽着扑上来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小脸埋在她怀里,一点不舍得,朱雀,我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就会回来安顿你们的。

朱雀抬起头,一脸的依依不舍,又知道夕霜把他们留在天秀镇,实则是一种保护。

至少天秀镇虽然出现改头换面的局面,人心并没有乱。

小圆还是个护短的,谁要是敢欺负她,也绝对讨不得好去。

姐姐又要去多久?小圆强行镇定,眼圈红红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很久,还是未知?不会很久,有些事要尽早了断的。

夕霜留下自己人,反而带着小珍离开。

她背过身的速度快,没有看到小圆眼底一抹恨意。

韩遂不在路上耽误时间,一手拉着一个,遁形瞬间回到了离驭圃。

小珍跟在秦云行身边多年,对这些已经习惯,只是她还抱着灵牌的样子有些诡异。

把这个放下来,你会迷失自己?夕霜在进甘家之前又问了一句,甘家未必是安全的地方,你若是不能控制住,回头伤了人,全部是我的过错了,因为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这不仅仅是我爹的灵牌,这块的木头材质也和其他的完全不同。

小珍终于肯放下所有的戒备,开口解释道,这是我爹生前找到的草芥木,据说每一百年才能长这么一点点。

能够出现这样的一块材料很是难得。

这是草芥木。

韩遂不再痛小珍客气,抽手把灵牌拿走了。

小珍明明抱得很紧,毫无防备之下灵牌已经脱手,她着急要抓回来:我要这个,我必须要这个!被韩遂一胳膊拦在外头,她的力气哪里能和韩遂相比,双手去推那一条胳膊,依旧是纹丝不动的:我没有了草芥木,还会发生异变的。

不会,草芥木固然有些效果,还不如你自身意志坚定要好得多。

你应该知道你娘在甘家蛰伏了多少年,你看谁也没有发现她身上的破绽,因为她相信自己是个普通人,也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

韩遂说得有些绕,身在其中的小珍全听明白了。

她学什么都很快,理解能力也强。

夕霜夸了小珍一句,谢家的那个护院阵法,你可记得?记得,这个还是我帮主母画下阵法的轨迹,当时主母半开玩笑道,特意画下这个是怕有一天她遭遇不测,谢家又被强手攻击的时候,可以抵挡一阵子。

小珍嘴角下垂,露出的笑容很苦,没曾想主母一语中的,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些了。

可是攻击谢家的人是我们,你会站在哪一边?夕霜必须要和小珍把眼前的局势说清楚,我只想听真话。

小珍抬起头,望着远方,等待片刻后才道:我能确定主母不会阻止你们,你们是好人,所以我也不会阻止你们。

夕霜把人带回来,又直接带到了谢安在的面前。

两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失落感,一起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个人,这种心情只有彼此才能够体会。

小珍唤了一声少主,嘴唇不停地哆嗦,后面的话一句说不下去。

谢安在勉强坐起身来,他的恢复很慢,连长命富贵镜也不会加持。

他对着小珍伸出一只手去,小珍连忙有两只手捧住,哭了出来:少主。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谢安在越是平静,小珍哭得越凶,膝盖酸软,慢慢半跪在床头边,脑袋扣在床沿哭个不停。

谢安在用手拍拍她的后脑勺,这是娘亲平时喜欢做的动作,他看得多了,学的一模一样。

小珍在安抚下,慢慢收了眼泪:少主,我以为杀死主母的人是你,我不该怀疑你的,我不该的。

真巧了,我以为杀死娘妻的人是你,我也不该怀疑你的,所以我们是平局了。

谢安在给了夕霜一个眼神,意思是请他们先且出去回避,他有些话要单独对小珍说明。

夕霜没动,韩遂先转身出去了,她连忙跟上: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们花费了力气把小珍找回来,谢安在却还要防备着我们。

没生气,他要防备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甘家,这个环境,谁又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连我都不敢预测了。

韩遂单手负在身后,多看了夕霜一眼,在你心里就把我想得这般小气?我说的可是人之常情,哪里就是小气了。

谢安在的身体尚未恢复,小珍随时会暴起,强忍面对面动起手来,谢安在要吃亏的。

夕霜始终不敢走远,离得近至少能够听清风吹草动,可以于水火中救人一命。

你想着这个会吃亏,那个会吃亏,有没有想过你曾经吃过多少亏?韩遂才不在意谢安在会对小珍说什么,这是所谓谢家的秘密,谢家人愿意说固然好,若是强行掰开嘴去摸索答案,那么他们和邱长吉,谢怀宇这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夕霜随意让墙上倚着,小珍以为杀死秦云行的人是谢安在,吓得有家不敢回,生怕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以后,会发生大乱。

而谢安在猜测是小珍失控以后,无论是灵力还是气力全部渐长,娘亲对其又没有丝毫的戒备心,要是一击致命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在至亲人之间的揣测,不会是平白无常出现的,必定会有一个引导。

你好奇吗?韩遂的笑声从她的头顶传下来,一定是她想事太入神,刚才韩遂喊了她几次全被忽略掉了,好奇的话,可以上前去偷听两句。

我才不要,谢安在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夕霜的表情一垮,韩遂似乎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过身去,果然见苏盏茶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衣袂飘飘,对着他嫣然一笑。

韩遂,你敢过来,你要是敢过去,你要是敢……夕霜说不下去了,因为韩遂连招呼都省下,冲着苏盏茶迎了上去:阿茶,你该休养好了,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我是找你打听一件事的,你们从天秀镇而来?苏盏茶明知故问道,是不是天秀镇上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前几天下了一场红雨,离驭圃受到的影响很小,对于天秀镇可就完全不同了。

韩遂用精炼的话把天秀镇发生的这些原原本本一起告诉了她,阿茶,你可曾知道这种保护罩一样的阵法从何演变而来,要护着镇上这么多人,还是这么多年,一如既往,是不是很难得?------------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会停下来苏盏茶居然被这样的问题给问住了:你是说这个阵法非但笼罩了整个天秀镇,而且护了镇上这么多人十多年,甚至更长久的日子让他们从厉害的修灵者,伪装成普通人一样,这些人图的什么?图的是这十多二十年安心过日子,看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忘记过往的一切。

这是韩遂早早想到的答案。

他一说出口,夕霜侧脸看着他问道:他们是在赎罪吗?韩遂坦然地笑道:我不是无所不知,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走累要停留下来,选这样的小镇子度过余生,未尝不可。

你不会。

夕霜说得异常肯定,你不会故弄玄虚,给自己加这样一个坚硬的壳子,那不是休息,而是负重。

苏盏茶刚来时,韩遂的关注力在她身上,三言两语的,非但要说的话被夕霜抢了个干净,韩遂甚至连答案都不在意了。

她本来要吊着他会儿,再慢慢分析的,怕是这胃口吊不下去,人也要被吊走了。

负重,负重。

韩遂低声把两个字重复念了几次,看得见,看不见皆是枷锁。

小韩,我虽然对他们伪装的原因不清楚,可我应该知道这个结界是从哪里来的。

苏盏茶拿捏准了,她这句话一出来,韩遂肯定会感兴趣。

你果然是知道的。

韩遂没有吃惊的样子,而夕霜不再插话,很配合地往他身后退了两步,把空间全部给让了出来。

苏盏茶一看把夕霜给排挤走,非但没感觉高兴,反而是这两人出去走了一遭回来,默契感更加强烈了。

这种不适感,让她想完全忽视夕霜的存在都做不到,她迎向韩遂含着期冀的目光,只得继续往下说:镜川每隔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时间不长,很快会再次把能量消耗殆尽后消失不见。

那么多沉淀下来的镜魄,镜川储存的能力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用在哪里也没人知晓详情。

可就在这一现一灭之间,残余的灵力波动会破坏原有的山河之势,形成大小不一的阵法结界。

有人恰好掌握住其中一个,加以利用已经是难得的助力。

韩遂听得很认真,随即把他和夕霜前往还确山路上,被莫名带往下川不知名的地方,走不出来又无法深入探究,在其中见到了幻象,要是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受伤甚至丢弃性命。

他把见到甘望梅对他们出手的一段潦草带过。

在误入幻境之前,你可曾见过甘家家主?这次反而是苏盏茶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不曾见过,后来再见时,发现幻境中的和现实中的没有多大区别,所以我猜测结界中出现的并非完全是幻象,更类似凡人界出现的海市蜃楼,把现实中的人与物倒映出来,让结界中的人所见所遇。

韩遂把先前能够获得的线索和苏盏茶提供的放在一起,也就是说镜川现身过后,各种结界留存下来,被人善加利用。

被好人用了会更好,被恶人用了,恶人就难对付。

镜川对整片领域的子民是一视同仁的,在它的判断之下没有善恶。

或许是它本身过于强大,灵力波动就能让对方烟消云散,哪里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坏人。

苏盏茶见韩遂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艳名远播的美人儿也不禁脸颊一红,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知道这些不奇怪的。

是,你曾经差点成为镜川之主。

韩遂收回目光,他虽然看起来不拘小节,却是再正人君子不过,所以你知道这些很是正常,镜川没有对手,不表示我们没有对手。

这里的谢家,有个奇怪的结界,会把修灵者传输出去,前往一个叫做无凝烟的地方,有名字有界碑,去了会停留很久出不来。

我没听过这个地方。

苏盏茶摇了摇头道,可能以前是知晓的,眼下忘记的东西太多,一些很重要的事也完全想不起来了。

你要去寻找过往吗?韩遂不知为何想到那些蛰伏在天秀镇的人,尽管结界打开,他们的灵力恢复到以往的状态,然而大部分根本不愿意面对过往,宁愿继续留在天秀镇。

周伯周仲是这样,蓝氏兄弟也是这样,连小圆也没有提过要离开的意思。

我不愿意一个人……苏盏茶的眼中仿佛波光潋滟,有盈光泠泠。

韩前辈,家主说有要紧事情商量,请前辈过去说话。

白衡齐人未到,声先起。

他远远看着三人分别站的位置,苏盏茶对待夕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是在甘家,苏盏茶再厉害也是客,哪里有客人压制主人的道理。

苏盏茶准备好好的一番说辞,全给打断了。

白衡齐到了跟前才道:原来苏前辈也在这里,前辈的伤势大好了?这么大一个美人活色生香地站着,白衡齐居然才看见!苏盏茶真是怀疑甘家家主怎么教导弟子,别说是一个白衡齐,那些男弟子见着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样。

她在这些人眼里不是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快成了泥菩萨!苏盏茶冷哼一声道:你问这话可是要说我身体好了,要逐我出去!这可不敢当,苏前辈的伤是为了甘家护院才落下的,甘家所有弟子对前辈心有感激,纵是在甘家住一辈子,也是欢迎的。

白衡齐的嘴从来不让人失望,更何况苏前辈是别家求都求不来的贵客,只要前辈在此,甘家蓬荜生辉。

夕霜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也不知道白衡齐哪里学来这么多好听的话。

转念一想,他当时到了天秀镇也是很会挑她喜欢的说,才让她有些许的动心。

果然,这人的性子注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衡齐明明是想帮着夕霜,不知她为何非但不领情,侧过脸来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这是在怪罪他捧着苏盏茶冷落了她?也不像啊,夕霜不是那种需要群星拱月的心性。

白衡齐一时没反应过来,连韩遂唤了他几声,也没答应。

小哥,前辈招呼你,你想什么呢?苏盏茶笑眯眯地问道,这一想,魂儿都飞出天际去了。

白衡齐收下她的揶揄,只当是什么都听不懂,请韩遂与他同往去见家主。

他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不该把夕霜留下和苏盏茶单独相处,两人应该分得越远越好:你带回来的那个,以前跟着谢家主母的,她好似在找你。

夕霜不疑有他:小珍不是在谢安在那里,她找我做什么?有些事,她恐怕是说不清楚,需要你去替她解释一番。

白衡齐谎话说得顺口,又怕苏盏茶看出破绽,十几岁和几百岁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夕霜没有迟疑,连忙朝着谢安在住的客房去了。

苏盏茶暂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韩遂走过拐角,突然出声道:你在担心夕霜?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在甘家,旁边还是个绝顶的高手。

白衡齐也没打算对韩遂吐露真心话,这个人一出现,占据了夕霜的心,他没必要和自己的动手说真话。

你也不喜欢苏盏茶。

韩遂偏偏不放过他,又抛出一个更难以回答的问题。

白衡齐不是老老实实会被人看破心事的,他低头笑道:韩前辈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决定别人的喜好。

韩遂听过也笑了笑道:大敌当前,我和苏盏茶都必须留下来。

没有什么是必须的,这话被家主听到不好。

可我知道苏前辈很早就想过要离开,离驭圃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过路的地方,没有感情没有回忆。

如果她要走,我们不会阻拦。

白衡齐选择与韩遂平视的角度,韩前辈要走,家主也不会强留。

韩遂想了想甘望梅一贯骄傲的样子,这个人怕是只有在至亲面前,偶尔才会流露出一点软弱,其他人要想看到,根本是没有可能。

我不会走的。

韩遂撂下这句话,人已经到了门前。

门内的甘望梅察觉到他的镜魄波动,已经屋门打开,他大踏步地走进去,发现甘望梅的神情疲倦,仿佛是刚刚与敌手大战归来一般,家主,出什么问题了?就在刚才,我得到消息,谢家谢怀宇吞并了余家。

甘望梅咬了咬牙道,虽说余家所剩无几,根基毕竟还在那里,这么多年的累积,真要搜刮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只是这个档口没有人会去动余家的残留,那些活着的弟子还指着要过日子的。

结果被谢怀宇抢先一步,全部夺走,什么也没有剩下,而且我有种预感,谢怀宇不会停下来,他还要继续。

下一家可能是邱家。

韩遂对离驭圃的现状了如指掌,万家的损耗最小,而且饲养的灵物用来防御,谢怀宇的能力一时半会儿进不去,而邱家基本也是个空壳子,邱长吉一倒,人心涣散,再没有聚拢的可能。

我痛恨邱长吉用至亲来修灵的手段,又担心谢家步步紧逼,最终会转过头来对付我们。

这个时候要不要出手去帮邱家!甘望梅还有个心结,万一她派出弟子前往邱家相助,那边谢家趁机围攻,留守的一部分人会非常吃力,甚至力不从心。

眼下,每一步抉择前可能都存在着一个陷阱,所以甘望梅要请韩遂来帮忙出个主意。

邱家一定要救,否则谢家吞并了两家之后,万家就尽在其掌握之中,到了那时候,我们再想从他手中把资源抢出来,就是难上加难。

家主稍安,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甘家暂时按兵不动,等我归来。

韩遂没有丝毫的停留,转身出门,在甘家直接遁形,让在门外守候的白衡齐看得目瞪口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方寸大乱白衡齐很清楚甘家有独特的护院结界,除了甘家弟子之外,要在这方区域内做出遁形的大举动是会被阵法直接削弱灵力的。

看韩遂的样子,根本没有把结界放在眼中,如入无人之境,这人的功力到底有多雄厚!衡齐,你在想什么?甘望梅也跟着从屋中出来,见着白衡齐难得失控的表情,你的想法也说来与我听。

家主,我们为什么不趁着谢家围攻邱家的机会,直接绕过去把谢家留存的实力打得落花流水,哪怕谢怀宇在邱家占了便宜,回到本族的地方会后悔莫及,得到的远远不如失去的。

白衡齐眯了眯眼道,他出手狠辣,我们以牙还牙。

甘望梅沉默片刻后道:衡齐,你虽然自小跟随我长大,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方法自有一套。

甘家历任以女子掌事,要是夕霜不曾回来,你可想过你会是下一任的家主继承人?我不适合做家主,我有自知之明,不过家主需要我。

白衡齐没有得到甘望梅的回答,实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微微屈身行了个礼,家主等我消息。

带多少人?甘望梅无法拒绝他的坚持,家主有时候背负不了太多阴暗的东西,而白衡齐是愿意代替背负的那个人。

现在是,往后夕霜继任以后,恐怕还是。

甘望梅很清楚一点,白衡齐一旦把自己摆放在这个位置上,那么他与夕霜之间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交集,只会是同门,只会是家主与辅佐者。

不宜太多,我亲自挑选,带二十人去足矣。

白衡齐报备完毕,转身离开,姿势无比倜傥,有种别样的孤勇。

目前谢家的实力可以与甘家相提并论,白衡齐领命前往,生死未卜。

可是他说得不错,要是不抓紧这个机会,一旦谢家再次吞并下邱家,甘家会处于下风,到时候再想要反击,就是难上加难。

甘望梅既然把期冀放在白衡齐这边,起身去寻夕霜说话。

夕霜听了白衡齐的话,找到小珍,发现她安静地坐在谢安在的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她敲门出现,谢安在的脸上出现一点释然,而小珍见到她也很欢喜,上前来迎她。

你没有事找我。

夕霜一看这场面,明白是白衡齐找了个借口把她给遣散开来。

这人就是个天生的骗子,再一次让她信以为真。

下次他什么,一概不信!少主伤得很重,他说需要时间休养,我陪陪他。

小珍果然一脸的无知,出什么事了吗?没出什么事,这里很安全。

夕霜分别看看两人,我以为你们见面后会有很多话要说的。

先把误会解开,才是要紧的。

谢安在的情绪很平稳,他彻底确定小珍与杀害娘亲的凶手毫无瓜葛,两人的目标一致,找到凶手报仇。

有人也见到了那种怪物的。

夕霜再次强调,怪物会跟着被害人的心意变化长相。

首先要被害人的心绪先乱了,我要知道娘亲当时为什么会心乱如麻到如此,她在半路上难道没有接到其他的消息?谢安在艰难地坐起来,不让任何人来搀扶,他必须要尽快恢复起来,不能仰仗他人的照拂,时间等不得他修身养性了。

小珍的身体明显往后缩了缩,内心是抗拒回答的。

她越是这样,旁观者越觉得可疑。

夕霜联系到她因为错以为杀死秦云行的人是谢安在,所以宁愿一路逃亡也不敢再回谢家把事实说明。

这个小珍被秦云行保护地太好,多年没有真正走出过谢家,比谁都更像个天真的孩子。

秦云行在世的时候,天真固然是理想状态,保护墙不在,她成为了坏事的那个本源。

夕霜和小珍是截然不同的成长环境,她也不会给小珍任何的纵容。

给敌人纵容就是伤害自己,她一把上前按住小珍的肩膀: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小珍直接龇出牙,对着夕霜低吼,示意她不要过分接近。

夕霜不吃这一套:你要是连凶手的线索也不肯提供,只会对着我们龇牙咧嘴的,那么失望的人绝对不止是我们。

谢安在能感觉到小珍的惶恐不安,以为她会误伤夕霜,心里头着急。

夕霜反而不带怕的,另外一只手也按了上去,把小珍按得就别想动弹,从高处俯视她,逼问道:秦云行已经死了,你说要报仇的,说赴汤蹈火不会害怕的,可我看来,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连你娘亲都不如,她虽然是活尸的体质,也比你过得大气体面。

我没有害怕,我没有!小珍以为自己力气很大,怎么这个夕霜的力气更大,一点儿退路也不给松口。

她真想要狠狠在夕霜手腕上咬一口,让这人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在怕的!可小珍也知道,这一口咬下去,她才是承认了自己的胆怯。

谢安在没见过这样凶相毕露的夕霜,突然眼前人和他记忆中那个叉着腰的小女孩再一次重叠在一起,让他不舍得把目光移开,有些贪心地想要看得久些再久些。

主母在路上收到了家主的简讯,很短的,她没有给我看,我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小珍对着夕霜口沫横飞地喊出这一句话后,全身仿佛脱了力。

尽管夕霜把双手撤回,她窝在椅子中依然无法支起身体。

这个答案和夕霜预估地差不多,能够让秦云行方寸大乱的,除了谢家父子怕是再没有第三人了。

前脚谢怀宇传了简讯过来,秦云行尚且来不及消化丈夫的所作所为,下一刻她看到了伪装成谢安在的怪物。

她的心境不稳,简讯在脑中横冲直撞,那怪物又模仿得实在惟妙惟肖。

因此秦云行这样的人物,也没有看出其中破绽,直到被近身偷袭,一招致命,死都死得不够明白。

夕霜再次重重叹了口气,当时若是甘望梅留住秦云行多停留半日,又或者秦云行早些带小珍离开,应该都能躲过死劫。

命运使然,谁也躲不过去的。

我爹,我爹的简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谢安在到了这个时候要还是能够躺得住,枉为人子了。

夕霜看着他哆哆嗦嗦坐起身来,身体坐不稳前后摇晃着,实在不忍心: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娘是要看你糟践自己的身体吗!不,她还不如不要给她报仇了。

那是我爹,那是我娘!谢安在的情绪跟着失控,小珍的答案好似一把重锤,直接锤向他的心口,要不是他强行忍住,一口鲜血就地喷出来,若是我不调查清楚,我对不起我娘。

没有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要记得一个活人的意义远大于一个死人。

夕霜效法刚才的举动,把谢安在也给按了回去。

谢安在全身脱力,比小珍更好对付。

你知道什么!谢安在高声喊了这一句,哑然闭嘴了。

他想到了夕霜的遭遇,夕霜从小没有见过生父,尚未成年娘亲已然早逝,她被留在天秀镇那个地方,独自咬牙度日,才走到了今天。

她比任何人知道其中难过的滋味,所以她才更有资格来教训他。

就是简讯而已,小珍也没说你娘是你爹杀的,你又激动什么!更何况,你爹还杀不了你娘呢,他没这本事,至少当时是没有的。

谢怀宇的崛起基本是在秦云行死后了,也就是说秦云行一死,两方的资源合并进入谢怀宇手中,才让他神气活现起来的。

不是家主,肯定不是家主害死主母的,而且主母收到简讯以后只是焦急,并非是害怕。

小珍一见谢安在面无人色的模样,再次后悔把知道的说出来,就是这个夕霜害人!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夕霜解决问题的手段很好,快刀斩乱麻,误会尽数解开,不留分毫的耿耿于怀。

听见没有,你爹应该是传了简讯给你娘,要做些混蛋的决定,你娘心知不妥着急要回去阻拦他,才会心绪混乱被怪物有机可乘的。

夕霜并非要为谢怀宇说好话,事实就是事实,而且父弑母的局面才是最惨烈的可能,她尽量要避开来,让谢安在不要受到更大的伤害。

夕霜说得不错,谢怀宇传了简讯,虽然没有第三人见到简讯的内容,然而他做出的一举一动已经得到证实。

甘望梅实则来了一会儿,她特意没有打扰到屋中三人,也是要看看夕霜会怎么处理。

果不其然,夕霜每一步走得很稳很正确,渐渐显露出领导的风姿。

家主,你得到了谢家的消息?谢安在才坐起一会儿,全身散了架一般,靠着他咬紧牙关硬撑才能开口说话,是坏消息。

谢怀宇已经实施了第一步,吞并了没有群龙之首的余家,拿走了余家剩余的所有资源,接下来他要针对的就是邱家。

甘望梅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她的声音同样阴沉,你娘当时看到他的计划催动,心急如焚,只想在他迈出第一步时,把这个念头给彻底掐断。

余家那些残留的弟子又该怎么办?谢安在愣愣地问道。

或者投靠谢家苟延残喘,或者心气大的,离开离驭圃,重新找地方落脚,处境十分艰难。

甘望梅把两边的线索拧成一股线,合情合理,邱家已然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家主没有要出手相助吗?谢安在大概知道夕霜和邱长吉有过不悦的交集,当时在天秀镇上,邱家算是仗势欺人了,可要是袖手旁观又实在不像是甘望梅一贯的做派。

怎么出手,怎么相助?我倒是想来问问你,谢家突然起势的秘密是什么?甘望梅站得笔直,从高处俯视看人的角度的神态几乎与刚才夕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章 陷阱谢安在呼吸一顿,明明可以加以掩饰的情绪分明有些藏不住,好似刚才夕霜一眼看穿了小珍,甘望梅也同样看穿了自己,明知秘密在他手中,依然步步紧逼,不肯放松一口气。

甘家的女子,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不说也就不说,我从来不喜欢多问,有些事,与其问不如出手探查,反而更省时间。

甘望梅的气势一压而撤走,速度之快,连谢安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过分尴尬,尤其是在夕霜的面前。

他知道甘望梅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难堪,让他自己撤了自己的退路。

小珍的处境看起来很糟糕,实则他才是更倒霉的那一个。

尽管娘亲过世,父亲好歹是谢家家主,而且还是野心勃勃的那个,他只能躲在父亲一心要吞并的甘家。

他不知晓父亲哪里来这样大的胃口,称霸整个离驭圃?我要是谁,我不知情,甘家家主一定会耻笑于我。

谢安在的脸色苍白如雪,抬眼时发现夕霜的神情一派坦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突然心中一暖,我身为谢家少主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相信。

可你知道的委实很少。

甘望梅倒是没有继续为难他,一个谢怀宇的恶,不至于让他的后人一起来承担耻辱,否则你娘亲不会死。

是我不争气,一直活在娘亲的庇荫之下,以为这样的状态还能维持很久。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让谢家起势的那股力量不是离驭圃的。

我爹在三年前应该结识过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些是谢安在循着线索分析出来的,三年前发生了很多事,父亲闭关,娘亲再没有踏出谢家大院的门。

从他长大以来,第一次听到双亲争吵激烈,事后他询问娘亲为什么要和爹吵架,娘亲摸着他的头顶,笑眼弯弯,一个字没有泄露。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娘亲眼底藏掖不住忧色,虽然只是稍纵即逝。

甘望梅沉默以对,似乎谢安在还有未说尽的话,她在等待。

小珍再次要往前扑,少主是主母的心头肉,便是主母不在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少主被人欺凌。

甘家在关键时候,不畏后果收留他们,她心底是感激的,但也不能用来作为威胁少主的条件。

少主不能受这样的委屈!小珍的面前出现一道透明屏障,把她完全给拦住,不等她换个姿势,屏障卷起,形成桶装,把她封锁在其中。

甘望梅可以对谢安在和颜悦色,不代表对这个小珍也可以纵容: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她不会伤人……谢安在生怕甘望梅对小珍出手,连忙替她说话。

你确定吗?甘望梅一句话,把谢安在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的确不能保证小珍会不会异变,到时候丧失本心,哪怕不是她本意,也可能会对身边人下手。

我只求甘家家主不要伤害她,留她性命。

谢安在反而更加委曲求全,挣扎着要下床来给甘望梅行大礼。

他没动两下,被甘望梅再次给阻止了:她不伤人,我不会动她分毫。

谢家少主,即便是在甘家暂住,也是甘家的贵客,无论何时都一样。

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甘家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样子,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要阻止你父亲不停扩展的野心,你懂我的意思,我也是相信你的。

谢安在以为会被甘望梅再次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不曾想换来的是谅解的温和话语。

他一只手撑在床边,这一次再没有犹疑:家主要问的那些,我所知的全是零星碎片,恐怕需要提点才能多多少少拼凑起来。

但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知道无凝烟吗?在旁的夕霜突然出声问道,这个地方是哪里?谢安在瞪圆了眼睛看她:你说的是无凝烟!对,界碑上写着三个字。

不止一人被你爹的阵法传送过去,那里的时间与这里的计算不同,这里只过几个时辰,那边已经是几天几夜。

无论是白衡齐还是韩遂,同样被孤身困住,虽然他们口径一致,没有过多说明细节,听者很清楚那种被抛弃在完全陌生环境之中的绝望。

无凝烟在我爹的书房里。

谢安在发现自己的话有语病,不对,是我爹的书房里悬着一幅画,画上有山有水,右下角角落有一块很小的界碑,上面写着无凝烟三个字。

甘望梅的表情微动,谢安在给出的这个答案真是出人意料。

他们尚且在寻找离驭圃地界之外的无凝烟,却被告知这是一幅画中的世界。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很确定没有错。

我很小的时候,那副画就挂在那边,那时候我人小淘气,够着画幅要拉扯被我爹重责过,从此我再没碰过那张画。

谢安在生怕诸人以为他在撒谎,一下子急了,画还在,你们可以去看的。

去谢家,找谢怀宇的书房。

甘望梅把这句话念了两遍,突然疾步往外走。

白衡齐已经前往谢家,她必须把这个消息用手段送到白衡齐身边,让他到时候务必把画卷找到带回来。

夕霜对这个变故不知情,以为甘望梅是情急之下要去谢家找线索,连忙追了上来:他说是一幅画,可能名字上有巧合。

走在前面的甘望梅,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单手念诀,做了道简讯,送了出去。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夕霜把简讯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甘望梅做完这些,一转头见夕霜站着不动:你都看见了?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谢怀宇的状况可以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这人一旦脱开挟制,无法无天起来。

一个白衡齐怎么与他抗衡,这次前去九死一生!谢怀宇会亲自下场对付邱长吉,我清楚他的性格,他绝对是那种特别谨慎的。

邱长吉炼制自己儿子的尸体,邪术附体,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所以谢家的危险不大,你不用太担心。

甘望梅也清楚,她说得是最好的打算,万一白衡齐没有把谢家的事务处理好,而谢怀宇得到消息提前折返,只要半途相遇,白衡齐绝对不是谢怀宇的对手,到时候凶多吉少。

你有没有给他留退路?夕霜要问韩遂去了哪里,这么重要的决定,甘望梅有没有找过他商议。

她有种不会答应这样鲁莽的抉择,甘家没有到最艰难的一步,不该把白衡齐和二十名弟子往外死命推。

做事但凡有退路是做不好的。

甘望梅垂眼看着她,我以为你一直恨着他,所以不会在意他的生死。

我不喜欢那个在天秀镇欺骗过我的人,但他现在是甘家弟子的一员,对甘家忠心耿耿,对同门也是照拂良多,这样一个人,我恨不起来。

夕霜坦诚自己的心意,原来直视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你要再把我和他凑成一对,那恐怕是做不到的。

衡齐若是当年听到你这些话,一定会欣慰的。

甘望梅不与她继续讨论这个,谢怀宇的目的太明确,只要他拿下邱家,以后甘谢两家交手,我们的胜算最多只有四成,要是连万家也保不住,那么整个甘家才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夕霜承认甘望梅的目光并非短浅,这番揣测很有道理。

她站在事外来看,谢家早已经密谋良久,不会让人用这么简单的法子反攻,你说谢怀宇要收拢邱家,本身会不会是个陷阱?甘望梅刚要一口否决,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上来。

她吃惊地发现夕霜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得到这部分消息之后,敢以一己之力与谢家抗衡的,依然只有甘家。

甘家无论是谁前往谢家,落在陷阱中的猎物绝对不小。

甘望梅倒抽一口气,顾不得和夕霜继续争执,再次书写简讯又传了出去:我让他回来,收到简讯后立刻返回,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许再浪费时间。

夕霜赶紧点头,把人喊回来,见到还好生生活着比什么都更加重要。

甘望梅等了片刻,不见白衡齐的回讯,这是甘家弟子之间的独门传递消息的手法。

正如谢怀宇传给秦云行的简讯,连小珍也看不见,只因为小珍没有正式拜师学艺,没有得到谢家镜势心法的基本。

她连忙再写第三封,等传递出去,夕霜在身侧才敢轻声问道:没有回复代表着什么?脱不开身,无暇来查看简讯,被关押禁锢在特殊的环境之中,这些简讯钻不得缝隙,进不去也出不来。

甘望梅看着夕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收简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人是收不到这些的,不过这个要分辨不难,因为死人收不到的简讯很快会被打回,重返我手中,所以前两种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夕霜听话懂得抓关键,至少白衡齐还活着,那跟随他前往谢家的二十名甘家弟子还活着。

她才要偷偷松口气,外面有弟子回禀,说是万家家主再次求见。

甘望梅这会儿一点也不愿意见这个见那个,只想要清净地把后面每一步要走的路盘算清楚。

这个谢怀宇可是深思熟虑,准备良久,她手中的时间实在有限,又没有同辈甚至长辈可以商量,能够找来分析调理清晰的,也只有夕霜。

对于她而言,夕霜才是自己人,从来就是甘家的人。

请万家家主稍等,我马上过去。

甘望梅没有给夕霜跟随的机会,你看守住谢安在。

他又不是坏人,何苦要看守!夕霜对她的决定十分不满,他把知道的全给我们说了,你还要这样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他,让他怎么想!------------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里是甘家我防备着他有错吗?甘望梅扔下这句话,急匆匆去见万旭光。

万旭光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前来找甘家联盟,这个时候,必须把其他的全给放下,全神贯注来应付谢家才是。

夕霜看着她依然挺拔的后背影,低声叹息道:话是没有错,可细想之下,只让人感觉到心寒。

等她回到谢安在养伤的客房,屋中两人翘首以盼,小珍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对甘望梅本来就有所畏惧,见其神情着恼,哪里还敢出声,静悄悄地把自己缩在个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甘家家主是不是怀疑我在撒谎,我到了这个地步,被本族弃之敝履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要撒谎!谢安在一口郁气无处发泄,用力捶打床头边的案几,恨声问道。

没有怀疑你说谎,就是事态紧张,她必须要前去处理。

她已经焦头烂额了,你们也不要妄自猜测她的心思。

夕霜本来是打算好了回来给谢安在一个解释,怎么到了跟前变成她替甘望梅说了一番好话。

谢安在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愣愣地盯着夕霜看了好一会:你变了,不说小时候怎么样,我在天秀镇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的。

短短时日之内,我经历了太多,也看了太多,要是再没有变化,岂非与草木一样无心无意。

夕霜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无论是对白衡齐还是对甘望梅。

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看法,不可能一辈子没有变化,会随着一起面对过的事态发展而产生波动。

坏人不一定一辈子是坏人,而好人不见得能够做一辈子的好人。

这样的道理,曾经夕霜觉得很难,如今却觉得自己能够更好地看清自己。

所以你肯重新回到甘家,留在甘家。

谢安在也说不出甘家有什么不妥,甘望梅的大度风范令他折服,这就是娘亲在世时,一心一意要相处的好友。

这人没有辜负娘亲,所以才会收留自己,否则仅凭他是谢怀宇唯一的独子,就是拿捏换取条件的上佳筹码。

可甘望梅对这种行径压根是不屑一顾去做的,甚至把话说得明白,他几时要走都可以,甘家没有人会拦着不放行。

言出必行也是甘望梅一贯做人的准则。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一直在甘家的弟子谱里,从来不曾被消减去。

夕霜没有察觉到正对面的谢安在飞快垂眼,挡住了眼底的一丝惊讶。

少主。

小珍怕的只有甘望梅一个人,对夕霜始终心存好感,所以一下子又变得大胆起来,少主,我们离开这里,我看你在这里也是委屈的。

这位姑娘要是愿意可以与我们一起走的。

夕霜一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小珍是从哪里看出来她要离开的?危难当头,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去留问题,连韩遂这样无牵无挂的高手也愿意留下解决离驭圃一团乱麻的情形,更何况是她这个局内人。

小珍见谢安在不吭气,以为是舍不得这里,她刚要再重复刚才的那一番傻话,夕霜冷笑一声道:你说要他离开,你与他两个人能去得哪里?哪里都能去!小珍脱口而出道,却见夕霜眉梢眼角一层寒霜如雪,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哪里说错了话。

谢安在最看中母子情分,对小珍的好,多半也是不想让娘亲过世后留有遗憾。

眼下报仇的计划才有了些眉目,小珍怂恿着他离开,他虽然不是易怒的性子,看小珍的眼神也不像刚才那么温和。

少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珍是看不得他明明还是谢家少主,却留在甘家。

甘家这些女人,主意一个比一个大,实在是不好应付。

她心里头隐隐地觉着家主不会这样无情,肯定也愿意找到凶手为主母报仇的,为什么少主不肯回去!我知道你说这话是无心,娘亲把你保护地太好,让你不知人心。

那么我再清楚告诉你,找到凶手,报杀母之仇前,我必须留在甘家。

谢安在冷下脸来,小珍大气不敢出,一个劲地点头。

他缓缓转头看向夕霜:让你笑话了。

说什么傻话,谁会笑话你,她不懂事,教她懂事就行。

夕霜低头一笑,谁会想到她这些年被放逐在天秀镇,而小珍被秦云行带走,不受风吹雨淋地养在谢家。

本来应该是她羡慕小珍的福运,可是秦云行一走,小珍六神无主的样子,又让她庆幸自己这些年的历练。

相同的话,我不要再听到第二次。

谢安在把话说得重,小珍突然感觉脸上无光,在夕霜面前待不下去,掉头往屋外走,这里是甘家。

谢安在一句话,小珍连忙收住脚,她听懂了,这是教她寄人篱下要格外懂事。

谢安在摆出这样的态度,小珍瞧见他比谢怀宇还心颤,果然乖乖地双手垂在左右,站在墙角边,一动不敢动了。

夕霜始终冷眼观察,她至今没有摸透秦云行对小珍青眼有加的原因。

虽然小珍体质有别于常人,看着心底不坏,大部分归功于秦云行手把手教得好。

肯定还有其他的特殊原因,她的目光在小珍和谢安在身上扫了扫,忽然觉得心口处有些不适。

甘家家主是疲于应付我爹的偷袭吗?谢安在倚在床上,侧过脸去,问话的时候不敢看夕霜的眼睛。

夕霜信任他,他心存感激,越是这样越不能叫她失望才是,我爹的这些决定,我一个也没有参加过,他不信任任何人。

事情有些复杂,你爹正在逐一吞并四大家族留存的实力。

要是四合归一,甘家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没有盟友,没有救兵,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所以家主要先行一步,考虑好应对之策。

夕霜说得很坦然大方。

你不担心我会把这些消息带回去,毕竟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谢安在虽然不肯承认,依然担心夕霜并不完全信任他。

这些不是藏掖着的秘密,更不用劳烦你从我口中来套话。

夕霜从来没有看低看轻过四大家族中的任何一员,他们或许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又或许被人蛊惑,暴露了内心深处最为阴暗的秘密。

然而能够成为一族之长的家主,绝非等闲之辈。

要是谢怀宇利用亲生儿子,先施展苦肉计,又借口养伤打入甘家内部,又千方百计地从她的嘴里套出这么一点点的消息。

那么甘望梅就不用这样忌惮着谢怀宇,此人蛰伏多年,内心滚动着有朝一日要一鸣惊人。

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曾想过,这崛起的中转点是用秦云行的性命换来的。

你这是信任我,还是试探我?谢安在脸上再次露出痛苦的神情,被他强行压制住的镜势波动,震荡而出。

夕霜一个箭步上去,待要按住谢安在的肩膀,发现这波动比她预估得还要强大,她的手指距离肩头还有两三寸的距离,却怎么也送不上去。

谢安在的周身被看不见的镜魄笼罩,他微微垂眼,双手伸出,掌心向上。

一晃眼,长命富贵镜被谢安在恭敬地用双手捧着出现。

夕霜一脸啼笑皆非,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虽说修灵者需要自己独一无二的本命镜,随之滋养镜魄,训练镜势,本命镜依然是为修灵者的加持辅助出现的。

大概是长命富贵镜来之不易,更显珍贵,谢安在自小被教训,这面本命镜是真正能救他性命的宝物,他听得根深蒂固,耳朵快出茧子,对待长命富贵镜的心态也和别人大不相同了。

你的本命镜出了问题,可能是你受伤的时候被牵制。

夕霜很认真地把长命富贵镜正反面全给细查了一遍,没有裂痕,镜面更没有黯淡,等你的伤势养好,它应该也能够恢复到原样了。

我有点控制不住它了。

谢安在的这个秘密谁也没有告诉,连小珍也不行。

他一心能够相信的除了夕霜,暂时再没有其他的人选。

你是说,你的本命镜不听话,具体给我说下,会发生什么异变?要知道,哪怕是低品阶的本命镜,一旦炼制成功,镶嵌入饲主的身体之内,直到饲主死去的那一天,只听过饲主中途换本命镜,也没有听到哪家的本命镜脱离开身体,自行而去的消息。

我要把它从体内唤出时,试三次只能成功一次。

谢安在不是白白躺着休养的,他看起来平静如水,实则内心别谁都更加焦急。

他的灵力一恢复,要想找出本命镜的问题源头,逐一解决。

我是镜师,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把这种特殊情况告诉我!夕霜就差大喊大叫了,长命富贵镜,整个离驭圃中排名前三的名器,它要是真的出现裂缝,必须要找到相应的材料,我的铺子里未必能够找齐全,所以必须防备起来。

你看它表面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我要是告诉你,镜中已经龟裂成蜘蛛网一样的形状。

谢安在看向本命镜时,目光说不出的柔和,即便如此,我们依旧相互牵绊,不离不弃。

你的本命镜没有问题。

夕霜学着他的样子,也平伸两条胳膊,把长命富贵镜接了过来,你忍着点疼,我很快检查完毕。

谢安在的本命镜一旦脱离身体,他的全身仿佛被千针万针在扎个不停。

他又不好开口,催促夕霜动作能快点再快点。

不会花费很多时间的。

夕霜本来有些事要给他细说,这会儿本命镜拔出体外,谢安在仿佛被抽去了六七成的力气,连最基本的坐姿也快无法坚持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见机行事这里不是天秀镇,更没有现成制镜的工具,夕霜心里头没底,加上一见到谢安在全身发软,瘫着往椅子底下滑,她连忙出手把人给搀扶住。

小珍赶过来帮忙,力气颇大,把半昏迷状的谢安在直接扔回到床上去了。

少主的伤,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了?小珍不懂这些道理,她只知道谢安在丝毫不见好转,必须有个可靠的人守在身边。

他的本命镜出了岔子,可我的功力浅薄实在看不出问题。

夕霜相信谢安在的话,他是镜主,最清楚自己的情况,我们需要找个高手来诊治。

高手在哪里!小珍一脸焦急道,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所以少主才会气到伤重的。

这里有高手,但是她未必肯出手,我去找她,至于你……夕霜多看一眼小珍,苏盏茶这人又爱美又要面子,小珍不能冒然出现,免得犯了她的忌讳,等会儿要是我能带人回来,你暂时避一避,见机行事。

小珍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聪明起来,不用夕霜多解释,一脸我都明白的神情。

夕霜边往外走边暗暗道,这个时候要是韩遂在的话,是不是苏盏茶会变得通融些。

她握了握拳头,不能什么事情都仰仗韩遂的存在,他已经忙到分身无术,不能再添乱。

夕霜没见到苏盏茶,半途被甘望梅给拦住了,她一见对方的样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是要出大事的样子:是谁出事了?谁也没有出事。

甘望梅往她跟前一站,眼底幽深,藏着说不出来的东西。

夕霜压根不信这话,没事专门在这里等着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不像是甘望梅的做派。

她一颗心砰砰乱跳,估摸着不是好消息,如今白衡齐下落不明,韩遂去了又不返回,哪个都有可能会出意外。

小霜,你对幼时的回忆还剩下多少?甘望梅冷不丁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夕霜等着她说坏消息,直接被问住了。

她离开离驭圃的时候才多大,有些记忆是后来听娘妻说了又说,才留存下来的,听到的和真实的已经混杂在一起,让她有些无法分辨清楚。

我记得娘亲,还记得你。

夕霜知道甘望梅肯定不是随口问这句话的,有些回忆出现了偏差,你说的和我记得的不同,有机会的话,我要重新摸索一遍。

其他要问什么,不妨直说。

你记得你生父吗?这么短短一句话,甘望梅问得很是艰涩,瞬间又被她给推翻,不记得也没什么,你是不该记得的。

夕霜有些着恼,眼下要处理的要紧事这么多,甘望梅不去阻拦谢家的推进,不去和万家家主促膝长谈,非要拦着她问这些。

她一动气,脸色就不好看:家主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要去见苏前辈,谢安在的情况不太好,需要苏前辈出手相助。

他的本命镜出了问题。

甘望梅果然是知晓的,不是因为受伤,他的伤没那么重。

那么本命镜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夕霜记得谢安在说的,他的本命镜镜体龟裂成了蛛网的样子,也就是不堪一击,只要再与人动一次手,甚至催动一次镜势,长命富贵镜尽数碎裂。

到时候再要重新修复恐怕不是短短时日内可以完工的。

更何况,这样的名镜需要什么材料,什么炼制的环境,夕霜一概不知晓,真让她动手,她还有些犹豫会不会雪上加霜。

本命镜本身出了问题,好像快要油尽灯枯了。

甘望梅很费劲地找了个形容词,比如这面长命富贵镜只能留存二十年,现在时间到了。

他的原生镜体不是长命富贵镜,而是其他普通质地的。

夕霜深吸口气道,因为谢怀宇和秦云行夫妇两人共同努力之下,才扭转劣势,换成了长命富贵镜。

甘望梅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这同样是谢家的秘密之一。

你看我和秦云行这样交好,问过她到底怎么回事,她缄口不提。

这样逆天的行径,早晚会出问题,只是我没想到只有二十年。

镜体全部碎裂后会怎么样!谢安在会死吗!夕霜心口一紧,连声追问道。

谢安在目前的情况已然不容乐观,正如小珍说的,甘家花了不少灵药下去,谢安在休养这些天,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情况越来越差了。

不会死,也差不多,兴许只留下一口气。

这是没有先例的事,我也说不准。

甘望梅听到身后有人唤她,一转身见万旭光站在不远处,知道要避嫌没有直接冲过来。

她连忙大步流星走过去,让你久等了,我就过来与你详细商议。

夕霜愣在那里,原来甘望梅与万旭光的联盟没有谈完,把人家扔那里跑出来问了几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问她是不是还记得生父,这个时候,就算是记得又有什么用!她咬了咬后槽牙,不去多想甘望梅的奇怪举止,摸到苏盏茶的住所前,准备抬手敲门。

门内的人仿佛知道来客是谁,从里面打开来了。

苏前辈。

这次夕霜可是有求而来,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短缺,免得被苏盏茶拿捏着软肋拿乔。

你怎么会过来?找小韩吗,他还没有回来。

苏盏茶懒懒散散地倚在软榻边,站在门口傻愣着干嘛,平时不是很机灵很嘴毒的吗?夕霜一听这话,知道这人也是个记仇的,专门在这里候着她了。

不需要多余的话,她踏进门去,任由房门虚掩着半边,这个时候无论是开是关一概不妥当,保持原样才好。

你是来找我说小韩的事?苏盏茶眼角弯了弯,坐起身来,冲着她够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些,你今年十七八了吧。

夕霜一听她问年龄,已经脑补了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我和小韩快要七百岁了,差距还真是不小。

苏盏茶一把拉过夕霜的双手,调转过来,让掌心向上,漫不经心地瞄了两眼,这么巧,你也是镜师。

你知道我在刚见到你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夕霜的手指被拉得生疼,心里头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

说话,没把你当哑巴。

苏盏茶的手一收,放开了她的手。

觉得我和前辈,和以前的前辈有点像。

夕霜知道苏盏茶在认真观察自己,这样审视的目光之下,撒谎绝对会被揭穿,然后换来的是新一轮嘲讽,不如实话实说。

明明是早就心中有数的,怎么从嘴里说出来,夕霜感到隐隐有些心痛。

抬起头来看着我。

苏盏茶仍然是命令的口吻,看着我。

夕霜本来也不带怕的,抬起眼与她平视,毫无躲闪之意。

你这个七百岁的老婆婆看我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有什么意思呢?苏盏茶明显是看出她眼底的笑意,已经在气势上输了,这丫头到底是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的,而且她到底在笑什么?你这眉眼是和我当年有三分像,那么巧,你也是个镜师,一个手艺蹩脚的镜师。

苏盏茶的手指很好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那么让我想想看,你突然一个人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应该是制镜上出了大问题,要我去补救。

夕霜慢慢咽口水,虽然不是全中,也猜得七七八八相似了。

把人家的本命镜给炼制坏了。

苏盏茶越说越有把握,可是你们最近一个赛一个地忙,你几时抽空回去制镜的。

我记得你的镜铺不在这里,这个离驭圃更可笑,说什么多厉害多厉害,连个像样的镜师都不见。

你应该早早把镜铺搬过来,生意还能更好些。

夕霜默默看着苏盏茶笑颜如花,对这位前辈的自说自话有些新的认知。

不过离驭圃并非没有好的镜师,曾经也有过一个,据说在十年前过世了,这十年来甘望梅物色附近的镜师,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于是离驭圃那些新入门的修灵者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炼制修补本命镜,有些偷偷摸到天秀镇找过她。

炼制坏了的镜魄呢,拿来给我看。

苏盏茶笑得差不多,毕竟是个厉害的镜师,还是愿意帮忙把坏掉的重新修补好,到时候更加能够在夕霜面前显露真手段。

不在这里,那面本命镜有些特殊。

夕霜心中盘算着,怎么让苏盏茶在不知情中接下这个疑难杂症的活计,而且推托不掉,我知道平生所学不够修补它的分毫,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来找前辈了。

苏盏茶哦了一声道:没看出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夕霜哪里听不出这话中有话的,她因为韩遂对苏盏茶的与众不同,心里头不痛快,换个身份来想,苏盏茶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份自知之明,是她主动呈现出来给苏盏茶看的,对方愿意看,她还有更多。

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要是前辈觉得此事棘手,我这就回了对方的话,说是因为过失修补……夕霜的话没说完,被苏盏茶的手势打断。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本事来修补你搞坏的本命镜!苏盏茶果然经不起话语中的激将,冷笑道,莫说是你修补坏的,就算是镜魄碎成齑粉,我也有办法修复如新,毫无异状。

那前辈的意思是愿意接手了!夕霜脸上的欢喜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苏盏茶既然接了,谢安在至少有了五成的希望,不,应该是六成,甚至更多。

趁着我今天心情还不坏,拿来给我,少说废话。

苏盏茶平展开一只纤纤素手,镜魄呢?------------第一百六十三章 镜师的原则前辈既然答应了,我立时去取,立时!夕霜没想到在苏盏茶面前会这样顺利,以为苏盏茶至少会警惕心重些,至少会问一问是什么样的本命镜。

兴许前辈当真是艺高人大胆,在其概念中,只要经过其手,没有修复不好的镜体。

不问问,我要什么报酬吗?苏盏茶有了点兴致,要逗逗夕霜,我要是说,我替你收拾了这个烂摊子,你立时从这里消失,该回哪里回哪里去,你可能答应!夕霜对这个要求不算意外,苏盏茶始终看她碍眼,可惜让碍眼的人消失不应该是这个拙劣的办法,更失去了前辈该有的风范。

吓唬吓唬你的,你给得起的那些报酬,我一概是不放在眼里的。

至于要你消失,也没多大的意思,反正这里的混乱收拾妥当,小韩总是要跟随我离开的。

到时候,你在哪里,我没有兴趣调查。

苏盏茶瞪了她一眼,不要报酬还不快些。

夕霜一个激灵,转身就跑,身体没有协调过来,差点踉跄着摔倒。

落在苏盏茶眼里,让她十分满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要是和她计较,只会显得自己掉身份。

小珍还留在屋中见机行事,谢安在半昏迷着,很是安静,一听到夕霜的脚步声,小珍连忙要往床架子后面躲藏,被夕霜一把抓住胳膊:别躲了,有人答应要救他,可他的本命镜眼下取不出来,那人的时间也有限。

夕霜的话说不下去,小珍特别有默契地弯下腰去把看起来虚弱不堪的谢安在扶起来,然后甩在肩膀扛了起来:那位高人在哪里,我送少主过去。

还好小珍长得很高,否则谢安在会被拖在地上拉扯到苏盏茶面前。

尽管如此,苏盏茶的居处被小珍抬起脚来直接踹开时,差点失声尖叫:这是什么人,她不是人啊!夕霜暗暗点头,苏盏茶看到小珍时的反应果然和她预计的相差无几:前辈,这人快要不行了,我也没有力气送他过来,只能请帮手。

她不是人,不是……苏盏茶看向小珍的眼神有些迟疑,你虽然不是人,为什么我觉得有些熟悉?她爹是尉迟酒。

夕霜记不起来小珍身世明了的时候,苏盏茶有没有在附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听韩前辈说,与尉迟酒曾经有所交集,苏前辈想必也是认识的。

至于她娘亲的身份,前辈肯定是一清二楚,不说就好,不说就好。

苏盏茶这样的本事,用手把眼睛给捂上,说什么也不肯和小珍对视:你让她把人放下,立刻退出去,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小珍一脸木然,似乎对她的反应司空见惯:那你要答应救少主,否则我死也不会离开的。

救的,救的,我一定尽力。

苏盏茶尖叫起来,还不快走!小珍刚把背负着的谢安在放下来,苏盏茶一挥手,镜势出招把她击飞出了屋子,又重重把屋门给关紧。

生怕小珍还会出现,苏盏茶不放心地在门上加持了结界,边松口气道:料定她没有本事解开这个。

在旁边看了整套过程的夕霜有些哭笑不得,她是猜到苏盏茶会不待见小珍,也没想到会这样毫无遮拦:苏前辈,她好歹是你的故人之女。

什么故人,我和尉迟酒不过一面之交,话也没有说过三句,怎么就成故人了!还有尉迟酒好好一个修灵者,找了具活尸不算,还生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她心里实在膈应,说不下去,指着夕霜的鼻子道,也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这个,每个人有自己的忌讳,懂不懂?夕霜有求于她,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先把谢安在救了。

小珍在甘家走得大摇大摆,苏盏茶还能伤及无辜不成?我可说好,本命镜可以修复,这种怪物要脱胎换骨绝对不是我的分内事。

原来苏盏茶以为夕霜要让她为小珍改头换面,变成普通人的体质,这种逆天的手法,即便有人会也不会答应你的,反噬太大。

她边说边走到谢安在身边,低头查看他的镜势,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伤得不轻,是本命镜出了问题。

他年纪不大,灵力修为也是普通,即便是镜体反伤也没有那么重的。

他的本命镜是……夕霜等了会儿,见苏盏茶的手悬在谢安在身体的半空中,脸上的神情极为精彩。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前辈,怎么了?他的本命镜是长命富贵镜。

苏盏茶明显有些失神,仿佛在质疑自己的判断,他的本命镜是长命富贵镜!正是,他的本命镜一直是这个。

夕霜知道长命富贵镜十分罕见难得,但是看苏盏茶的反应还不仅仅是如此,所以我实在没办法下手。

可是,不应该啊,长命富贵镜不应该在他身上的。

苏盏茶一掌按在谢安在的胸口,五指缓缓向上,把长命富贵镜从他体内启出。

本来安静躺着的谢安在,猛地瞪圆眼睛,一口血剑喷出来,苏盏茶躲闪不及,一多半喷在她的脸上和衣服前襟上。

这个场面,连夕霜都有些看傻了。

苏盏茶用另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血,神情狰狞道:他的伤不至于动一下本命镜就喷血,而且还能喷得那么准,他就是故意的!苏前辈,他已经伤重到人事不省,怎么故意用血喷人……夕霜看苏盏茶一脸的怒气,明白这人极其爱惜自己的容貌,要不是碍于先前答应了要救人,大概一掌把谢安在直接拍断气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伤没那么重,而且他的本命镜也不是真正的长命富贵镜。

苏盏茶接过夕霜双手递过来的锦帕,心说这丫头还算识趣,她处理了脸上身上的血迹,另只手始终操纵长命富贵镜悬在半空,没有回到谢安在的身体中去。

他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双亲才求了长命富贵镜来保全他的性命。

夕霜心中一动,隐隐猜测到苏盏茶话中的意思,据说本命镜炼制成功后,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再没有犯过旧疾。

苏盏茶听着她的话,不住冷笑道:是啊,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然后二十岁的时候阳寿尽了。

夕霜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可苏盏茶看起来又不像是危言耸听:前辈,你答应要救他的。

我是答应过你可以修补本命镜,可他的这个不是修补就能凑合的。

苏盏茶三根手指拿捏住了长命富贵镜的边缘,使出指力,随着她的指尖陷入,裂缝从源头开始攀爬明显,你也是镜师,看出问题在哪里了吗?夕霜看得目不转睛,裂缝愈发碍眼,外面表层化成细屑一般纷纷下落,露出里面又是一层:里面的是另外一面本命镜。

是什么?苏盏茶依旧在用力,小半面新镜体露出真容。

仙鹤镜,里面的是仙鹤镜。

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懂,夕霜这些年的镜师也是白修炼了。

仙鹤镜虽然可以算得上是中等优势的本命镜,据说持有此镜的修灵者,福缘极好,一辈子无风无浪的。

可是和寂望平原的三大明镜之一的长命富贵镜相比,可以算是天囊之别。

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了吧?苏盏茶见到谢安在面如金纸,生怕仙鹤镜完全显露出来,这人就这样死了。

她刚才一口一个答应了要救人的,要是这么快就死了,还是死在夕霜面前,她实在有些没面子,暂且缓一缓再说。

他的本命镜被高人动了手脚,用长命富贵镜的外皮包裹住仙鹤镜,然后这二十年他享用的是长命富贵镜的好处,身体到眼下快要撑不住了。

夕霜身为镜师当然知道如果是苏盏茶给她看的这种情况,结果会有多严重,谢安在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所以他才会在没有受重伤的情况下,奄奄一息。

你说是他的双亲为他做了这些。

苏盏茶歪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是要救他?我看怕是要害他还差不多。

小时候身体差,总不至于会死,可现在他非死不可了。

夕霜眼巴巴看着苏盏茶再次开始发力,外层的伪装跟着龟裂掉落,她一把上前扑过去,抱住了苏盏茶的手臂,央求道:不要,他还有救的,他还有救的。

身为镜师,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必须要遵从镜师的原则。

用镜皮伪装是最不能容忍的原则之一,你难道不知道吗!苏盏茶厉声呵斥道,放手,我剥了这层镜皮再来解决其他。

夕霜知道,一旦谢安在的本命镜外面一层镜皮脱落,他真的活不成了。

她做不到看着他死,咬着牙摇头道: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你是镜师!苏盏茶的手臂一振,夕霜被弹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击在门板上,发成闷响,镜师必须做到的,你也要做到!镜师不该铁石心肠,人命更重要。

夕霜摔得不轻,口中一股铁锈味,镜师的修行自带着治疗加持,这也是镜师的原则之一,救下每一个可以救的人。

这是谁教你的,胡言乱语。

苏盏茶料准她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一心只想把眼前的这层伪装镜皮全部剥去,这是当年蒙蔽双眼做出蠢事要付出的代价。

夕霜挣扎着要爬起来,试了两次力竭再摔了回去。

她以为自己是没有办法阻止苏盏茶的一意孤行,眼睛都红了。

谢安在,谢安在就要死了!------------第一百六十四章 破竹之势夕霜在这个时候几乎陷入了绝望之中,这间屋子里只有三个人,谢安在是人事不省,本命镜还拿捏着爱苏盏茶的手中,而他压根没有回手之力。

这个时候她才能够体会到实力悬殊到底有多么恐怖,哪怕她心里不害怕苏盏茶,对方要是认真起来,一根手指也能按死她,以前对付她只是小打小闹。

苏盏茶的灵力充斥在整间屋中,夕霜估计苏盏茶过往也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成果对手。

一个遥遥在上的高手为什么把她当做对手。

谢安在实在没有挣扎的余地了,苏盏茶也没有多看夕霜一眼,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这一块长命富贵镜的赝品之上。

这是她身为镜师的原则,所有的赝品本命镜不该存在在世上,她要将其毁灭,将其彻底的抹杀。

也让那些心存侥幸的人收到该有的教训。

镜体的粉末还在不停地下落,落在夕霜眼前仿佛是凛冬最寒冷的那场雪。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苏禅茶轻轻咦了一声,屋中异常安静。

她这一声让夕霜后背发凉,以为是谢安在撑不住死了。

夕霜真的是这样以为,等到她抬起头来才流露出比苏盏茶还要惊讶的表情,那块被对方紧紧捏在手中的长命富贵镜一半外层粉末落去,露出里面仙鹤镜的本体。

而另一半明明也被剥去了伪装,为什么这图案这花样还有这发出的微弱的镜魄之光依然是长命富贵镜!也就是说苏盏茶手中的这面本命镜,一半是仙鹤镜而另一半是长命富贵镜,也难怪苏盏茶会吃惊到停下接下来的所有举动。

这种二合一的警惕太稀少了,一个人的本命镜可以均匀地分成两半,如果用眼睛仔细去看的话,并不是平均而分,仙鹤镜的面积稍微大一些,而长命富贵镜相对小一些。

即便如此长命富贵镜的光芒,千真万确地压制住了仙鹤镜。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苏盏茶和夕霜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夕霜在惊讶过后立刻欣喜起来,如果谢安在的本命镜中蕴含着真正长命富贵镜的部分,苏盏茶该不会将他彻底抹杀,至少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夕霜的胸口一紧,是苏盏茶扬手把人凌空抓到了自己面前。

她倒是不忌讳这些,也不怕夕霜对她怀恨于心,反而把谢安在的本命镜往前递了递,送到了夕霜面前:有意思,真有意思,你也该仔细看看。

夕霜低下头发现除了刚才的那些,她再看不出其他特别的地方。

而她肩膀的位置微微一热,她猛地想起来看不出有什么关系,她还有水魄,水魄可以加持眼睛的力量,可以让她看到更多。

果然那股热力,从肩膀沿着脖颈一路攀爬到她的脸上,夕霜的整张脸都热辣辣的,她连忙闭上眼睛,等到再张开使眼前的景象变得完全不同。

整面本命镜体是活生生的,中间相隔的部分显露出明朗的分割线,完全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哪一方的力量占了上风,会吞噬去对方的领域。

目前来看,仙鹤镜略占上风,而夕霜的手指一搭上去,长命富贵镜的镜魄爆闪一下,犹如破竹之势,一下子把仙鹤镜的面积压制了小半。

这镜子与你有些渊源。

苏盏茶既然接受了这种二合为一的设定,倒是不舍得谢安在死去了。

她也有好奇心,也想往后看看,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凭良心说,我倒是愿意留下来的是长命富贵镜。

这也是寂望平原地界之中,唯一剩下的一面了。

说完,苏盏茶把自己的手指抽离,果然如她所料,她的灵力一旦撤离,仙鹤镜的气势更弱,根本招架不住了。

夕霜眼睁睁看着手中的赝品重新变成了七八成模样的长命富贵镜,而且上面的裂缝经由这场厮杀被基本修补完善。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苏前辈,这是怎么回事?仙鹤镜是他的本命镜,机缘巧合,有人给他做了层长命富贵镜的外套。

当初不知是怎么承诺的,反正肯定不止是二十年。

他会变得一场虚弱,原来是他的本命镜经过这些年的不断洗涤冲刷,脱胎换骨了。

只要假以时日,会变成一块真正的长命富贵镜。

苏盏茶漫不经心地看一下眼谢安在,见他眼帘飞快跳动,是快要苏醒的状态,他这也算还是因祸得福了,醒过来以后,灵力修为自然更上一层楼。

夕霜越听越是欢喜:前辈的意思是他的伤自愈了?不但伤好了,本命镜也算修缮一新,对于镜师而言倒是省心省力了。

苏盏茶没有要多留他们在自己屋中的意思,从夕霜手中夺过本命镜,按回到了谢安在的体内。

她的衣袖一挥,房门再次自动打开,你既然与他交好,可以询问一下当年的真相,还有下次来别把尉迟酒的女儿带来,我见着她就烦心。

夕霜看一眼尚在昏迷中的谢安在,苦着一张脸,要是小珍不过来帮忙,她没办法把谢安在带回屋中休息。

真是没出息。

苏盏茶的手指囫囵画了个圈,把谢安在圈拢在其中,低声一声起。

谢安在的身体腾空而起,对准房门飞了出去,你用点巧劲推他回去,你既然是甘家人,怎么什么都不会,这镜师的本事又是哪个不入流的师父教授的?我自己揣摩的,没有师父。

夕霜依着苏盏茶说的,把谢安在往前推动,而他始终悬空不会落下地来。

苏盏茶的话没错,她没有扎实的基本功,很多全靠自己琢磨,进展比普通修行者更加缓慢。

天生的镜师?苏盏茶望着夕霜的背影,眉头动了动,很快把房门砰得一声给关合上了。

小珍即使被苏盏茶摆在明面上嫌弃,依然不肯走得远,蹲在五六步开外的灌木丛中,一见夕霜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少主他……眼睛里见到了悬空平躺的谢安在,她愣了愣才道,少主的情况是好是坏!好事,肯定是好事。

夕霜见小珍又要上前背人,连忙阻止道,我们这样送她回去更好。

她琢磨着苏盏茶的话,指着谢安在问小珍可会这样?她是没有基本功,小珍至少十多年跟随在秦云行身边。

小珍用手比划了一下,谢安在离地有半人高的样子,她哪里会这样玄妙的手法,连连摇头。

夕霜有些释然,大概是苏盏茶的眼界高本事大,看她们这样的全是不入眼的。

再说了,也不是她一个人不成才,偌大的离驭圃又有谁能够比得上苏盏茶的修为。

两人把谢安在送回去,谢安在的身体刚被推动到床榻上方,好似那股始终承托着他的力气消失,他仿佛是离了枝头的落叶,飘飘然地落下,后脑勺一挨到枕头,谢安在的双眼打开,眼底清澈一片,再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小霜。

谢安在大致调动了一下体内的本命镜,他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对于在苏盏茶那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情,我的本命镜被你修复好了?我没有动手,是它自己修复了自己。

夕霜知道真话说出来,连她这个始终旁观的人也不太愿意相信,更何况是别人。

但是她低估了谢安在的承受能力,他嗯一声,全盘确认了,没有半分的疑惑。

这一下又是夕霜耐不住了:你知道自己的本命镜是怎么回事?我的本命镜是长命富贵镜,说是可以逢凶化吉,保我长命百岁。

所以尽管我感觉到自己快死了,最终却把性命保住了。

谢安在的解释听得夕霜哭笑不得,谁说长命富贵镜就能长命百岁了,更何况对修灵者而言,百岁可能只是一个开端。

谢安在细心,看出夕霜的神情有些别扭:我以为你会把我带回天秀镇,毕竟你的本事在那边更容易施展。

不用熔炉,不用任何材料,谢安在,你当真不知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夕霜以为自己的萤火虫型本命镜够让人惊讶了,那么谢安在的二镜合一同样震慑到了见多识广的苏盏茶。

我要是特殊就该一鼓作气冲回去,当面问问我爹,为什么不为娘亲报仇,反而违背娘亲生前的决定,直接对其他联盟的族人动手,甚至要对甘家动手。

谢安在哭笑了一声道,我是个懦弱的人。

夕霜听不得这样的话,把苏盏茶取出谢安在本命镜之后,一连串的奇观全部倒豆子一样告诉了他:你的本命镜二合为一,此消彼长。

你这次莫名地伤重不起,也是因为两股力量相持不下,本命镜快要承受不起,索性让你昏倒,也让两股力量适当消停一阵子。

你是说,我的本命镜其实是仙鹤镜?谢安在尽管对夕霜是一百个一千个信任,可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在仙鹤镜上套了个长命富贵镜的壳子,这壳子还不能一劳永逸,才过了二十年就出岔子了。

你已经扭转了劣势,长命富贵镜快要真正属于你了。

夕霜把最后看到的景象十分细致地描述给他听,我的手一搭上去,仙鹤镜就节节败退。

不过那位苏前辈说了,既然是两股力量,要其中之一彻底消失怕是很难,不如你掌控两者之间的平衡,修行出另一派的风光。

长命富贵镜是不可能凭借我的这点灵力修行出来的。

谢安在再次自查了身体的各个部分,发现体内灵力充沛,精神气更是从未有过的丰盛,如果这个现象还有人能够给我答案,那么也只有我爹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如鱼得水要是谢安在的伤势能早些恢复自如,那么他是最好出手阻止谢怀宇的人选,甘家也就不会陷入眼前韩遂离开,白衡齐又下落不明的窘境之中。

你不能离开,暂时不能。

夕霜知道他在想什么,尽管谢安在看起来表面平和,实则经历过这许多以后,他肯定是归心似箭,要向生父讨要几个说法,甘家需要有人助力,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你有什么预感?谢安在对夕霜的话,还是很当真的,可以同我说的,那么前辈呢,他不应该也在这里吗?夕霜把韩遂出去查找线索,还有前往谢家寻机出手却半途失去音讯的白衡齐,这些全给他说明了。

她当然知道,谢怀宇能够提供答案,前提是这人愿意开口,连亲生儿子都只字不提,发妻又把剩下的秘密全部带走。

谢家的情况变得越来越棘手。

这个时候,谢安在不能离开,他的镜魄恢复,修为比过往更上一层楼,留在这里是很好的帮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成为与谢怀宇交手时的一块救命符。

你要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谢安在看向夕霜的目光很温和,我不会置身事外,更不会因为他是我爹就任由他为所欲为。

夕霜听到他的认可,偷偷松口气,要是谢安在追随生父的目标而去,才是更无法逆转的局面。

前有邱家血淋淋的例子,离驭圃早就离心离德,难以维系。

小霜,你不要担心,我娘说过什么都有命数。

谢安在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那时候,你娘带着你突然离开,我要去找你又不知该去哪里。

晚上做了噩梦,我娘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她说你总会回来,让我等。

夕霜低声回道:这些,我都不知道。

谢安在笑了笑道:不用知道,而且我现在不是趁机告诉你了吗,我娘没有骗我,你真的回来了,可她却不在了。

他向着夕霜伸出手,没有碰触到她,又收了回去:这一次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夕霜转过头来,认真看着他道: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不过是跑跑腿。

那时候,我昏迷不醒,听到你大喊了一声。

谢安在回过身往外走,是你这一声让我回来的,小珍在哪里,我去找她过来。

我刚才还见着她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夕霜从后面见着谢安在耳朵根处有一点红,她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也不用再抱着那块草芥木维持人形。

说是甘家这块地方选得好,灵气充沛,适合各种路子的修行。

连茹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否则她活尸的身份不能一藏就是十多年。

小珍要是愿意长留下来,对她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你找小珍做什么?夕霜脚步很快,已经与谢安在并肩而行,还有你娘这些年到底在小珍身上藏了多少秘密?我有和你说过无凝烟的出处,那副画,我再想想是很不对劲的。

小珍知道里面的奥妙。

谢安在边走边找人,根本不会走远的小珍连人影也不见。

他隐隐有些不安,这里是甘家,甘望梅又答应要收留小珍,照理来说不会出现问题。

可惜,现在是非常时期,什么可能都有。

夕霜应该是被他的紧迫感给感染了:她不会离开你很远,你被苏盏茶困在屋中时,她明明很怕苏盏茶还是没肯离开,一心守在外面。

她随手找了个甘家弟子,询问可曾见过小珍,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小珍没有离开甘家就不会有大碍,小霜,我想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谢安在出声询问道,你同我说,甘家有弟子与我娘是相同的遭遇,不过她的运气稍微好些,被救时还有一息尚存,要是方便的话,我要去见见这个人。

夕霜对于谢安在要去见甘樱月没有一丝奇怪,小珍虽然是目击证人,话语中夹缠不清,能够问出来的线索实在有限,实在不如甘樱月条理清楚,说得更为明白。

行,我带你去见她,不过她伤得重,要是说不动话,你也别着急。

夕霜调转方向,朝着甘樱月的住所前往,她是目前我们了解到的,第一个遇上那个怪物的。

我娘不会是最后一个。

谢安在说得咬牙切齿,有迹可循,找出下一个目标,才能抓住那个怪物。

夕霜没有说话,她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甘樱月。

这个人明明伤重到动弹不得,在她的印象中至少要休养整月才能恢复个大致,才短短数日,甘樱月站在屋前与同门有说有笑,精神气看着比她还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伤很重的甘家弟子?谢安在从来不怀疑夕霜的话,他只会怀疑甘樱月身上有其他的秘密,甘家的治疗术突飞猛进了,又或者是她吃了灵丹妙药,才能恢复得这般神速。

不,还有一种可能性。

夕霜很快锁定了答案,一个出色的镜师可以有治疗加持,苏盏茶为她出过手,而且是那种不惜耗费自身灵力的手法。

甘樱月明显也看到了他们,目光有意无意地回避开来,不愿意与夕霜对视。

夕霜心底冷笑,这些甘家弟子是如何不信任甘望梅,但凡在苏盏茶身上见到一丝外露的好处,就把自己的身份抛置于脑后,连结果都顾不上了。

樱月。

夕霜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大声喊道,你已经痊愈了?站在甘樱月身边的几个甘家弟子,见夕霜直冲过来,形成个包围状,把甘樱月拢在中间,防贼一样盯着夕霜的架势。

夕霜把每一张脸全扫了一遍,她感觉到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几时变成甘家女弟子的眼中钉了!是你。

甘樱月一副才见到她的模样,找我有事吗?我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你还伤得很重。

夕霜不客气地把拦在她面前的两人推开,说好就好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盼着我不要好。

甘樱月果然有针对她的意思,我病恹恹地躺着,才是你满意的样子。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夕霜来找她又不是吵架的,我见到你好了,那是最好的,我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没想到对旁人不理不睬的苏前辈会为我出手治疗吗?甘樱月冷冷哼了一声,那么韩前辈对你青眼有加,这一路上护着你,我们是不是也都要在你的面前要求解释一番。

樱月,我和你没有矛盾,我只是想找你问一些细节。

夕霜自问她和韩遂的关系,不是甘樱月口中的那样,而且眼下更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我有和你说矛盾了吗?甘樱月一点进展的余地也不留给她的。

说什么矛盾,一回来就要抢白师兄的位置。

旁边另外一个甘家弟子没管住嘴,脱口而出。

不要给她说这些,否则她有了进一步的准备,对白师兄更加不利。

甘樱月及时出声把余下的话给拦截住了。

夕霜心思通透,一听这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是有人听到风声,甘望梅要把家主之位以后传授给她,而并非是亲传弟子白衡齐。

于是这些甘家女弟子同仇敌忾地把她视作敌手,替白衡齐感到委屈与不值。

白衡齐是什么位置,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们再来一次窝里斗的话,那么甘家也不用拼尽全力抵御敌人的攻击了,直接内部崩溃成散沙了。

夕霜怀疑这些话是甘樱月放出去的消息,而且是挑选那些平时对白衡齐就心生好感的同门。

这样的伎俩一用一个准,在女子扎堆的甘家更是如鱼得水。

白师兄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主捡回来,他这些年为甘家做了多少,我们全看在眼里,不会因为一个外面回来的,就把他这个人给抹杀了。

跳出来说话的这个,夕霜觉着脸生,应该不是甘望梅最为亲信的那几个,白师兄本来每天会在各处巡查,突然就不见人了,问了其他的同门,都说家主没有指派给他外出的任务,是不是你陷害了他!夕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白衡齐失了踪,她是知道的。

甘望梅也在想办法救人,怎么到了这些弟子嘴里,变成她下套害人了。

甘樱月见压制不住这些同门乱说话,脸上有些尴尬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又不是我和她们说了这些的,是她们自己发现的。

我没怀疑你说的。

夕霜微微笑着接了话上去,没想到甘家岌岌可危的时候,你们还有心情道听途说,胡思乱想的。

这不但是冤枉我了,也是对家主的不信任,要不要我同家主说说,给你们解释一下白衡齐到底去哪里了?这几个一听家主,缩头缩脑不敢吱声了。

夕霜深受甘望梅重视才是千真万确,而且家主的脾气从来不好,到时候必定会重罚在夕霜面前乱说话的人。

她们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甘樱月,她反而有些发慌了:看着我也没用,你们要找白师兄的,我不是给你们说过,白师兄的本事这么大,不会有事的。

甘樱月,伤你的怪物到底有什么特征,你现在给我说清楚,我可以对你故意挑衅,并且煽动同门不合的行为无视。

否则,我们一起到家主面前说个清楚。

夕霜早就猜测到甘樱月会怎么推脱,别说这里都是你一路的人,我这里也有合格的人证。

这位是谢家少主谢安在,你们试想一下,他在家主跟前说话是不是有点分量!------------第一百六十六章 静观其变你要问我什么,我也没说不告诉你,尽管开口问就是。

甘樱月明显是心虚了,恨不得把身边这些团团围着的全给赶走,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根本不是夕霜的对手。

这种时候夕霜没有有小题大做的意思,甘樱月挑唆同门弟子与她为难的心态,她也能理解,要紧的先放在前面,自然是要问清楚攻击甘樱月的那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霜见围绕在甘樱月身边的人已经少了多半,于是建议回屋细说。

甘樱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个时候软肋捏在夕霜手里,生怕跑去家长面前告状,加上谢家少主可以为其作证,自己是一分胜算也没有,只得乖乖答应。

谢安在的目标更加明确,甘樱月是那个幸运的人,他更不想为难,只想听她说出有效的线索。

你们到底要问什么?甘樱月有些着恼的,能说的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你说那只怪物幻化成你死去娘亲的样子,它开口说话了没有?夕霜思前想后,把各种可能都考虑进去,它开口了吗,只是一张脸像,怎么可能骗得过你?要知道秦云行见到的是谢安在,谢安在活生生的一个人,纵然是出现的突兀些也理所当然。

而甘樱月的娘亲早就过世,没有一些非常的手段,如何让甘樱月信服死而复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它说话了,它的声音和我娘一样,神情也是一样。

而且它说的是小月到了月底,娘给你缝制的衣服就做好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条碎花的裙子吗?甘樱月突然换了一种语调,用异常温柔的神情把这句话说完,这是我娘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一直牢牢记得。

你明白我重新看到娘亲站在我面前,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感受吗?夕霜点了点头,哪怕当时知道这未必是真的,可又贪恋那种回忆,生怕一眨眼眼前的娘亲就不见了。

她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甘樱月一说,马上感同身受。

甘樱月用力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凶巴巴地看着谢安在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一起问!我娘亲死在那只怪物手中,胸腹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而死。

我娘亲是谢家主母秦云行,甘家弟子对她应该不算陌生,怪物能够一招致命实力非同小可。

你是幸运的,我羡慕你,也祝福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安在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问的,那只怪物很厉害,连死去的人都可以冒充,更何况是冒充他。

娘亲当时在路上被父亲的简讯弄得心神不宁,才会一时失措被偷袭中招。

每一个都是巧合,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成为致命的一击。

怪物不是最凶残的,人心才更可怕。

夕霜见谢安在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连忙扔下甘樱月,追到他身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没有想问的吗?她可是关键所在啊。

问到了又怎么样,我娘和她没有一点交集之处,怪物只是随机遇到对手,然后从对方的脑海中提取最重要的人,幻化出来。

相貌声音一模一样,而且说出的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话。

无论是谁,都很难辨识清楚,除非这人铁石心肠,心中根本无铅无怪。

那么怪物找不到对方的软肋,或许会自己选择放弃。

有这样的人吗?你说世上有这样的人吗!谢安在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道,我娘是因为见到假冒的我才死的,我难辞其咎!你胡说什么!夕霜一巴掌敲在他的肩膀上,怪物杀人没有道理,那是它心性嗜血,怎么成了你的罪过,欲加之罪还有自己加在自己头上的道理?要是再有下次说这样的昏话,一巴掌呼你脸上,你信不信!谢安在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呼我脸上也行,把我打清醒了,把我打得牛气十足赶回去和我亲爹叫板,我才应该对你说谢谢。

夕霜被他这样颓废地一说,反而下不去手。

丧母之痛,仿佛大片的阴霾,把谢安在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他本来是一个性子温和,彬彬有礼的人,如今变得叫人陌生。

家主,甘家家主你总要想办法救救我吧。

另一边万旭光着急追着甘望梅过来,甘望梅走得极快,几乎是足不点地。

万旭光急得满头大汗,锲而不舍。

夕霜扯了一下谢安在的衣袖,两人赶紧找个阴影处回避。

两个家主这样的态度肯定是大问题上有了纠纷他,们实在不便于插手,不如静观其变。

万旭光见甘望梅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着急加快脚步,直接跑到她面前双手展开,要把人拦住:甘家家主,万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你放弃了我,我们只能选择与谢家联手。

夕霜一听这话知道要糟糕,甘望梅这人本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说好话装柔弱对其而言要好用的多,这样硬来的方式反而只会促进她坚定原来的选择。

果然甘望梅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万旭光道:听起来万家家主对与谢家联手还心存侥幸,联手是为了对付甘家,那你现在留在甘家根本没有意义,不如趁早选择明主投奔而去,保全万家的实力。

万旭光用力跺了跺脚,他哪里会不知道谢怀宇的目的根本不是要与他联手,而是要将万家直接吞并,就像对待余家一样毫不留情。

余家除了暂时离开的那几个弟子,什么都没有了。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万家也会变成这样,万旭光全身哆嗦了一下,连忙放软了口气道:我这说的不是气话吗,我与他联手做什么联手,自投罗网吗?联手对付甘家,甘家的资源庞大,弟子众多,只有灭了甘家,离驭圃才能彻底地进入谢怀宇的掌控之中。

甘望梅说得一清二楚,你可以在联手之前与谢怀宇谈好条件,至少留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这些年离驭圃虽然有些风吹草动还算是平和。

我也知道是你的坚持,无事之时没人想到别人的功劳。

现在命不保矣,才知道谁好谁坏。

万旭光明显放低了姿态,往后退了一大步道,都说甘家家主刀子嘴豆腐心,就连邱家也已经派了人过去帮忙,更何况是万家,我刚才鲁莽说错了话也请家主不要放在心上。

夕霜在心里给万旭光鼓了鼓掌,这才是并对甘望梅最好的方式。

果然甘望梅脸色微松,也不像方才那么盛气凌人:余家真的没有了,我这里收容了最后逃过来的一个弟子,就连那些根基也被谢怀宇刨得一清二楚。

所有可用的材料,什么都没有留下。

谢怀宇欺人太深,他这样会遭到报应的。

万旭光咬着牙道。

我不求其他的,只求回到过去的日子,太太平平也对得起我门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子。

这句话正中甘望梅下怀,她又何尝是为了自己,这诸多的努力是为了整个甘家,甚至整个离驭圃。

不能乱,一步都不能乱。

夕霜有些担心地转头看一下谢安在,外面两人的对话说的全部是谢怀宇的不是。

试想一个人从别人口中听到生父恶行斑斑,心里一定不好过。

谢安在神情木然,仿佛谢怀宇在他心里形同陌路,除了这样他又能怎么办?冲出去和别人理论说,不许这样污蔑我的父亲!他知道甘望梅和万旭光说的都是实情,没有了娘亲的压制,父亲这一步早晚是会跨出去的,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万家家主要是相信我,先回去大致布置好防线,剩下的听我的信号。

你愿意与我联手,我就不会放弃你,放弃万家。

甘望梅说两句真心话,我也在等消息,等出去的人带回来最可靠的消息。

万旭光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慎重地给甘望梅心行了个大礼再道:虽然有口舌之争,也请甘家家主相信万家的诚意。

无论谢怀宇做出什么承诺,我都不会答应。

万家如果有同盟,只会是甘家,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甘望梅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稍微有些远见的人应该都会选择这一条路,因为只有这一条路是最正确的。

我只想多嘴问一句,甘家家主在等谁回来?万旭光话音刚落,眼前一道虚影,那影子来得太快,他下意识想要做出防守的姿态,根本来不及。

待对方现了实形,人已经到了跟前,万旭光倒抽一口气突然认出了对方。

韩遂来得匆忙,刚站定脚就无视了万旭光的存在,大步走向甘望梅:甘家家主,邱家的情况不容乐观,邱长吉有妥协之意。

什么妥协?他要对谢怀宇妥协!万旭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老邱的脑子是坏了吗!谢怀宇要什么?要他帮忙,真是笑话。

要邱家剩下的那些东西才是真的。

邱家所留下的不多,比余家好不到哪里去,邱长吉先前因为儿子的事和甘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他要选择和谢怀宇联手也不足为奇,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邱家不过是贡献给谢怀宇吸一口灵气的储备之用。

只要没有利用价值,谢怀宇会把他变成第二个余家。

前辈到了邱家就没有和邱长吉说明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吗?他这墙头草一样的摇摆,牺牲一个邱家不稀奇,可这碗里的水明显就向着谢家偏移了.到时候,到时候……万旭光摊开双手,到口边的话说不下去。

最坏的结局已经摆放在那里,谢怀宇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秦云行意外过世,不是应该让谢家一蹶不振,怎么情况相反,谢家还异军突起了?------------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话当真是不是有外在力量在支持谢家,前辈调查清楚了吗?甘望梅要比万旭光更加清晰明朗地掌控大局。

所以问出的问题也更一针见血,哪怕谢怀宇韬光养晦也不是眼下的实力,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我找到了那只怪物的线索,它应该不是有规划地锁定目标动手。

还是随意随机,一路上相同死状的尸体又见到两人。

它杀死了修灵者吸取镜魄之力,也就是说本来会沉入镜川之底的镜魄,被它杀人后抢先一步吃掉。

韩遂眯了眯眼睛,我突然想到很早以前有个传闻,说镜川背面阴处滋长怪兽。

唤作影兽,犹如水中倒影,现出与现实一模一样的景象。

这也就是怪物为什么能够幻化别人心中最重要的人,并且提取对方脑海中最深刻的部分。

影兽从阴处而来,完全可以拼接这条线索将其捉拿在手,捉到了影兽,接下来背后的力量应该可以被勘破更多。

听到这里,谢安在按捺不住从阴影中冲了出来,笔直冲到韩遂面前喘着气道:前辈的意思是影兽就是杀死我娘亲的凶手,有了线索可以抓住它对不对!消息来得太快,谢安在一时接受不了,情绪眼见着要失控,还是韩遂出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沉声道:线索肯定是有,而且我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但是要抓住影兽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一个人不是它的对手。

现在面对,只能是送死。

能够将秦云行一招致命的怪兽,谢安在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可他要报仇,他要报仇!这个信念在脑海中反复地滚动,哪怕是他的本命镜出现问题的时候,和着血往下吞也没有放弃过:前辈要是觉得我打不过它,我可以拼命,大不了同归于尽。

和一只怪兽同归于尽,这是你娘亲要看到的结果吗?韩遂冷静地回复道,怪兽杀人不经过任何的思考,她和你娘并没有冤仇,只是被她身上的镜魄所吸引。

你即便抓到影兽,杀死它,它也不会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人,我们要找的是它背后的操纵者。

影兽的背后还有操纵者!甘望梅听到这里才出声问道,前辈刚才说影兽是镜川之底阴影处滋长出来的怪物,或许就是从什么夹缝处逃脱出来,你也说它没有具体的攻击目标,修灵者在它眼中都是一视同仁的食物。

镜川每隔九百九十九年才出现一次,就算是从夹缝中逃出来,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

始终停留在离驭圃,它这一路杀一路吞噬镜魄,没有离开过离驭圃的地界。

甘家家主不觉得奇怪吗?韩遂目光如电射向甘望梅身后的万旭光,万旭光犹如惊弓之鸟,被他这一扫过来,全身哆嗦,这是万家家主,是来商量联盟的事吗?万旭光生怕韩遂对他起疑,连连点头道:韩前辈,虽然万家会得饲养各种灵物,可你说的这种影兽,我们从来没有饲养过。

韩遂笑了,嘴角上扬,眼底冰冷:万家家主不要心虚,我并没有指出影兽是从万家逃脱出来的。

我相信万家没有经手,因为如果饲养这样一只实力的灵物,万家不会蛰伏到现在。

这句话说得通透,万旭光脸涨得通红,又没有办法辩驳。

这个时候不让韩遂怀疑,不让甘望梅怀疑,已经是谢天谢地,万旭光连忙又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韩遂的话没有说完:万家既然精通饲养各种灵物,那么应该也会有办法把影兽引出来,不是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万旭光,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在甘望梅面前低声下气的自己,这会儿成了所有人的聚焦点。

他生怕大家对他期望过高,而他没有实力接下这个任务,唯唯诺诺地往后退了一步。

影兽实力再强也是灵物之一,万家家主必须要帮这个忙。

韩遂一个箭步站到他身后,把他的退路给挡住了,万旭光没有办法再退,他勉强抬起头来看向甘望梅,希望对方能替自己开解。

万家家主刚才与我商议两家联手,他要献出诚意。

甘望梅自然是选择相信韩遂的话多一点,假设一下影兽背后的操纵者和扶持谢家的元凶是同一个人,万家家主应该不会推辞了吧。

万旭光的眼睛一亮:此话当真!韩遂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多半是的,离驭圃吸引不到更多的势力来你争我夺,来来去去不过是一个原因,一个十分荒谬的原因。

想来万家家主心中有数,有人说镜川之心被藏在了甘家,谁得到镜川之心,谁就是下一任的镜川之主。

九百九十九年一次的轮回,眼看就快到了,谁不想拔得头筹成为镜川的主宰?万旭光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被韩遂用一种最简单大方的语气一字不漏地给说了出来,的确离驭圃始终有这个传说,甘家握有镜川之心,所以这些年来始终人丁兴旺,成为离驭圃不可推翻的领导者。

谁的心里不服就会想,只要自己拿到了镜川之心,一个甘家又算得了什么。

可凡是出手的人下场也都显而易见,万旭光不是没有尝试过,那样巨型的嵌观丸耗尽了万家至少五十年来所有的灵力储备,珍惜材料,人力物力。

可他失败了,在甘家一败涂地,至少甘望梅并没有追责,反而网开一面,甚至到眼前愿意和他结盟。

万旭光始终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即便是落于甘家之后,受其领导,总好过一时冲动过后,整个家族尸骨无存。

行,你们既然这样信任我,把要紧的任务交在我手中,我怎么也不能推辞。

吸引灵物的手法有太多种,时间实在有限,我们就选最可靠的那一种。

万旭光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对于所有的灵物来说,镜魄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对它们而言是最好的食物,所以饲养灵物最大的消耗就是需要用修灵者的镜魄去喂食,这是一柄双刃剑,喂食多的灵物本身成长地更快,但是饲主自身的修为会因此而停止,所以掌握这个平衡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这位姑娘就有些厉害了,在饲养灵物一事上不在我之下。

他的手一指,夕霜猜到会指向自己。

水魄隐在她身体之中,万旭光既然有那样的本事肯定能看破。

她也不再隐藏,肩膀一震让水魄显出形来。

万旭光双眼放电看着水魄:这也是镜川之底幻化出来的好东西。

等一下,它也是从镜川之底而来……韩遂似乎也才刚想到这一点,水魄同样是镜川沉淀亡者镜魄凝结而成的灵物,虽然和影兽不太相同,但的确是一个出处。

姑娘,你这只灵物从何而来,影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万旭光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一下子逼向夕霜,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吧,都是从镜川之底而来,姑娘会对影兽一无所知吗?夕霜不吃他这一套,水魄的来历韩遂知道,甘望梅也知道。

她从来不加以掩饰,而且要不是韩遂从旁帮忙,水魄到现在还是一个蛋形,压根没有破壳而出的机会。

正是到了甘家吞食了傀儡镜,它才变了形,所以万旭光这种摆明要她背锅的指责,对她来说无动于衷。

夕霜微微笑道:万家家主说的没有错,我的确不知道影兽是什么,今天才刚刚听闻的。

不可能!你有这个灵物就势必和影兽有关系,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万旭光才不肯放松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一转头看向甘望梅,甘家家主,这人在你这里,你就不担心,没准影兽也是她养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准呢?夕霜气的,这人是抓着一点就死咬着不放,好歹还是万家家主,怎么做出来的事儿这么不上台面!她的水魄可不是一般的灵物,再说水魄也不需要吞噬别人的镜魄才进化成长。

脑海中的念头转到这里,夕霜愣在原地不动了。

她想到水魄从苏盏茶的镜魄之中抓出来的东西,被她自身给吸收了,所以她才有了从前不曾拥有过的镜魄内核,再不是以前零零碎碎的样子。

也就是说水魄也会吸收别人的镜魄,只是没有伤害过别人的性命。

这是因为她没有存这个心思,没有命令水魄外出行凶。

假设她不是一个好人,而水魄又唯命是从,那么需要水魄飞速成长,而又不想用自己的镜魄去喂食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水魄放出去,偷袭其他的修灵者,然后吞噬掉镜魄,助其成长。

她只能保证水魄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至于水魄是否知道影兽在哪里,她还真没有问过。

你怀疑我吗?水魄的声音突然在夕霜的脑海中呈现出来,怀疑我和影兽是一路的。

夕霜没有这个意思,她的水魄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无辜人性命的行径。

都说灵物与饲主心意相通。

她没有起过的念头,水魄也不会有,可是水魄的话让她听出其中有些端倪,两者之间应该是相互认识的。

你告诉他们,我知道有影兽,但是我没有见过。

我们虽然同是从镜川之底孕育而出,但方法不同,形态不同,出生之地也不同。

我被你无意中捡拾到,认你做了饲主。

你刚才想的不错,你是好人,我也是。

你起了歹念,我也会,所以影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找到它的饲主。

水魄的话说得很清楚,夕霜立刻原封不动把这些话全部告诉了其他人。

也就是说线索真的在你身上。

这一点连韩遂也忽视了,幸好发现得不算晚,水魄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才能找到影兽?------------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会认输夕霜再次询问水魄,水魄蹲在她肩膀上歪了歪头,看一下韩遂。

韩遂脑海中立时也出现了水魄的声音:影兽的想法很简单,她饿了自然会出来寻找食物,无迹可寻。

它会选离它最近的,实力远低于它的修灵者,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影兽既然是阴处滋养而出,天生胆小,与我可不一样。

韩遂第一次用这种方法和水魄交流,觉得有些意思:你当初为什么选的是她,而不是我?连夕霜也以为是韩遂谦让,把水魄留给她饲养,只有韩遂和水魄最清楚,灵物自己认准了饲主,旁人是很难改变的。

我刚才说了灵物不太愿意选择过于强大的饲主,因为没有把握这种饲主会不会让我们完全抹杀自己,只会单纯地成为一个工具。

任凭是谁也不会愿意承受这样的结果。

水魄用翅膀扫了扫夕霜的耳尖,看过去的时候,眼中是满满的温柔之意,她就很好,心思单纯,年轻朝气,可以与我一同成长起来。

这才是有选择余地之下最好的饲主。

韩遂边听着水魄提供的线索,边在思索着整件事的破绽:你刚才说,影兽胆小会选择实力远低于自己的,我并不认为秦云行是个弱者。

当时在场的有两个人,秦云行带着小珍,无论从哪一点来看,秦云行要强过小珍太多。

为什么影兽反而选择了对秦云行下手呢?水魄哼了一声道:虽然实力有高低之分,你别忘了还有一点更重要的。

影兽需要幻化,需要掌握到人心薄弱的部分,正陷于谢怀宇简讯中的秦云行,明显心理防线更脆,而小珍连亲生爹娘也忘记得差不离,唯一牵记在心里的人只有眼前人。

影兽总不能变出第二个秦云行,所以才会选择了实力更强的那个人。

韩遂冲着水魄点一下头,到底是同类,他看不破的,水魄一点就通。

那边万旭光还一心要用水魄说事来讨好甘望梅,这点眼力劲没有,难怪要远远落于他人之后。

夕霜把他的嘴脸尽数看在眼中,能够把甘望梅说动,算他的本事了。

不用再多费口舌,她养的这只灵物,我比谁都清楚。

甘望梅这一句中蕴含的意思,让夕霜不免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当时水魄始终不能成形,直到无意中吞噬了甘家珍藏的傀儡镜。

如今想来,真的是无意中吗?万旭光被甘望梅的冷眼冷面完全拒绝,他身上还背负着才答应下来的重要任务。

甘望梅可没有忘记这一点:你方才说要用最可靠可行的办法,那是什么?影兽肯定还会出来觅食,虽然我们无法确定它所在的具体位置,但是我们可以制造出一只特别美味的食物。

万旭光这一次是真的双眼放光,怎么说,他也能在甘望梅面前露上一手。

傀儡镜再次被取了出来,夕霜发现一直很听话的水魄有些按捺不住,几次没有经过她的命令显出身来。

夕霜轻咳一声问道:傀儡镜是不是对你们特别有吸引力?傀儡镜上的镜魄对于我们来说是无比的美味,虽然我没有杀过修灵者,可我知道傀儡镜所藏的镜魄和生者不同。

水魄煽动两下翅膀,让这人的动作快些,否则我要忍不住先冲上去饱餐一顿了。

夕霜一听这话就慌了,你吃了甘家一块傀儡镜不够,居然还想吃第二块。

不过水魄的语气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意思,她生怕这家伙一展开翅膀飞过去,谁也拦不住它。

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她单手按住水魄的背脊,边往更僻静的小院走过去。

你对怎么抓获影兽就没有一点兴趣?讲真话,连水魄也想亲眼目睹一番,只有夕霜一个人抛下那边,独自走了出来。

我出来是不想你对着那面傀儡镜流口水。

夕霜鼓着腮帮子道,万一你控制不住把傀儡镜吃了,非但得罪了甘家家主,连抓影兽的机会都没有了。

水魄这一次没有反驳,夕霜偷笑,这算是默认,默认自己会偷吃了?那边诸人全神贯注的,反而没有人留意到夕霜静悄悄地退了出来。

傀儡镜虽然厉害,万一影兽相差的距离很远,一时半会也不会察觉这些。

水魄才要伸直翅膀起来飞一圈,被夕霜抓住细脚杆,直接给抓了回来:你守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得去。

她所处的位置虽然有些遥远,换个角度大致能看到那边的情形。

万旭光把傀儡镜放在地上,然后在镜体四周画了一道又一道的符咒,最终连镜面都没有放过。

本来蒙着一层光的傀儡镜黯淡无光,再无勃勃生气。

夕霜抽眼看了看道:傀儡镜可以吸引过来的,尚未出现。

哪里有这么快,一个个全赛过神医了。

韩遂身材颀长,尽管是在人群之中,他翘首以盼也能轻易被人从一大群学生中脱颖而出了。

甘望梅重新把傀儡镜收了回去:小霜,你知道你心存疑惑,我可以给你解答。

甘家收藏的这些傀儡镜俱是机缘巧合,受人所托才打算一路跟随,绝对不会认输。

夕霜硬着头皮应了一声道:我看这镜子拿进来的时候,上头落了一层灰。

要是她没有记错,最后一次见到这面傀儡镜是在不久前,甘望梅没有过多的取用,至少这个灵物也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韩遂让夕霜尽量站在自己身后,免得被误伤。

夕霜整个人全部蜷缩在他的阴影里头,哪怕是有人这个时候想偷袭都难。

万旭光不停取出药瓶,往镜面上撒落,说来奇怪,这么多各种颜色的粉末,快落地时全部变成了正常雪花的颜色,又轻又薄,仿佛融化开就消失了踪影。

傀儡镜面不停地变幻出各种颜色,还有不同人说话的声音在重合交替,仿佛那么多人都被它蚕食了一小部分,压根没有察觉。

夕霜曾经见过傀儡镜的作用,记得第一次遇到时,傀儡镜吸取了四大家族派遣在甘家门口闹事人的镜魄。

当时的夕霜还没有这么多的历练,只看到不同颜色的气雾,没想过是抽离出身体的镜魄。

夕霜吸了吸鼻子问道:我刚才闻到一股香气,是不是我闻错了?万旭光听了这话,抬起头冲着她笑:你还真没有闻错。

香气是存在的,就是我说的能够更好吸引影兽追杀过来。

要知道能够找到心仪猎物,怎么可能亲手放弃,哪怕知道我们会布下陷阱,也抵挡不住本身的诱惑。

夕霜再次用力吸了口气,空气中的香气带着微微的焦糊,其实是更为令人食指大动。

她有种预感,影兽很快会出现,很快。

等到水魄猛地从她肩头现身,两只翅膀横扫过去,不知撞击到了什么。

夕霜发现有些不对劲,跟着转过去看,边悄声问水魄:你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又在偷偷攻击什么?我就是一个试探,没有其他的。

水魄对影兽的了解不深,不知是不是还藏了其他的本事,比如说隐身,这种神不知鬼不觉贴合到旁人身边的本事也是相当厉害了。

秦云行的本事很是不小,为什么被杀的那个人反而是她?夕霜很识趣地没有再滔滔不绝地问下去。

她心里头有惦记着放不下的事,最容易中招的。

水魄提点道,还记得吗,每个人看到最重要的事,应该也是会变化了。

她当时又正好收到了秦云行的信,信笺上写的是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那个小珍心中没有什么牵挂,连影兽也拿她没辙。

万旭光守着法术加持过的阵法之中,突然觉得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抓到影兽,找出行踪,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带回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在甘望梅面前一派扬眉吐气,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度日。

傀儡镜的背面,夕霜曾经见过,布满了蛛网,要不是她用激将法把苏盏茶气得直接出手准备,这块镜体也快要保不住了。

这会儿镜体犹如新生,光可鉴人、平躺在地上的傀儡镜,镜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等有人凑上前去查看,再次恢复成无声无息的样子。

万旭光不信邪,刚凑上脸去看,刚才黯淡无光的镜面,这会儿被翻修一新,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相互并不会融通在一起,而是不停地跳跃中。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很自觉地找到合适藏身的周围,从远处望过来,只有一面孤单的镜子在地上,谁又能了得,这当真是一个陷阱。

突然,夕霜脚底下开始震动,那震动越来越猛烈,分明是有什么大家伙由远而近,快要到门口了。

她刚想说,千万别把好不容易修缮一新的院墙再次给推倒了。

韩遂踏前一步,先动了。

他的双手向着左右分开,甘家的护院院墙好似能够看得懂他的指挥,在院门旁三四尺的位置,缓缓向两边推进,露出三个人左右的大小。

下一刻,就听到砰得一声巨响,有庞然大物从那个缺口勉强冲了进来,院墙还是遭受到一定的破坏,墙砖恢复成嵌观丸的模样,看起来活灵活现的。

这次,韩遂对这只意外闯入者,早有安排。

他跃身而起,不待影兽瞬移,身体落下,调整方位正好落在影兽背上。

影兽发疯一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横冲直撞,一心要把自己背上的这个家伙撂倒,发现这样冲撞无效后,影兽索性侧过身,经过一段路的奔跑,微微侧身撞了上去。

这一撞,其他还没有什么,影兽显出了真实的模样。

韩遂低头看,甘望梅低头看,就连夕霜见影兽显形,反而一点不害怕了,只是这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当真是影兽?------------第一百六十九章 它是凶手夕霜对这样的结果毫无诧异,灵物多半体型都不大,才方便跟随饲主前往各处。

万旭光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嵌观丸胜在数量而并非是独立的大个子。

刚才韩遂为了制服影兽那一番搏斗会让人误以为影兽的原身至少一匹马这么大,那些不过是被它吞噬掉的镜魄,一旦被擒住,显出真实大小。

韩遂抓住影兽后脖颈的软肉,把它从地上提起来,冷笑道:刚才不是横冲直撞一股劲儿,怎么不折腾了?影兽很清楚遇到了强敌,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索性装死,一动不动。

旁边的谢安在快步走过来,停在韩遂面前,依然不相信眼前所见。

就这么个灵物,能够幻化成人形不算,还能读取被害者脑海中的记忆,将其杀死。

别怀疑,就是它。

韩遂把影兽再拎得高些,低喝道,睁开眼,否则立时扒了你的皮。

影兽睁开双眸,眸色是深金中带着黑旋,扫过谢安在的时候,它仿佛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脸。

谢安在被那样冷血的视线盯住,很快明白过来,它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被其杀害者的亲人。

假的。

韩遂再次冷声吐出两个字。

夕霜是听懂了,影兽的这个形态还是伪装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甘家气场偏阴气,女弟子诸多,它在失利后第一反应是幻化成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被看破了吧。

夕霜肩上的水魄也出声了,真以为看不出破绽吗?影兽立刻把视线从谢安在身上调转过来,看向水魄。

这个时候,两只灵物的差别立显,水魄虽然看着不好相处,眼神温和,气场也令人安心。

而影兽全身隐隐发散出一股戾气,让接触到它的人非常不舒服,包括韩遂在内。

我不管你要变成什么样,既然落到我手中,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韩遂刚才手中是近乎毛茸茸的触犯,突然那种皮毛感变成了柔腻的肌肤。

他下意识地去看影兽,发现它整个形态起了变化,皮毛褪去正在逐步显出一个女子妖娆的曲线。

韩遂几乎没有多余的想法,将其高高举起再用力投掷到了地上。

影兽变化到一半,被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头脑发晕,一时之间停止了变化的过程。

只见它身体还维持着小兽的样子,脑袋的眉眼已经是个人模人样。

夕霜好像猜到影兽会变成什么样子,韩遂却没有给影兽任何的机会。

他的手指凌空在地面画了个圈,圈中地面下陷,生出无数带刺的藤蔓把影兽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

尖刺咬入它的外皮之中,它吃痛发出低鸣。

我确定它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看样子需要花费点时间。

这东西太会揣测人心,我用这个束缚住它,让它再也不能变化。

韩遂简单地向在场人解释道,以防万一,请甘家家主派遣可靠弟子在附近守住它,不能让它寻机逃跑。

前辈放心,一天十二个时辰,不会断人。

甘望梅做事干净利落,很快安排弟子过来换班,这是前辈抓住的害人之物,你们只要守着别让它跑,也别让其他人救它。

它会得辨识人心,所以也不要靠它太近,以免落入圈套之中。

万旭光一脸的得意洋洋,他毕竟是离驭圃最会饲养灵物的家主。

无论是什么来处,连镜川之底蕴育而出的影兽不也是同样手到擒来。

他在甘望梅面前成了事,脸上有光,也不担心甘家会拆台,客套了两句,又保证不会给谢怀宇机会,回万家等着见机行事了。

谢安在狠狠地瞪着影兽,他知道自己的情绪波动很大,影兽时不时睁开眼看他一眼,每一眼他都想要为娘亲报仇。

但是时机未到,没有从影兽身上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他必须要忍受住杀意。

夕霜见着谢安在脸色惨白,他肯定是反复挣扎之中,弑母的凶手就在眼前,他可以毫无顾虑,手起刀落要了影兽的性命,可他不能这样做。

甘望梅皱了皱眉道:前辈,你来拷问它,关于它的饲主,还有它到底杀了多少修灵者?韩遂看着结界处,藤蔓在影兽身上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绞紧,下陷的坑中,鲜血凝成小小的一滩:它什么也不会说的。

那前辈的意思是?甘望梅刚才也见到了影兽的眼神,明明清楚被抓就是死路一条,可影兽看他们一个一个的时候,不见畏惧,只有打量,打量眼前人能够提供给它多少镜魄。

似乎是料定了他们不会立时杀它,而它就有逃走的机会。

它并非不能开口,甘樱月说过听到过它的声音,而且没有声音如何蛊惑?我这样放它的血,最快需要二十个时辰,它血尽而亡,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它的饲主很容易感同身受,知道它在承受怎么样的折磨。

韩遂回给影兽一个笑容,要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来解救你,那么你何苦为他保守秘密。

这些话,影兽肯定全部听见了,它和水魄的能力不相上下,水魄能够想到的,影兽同样可以。

它明明不畏惧生死,却在听完韩遂的话之后,连哀鸣也一并停住了。

在离驭圃杀了这么多人,你休想全身而退,哪怕是有人来救你,我们也不会放他走的。

韩遂给了甘望梅一个眼神,示意她到旁边说话。

夕霜没有跟过去,见谢安在双手握成拳头,握得很紧很紧,贴着身体两侧,上半身微微前倾,正是在打量着眼前的影兽。

她走到谢安在的身边,低声道:它可能连个实体也没有,只能变来变去。

它是凶手。

谢安在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把话挤了出来,找不到它的饲主,我就杀了它。

杀了它就再也没有线索。

夕霜虽然知道影兽是个十足的坏家伙,毕竟她也饲养了水魄,要是哪天她派遣水魄出去做事,水魄被对方拿住折磨,她会怎么做!你才不会让我去杀人放火做坏事,所以没有可比性。

水魄传声给她,怎么能把堂堂正正做灵宠的它和眼前这只杀人如麻的怪物相提并论!水魄很生气,急于给夕霜一点清醒的警示,而且我又不贪吃,更没它这么笨。

影兽应该是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视线与水魄相互碰撞到。

水魄不带怕的,扬起脖子,轻描淡写地与它对视。

它是不是因为饲主太坏,才会杀人的?夕霜发现这个问题是关键所在。

当然不是,你看看那些嵌观丸,还有更早接触到的灵物,那些才是对饲主唯命是从。

所以。

尽管嵌观丸也很可恨,韩遂也没有为难它们,只是收编过来,再送进阵法,用来替甘家看家护院。

水魄轻轻挥动着翅膀,给夕霜解惑,而影兽不同,它天生嗜好吞噬修灵者的水魄,无论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全部只是它食物的一部分。

所以它杀人是自愿的。

夕霜对影兽最后残存的一点同情荡然无存,和饲主没多大的关系。

是,它这样的灵物,饲主能够局限的范围不大。

但是它选择出现在离驭圃,这一点应该是它饲主的要求。

水魄见影兽再次开始在藤蔓的控制下挣扎,全身被扎得鲜血直流,让我告诉你,刚才抓住你的人有多厉害,你最好还是省省力气,保着这条小命。

影兽形若癫狂,根本听不进去水魄的劝告,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并且回过头去用嘴巴去咬身上的藤蔓。

在旁边守着的甘家弟子有些发慌,看起来十分牢固的藤蔓被影兽直接扯断了十几条,包裹住它前腿的差不多全给它扯断了。

姑娘,它会不会跑出来吧,要不要我们控制做它?有人向夕霜求问。

夕霜还当真是一无所知,刚才韩遂说了,这个阵法足以能够控制住影兽,在放空它全身血液之前,它逃脱不出去的。

很快,夕霜发现自己错了,影兽的身体猛地暴涨了起来,把原本空荡荡的结界全部给盛满了,而缠绕在它身上的藤蔓纷纷往下落。

不行,它要跑出来了。

有一名甘家弟子不听统一调派,伸出手中的长枪,用力抵住了影兽,锐利的枪尖跟着也刺入了影兽脑袋的皮层底下。

快松手!夕霜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可她听到韩遂所说的,不能离影兽太近,否则谁也无法预计会出现什么情况。

手执长枪的甘家弟子,刚才一脸的惊慌失措,眉毛眼睛全糊在一起,瞬间她的表情变了,眉眼松开,嘴角甚至还弯弯上扬,她把长枪往后撤走,语调温柔道:小弟不哭,姐姐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夕霜心中好似有一面小鼓在咚咚地敲,敲得强劲有力,她想要伸出双手去把耳朵堵上。

而那个甘家弟子连手中的长枪也不要,哐当往地上一扔,朝着影兽的结界伸出了双臂。

不要!夕霜彻底明白了,哪怕是通过武器接触,影兽一样可以读取对方的心声,找到对方的软肋,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安在一个箭步上前,把那名甘家弟子给拦住:胡闹什么,你们家主的话全给忘了吗!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见谢安在拦着,直接又对他出手了:你给我让开,我要见我妹妹。

夕霜拍了拍脑门,这个影兽怎么比她预计地还要聪明,还要厉害,哪怕自身因为被束缚无法变幻,它依然可以控制住眼前人的脑子,让他的眼睛产生幻觉,同样可以看到生命中最为牵挂的那个人,把没有说完的话,没有做完的事,了了一件心愿。

------------第一百七十章 强弩之末茶月,别过去!身后的同门左右上前把这个要坏事的给架住了,你醒醒啊,哪里来的妹妹,你妹妹三年前就死了!甘茶月哪里听得见旁人的劝解,她只知道往前再走个五六步,就能把陷入危险的妹妹从泥坑里抱出来,她能够为妹妹做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

她曾经因为没有努力,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她不能再失去妹妹了。

甘茶月全身镜魄爆发,把两个同门振飞出去,刚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发现自己的行动被牵制住了。

谢安在的镜魄之光照在她身上,夕霜趁着机会从身后把她硬生生抱住,用力往后扯了二三十步,两个人一起往后栽倒,甘茶月还正好压在了夕霜的身上。

夕霜气得直磨牙,甘望梅就不能派些靠谱的弟子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全有问题。

这个甘茶月更没用,明明知道影兽有那样的本事,还冲到面前去被控制。

这个脑子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大概是因为脱离开影兽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外,甘茶月猛地清醒过来,发现不得了,非但她摔在地上,身体底下还压着一个夕霜。

眼下甘家谁不知道家主跟前也就这个夕霜能讲得上话,连白衡齐也不管用了,这要是把人给得罪了可不得了。

你给我下去!夕霜离得近,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恢复神智清明,既然恢复了,怎么还压着不松开,真是不知死活。

甘茶月红着脸,手脚并用爬起来,又来搀扶夕霜。

夕霜心说,我还没那么娇贵,自行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妹妹不在了?虽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甘茶月一听夕霜的问题,大致能够了解:她五岁的时候,出了意外夭折了。

难为你还记得她。

夕霜没有要和她计较的功夫,指着那边差点逃出生天的影兽,如今,你比谁都更清楚它的厉害,所以你负责带人看守住它,换班也不许走,直到它服软求饶。

甘茶月一听这话又是欢喜又是犯愁,欢喜的是夕霜没有要告状的意图,犯愁的是接下来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日夜不分地看守影兽,她不知自己能够撑得住几天。

你也瞧见它全身被禁锢住,撑不过两天两夜,这是你最大的极限。

夕霜有模有样地拍了拍甘茶月的肩膀,回头我会给家主说明你的功劳。

甘茶月连忙过去把长枪捡起来,又瞪了几个站着发愣不动的同门:家主命令我们来做什么的,看守影兽啊,围成一个圈,离它远些,加强防备。

无论它发生什么,只当看不见听不着,否则我刚才差点中招就是你们最好的下场。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夕霜几乎要为甘茶月鼓起掌来,原来这人挺会说话的,至少那些同来的十分配合听话,重新把影兽包围在其中,背对内,面朝外,看不见影兽做的小动作,心神就不会被影响到。

谢安在本来以为甘茶月发疯一样,接下来有一场苦战。

他肯定不愿意伤害对方,必定有一场胶着战。

结果让夕霜三言两语给解决妥善,连他也不禁为她叫好,也难怪甘望梅特别看重她,有些能力仿佛是天生存在的,别人脱了鞋也赶不上。

你刚才看着也有些不对劲。

夕霜安排好了守卫,拉了下谢安在的衣角,让他跟随自己离开,想你娘亲了?谢安在不对她有所隐瞒,点点头道:我想着,要是我中了招,会看见谁,娘亲还是你?夕霜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这个档口不能随便接话,只当听不懂:我明明记得韩遂在的,怎么影兽有异动的时候,他不在场?韩前辈是几时离开的?谢安在也刚刚察觉到,布了结界把影兽困住的韩遂,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哪里知道,他也没说啊。

夕霜对韩遂这神出鬼没的身形有些掌控不住,他连招呼也来不及留下,说离开就离开,应该是发觉了更为重要的线索。

看这边能够维持,暂且全身而退,回来再另作解释。

夕霜越想越不对劲,她重新跑回到关押影兽的结界旁,甘茶月见她走了又来,眉毛动了动道:还发现什么问题了?韩遂,你们有没有看到!夕霜不信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会一个也没有察觉到。

那位前辈离开了。

果然人群中有一个声音答道,那时候,影兽暴走,我们正在拼尽全力挟制住它,我也是眼角余光见到他安静地离开,本来以为他很快会回来的。

实则,韩遂依然没有出现,夕霜站在原地转了个圈,还是没有见到韩遂的身影。

要不去院门口问问,是不是出去了?甘茶月脱不开身,开口建议道,家主也派了人在院门口守着,那边形势没有那么严峻,他们应该能够看到。

夕霜默默想说,韩遂要是直接遁形,别说院门口有几个甘家弟子守着,便是甘望梅亲自守着也未必能够察觉到韩遂的去留。

尽管是这样想,两条腿不太听话,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就去了,谢安在主动跟随在她身后。

你要好好盯着影兽才行。

夕霜的目的是确定一下韩遂的去留,没有危险,没有难度,无须要谢安在时时刻刻跟随,反而是影兽那边,再来几个人也不嫌多。

这么些人看着,不差少我一个。

谢安在看过来的眼神格外柔软,而你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就算甘家目前还算安全,然而一步一步走下去的结果都不一样,我不放心你。

夕霜面对这样的语气,反驳的话全梗在嗓子眼里。

谢安在的心意一片,她哪怕不能够接受,也不能够随意糟践:你跟着也好,背后总要有个人,过招的时候才不心虚。

两人匆匆来到院门口,果然一问三不知,守门的甘家弟子谁也没有见到韩遂离开过。

越是这样,夕霜越是相信韩遂不在甘家的范围之内,他必然是出去单独行动了。

抓住了影兽,本来是一件大事,能够在这时候把韩遂引走的,肯定也是另一种重要。

夕霜没有固执地非要问出个东西南北,没有答案,表明韩遂是安全的,他心中有数,行事稳重,不会出事的。

等到她一转过身来,苏盏茶站在离她十多步的距离,下巴微微抬起,倨傲地看着夕霜:你在找什么,找韩遂吗?那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派他出去办事,他没那么快赶回来。

夕霜的眉毛快要打劫了,这位苏前辈动不动就让韩遂外出办事,一件件显得那么独特神秘,她可以对这些都没有异议,但是挑着这样重要的日子,就有些故意之嫌。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间,你还让韩前辈外出办事,是何居心!旁边的谢安在停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

必须要把苏盏茶的一个个念头拦截下来,否则就变成别人始终在为她收拾烂摊子。

什么强弩之末?我听不懂。

苏盏茶在谢安在身上察觉到本来属于自己本命镜的气息,怎么会跑到他身上去了?谢安在见苏盏茶突然不说话了,一双眼在他身上反复打量,莫名有些心慌。

我问你个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

苏盏茶放低放软了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我和你素未平生的,你身上怎么会有我本命镜的气息。

夕霜心里咯噔一下,旁人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很清楚的,这是她从苏盏茶体内抽取出来的一部分镜魄,本来是可以原封不动返回的,结果被水魄吃得一干二净,连渣滓也没有留下来。

你别这样看我。

苏盏茶看在韩遂的份上,对她的说话语气温柔地多,这人身上的问题,你要是知道答案,你也可以说。

只是相似,普天之下有人用相同本命镜也不算是奇怪的。

毕竟常用的人名这么多,家主为了怕孩子写名字费劲,换了回去,以后随时都可以再换回来。

夕霜咳嗽一下,看对方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答案扑面而来,哪怕是她按照实情全部说清楚了,做到了,对方一心要挑刺的话,还是能够找到问题。

不,相似的本命镜我见过,明明不是双生子,取出来的本命镜看着却是没有两样。

夕霜的目光紧紧锁定两人,直到他们进了商场,她立刻再联系钢铁侠,还需要跟着进去看个究竟吗?不用,你是镜师应该清楚,要是朝夕相处的两人同时选定了一件随身可带的,只能说明一点。

谢安在没有停顿一口气往下说,这只灵宠的体积不大,很可能已经被带走了。

夕霜的眼睛瞪圆,那就是说影兽还不止一只?如果我们不进去,他们会不会紧张?夕霜扯住谢安在的衣袖,不停地反复,他们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只要看牢影兽,不让它挣扎逃脱,答案很快能够揭晓出来的。

谢安在被夕霜的镇定感染,这会儿内心风平浪静的,他生怕夕霜在苏盏茶面前吃亏,特意把椅子搬过去,放在她的手边,苏前辈要说多久,椅子需要吗?苏盏茶摇了摇头,是不是她离开得有些久远,总觉得与人相处时会产生些格格不入。

苏前辈。

夕霜喊了一声,对方好歹抬眼看她了,韩遂被你借用是可以,可我们也想知道大热天的,他去了哪里?他没有义务为你们做这做那的,也不用做什么都必须要报备。

谢安在以为自己会对韩遂有所偏见,甚至不喜欢这个人。

方才见他抓影兽时的动作,熟练地简直不像是第一次,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个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说来可笑苏盏茶没想到夕霜敢在甘家和她叫板,难道旁边带着个不入流的修灵者就想赢了她,她还不想接下这个挑衅,免得遭人污垢,说她欺负晚辈。

两人的辈分何止差了七八,想到这里,苏盏茶垂了眼帘冷笑,她和韩遂要做什么,几时轮到这个黄毛丫头来管头管脚了。

甘家有求于我,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苏盏茶漫不经心地扬起手来,她的人美,手也好看,纤纤玉指在光线下更白皙修长,我要是走了,你们的处境会很糟糕。

夕霜双手往身后一背,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听她说,脸上没有一丝惶恐。

苏盏茶见这个吓唬不住她,仔细一想她在外头长大,怕是对甘家没有多大的感情,才会这样不放在心上:这里没有人可以困得住我,即便是甘家家主。

那你怎么不走?夕霜一脸的无辜,还真是敢问。

苏盏茶愣了愣,她为什么不走,还不是因为没有找到更适合落脚的地方。

她停留在一处,自然是要找条件最好的地方,离驭圃中甘家一家独大,甘望梅又是个不拘小节的家主,什么都是最好的供给过来,没道理放下这些风餐露宿。

没有人得罪我,我就不会走。

苏盏茶为甘家出过手,尽过力,哪怕是在韩遂的要求之下。

甘家欠着她一份大大的人情,她眯了眯眼道,你是不是想得罪我试试看?尊老爱幼,你是前辈,我肯定是尊重你在先。

夕霜的话未落,苏盏茶一巴掌把面前的案几拍碎半边,她假装不懂为何会引怒对方,甘家家主是个最讲道理的,只要不是甘家的敌人,来了请坐,要走相送,大方利落,这份心胸谁又能比拟?所以苏前辈当真要走,我们一定好礼相送。

甘望梅打发了手中的琐事,过来找人商议,走得不远不近中,听到夕霜的这一番话。

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差点迈不开脚,她很清楚夕霜对自己的印象有多差,这一次夕霜回归,时日虽然不长,却一起经历了不少。

无论这几句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甘望梅鼻端发酸,眼角湿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走!我不会走!苏盏茶再次被激得怒火中烧,只有她自己要离开的道理,怎么听来听去成了她要被甘家利用完了赶出门去。

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出现的。

苏前辈不走,那么甘家只会当成是贵宾相待,只要能力所及范围之内,有求必应。

甘望梅大步过来,圆了场子,又给苏盏茶放置下台阶。

苏盏茶的脸色大好,冲着她点点头道:还是家主心中通明,不似有些半大孩子不懂事。

甘望梅嘴角一挑,给夕霜个眼色,让她见好就收,只担心夕霜脾气倔不肯听话。

谁料得,夕霜没有二话,给苏盏茶行了礼,无声无息地带着谢安在退了出去。

苏盏茶脸色的得意之色才浮现上来一点点,立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她把夕霜唤进来是有关本命镜的要紧事要问,怎么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这人又走了!当着甘望梅的面,她还不能拦着人,意识到这是夕霜故意所为,气得牙根疼。

谢安在跟在夕霜身后,见她一出来直奔影兽被困住的位置而去:你不用太担心,这些甘家弟子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我就是不放心。

夕霜说的是心里话,连秦云行都能杀死的,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的灵物。

方才说影兽可能不止一只,那么按照体型来看看,这只绝对是小只的,怕是大家伙来了,不知谁能够扛得住。

甘茶月一脸警惕,依旧双手握紧长枪,在一边掠场,只要谁离影兽近些,立马被她的长枪刺中手臂,吃痛之下,很快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些甘家弟子倒是很听从她的命令,有些手臂被刺出血,还是坚守在原地。

刚才甘茶月中招后是什么情况,这些人全看在眼里,谁也不想成为放走影兽的罪魁祸首,怕是一旦出了问题,这辈子在家主,在所有同门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姑娘,谢家少主,你们回来了。

甘茶月嘴上动了动,双腿仿佛是牢牢扎根在土里,纹丝不动。

夕霜见他们这样缜密仔细,放下心来:影兽不止一只,要堤防其他的前来偷袭。

还有多少只?甘茶月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抓到一只压根不管用,还会出现更多!到底有多少只,我说不好。

夕霜认定一件事,他们费劲抓到的这只不是杀死秦云行的那只,实力明显摆在那里,这只最多和秦云行来个平手,所以越发要小心行事。

小珍不在。

谢安在忽然没头没脑地插话道,始终没有见过小珍。

兴许和韩遂在一起。

夕霜脱口答道,她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小珍和韩遂几时会一同出门了?那位苏前辈也是奇怪,为什么不肯把韩前辈的下落明确告知,宁愿让我们反复揣测猜忌。

谢安在看得出两个人之间噼里啪啦的火星,苏盏茶是高高在上的前辈,而夕霜丝毫不见示弱,无论实力如何,气场上不带输的,她刚才说你和她的本命镜是一样的?别听她的。

夕霜心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本命镜长什么样子,萤火虫聚集都了一起固然还能够发光发热,外人看来是个什么形状可就不好说了。

你可曾见过她的本命镜?谢安在边问边碰触了一下体内的长命富贵镜,反正他不曾听过离驭圃附近在这些年来有谁也炼制出相同的镜体,只他独一份的。

见过,日月花枝镜,非常厉害。

夕霜在谢安在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她把能够召唤出来的镜魄全部提拉到体外,尽管内核比鸡蛋大了些,与正常修灵者的镜体依然没有可比性,她说两人的本命镜镜体气息相同,我怎么觉得她有些高估我了?这个是你的镜魄?谢安在慢慢走上前,大概是他对夕霜实在无害,镜魄没有发射出本能的防御之态,由得他离得近些再近些,你是不是遭遇过什么才变成这样的?我还能遭遇什么,这还是努力修炼下的成果。

先前在天秀镇的时候更加细碎,连比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都找不出来。

夕霜定眼看本命镜的内核,发现其中隐隐有花纹,她反而看不清楚。

这是不对的!谢安在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与身俱来无法凝结镜魄成形,这还是最近才有所改善的。

对啊,正是这样。

说来可笑,我能够为他人炼制本命镜,却无法为自己。

夕霜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残缺,并没有自爱自怜地放在心上。

可我见过你的镜魄,并非是这样残缺不堪的。

谢安在把让他震惊的部分说出来,尽管那时候你年纪小,可我见到的镜魄是很完整的,你还特意给我看过,我记得很清楚。

你记错了。

夕霜温和地驳回了他的话,真的一直是这样。

怎么可能,一个本命镜是四海瑞花镜的娘亲,绝对不会有个镜魄残缺的女儿!谢安在越说越是详细,你娘亲的四海瑞花镜非常华美,而且被她的镜魄照过,心境祥和,身心适宜。

你见过我娘的本命镜。

夕霜一下子抓住了谢安在话中的关键点,在她的记忆中,娘亲已经不像是一个修灵者,甚至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修行过,只在发现她的镜师天分时,嘴上指点了几次。

见过,她离开离驭圃的时候,做了件事。

谢安在正诧异夕霜怎么把重要的过往全给忘记地一干二净,有人疾步走了过来。

他认出是与娘亲相同遭遇的那个甘樱月,方才闹得有些不愉快,甘樱月显然是来找人的,一下子视线锁定在他的身上。

谢家少主,你在这里。

甘樱月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谢家主母的死因是什么?致命伤是什么!谢安在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不知她刚才一脸拒绝的样子,怎么这会儿主动又来询问了。

不过,他的脾气好,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了她。

夕霜见甘樱月根本无视她的存在,不过眼底的惊恐不像是伪装,倒是没有再计较的意思:你和谢家主母的伤处,我都见过,看起来还不太一样。

你是想到什么要紧的细节了?伤我的那只怪物,是公的。

甘樱月生怕这话说出来,对方不相信,只差要上前拉住夕霜的手了,我和你说过的,它的脸露出来时与我死去的娘亲是一样的,后来伤了我以后,它发出过声音,我能够确定是公的。

谢安在艰难地接受了甘樱月提供的线索,回头询问夕霜:这灵物还分公母的吗?你养的那只水魄是公的母的?夕霜听到脑海中,水魄出声了:我不是母的!这一次,是夕霜不淡定了,她还真没有想过水魄是公的母的,以前遇到的无论是竹节星还是嵌观丸,完全没有什么差异。

水魄既然这样说,可见还是要区分的。

水魄也是公的,它刚才告诉我了。

夕霜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起来,一只饲养在身体里的灵物,居然是公的,也不能怪她想太多了。

甘樱月一听夕霜的话,好似松了口气道:我总觉得有什么没说出来,思来想去的就是这个了。

你的意思是说,偷袭谢家主母的影兽是母的?夕霜被绕来绕去的,总算能够理解甘樱月话中的意思了,一公一母,加上他们抓到的那只小的,一家子算是齐全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要报仇小珍不在,唯一的目击者不在,夕霜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刚才下意识说了小珍被韩遂带走,加上甘樱月的话,前后呼应拉扯出新的线索。

难道说韩遂先一步发现了什么,所以出去追查了?苏盏茶可是口口声声说的是她把韩遂派遣出去,为她做事的。

如果这不过是苏盏茶故意说来气人的呢?夕霜的眼睛一亮,韩遂查找线索的时候,只带必要的人,也不会留太多的话。

他的实力超凡,自恃又高,不会出现危险,查完很快回来。

她不应该怀疑韩遂的,不该以为韩遂是个耳根子软的男人,会这样听苏盏茶的话。

先前的误会只是因为苏盏茶说了容易让人误解的话,而韩遂还是那种不会主动为自己辩解的性子。

夕霜啊夕霜,好歹你们相处这么久的时日,怎么还不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夕霜用力握了握拳,真想把自己敲得更为清醒些。

眼下这样纷乱的局势,一定要把问题化繁为简,用最单纯的办法来解决。

韩遂不是也这样教过她,她还就不长记性了!你要相信我的话,那只伤我的怪物,非但差些要了我的性命,它还冒充我娘亲,我不会原谅它的!甘樱月咬着牙道,无论以前,我说错过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你这次要相信我的话。

没有甘樱月的提醒,夕霜还真想不到,影兽这样的灵物居然还分公母。

可听甘樱月说来,又觉得合情合理。

甘樱月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恨的是有人她他心里的伤疤,连同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兜底露出来,才让她耿耿于怀。

你放心,既然要抓,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只。

韩遂已经寻着线索去了,他出马应该没有问题。

夕霜在心里把韩遂的举止行为一捋到底顺顺当当,差点上了苏盏茶的当,还真是不能什么都相信。

甘樱月一听是韩遂前去抓捕,顿时放心,放眼望去,离驭圃还有谁比韩遂的本事更大。

她这时候选择和夕霜一条心,拉着其衣袖,低声说道:那你要小心那个姓苏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夕霜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仅仅是苏盏茶的那张脸,已经是大部分女人的公敌,更别说苏盏茶一住进甘家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

多半人不知道她的来历和本事,只觉得家主留此人在这里是个祸端,要知道苏盏茶没有来之前,离驭圃一片风和浪静,还真是赶的巧。

谢安在听完两人对话,确定甘樱月提供的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他不求其他,只要为娘亲报仇,影兽为了维持自身的灵力提高,不惜滥杀无辜,这样的灵物,无论是谁养着都其心可诛。

只是他先前要同夕霜说的话,被甘樱月直接打断,这个时候,再要说起,觉得时间气氛都不太合适。

更何况甘樱月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多一个人,更不方便开口。

夕霜没有想谢安在会说什么,所以没有追问,甘樱月继续再说,苏盏茶所谓的受伤之后,有多难伺候?甘家弟子大部分都受过其指责训斥,诸人心中不服,在家主面前又敢怒不敢言,寻思着找个机会要把这人撵出甘家。

夕霜听到这里,低声笑:是不是就像要把我赶走,是如出一辙。

甘樱月脸一红道:你又不一样,既然已经言和,又何必提那时候的事情。

外人总是外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夕霜没有说破,甘樱月曾经眼里看她,又何尝不是外人。

那几个人守着影兽,我要过去看看都不让,说是没有家主的命令,任凭是谁也不行。

甘樱月从那边过来受了一肚子的气,曾经她是白衡齐之外最受家主重视的甘家弟子。

受了个伤,休养了段时日,连甘茶月都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除了和夕霜联手,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最快速度让自己恢复到原位,这也是她选择夕霜的原因所在。

影兽很危险,甘茶月小心谨慎还吃过亏,才会更加警惕,不让他人接近,也是为了你好。

夕霜一听这话,马上明确甘樱月态度转变的原因。

怎么突然就过来要言和,想必是眼见着连甘茶月都陵越在其之上,心有不甘,想要把属于自己的重新再拿回来。

只有破了影兽的案子,甘樱月才有更好的机会,而且甘樱月本身又是受害者,追查到底的目标更加明确。

那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一眼,说我只需要看一眼。

甘樱月低声下气地询问道,毕竟我是见过影兽还生还着的人,受害者中远远不止我和谢家主母两人对不对?这一点夕霜没有要隐瞒任何人的意思:对,在外面发现不少被其杀害的尸体,影兽杀死修行者,夺取其体内的镜魄吞噬,为自己增长灵力,以此为食。

留下来就是隐患,所以必须要抓到它们。

让我去见一见影兽,你可以带我去的。

甘樱月失望地见夕霜对着她摇摇头,怎么不能!你说不是你帮忙抓到的吗,家主一定不会拒绝你去接近调查,甘茶月也没这个胆子。

可我不能带你去,这是家规。

夕霜直视着甘樱月道,你能提供线索,是很好的。

可你暂时不能接触影兽,否则,你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不怕受到伤害,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甘樱月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怎么做,也没有办法打动夕霜,表面的求和瞬间被她打破。

她几乎是紧紧地抓住了夕霜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她,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我已经求你了!求她什么?你可以同我直说。

甘望梅突然现身。

甘樱月吓得松开手,踉跄着退后,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要去见影兽,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除了茶月那一小队人,你和她争论不休,又有什么用?甘樱月支支吾吾,心虚地答不上来。

甘望梅已经到了她跟前,低头俯视着她的脸:你说影兽分公母,那么确定我们抓到的这只,应该是小影兽。

公母两只尚且还留在离驭圃,为非作歹。

可这样关键的线索,你怎么早没有想起来!家主,我受伤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真的是刚刚才想起来。

她一开始用娘亲的声音与我说话,直到后来,差点杀死我之后,才恢复原来的声音。

甘樱月拼命想为自己开脱,越是着急越是结结巴巴,一句话说了三四次,才勉强能够听得清楚,家主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否则我也不会来找夕霜,我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是给你娘亲一个交代吗?对她曾经是甘家的弟子,却被逐出甘家,心有不甘。

所以觉得这次机会,是为她洗白翻身,最好的时机。

甘樱月的表情,一点也瞒不过甘望梅的眼睛,你这些年在甘家勤勤恳恳,也是为了等这一天,那么我可以先告诉你,关于你娘亲被逐出甘家的理由,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

甘樱月听了心中一慌,总觉得这个理由一旦说出来,娘亲在她心里的形象会大打折扣,可她阻拦不了甘望梅,她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勇气。

你娘亲的确很厉害,在同辈的甘家弟子中,也算是个中楚翘,和你在同辈中的位置差不多。

只是她不甘心被其他人压制,所以犯了家族中的禁忌。

她打开了家主之外,谁也不许碰触的东西,以为可以自行修改弟子谱,可以为自己证明存在的价值。

可惜,被弟子谱上的姐姐反噬,灵力大损很难再复原。

非但如此,她犯了家规,自然是会被弟子谱除去姓名,逐出甘家。

这些就是当年的真相,说出来也不过如此。

甘望梅毫不留情地统统说了出来,眼见着甘樱月的表情从失望到绝望,最后双手捂住脸,不敢面对,从你进甘家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谁,我想你放下,想你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从新开始。

可我给了你机会,你并没有珍惜。

家主,我错了我错了。

甘樱月双腿发软,渐渐跪行在地,一只手拉扯住了甘望梅的裙角,扬起脸来,哀声求饶道,家主,我虽然想要追寻真相,可我并没有觉得娘亲是被陷害还是被冤枉的,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知道缘由了,我要补偿,我要替娘亲补偿,我要……够了,你说够了。

甘望梅的手重重按住甘樱月的肩膀,你背着我做的那些手脚,真以为我不知吗?衡齐与你一同出任务的机会多,他看到的也更多,他没有揭穿你,是因为觉得你对甘家还忠心耿耿,即使有些心机,也可以忍受。

可你挑唆同门针对夕霜,又传播谣言说我将本来要传与白衡齐的家主职位,偏心留给夕霜,让大家对她心存敌意。

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甘樱月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上话了,在甘望梅的炯炯目光之下,她说不了谎话,可真实的过程,她又不敢说。

夕霜不和你计较,不说明你没有错。

甘望梅一松开手,甘樱月整个人扑行在地,一动不动,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出去寻找影兽的下落。

但凡有线索立刻回报,如果是通过你的线索,你的双手,抓获影兽,那么先前做错的那些事,既往不纠。

否则的话,我不能担保你的下场是否会和你娘一样。

甘望梅沉声说完这番话,甘樱月恭恭敬敬对她磕了一个头,咬着嘴唇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她听明白甘望梅的话,用最近距离的机会找到影兽。

这样的话,危险近在咫尺,可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渔翁之利夕霜看着甘樱月离开的背影,她同样听明白甘望梅的命令。

这是要甘樱月以死的代价去寻找影兽的线索,她不能说甘望梅的命令是错的,即便甘樱月没有做错任何事,身为甘家弟子也必然有需要牺牲的时候。

想想甘茶月被影兽控制后,如果不是及时拖了回来,在与小影兽的接触中,已经身受重伤。

在内与在外,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运气和实力,双线并行,只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甘望梅淡淡扫了夕霜和谢安在一眼:你能看清楚她的动机,为什么没有及时揭穿她?她是甘家弟子,正如白衡齐所言,她对甘家至少是忠心耿耿,针对我,也只是不服气。

夕霜面无表情回道,私人恩怨,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她不是也这样想吗?我出来找你正是要同你说,刚才我感应到衡齐一点点的镜魄波动,稍纵即逝。

能够确定一件事,白衡齐和他带走的那些弟子应该还活着,但是因为特殊原因,他与本族相关的联系纽带,被拦截斩断。

我在考虑,是否要增派人手前去援助?还是再继续无声中等待。

甘望梅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道,衡齐,我没有看错他,他是我身边最可靠的那个弟子。

夕霜突然有个念头,白衡齐虽然是在前往谢家的途中失踪联系不上的,未必就是谢怀宇动的手,外面还有两只影兽作祟,能够任意改变形态,渗透进每个人心底深处的秘密,如果白衡齐一行人,遇到的是影兽呢?心念一起,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立刻和甘望梅说了,先前不知道影兽,更不知这样的怪物还有几只,也难怪外面尸体多起来,不止一张嘴等着要吃。

等韩前辈回来。

甘望梅一贯的冷静在这么无休止的变动中尽数瓦解,她甚至没有夕霜考虑得周全仔细,这些本来应该是她先想到的才对,等他回来,必定会有线索。

那么别让甘樱月去了。

夕霜是讨厌甘樱月的性格不错,可这人罪不至死,背负着家主的命令,心里头还藏着怨气,怕只怕是有去无回。

她做了很多错事,不仅仅是针对你。

甘望梅倒是没有发火,温和地解释给她听,针对你只是个幌子,她对白衡齐也下过手,衡齐机灵,没有让她得逞。

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思,甘望梅哪里会不懂,是要排除异己,留在家主身边。

要是家主没有第二个合适的候选人,那么她就是理所当然承继家主之位的那个人。

说起来正是巧合,她的娘亲当年同样不择手段,一心要排挤铲除我。

要不是你娘警惕,我早就着了她的道。

甘望梅见夕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她要说的,既然我认出是她,为什么要收她入门,又为什么要对她重视?夕霜还藏着半句话,你连亲妹妹也可以逐出,这样的人反而留在身边,养虎为患!如果换了是她的娘来当这个家主,未必当不好。

太平之时很多人可以胜任,怕只怕风雨飘摇,不知定数,一个错误的决断会害死很多人,甚至让整个家族为之毁灭。

甘望梅不用再举例,一个邱家,一个余家,已经太能够说明问题。

那要是韩遂一直不回来,任由白衡齐迷失在外头,我们这边联系不上他,没准他心急如焚等着援助。

夕霜的焦急不是装出来的,在她的眼中,白衡齐首先是个甘家弟子,其次再是与她的那些渊源,更何况白衡齐不是孤身前往,还带了其他的甘家弟子。

你方才说他们运气不好,遭遇到了影兽的攻击。

甘望梅略一沉吟道,我们目前只知道影兽会读取对方的记忆,从而变幻出各种人形,再趁其不备,痛下杀手。

夕霜用力摇头道: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甘望梅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你是说,影兽不应该是这样的?影兽或许能够读取一部分的记忆,可是要万千变化多么难,再加上记忆中,人与人的容貌相差有多大,一点点不同,至亲完全可以分辨得出来。

为什么甘樱月认不出来,连谢家主母也认不出来。

夕霜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影兽根本不会变幻,它能够做的是让对方产生幻觉,看到心中所想所念,这个时候只要本体在想,它根本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甘望梅完全听明白了,难为夕霜换了个角度去想,反而更说得通。

影兽,影兽,夕霜口舌微动把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再清楚不过。

影兽仿佛是一面镜体,从对手脑中把所念所想倒影过来,再看到的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连自己也没有办法看破的其实只有自己。

还有,在谢家的时候,几个人全部落在一个叫做无凝烟的地方,实则他们压根没有离开过谢家,被困住的是是思绪。

这一点和影兽的本能也十分相似。

会不会影兽就是从谢家放出来的,有人背后指点,给了谢怀宇这种灵物,多加利用,才让谢怀宇突然之间有种掌握大局的优势感。

夕霜说到这里,看向谢安在,她的眼神坦荡磊落,这里没有怀疑,只有问题,你答得上来最好,答不上来也没有关系。

我不会有所隐瞒的。

谢安在本来还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夕霜一番话说完,他信服地挑不出错来。

夕霜犹如亲眼所见,把那些漏洞全给补上来。

你说你见过无凝烟三字,是在你爹的书房一幅画上,而这幅画从你小时候起,就挂在那里。

你仔细想想,真的是小时候吗,又是多小的时候?夕霜擅长捕获细节,对别人说过话又过耳不忘,而且她总是能够抓到话语中的关键所在。

我已经记事了,总有个五六岁的样子,再早之前是否也见过此画,我说不准。

但我能够确定五六岁的时候,画上的字就在的,印象很深刻,不会出现偏颇。

谢安在抢过地上扔着的枝条,在松软的土地上勾勒出无凝烟三个字,看得多了,笔风也能学个轮廓大概。

他们见过的界碑上是不是相同的字体?这一点,只有韩遂或者白衡齐才能够回答你,其他人没有去过无凝烟。

夕霜再次假设道,要是谢安在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么谢怀宇书房的那副画就是钥匙,甚至那副画本身就是一扇门,可以接通到其他地方。

包括影兽应该也是从这条通道传送到了离驭圃,途中全程无人知晓,才能够弄得人心惶惶,措手不及。

影兽在谢家。

甘望梅眯了眯眼,眼底一抹掩藏不住的阴霾。

谢家养不起。

夕霜说了句实话,否则也不会由得影兽跑出来到处觅食,等于是提前把杀手锏暴露在了其他对手的面前,要么是影兽的实力太强,管辖不住,要么就是谢家不愿意牺牲自家弟子,放出影兽自给自足。

谢安在低头苦笑道:小霜的话不错,谢家外强中干,入不敷出。

要不是我娘这些年一直拆东墙补西墙,连地窖中珍藏的最后一批制镜材料和名贵药材也要拿出去变卖了。

谢家到了要变卖东西的地步!甘望梅耳边炸过一个响雷般,谢家这些年韬光养晦的,没有一点损耗,怎么会落魄至此?族中消耗非常之大,开始的时候娘亲还扛得住,渐渐的,两人见面就是争吵。

即便是刻意瞒着其他的弟子,又怎么能够瞒得住我的耳目。

谢家这些年的确是夹着尾巴做人,按理说能够存下一大笔资源,可是全没有了。

谢安在察觉到身后有人,一转身见小珍探头探脑地躲在树后面,你去了哪里,我们以为你跟着韩前辈出去办事了。

小珍脸色发白,双手背在身后,不知是要掩藏什么。

甘望梅这种时候尤为谨慎,一个转身已经绕到了小珍身后,把她手中的东西抹到了自己的手里。

还给我!小珍的手一落空,那表情好似天要塌了,她嘶喊着扑上去,又哪里是甘望梅的对手,被其一只手完全制住,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没有伤害性的,我看看就还给你。

甘望梅容不得她近身,一只手掐住她的肩膀,你最好不要动弹,否则我只当你是心虚。

这不是害人的,是我自己的。

小珍拼命挣扎,根本不听甘望梅的劝告。

甘望梅终于看清楚了手中的东西,她竟然不认得,这紫中带蓝的不规则形状珠子,有大有小,被小珍看得这样重要,连小命也可以不要。

你们都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认得出来吗?甘望梅冲着夕霜扬了下下巴,谢家少主也来看。

夕霜只用了一眼,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所以这就是秦云行千方百计要把小珍留在谢家的原因吗,原来小珍还有这样大的用处。

她把珠子从甘望梅手中接过,见小珍挣扎过猛,五官狰狞扭曲,怕是又要变身了,这一次不知要用什么来压制住了。

你认得?甘望梅同样察觉到小珍的变化,她要是变成半人半尸的样子,这里就容不得她。

夕霜二话不说,拉过小珍的手,把那些珠子全部塞回她手心中:还给你了,都还给你了,你要是愿意再给我们另外使用,行不行?小珍的眼底一层血红,快要翻江倒海的瞬间,似乎是听到了夕霜的话,加上握到了手中的珠子,情绪居然渐渐平缓下来。

这一炷香的时间格外长久,直到小珍的双眸恢复正常,那边夕霜已经给甘望梅解释到位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摇钱树小珍手中拿着的珠子,是制镜中非常珍稀的一种材料叫做尸柩丸。

夕霜只在古书记载中见过绘图,普通修灵者的本命镜炼制用不上这样的材料,她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过。

修灵者都知道本命镜是天生所有,尽管有人修炼地早些,晚些,实则很难改变注定的样子。

夕霜抬起头来看着谢安在,可你的本命镜就是一个变数,一块普通的仙鹤镜被高人点拨,变成了可以为你逢凶化吉的长命富贵镜,非但是外观一模一样,连镜体的本能也是相同。

谢安在的本命镜经过苏盏茶之手后,变成了两镜合二为一的状态,更是罕见:你的意思是尸柩丸可以改变一个修灵者本来注定的本命镜。

尸柩丸据说是千年不腐的古尸体内凝结而出的宝器,千年不腐的古尸本来就少之又少,遇上一次也是幸运。

你手中的这几颗又是从哪里来的?夕霜明白小珍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上,已经都到达了尽快崩溃的边缘,谁也不能再用语言或者行动加以刺激,只能慢慢引导,是你身体里面本来就有的吗?这样的问题,连见多识广的甘望梅也不敢直白发问。

夕霜不但问了,小珍犹疑了一下,还点点头表示认同了。

你从几时开始发现,身体里面会产生这些可恶的东西?夕霜在心里选择了一下,小珍对这种稀罕物是喜欢还是厌恶,很快她挑选了厌恶,巴不得脱开身,又无力挽回做不到的那种周而复始的疲倦感也可以摧毁一个人。

被主母带回去的第二年。

小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珠子并不美观,她也不知有什么用。

可是主母每次在她吐出这些珠子后,小心翼翼地用木匣收起来。

曾经有一次,她忍不住询问主母,这样恶心的东西为什么要收拢在了一起?秦云行的回答记忆犹让她念念不忘,这些是小珍的宝贝,存在一起,有一天拿来一起交还给你,也是一种念想。

所以,你不知道它是尸柩丸,对不对?夕霜的语速慢,小珍每一个字都认真去听,生怕答错了问题,谢家主母没有和你详细说过。

没有,主母不说,我也不问。

小珍把手往夕霜面前递了递,你要的话,可以拿去,我不要的。

刚才是甘家家主出手突兀,我才挣扎的,不是舍不得这些。

尸柩丸很珍贵。

夕霜又想到曾经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连交付房租的灵石也凑不起来,更不要说这种一点就值上千灵石的罕见之物。

小珍倒是穷大方,连家也回不去,一样说送人就给送人了,这是你的,我不要。

我有的是,这次给了你,下次还会吐出来了。

小珍做了个吐的姿势,两三个月来一次,我不着急的。

两三个月,你能吐出来这许多。

夕霜拉过她的手数了数,手心共有七枚,虽然大小不一,千真万确都是尸柩丸,我看到书中记载,尸柩丸离开本体后,会渐渐散发出特殊的气味,可能是不让其很快被腐蚀干净。

有种说不上来的香气,我不太喜欢的香气。

小珍对夕霜没有防备心,一只手被她拉着,另一只手帮忙数着,主母说香就对了。

你家主母还说了什么?甘望梅有些按捺不住了,秦云行要做什么,她到底是要做什么,结果把自己的性命也给搭进去了。

这些年,这些年,不要说什么尸柩丸了,连小珍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大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说什么秦云行与甘家素来交好,这交好底下可是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只让我每次吐完,一点不能遗漏,全部要交给她,否则的话会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小珍说到这里,脸色十分难看。

主母叮嘱过的话,她全给忘了,这会儿可不就是被别人都看到了吗!除了少主,这一个两个全是外人。

不妨事的,你知道的说出来,有用的线索才能够找到杀死娘亲的凶手。

谢安在胸口有些发闷,他的长命富贵镜是用这种方法换回来的吗?是谁在一直索取,在小珍身上压榨,而她完全不自知。

少主,主母关照过我,不能说的。

小珍的天真在诸人眼中更加刺眼,这些年,从天秀镇把人接走,养在谢家深居简出,当真是为了防止她出来害人吗?她不在了,可以说的。

谢安在伸出手来,拍了拍小珍的头顶。

尽管小珍的年纪比他年长,看起来却更像是个孩子。

可我已经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小珍得到谢安在的认可,絮絮叨叨说了她能够吐出尸柩丸的时间没有轨迹可查,两三个月一次是惯例。

曾经有半年,毫无动静,她以为从此不会吐出这些让人难受的东西,结果没有如她所愿。

尸柩丸虽然珍稀,也要在会用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功效,要是给我,我也不会用。

夕霜清楚自己的实力,不知苏前辈会不会用?篡改他人本命镜镜体是禁忌之术,弄不好会得反噬镜师,苏盏茶素来自持过高,不会为了陌生人自损八百,更何况谢安在本命镜出来的时候,苏盏茶处于假死时期,她没有现身过。

甘望梅很快冷静下来,要是谢家夫妇用尸柩丸去换取独子的平安,也不算是伤天害理的事,她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我一直以为娘亲是同情她怜惜她,才把她养在家中。

谢安在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按照小珍刚才所言,她一共要吐出多少尸柩丸,这些东西又都去了哪里?养了这些年,无痛无灾的,已经是善意。

夕霜的话一出口,谢安在调转头来看她,眼底是感激之色。

夕霜总是能在他心情最为低落的时候,用一句话,让他又重新站起来。

我吐出来的这些不会害人的,对不对?小珍凑到谢安在身前问道。

不会害人,还能够救人。

谢安在见小珍有些惶恐,连忙安抚道,以后要是还能够吐出这些,你自己收好,不要轻易给别人了。

不能交给家主吗?小珍歪过头来,一脸的不解,也可以交给少主的。

自己收好,这些可以换取让你安生过日子的灵石。

谢安在有种感觉,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小珍不会再回到谢家了。

既然脱离开谢家,她需要寻找一处落脚安生的所在,这些尸柩丸就是她最好的财产。

少主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回去,不能回谢家了!小珍对待这个问题异常敏感,是我做错了事,所以被驱逐出来了吗!别说傻话,不是你回不去,连我一样也回不去。

谢安在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我们两个在外面,你又见谁来寻过找过。

这些天,我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与我已经是谢家的弃子。

夕霜听不下去,过来把小珍往另处拖开。

小珍反过来不放心谢安在,扭着手要挣脱。

夕霜把她的手腕握得很紧,一直到了角落里才开口问道:你爹的灵牌呢,你放在哪里了?在屋里,我这会儿还不需要。

小珍边回答边用眼角余光瞅着谢安在,你有没有发现少主怪怪的,他要是真的想回去,家主肯定会答应的。

夕霜轻轻叹口气,大概只有小珍尚且不明白,谢家的那个家主已经不是过往的那个。

同样的驱壳,不同的内心,秦云行的死仿佛将其体内的善意全部给搜刮干净带走了。

少主要是回去,父子联手要找出凶手不难的。

小珍还说得信誓旦旦。

夕霜忍不住问道:要是凶手就在谢家呢?小珍咬着牙道:你是说,内奸杀死了主母,那就更加不能轻饶,让家主以家规惩处。

夕霜左右权衡了一下,没有把到嘴边的另外半句话说出来,要是凶手就是你家家主呢?这才是谢安在不愿意回去的原因,父杀母,让他无法回去面对生父。

家主,是否需要去询问一下那位苏前辈?谢安在手中取了一块尸柩丸,他对此物没有丝毫的印象,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是初次相见。

娘亲能够把秘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也是厉害。

问可以,只怕她不愿意说。

夕霜见苏盏茶始终将自身游离在外,现下愿意留下来,是因为甘家能够为其提供很多很好的资源,她没有找到更好的落脚处。

只要离驭圃的动荡加重,甘家维持不了现状,苏盏茶会一脸冷漠地离开。

不用她手太多,我只问两句。

甘望梅把尸柩丸要走,我亲自去会会她,希望给我一点薄面。

她一离开,小珍缩着肩膀拱到了谢安在的身边:少主,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不好的话?挺好的,你要是一直不说,我们没办法自行猜测出来。

谢安在手中还有一颗尸柩丸,这样一颗能换多少灵石?几百块,甚至上千。

尸柩丸这种材料非常珍惜,要是对方能够用得到,很快会来第二次第三次的。

夕霜大概算了算道,古书中记载,尸柩丸所用之处不少,只都是些高端的手法,我只能远望而没有办法下手。

你才多大年纪,连韩前辈也夸赞过你是难得一见的制镜天才,可以算是无师自通。

这些年来,我耳朵里听到的,也不过只有你一个人。

谢安在知道尸柩丸很贵重,可是在听到几百上千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原来小珍在谢家不是养女的身份,而是一棵会走路的摇钱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人能及小珍仿佛是不能接受秦云行拿了她的尸柩丸,不声不响地全部用完了,以至于她打开很多橱门和抽屉依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你们三个躲在屋中做什么,出来听我说说查到的线索。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韩遂爽朗的声音。

这个档口,他居然回来了!夕霜的心一紧,随即砰砰乱跳起来,下意识先推门出去,两人临空一个照面。

韩遂露出点笑容来:好消息,要不要听?无论是什么时候,好消息总不会来得太晚。

夕霜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看到韩遂打了照面以后,才安妥地放回到了原处。

她没有责问韩遂去了哪里?这人看起来表面上桀骜不驯,实则中规中矩。

经历过这么多以后,夕霜完全相信,韩遂离开有他必然的原因,而且绝不会任性行事。

这个好消息,出乎我的意外。

韩遂见诸人的脸色不太好,这几个年轻不大,一下子经历了离驭圃的变数,加上天秀镇那边也不让人安心,能够维持心绪平稳已经很是难得。

放眼而望,离驭圃那些当家做主的一个个都心态崩坏,反而是年轻人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适应力又强,一路跟着就下来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就是。

夕霜见着韩遂脸上的笑容,确定他说的好消息,肯定不会有错,两只耳朵不自禁地都竖了起来,专门等着韩遂开口。

我在路上,再一次进入到无凝烟的地界。

韩遂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带过,在场的人跟着紧张起来,知道内情的,也就知道无凝烟到底是什么!那是谢怀宇不知用什么手法创造出来的另外一个阵法,可以让人陷入幻觉中再传送过去。

而且无凝烟和现实中的时间还完全不同,现实中的半天在,那里就是苦苦煎熬的几天几夜,不是每个人都能咬着牙挺过来的。

目前为止尚且不明,谢怀宇能够控制多少人同时进入无凝烟,一旦他放开手脚,绝对是一桩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你并没有到谢家,怎么会又进了无凝烟的?夕霜还确山归来后,再没有去过,每次她和韩遂一同出门的时候,仿佛巧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长话短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一路追查出去。

线索没找到,自己又给陷了进去。

可看到了那块界碑,看到上面写的无凝烟,我有些明白了。

谢怀宇并没有在短期之内变得非常厉害。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是怎么进去的?好好的遁形在路途中。

不知不觉已经偏离开了我们所在的位置,等发现的时候,俩人全在那里了。

韩遂这样一解释,夕霜有些明白了,无凝烟很早就存在着的,并非谢怀宇一手创造,更应该和他屋中的那幅画没有多大的关系。

兴许是因为这幅画才起了这个名字,又兴许是有了这块地界,才有了谢怀宇他画的那幅画。

前后因果关系,十分费脑力,谢安在也不愿意插嘴来解释这个听起来没多大意义,又很是棘手的问题。

无凝烟和我爹屋中的那幅画没有关系,对不对?谢安在得到韩遂的肯定之后,依然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要是有关系还能顺藤摸瓜,继续找下去,要是没有消息,那应该是被人为钻出来的空子。

无凝烟早早存在,有人指点了谢怀宇,告诉他关于其操作的手法,想来学得并不难。

谢怀宇控好了这么本事以后,的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谢家,依然也一样功力突飞猛进。

秦云行的意外故事又是另一个巧合,谢怀宇这些年韬光养晦养的成果再没有人阻拦,因为秦云行不能死而复活,继续陪伴在他身边。

韩遂懂得好坏,知道这人语重心长,说的全都是为他好的话,他觉得不那么中听,可亲已经走了,这样大度,心上的人说走就走,谢怀宇想来心中也不好受。

与其关着门生闷气,他不如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挖掘出来,血淋淋的,再没有一个大手的人上来帮他擦拭。

谢怀宇始终没有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吞并掉四大家族,再回头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才是谢家可以在离驭圃称王称霸的条件,可谢怀宇似乎不喜欢按着套路出售。

韩遂下意识扭头往天上看,立时眼神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只有些惊惶的鸽子,分辨不出眼前的东西南北。

看着它飞得几乎精疲力竭,韩遂愿意帮它一把,衣袖朝着它往前飞的路线猛力挥出。

镜势带出的劲风把鸽子整个卷了起来,再轻轻地摔下,恰好就摔落在了谢安在的面前。

谢安在弯身把鸽子抄在手中,十分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要传递的东西。

轻软如蝉翼的纸卷,落在夕霜手中,她刚想问鸽子是韩遂打下来的,线索是韩遂找出来的,谢安在拿到了地图不给韩遂,给她又是为了什么?韩遂从来不是客气人,凑到夕霜身边只看了一眼,直说道:这图不对,光看这图的话,我们永远找你到目的地。

怎么这图就不对了?你知道是从哪里送过来的吗?小珍虽然和谢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是在护短这件事上,实在是比谁都要强,听不得别人说半句谢家人的不是。

明知道韩遂是尽心尽力在帮忙,依然无法掌控好自己的情绪。

这图肯定不对,但也有解决之法。

韩遂不与她计较,从两只信鸽的腿上,把捆绑的整整齐齐的纸卷抽了下来,那纸想必也是定做而成,薄入蝉翼,即便折了又折,依然还是薄薄的一层,隐约透光。

然后韩遂把两张将叠在一起的图纸向着,有阳光的方向,举了起来:你们刚才说地图不对,是因为如果只拿到一张的话,我们永远都找不到目的地,幸好我拿到了。

前辈,这张地图上绘制的又是什么?谢安在好奇之下,刚刚伸出手要去韩遂手中的地图,被她爆喝一声道,不许动,谁也不许动。

谢安在的手尴尬悬在半空,递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他不是那种别人说不要做什么,顶风作案的叛逆性子。

韩遂说不要动,他肯定就不会去动。

这纸实在太脆弱,多一双手就可能全部毁坏,看不到真相。

韩遂说得非常干脆,谢安在顺势把手一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是顺着台阶下来了,重叠之后,标识看的清楚,你对离驭圃更为熟悉,我拿着,你来确定地方。

前辈,这只鸽子从何而来就不用调查了吗?谢安在知道韩遂是听到高空中鸽子飞舞时挥动翅膀的声音,才锁定了这只目标。

这身手,这本事,无人能及。

谢家的鸽子,不是吗?韩遂缓缓转身,让对面的谢安在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地图上绘制的图形,万旭光非但是饲养灵物的一把好手,对饲养这种司空见惯的小动物更是得心应手。

所以鸽子虽然属于谢家,派遣它飞过来的却另有其人。

谢安在很快确定了:地点不远,就在谢家附近,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是什么地方,附近,说清楚些。

韩遂听闻答案与他先前想的不谋而合,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万旭光弄出的奸细鸟,即便谢家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万家,这一点上,谢家永远是薄弱的环节。

好不容易把小动物养熟,说倒戈就倒戈,一只只全是白眼狼。

我带你们过去,只是……谢安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我在想,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地图捆绑在鸽子上,再让它自生自灭。

这封信如果不是被我们拦截下来,最终又回停留在哪里?哪里来的这么许多为什么,找到无凝烟,先把知道的线索查出来。

夕霜的话音一落,本来站在她面前的几人仿佛是融化渗透进了迷雾之中,开始还有个模糊的轮廓,紧接着除了三步开外,再看不到其他的人。

这书信不是从谢家方向过来的。

夕霜细心,大致盘算了一下鸽子飞行的路线,她想要和韩遂说话,哪怕三言两语。

可是等她做完手中的功课,再次抬起头来时,发现她约好的瞬间早就过去了,前后左右空无一人。

他们都去哪里了?夕霜边喊着诸人的名字,变往前跑,迷雾越来越重,她尽管睁圆了双眼,还是看得非常吃力,她甚至不知道这些迷雾里面是否还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

没有回答,没有一个人回答,夕霜徒劳地不肯放弃,没有可能所有人撤走,单单只留下来她。

她凭着本能往前跑,边跑边查看两边的风吹草动,时刻保持着警惕。

很快,夕霜能够确定,这里虽然完全改变了模样,可她还是在西游记里演一个小妖精的小五。

夕霜努力地在回忆看到迷雾凝结升腾起来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然而脑袋中一片空白,哪里还想得起这些复杂的记忆。

她明明在与对方说着很重要的话题。

她大声地冲着迷雾说话,也不管是否有人能够听得懂。

只是夕霜说着说着,发现迷雾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本来是沉淀浓厚的乳白色,这会儿至少能够看到十多步以外的距离。

夕霜用力眨了眨眼睛,莫说是他们一起的成员,连一家稍微看着像样些的饭店都不见!即便有几家小店铺开着,也同样被迷雾给彻底地笼罩住了。

等到迷雾退散,夕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美景,虫鸣鸟啼,为什么要用迷雾当做保护色?夕霜双眼放着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等不及地拽着衣裙往前跑。

韩遂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她身后,直到眼前出现一块两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光洁一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媒介夕霜往后退了一大步,低下头来,眸光闪动,缓缓地向前伸出手去。

指尖碰触到界碑上清晰无比的字样:无凝烟。

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她曾经也到过无凝烟之处,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

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追杀的人,让她忽略了身边的景色。

为什么在别人口中的危险,到了她这里变成了一道美景?夕霜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后,迷雾依然萦绕在不远处,看不到其中的真相,仅仅留存着石碑周围的清晰度。

不比前一次的慌乱,经过数人口述,夕霜知道眼前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不过是她一时的迷幻,可能其他人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她看不见。

让她惊讶的是,她的人是在甘家,也没有任何可以动她的媒介,她为什么会突然就出现在了无凝烟,这股看不见的灵力,到底从何而来?夕霜小心翼翼地绕过石碑,待要看看背面又是怎样的光景。

她的脑袋刚探出去一点,锐光刺过,分明就是杀招。

她心里早有准备,刚才的行为不过是试探的假动作,脖子早就往回缩,哪里会被人偷袭成功。

只是这晃人眼的镜势看着有些眼熟,夕霜重新绕到石碑正面,偷袭她的人非但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无声无息地隐匿在阴影中,仿佛刚才依旧只是错觉。

不,不是错觉,夕霜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对方镜势中的杀气,尽管没有真正伤到她,耳朵尖还是被杀气刮到一丝,生疼的。

她直愣愣地盯着石碑好一会儿,确定背后的人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夕霜低声问道:白衡齐,你故弄什么玄虚,我刚才看到你的脸了。

镜势是熟悉的,脸也是熟悉的,夕霜才不会看错对象,只是白衡齐的神情有些呆滞,好像那股子别人学不来的灵气被什么给抽走了,留下个空壳子。

你不回来也就算了,跟着你去的那些甘家弟子呢,总不能被你祸害到一个也回不来了吧。

家主临走前肯定和你说过,必要时候可以牺牲,那你就把所有人全部给牺牲了,就留下来你一个人?夕霜说这些没有依据,可眼前就见着白衡齐一个,其他人不会扔下他逃命。

那么最坏的打算是白衡齐是唯一的幸存者。

夕霜刚刚想到这里,抬起手来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她怎么又给混淆了,这会儿所在的位置是无凝烟,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依旧正常。

她刚才虽然看到的是白衡齐,又怎么保证不是她脑袋中臆想出来的。

否则,只出了一招没有下文,实在不像是白衡齐一贯的作风。

夕霜和初次误入时,早就今非昔比。

那一次她除了寻求韩遂的庇护,实在是没有本事去对抗这种半天然的阵法。

眼下学的学,偷师的偷师,除去本来就擅长的制镜,夕霜明白自己脑壳中有一道阻隔被打开了,能够看到原先看不到的,她可不敢霸占这份功劳。

她轻轻呼唤水魄现身,没有多余的话,夕霜抬手扯了扯水魄右边的爪子,往下拉了三下。

水魄与她心意相通,无须其他的指引,扇动翅膀向着石碑的右边绕了个小圈子,飞过去了。

就是这个时候,夕霜向着反方向的左边也绕了过去。

一人一鸟,两头夹击,不怕抓不住藏在石碑背后的人。

还真是,没抓住,夕霜的脑门差点和水魄的尖嘴撞在一起。

她赶紧用手捂住额头干瞪眼:你没见着我在这里?这里没有人的。

水魄也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要和夕霜相撞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石碑就这么大,还需要他们绕来绕去找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我不会看错的,那个镜势也是他的。

夕霜不信邪地在石碑后面一寸一寸用手指丈量,一来是确定石碑的确切大小,二来还是想从上面找找会不会有出去的线索。

水魄蹲在她的肩膀,为她把风,夕霜一旦做事起来,比谁都要认真三分,查不出结果也是个不会善罢甘休的性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自被困在此处,夕霜的思绪飘得很远,她要找到的不仅仅是线索,还有毫发无伤走出去的秘诀。

让她到底去哪里找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还肯定是个赝品。

还要抓人吗,这一次,我们速度再快些,没准就能抓住的。

水魄传音过来,难得说话态度诚恳,让人安心。

夕霜摇了摇头道:不抓了,他没准已经回到原先自己待的地方去了。

他还活着。

水魄的话不多,然而字字珠玑。

这样四个字正是让夕霜一颗心从七上八下中解救出来,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够找到原先的位置,把它摆正。

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夕霜要是这会儿有口怨气,应该全部都喷在白衡齐的脸上,带着人说走就走,不算承接下来的任务又复杂又危险,也该知道在本族中多少双眼睛看着,在等着他们回来的消息。

回不来。

水魄的话越来越少了。

没有死,就能回来。

夕霜发现在石碑前站的时间长了,日光把人影拉成一个长长的条,哪怕是着人送个信过来,报个平安,不要叫人担心。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水魄举起翅膀,在夕霜的脑袋顶上磨了两下,明明长得一副聪明相,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选择题也不会做吗?我不想选。

夕霜丝毫不加以掩饰,她突然破了外面的结界,误闯入了无凝烟,等待着她的不是交手,不是厮杀,周围始终很安静。

夕霜默默地念叨了一句,这分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千万不能马虎大意了。

那你告诉我,媒介是什么?水魄低声喝问道。

夕霜把前一刻经过手的东西全给盘算了一遍,最终把嫌疑物给锁定了:那只鸽子。

水魄很是温柔地用一双翅膀在夕霜身边轻轻地扇动:的确是那只鸽子,什么来路不明的一概不准带回来,这位甘家主没有同底下尚没有基础的孩子说过?鸽子去哪里了!夕霜一旦摸到真相的尾巴,顿时心急起来,我明明记得,我明明记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人擦去了你一部分的记忆,这个人非常地强大,大家务必要小心应对。

水魄说完这句话,两只翅膀夹紧,脑袋转过来,藏到了翅膀的里面。

它修炼出来后,同样也是鸟型,几时才能变幻出人类的样子,才方便和她们几个说话!你知道吗,我有种感觉,无凝烟这个地方未必是恶意之地,而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人,也并非是要害我。

夕霜心念一动,突然换了个看问题的角度,他可能只是让我看得更加清楚。

水魄不答话,用翅膀尖往前一送,指向了石碑的背面,说什么背面有人,把它唤出来抓人。

没想到,这人比蚯蚓还黏糊,比蚱蜢蹦的更高更远。

石碑后面,该检查的全部检查过了,还能藏着什么小线索?夕霜没有招呼水魄,她选择一个人到了石碑的背面,没有镜势,没有偷袭,她等了又等,确定四处肯定不会再有危险,而石碑最不起眼的底层,几乎和泥土相连接,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了。

她连忙蹲下来,用双手去刨土。

手指插进土中的时候,夕霜发现无凝烟的细节坏在哪里,界碑四周的填土应该都是硬邦邦的,平时不停有人会驻足查看,而这里的泥层松软,连她这样的一双手,同样可以挖到飞起。

水魄见她徒劳用手,索性从她肩膀飞落在地,用尖利的爪子帮忙继续刨土,速度顿时加快了。

界碑又高又沉,失去底部泥土的加固,变成了摇摇欲坠的样子。

夕霜没有继续动手,她把额角的汗珠子一擦道:底下什么也没有,已经挖得这样深了。

水魄帮过忙,知道泥土再松软也不过是一开始的时候容易些,时间稍长,指甲经不起这样高强度的反复,会自行断裂翻起。

它才给夕霜说了两句,发现她的脸色发白,显然并没有兴趣来听这些。

既然暂时挖不出什么了。

夕霜拍了拍沾满泥土的双手,我为什么还是不能回到原来的环境之中。

那你必须要把它给哄开心了才可以。

水魄眨了眨圆眼睛答道。

把它哄开心,阵法吗!夕霜差点被这个预估出来的答案,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这个什么世道,连一个阵法还要人哄,不哄就强行把人留下来,哪里也不准去。

突然,她头顶上有鸟雀飞过的痕迹,夕霜几乎没有多想,拔腿追了上去,要是那只鸽子是媒介,那么想要出去必须把鸽子找出来。

媒介离不开阵法,必须敢在所有人过去之前,把鸽子找出来。

她跑得很快,耳边甚至能够听到风声,还有韩遂说话的声音:你刚才是怎么了,被什么给控制住了吗?夕霜到吸了口气,应该是在消化韩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还当真是被厉害的东西被魇住了:我刚才到了无凝烟,见到了你们说的那块界碑,正面三个字还算龙飞凤舞,这背后完全空白,岂非浪费了学生的脑力。

你说你刚才站在这里不吭气的时候,人到了无凝烟。

韩遂显然要更加敏锐,他是见着夕霜在跟前的,完全由侍女一个人忙前忙后地伺候着,找到媒介了吗?没有,没有媒介。

水魄摇了摇头道,他们说还找到了一只小的,所幸连壳子一起给带回来了。

没有媒介就进不得无凝烟,真是很多人必懂的道理之一。

夕霜突然走过来,用力拍了拍韩遂右边的胳膊,完全把他当成哥们一样,你不好奇,为什么是我?------------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事瞒着我韩遂好奇地何止是夕霜自问的哪一句,他还好奇阵法是怎么把夕霜在诸人面前给带走的,而且带走的只有内里,外头的壳子,阵法不要,随意扔在原地。

以至于前一刻还在侃侃而谈的夕霜一下子沉默下来,韩遂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差点以为是有人用镜势摄魂,抓走了夕霜。

夕霜勾起食指挠了挠耳朵:镜势可以摄魂,这又是什么逆天的修炼?韩遂见她无恙,心情大好,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纪,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等哪天你也活上个几百年,那就不一样了。

夕霜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虽然头发揉的一团糟,心里还十分受用,偷偷嘀咕了一句,你以为谁都有这个福分,能够活几百上千年的,别倚老卖老了,幸亏一张脸还能看。

韩遂的脸突然就凑了过来,夕霜吓一跳,以为他能读心术了,把刚才想的那些全给偷听了去。

她呆在那里,还不敢躲开,生怕韩遂起疑心。

我说,你去了一次无凝烟,毫发无伤地回来也是运气不错了。

韩遂原来只是要看看她是否受伤,镜师的单打独斗能力薄弱,更不要提夕霜这样从小放养在外面的,没有人教过她上阵迎敌的经验,唯一的那些还是最近跟在他身边学的。

那里不像是很危险的地方,和我们第一次去也差不多。

夕霜刚说完,顿时发现不对劲。

上一次,她全凭韩遂照拂才平安脱身,否则她深陷其中,压根出不来。

这一次,好歹还是凭借自己本事出来的,孰高孰低,一眼能够看穿。

不是很危险,你确定吗?韩遂重新恢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能和我说说媒介了吗?夕霜把关于那只鸽子的猜测给说了,见着韩遂摇了摇头直接给否认了:要知道,鸽子的可能性虽然看起来大,这种结界使用到的媒介不会选择这样显眼的物件。

可当时能够出现的只有鸽子了。

夕霜本来已经确凿的答案,一下子被韩遂给推翻了。

你别着急,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容易成为媒介,这个道理对不对?韩遂对她很有耐心,又能教她,我记得你有了水魄以后,眼睛特别厉害了,你怎么不问问水魄,媒介是什么?我问了它,它也说不知道的。

夕霜再次确定了,她在无凝烟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了头顶有鸟雀飞过的动静。

她以为是那只鸽子,跟着追逐,没想到一下子就给出来了,无凝烟的界碑背面,底下泥土里还有蹊跷,我想挖出来看看,一个人办不到。

韩遂眯了眯眼道:这样说来,我们很有必要再进入无凝烟一次。

夕霜对那个地方基本没有好感,虽然没有遇上致命的攻击,可出来一会儿,后背上还是凉飕飕的,有种芒刺在背的不适感:要是找到规律的话,我们能够确定进入的人数和出来的时间。

韩遂很是磊落大方地告诉她关于无凝烟的另一个猜想。

第一次进入无凝烟,两人过得不算轻松,几拨人分别攻击,而且一拨比一拨强,直到夕霜当时心里阴影的甘望梅出现。

然后是他和白衡齐分别进入。

虽然白衡齐在里面花费了很多时间,可是他设身处地算过,要是白衡齐面对的情况换成是她的话,他会比较容易脱身。

最近的一次是夕霜单独而毫无征兆地进入无凝烟,她没有遇到强敌,甚至还隐隐暴露出了界碑底下另有秘密。

你想说什么?夕霜大致有些明白,无凝烟不是固定的存在,而是随着进入的人功力高低不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

我只身前往,相对会容易得多。

是,我与你一起,应该只会按照我的实力,我可能会应对的吃力些,而对于你而言就是很大的危险了。

韩遂就喜欢她一点就透的机灵,在她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一样会显得简单许多,更不用猜东猜西浪费宝贵的时间,找到进入的线索,你是最佳人选。

夕霜没有拒绝,韩遂会说这样的话,绝对不会是要把她强行往火坑里推。

他说最佳人选,那么就不会有更合适的人,无凝烟已经快把人逼得透不过气来,必须要尽快解决掉才好。

韩遂把夕霜刚才说的话,反复给琢磨了一下,她说感受到有鸟雀从头顶飞过,听起来像是没有关联的细节,可韩遂清楚,夕霜能够记得这样牢,说明这就是关键的线索。

水魄的身形慢慢出现在夕霜的肩膀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韩遂,仿佛他在其眼中,也是一道美味。

韩遂漫不经心地问道:要当真是鸟雀,我相信你已经有所发现。

韩遂不是水魄的主人,即便他的本事不知比夕霜高明了多少,对于水魄而言,依然不会言听计从。

听到韩遂的问题,水魄咕了一声,歪过头来继续打量韩遂,似乎在衡量他这句话是不是某种试探。

可你什么也没有和夕霜说,证明你知道那不是鸟雀。

韩遂的手指送到水魄面前,你到这会儿还不肯说实话吗?夕霜一愣,韩遂的意思是水魄一直在欺骗她!这些天来,她见了太多众叛亲离的过程,委实不愿意同样的问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更何况是从一颗蛋养大的水魄。

水魄本来是犟头倔脑的,打算故意无视掉韩遂的问题。

你修行了这么多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它偏偏不回答,让韩遂挠心挠肺地难受去。

可是,夕霜在它面前,眼圈红了一大圈,不得了,一会儿工夫连鼻尖也红了。

水魄从侧面去看尚且不能肯定,等它振动翅膀飞到夕霜的正面时,发现她的确是哭了,哭得还很伤心。

水魄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别哭了,我发现的全部告诉你,还不成吗!夕霜缓缓抬起手,水魄重新飞到她的手背上,站稳不动。

水魄用翅膀尖在她手背轻轻拂动,仿佛是在刻意讨好她道:你感觉到是鸟雀飞过去,只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记载着世间只有鸟可以飞,实则那肯定不是鸟雀。

你在无凝烟中见到了什么?夕霜抓住了水魄话中的破绽,它的羽毛尽管很柔软,可它就别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水魄没发现夕霜有哪里不对劲,两只鸟爪已经被她握住细杆的位置。

瞬间,夕霜把水魄倒着提了起来,送到自己面前,一人一鸟四目相对。

夕霜咧开嘴冲着它露出个凉凉的笑意:你有事瞒着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是为了你好。

水魄才孵出壳多久,说起话来已经是如鱼得水,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况且当时我知道那是什么也不能提醒你,否则的话,等于是送你去死。

这样容易杀死我的灵物,你为什么还冷静有加!这些灵物已经被别有用心的人设计利用,它们混入离驭圃,也就是说要把这里当成是最后的战场。

夕霜神情凝重起来,它们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混进这个守卫严格的地方。

守卫严不严格,改变的因素有很多。

暂时不去计较这些。

韩遂突然冲着水魄笑了笑道,你是要考虑多久,才肯把你知道的答案告诉主人?水魄有些接受不了这种挑衅,差点没在夕霜的手背上蹦起来,挠花他的脸:我真是为了她好,而且这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主人。

韩遂没有和一只鸟争辩的习惯,双手往身后一背,自觉地向着远些再远些的地方去了,给水魄一个安心的环境。

那不是一只鸟,而是影兽。

水魄边说边观察夕霜脸上的表情变化,生怕她后知后怕起来,当时我担心会惊动你,所以没有及时地告诉你。

影兽被养在无凝烟之中,影兽被养在无凝烟之中。

夕霜反反复复念了几次,所以在外面找不到影兽的落脚之地,难道说打开无凝烟的工具就是影兽?这样一来,就会变成一个死循环。

影兽被藏在无凝烟之中,而他们要抓到无凝烟就会想先把影兽弄出来,免得狭路相逢。

夕霜缩了缩脖子,说影兽从自己上空掠过,仔细一想,心里是有些后怕的:你才抓到一只小的,两只大的要是不找出来,以后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我知道媒介是什么了。

韩遂上前一把握住了夕霜的手腕,你刚才答应地好好,愿意孤身前往无凝烟,找到能够令其土崩瓦解的法子。

我只说可以一个人去,没说后面半句。

夕霜发现韩遂尽管握得不重,可她怎么扭也没办法把手挣脱出来,我只是一个镜师,不是修灵者中的战士。

无凝烟中如你所言,变化太多,我一个人怕是力不从心的。

你还有水魄,相信我,水魄无论是什么时候,对你而言都比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住在一起要好相处得多。

韩遂把话挑明了说,送你进无凝烟,我会在外面守着,你只要记得回家的路。

话被韩遂说到这个份上,夕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推辞,要知道,如果韩遂可以自行解决,他绝对不会费了那么多的口舌来说动她的出场。

这个害死人的无凝烟,用韩遂的话来说,真该一锅端才好!带我看看,你找到的媒介管不管用?夕霜的心理负担一放心,笑容立显,你不用担心我跑了抓这么紧。

你跑不掉。

韩遂的手一松,迈开大步向着前面走去,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无凝烟,我听到你回话的时候,特别吃惊。

再仔细一想,不无道理,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个。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叛夕霜认同韩遂说的,媒介不会是太显眼的东西,反而是那种就在手边又想不到其重要性的物品。

当她见着韩遂从肩膀上把水魄抓过去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水魄很清楚韩遂的实力,放弃挣扎,索性小眼睛一闭装死过去。

夕霜干笑一声道:你不会说水魄就是那个媒介吧?它可是我养在身边的,其他人没有接触到它的机会,真没有。

可是夕霜怎么看水魄的样子,怎么觉得它心虚。

要是说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会随时叛变的话,她真不知道,从今以后什么才是信任?所以她踏前一步想把水魄从韩遂的手中抢回来,抢回来问个仔细。

韩遂手一松,根本没有要和她拉扯的意思,夕霜把水魄紧紧抱在怀里,水魄被迫无奈地睁开眼,一人一鸟四目相对。

夕霜在水魄的眼里看到一丝愧疚,心口一颤,差点松开手,把它掉在了地上,连忙又抱得很牢,仿佛抱住了一块稀世珍宝。

这由不得它,不是它可以选择的。

韩遂及时解释给夕霜听明白,这是其他外在力量加注在了水魄身上,而且因为结界的关系,它没有办法告诉你。

即使心里知道,你可能会认定它是一个叛徒,但是它没有办法开口,这就是阵法的奥妙所在。

而且媒介打开把你送到无凝烟,未必是件坏事。

夕霜刚才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没希望了。

听完韩遂这样一说,眼底渐渐又有了光彩:你的意思是说,水魄不是主动背叛?当然不是主动背叛,它是你饲养的灵物,认了你为饲主。

除非你和它斩断关系,否则它是没有办法离开你的。

数百年来即便有些灵物,造化大,又和饲主无法做到心神合一,强行脱离开,自身的损害是极大的。

你们相处地虽然不久,感情这么好,它不会做傻事。

韩遂对水魄倒是温言相向,结界没有打破,你还是不能说的。

水魄连忙点头表示,韩遂说的都对,你是活神仙,你什么都知道,你一句话比我解释半天还管用。

求求你,给饲主说清楚清楚,我不是有意的,阵法选择了我,结界困住了我,实在是很无奈。

韩遂脑海里被水魄的求饶声,一波接着一波,他嘴角弯弯,好似在笑:行了行了,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也不会赶你走,就放下心,好好地辅助她行事。

夕霜的心七上八下,一会儿揪紧一会儿松开,这会儿只得背过身用拳头敲着胸口,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再回过身来,看着韩遂问道:水魄什么时候可以挣脱结界,不再做这个该死的媒介!这要看加注在她身上的能力有多大。

韩遂尝试过帮助水魄脱身,发现他虽然能够做到,结界留在水魄身上的伤害颇大。

留一时,反而无伤大雅,所以他选择维持现状。

而且找到了进入无凝烟的媒介,他们还能够继续选择进入的人数和地点。

所以他刚才和夕霜说得很清楚,这不是坏事,只要夕霜答应只身前往,就会查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它为结界做了这么多,又能得到什么?夕霜反过来为水魄打抱不平,平白无故被选上,总不能做白工,那也太不讲理了。

韩遂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这种报酬,应该是助它修为增长的,结界在没有遭遇到人为破坏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不会亏待了你的灵物。

夕霜嗯了一声,既然韩遂说不会亏待,那肯定就不会亏待水魄的。

你不能告诉我自己是被选中的媒介,但是在界碑的地方你提醒了我。

夕霜意识到这一点,确认水魄没有叛变,否则我是不会察觉到界碑有异状的,连韩遂和白衡齐,进进出出也没有发现,对不对?水魄小心翼翼的从她怀里挣出,爪子抓住她的上衣料子,慢慢爬回到她的肩膀。

脑袋微微侧过来,贴着她的鬓发,亲昵着厮磨了两下。

虽然夕霜的灵力不高,是个小小的镜师,棵她心胸宽广,前途无量。

这才是当时水魄会选择她,成为自己饲主的最大原因。

要是换了像苏盏茶那样的性子,搞不起它就算自损八百也要挣脱逃离开。

想想那些,认主不清的灵物,最终的结果,下场不妙,水魄背脊上的羽毛忍不住全部给竖了起来。

夕霜察觉到它的紧迫感,以为它还在害怕自己责怪,伸出手来拍了拍它的翅膀,示意她没那么小气,既然不是水魄主动叛变,它根本没得选择。

更何况还有韩遂为它开解,相信别人很难,相信韩遂却很容易。

想好了吗?韩遂看着一人一鸟之间的互动,心情就会放松,这恐怕是他见过饲主与灵物之间最和谐的一幕。

夕霜很少要求水魄为它做些什么,更不会提出一些自私自利的想法,用饲主的身份去压制。

而水魄也不是那种被奴役的灵物,卑微的样子,随时能够翅膀飞向天空,这应该是灵物最好的装填。

本来水魄就是镜川之底的残魄凝结而成的灵物,比其他人为饲养的基础要好得多。

假以时日,相信它会成为数一数二的强大灵物。

在这之前,首先要让其与夕霜建立信任的纽带,否则总有人会觊觎它强大的以后,将它从夕霜身边抢走,这也是韩遂始终在担心着的事情。

想好什么?夕霜后知后觉地问道,水魄显出媒介身份的震动太大,让她把刚才和韩遂之间的对话已经忘记的差不多。

韩遂哭笑不得道:让你再次孤身前往无凝烟,查一查界碑底下到底有什么秘密。

还有,怎么才能把藏在无凝烟里的影兽,引出来,加以惩处。

如果影兽,从无凝烟出来,你会杀了它吧。

夕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可她在韩遂面前,不喜欢有所保留,既然是心中所想,憋着也是难受。

我刚才说了加以惩处,它们杀害的修灵者吸食他们的镜魄,本身是一件恶事。

但影兽需要修灵者的养分,否则,活不下去,这是私养他们的饲主之责。

所以,我应该不会杀了它们,而是把她们送回到应该去的地方,不要再留在离驭圃继续害人。

韩遂了解了夕霜的用意,你觉得影兽是无辜的?杀了这么多人不能算无辜,可是在幕后操纵它们的,才是最大的凶手。

就像凡人间,山中之虎,吃了过路人,它想活下去,才会吃人。

我这个念头是不是很不对劲?夕霜苦笑了一下,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韩遂的眼睛,山中之虎吃了人,是要被抓住打死的。

可你要说,把影兽打死,我又有些觉得这是个坎。

所以你要答应我,尽快用媒介打开再进一次无凝烟,我相信那里会给你最好的答案,远胜过从我嘴里说出来。

韩遂垂眼看夕霜的时候,目光温柔,可夕霜始终低着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韩遂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再次伸手,又摸了摸,轻声道,我相信你可以,眼前也只有你可以,找出线索把失去音讯的白衡齐,以及其他的甘家弟子,全部给救回来。

夕霜一听到救人,精神大振,这个时候让她拒绝她也不肯,握住拳头信心满满的:行,水魄会带我进去,她始终会与我同在,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又不是第一次进入无凝烟。

算起来夕霜已经进过两次,毫发无伤地出来,比其他人的确要轻松了些。

要是根据韩遂刚才所言,进去的人灵力低,那么无凝烟之中,本身的防御结界,也会跟着降低,那么加上水魄从旁坚持,夕霜的确是占了便宜的。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里面或许时间会过得很慢,对外面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盏茶一顿饭的功夫。

韩遂突然拉住了夕霜的手,在她的掌心飞快地写了字。

夕霜来不及去辨识他写了什么,韩遂已经把她的手重新握紧成拳,轻轻放下,知道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夕霜这一次见到了他眼底,灿若星辰,心口一荡,发现自己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她哪里还敢和韩遂多话,连忙催促水魄把她带进无凝烟。

谁知道水魄翅膀挥了挥无动于衷,夕霜在韩遂的目光注视下,有些站不住脚,用力扯了两下水魄的爪子,你不是能把我送进去的吗?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了!水魄与她心意相通,在她脑海中回道,我也不是说让你进去就让你进去的,这不是还要点时间吗!你是结界挑选出来的媒介,你打开门让我进去就行了夕霜知道自己脸上的红晕已经烧到了耳朵根,怕要在韩遂的目光底下再也藏不住了,她生怕韩遂会因此笑话,急急忙忙背过身去,再次催促道,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说了,还要一点时间!水魄发现刚才那个善解人意的夕霜哪儿去了?不是胆小着还在考虑,能不能一个人进出,怎么这会儿急匆匆地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怕是因为听了韩遂的一席话,连自己的小命儿不上了。

韩遂还真是厉害,水魄站在夕霜的肩膀上,脖子扭了一个巨大的角度看向背后站着的韩遂。

韩遂也在看着水魄:照顾好她,让她平安回来。

韩遂的这句话音一落,眼前的夕霜背影仿佛被人投掷了一个石头的湖面,卷起层层涟漪。

夕霜的人明明还在跟前,可韩遂很清楚,她已经进入了无凝烟重,水魄同样也跟了进去,所以保持着转动脖子的奇怪角度,再也一动不动。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片死地夕霜眼前同样出现了涟漪,她有了经验,心里并不怎么害怕,知道再睁开眼恢复清醒的状态时,已经到了无凝烟。

等她睁开眼,水魄还在,可眼前的景象和前一次见到的完全不同。

上一次来的时候,见到周围草色青青,生机盎然的样子。

此时此刻,满目苍茫,皆是枯萎之色,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只听到脚底下咔嚓咔嚓作响,那绿油油的草,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部枯萎成渣。

她没走一步,就留下一个干枯色的脚印,在走出一段距离,回头望时,发现身后更是潦倒,贫瘠的景色,什么都变得不同。

夕霜有种感觉,无凝烟即将成为一片死地,不知是什么抽取了这里的勃勃生机,让这里所有的生物枯萎凋落,再也没有复苏的机会。

她对无凝烟一直没有好感,这是让人心生畏惧的幻境。

曾经在这里,她见到还有误会没有解开的甘望梅。

甚至在失去韩遂庇护之下,她随时可能会死在这个地方,然而当她发现,无凝烟真的死寂一片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是怎么回事?夕霜询问显出原形的水魄,毕竟水魄才是被选中的媒介,它应该知道的更多。

可水魄眼中带着茫然,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夕霜的问题。

它是媒介不错,正如韩遂所言,它是被迫被选上的,好比它突然变成了一把钥匙,身不由己,随时用来打开一扇特殊的门。

可门里门外,是如何的光景与它并没有关系。

最大的问题出在它和夕霜进入了无凝烟,如果这里即将消亡,那么他们又该怎么办?要不要离开?离开这里安全一些。

水魄作为被饲养的灵物,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饲主遇到这样的麻烦,要知道饲主一死,灵物跟着也会消失。

不,暂时不能离开,我过去看看。

夕霜在重新踏入无凝烟之前,心里是有抗拒的。

韩遂所说的,进入的人灵力低,遇到的困难也小,她愿意相信。

可即便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入,始终让她不太舒服。

要是这次进来的人是韩遂,他看到的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夕霜不顾水魄的阻拦,快步向前走,水魄一声比一声着急:离开这里!必须要离开这里!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不可以!这些劝解的话,夕霜都听见了,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既然来了,总要找些线索再出去,她能够确定一件事,影兽还在这里,要是结界破了,影兽回到现实之中,同样也是一场灾难。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水魄用翅膀胡乱地遮住她的眉眼,不让她看前面的路,掉转头,我送你出去。

夕霜眼睛看不见,头脑异常清晰,她低头轻笑道:水魄,你真的觉得,还能送我出去吗?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结界的媒介。

水魄挥动翅膀,想要让夕霜见识一下,什么叫进出自如。

它试了三次才发现,被夕霜一言中地,结界赐予它的法力,似乎一下子又被抽离了。

正如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成为媒介一样,它不再是选中的那一个,它和夕霜被无情地关在了无凝烟。

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骗你进来的。

水魄身怕夕霜会有所误会,刚才要不是韩遂为它解释,它在夕霜眼里就是一个背叛者,背叛一次,尚且能够得到原谅,再来一次,就等着被抛弃吧。

我可没有说这是你干的。

夕霜一副了然的表情,轻轻把它的翅膀从眼睛之前拉开,重见光明,其实很简单,要是我们还能出去,那么这里的东西也能出去。

随着她的语调变得沉重冷静,水魄翅膀嗖地收了起来,很自觉地提高了警惕心,向着左右两方张望不停。

夕霜这话中有话,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东西,而且是很危险的东西。

影兽吗?要是这里灵力衰竭干枯成这样,那么天地之间的灵气已经不复存在,而影兽要是还想好端端地活下去,肯定要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外面的时候,夕霜未必是一个好的修灵者,可在这里已无从选择。

你知道有危险,知道有危险就想想办法让韩遂把我们弄出去。

水魄不怕死,可它实在不愿意见到夕霜,因为它的缘故而死,因为它被困在无凝烟,没有退路,惨死在影兽的攻击之下。

就不该有一只强大的灵物,面对关于自己饲主的死亡。

这样想一想,水魄都发现承受不了更不要说亲眼所见,我还没有发现影兽的气息,即便它们在这里,应该也离得很远。

影兽没有气息。

夕霜的话让水魄再一次吃惊,它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只能呆呆看着夕霜的脸,不知她怎么会发现,做出这样的判断。

夕霜很直接告诉它,如果影兽有气息,就很难欺瞒过别人,要知道修灵者五感敏锐,所见所闻所想,当然还有对气息的辨别,要改变形貌特征,并不算难事,但是要彻底改变气息,绝对是难上加难。

你的意思是说,影兽并非活物。

世间但凡活物不可能没有气息,包括水魄这样从镜川之底凝结而出的灵物,同样也有气息。

不是活物,吞噬灵气又有什么用!每一种灵物都有特殊的存在价值,我见过小的影兽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应该再去确认一下的。

夕霜露出一点笑容,完全没有伪装之意,反而更显得疏朗大方,即便这里所有的货物都不复存在,有一样东西,不会改变,我们过去看看。

水魄很快想到它说的就是界碑,那块写着无凝烟三个字的界碑。

戒备是一种特殊的石料,的确不会因为灵气损耗,而消失殆尽。

所以当他们重新站在界碑之前,看着那三个字,夕霜微微侧过头来:水魄你发现吗?上面的字体有些变化。

水魄还当真没有发现,不就是无凝烟三个字,还能变化到哪里去!上一次,你让我转到界碑之后,让我看起底下松软的泥土,你是想暗示我什么?夕霜再次发问,她没有等水魄回答,已经转身到了界碑之后,那里连她挖掘的痕迹都没有改变,说明在她之后没有人到达过这里,让我想想,这底下会是什么?水魄压根没办法给她精准的答案,因为连它自己也不知道界碑之下是什么。

它当时只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所以才会偷偷给了夕霜暗示,希望她通过挖掘有所发现,察觉到它是媒介的真相。

结果夕霜在里头没有发现,出去以后,直接被韩遂说破,它才暴露了身份,暴露的一瞬间,水魄没有压迫感,它反而觉得欣喜莫名,至少在他们面前它不用再伪装成性,而且夕霜原谅了它。

这才是最重要的。

夕霜没有和它置气,更没有要和它算账的意思、所以夕霜叉着腰,低头看着那片泥土,询问水魄时,水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这就对了。

夕霜笑眯眯地答道,这才是我要听的真实答案,要是把什么都告诉你,那你这个媒介做的,可就报酬太丰厚了。

水魄真想用翅膀抽打夕霜的脑袋,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嘲讽满满,而她还无力辩解。

是不是被识破了身份以后,只能委曲求全,夕霜才没有给它这样的机会,反而拉扯它的翅膀:水魄,要是等一下,你发现危险,你先逃走好不好?你说的什么蠢话!水魄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更忘记用语声传达到夕霜的脑中,直接开口大喊道,饲主死了,我一样会死,我为什么要逃?我坚决不会跑的,到死我也会留在你的身边!夕霜笑了,笑颜如花,水魄呆地看着她,因为刚才说的话实在不太中听,肯定让她很生气。

可她的反应,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反而很受用。

它转过头嘀嘀咕咕着:我没有夸张,你死了我就死了,这是签订饲主协议时,不能更改的条约。

所有的灵物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要是万旭光死了,万家饲养的这么多灵物,恐怕都保不住。

只有那些被抹杀了原先饲主痕迹的嵌观丸,能够留存下来。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死的。

夕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把衣袖卷起来,连水魄也没发现她从哪儿摸出一把花锄。

这花锄看起来与众不同,居然是透明的。

明明纤细脆弱,可当夕霜一锄子下去,刨开了界碑底下的泥土时,水魄的眼睛都瞪大了,你从哪里把这个带进来的!每个镜师都有收集的爱好,我也不例外。

这个很早以前就有了,我还想不出来用途。

难道当真用它去种花,种草种草药,原来今天派上用处了。

夕霜话音一落,三锄子下去,界碑底下的坑,已经颇具规模。

水魄凌空飞起,飞到坑的上头,尝试着往下看了一眼,要是一直这样挖,还没有丝毫的发现,会不会是白费了力气?我觉得留在界碑周围,会安心许多。

夕霜说的是真心话,她刚刚进入无凝烟的时候,心慌地说不出话来,到了界碑这里,反而再没有这种感觉。

界碑底下一定有东西,而且是很好的东西。

夕霜锲而不舍地用花锄继续刨地,不知刨了多久,她想起韩遂说的话,无凝烟的时间与外面的不可考量。

他们在这里花费了很多时间,到外面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

所以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直到手中的花锄咔嚓一声,断成了两半,完成了属于其必要的任务。

------------第一百八十章 轻举妄动水魄颇有些心疼地看着坏掉的花锄,知道这肯定也不是普通之物,夕霜只用来挖坑,挖断在这里,真是可惜。

夕霜直接跳入坑底,不知发现了什么,用双手拼命在土里刨洞。

水魄看不下去,生怕她把自己的一双手给糟蹋了,赶紧下去帮忙,它的一双爪子锋利,速度比夕霜快了不少。

可夕霜轻轻把它推开了:不用你来,你的动作幅度太大,我怕伤到它。

水魄傻眼了,它就是帮个忙能伤到它!这泥地里,到底埋着什么?等它看到坑中泥土底下露出小小白色的一片,有种恍然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它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此情此景,印象深刻,却想不起来。

直到泥地里一颗完整的蛋,被夕霜挖了出来,呈现在它的面前时,水魄才理解了那种熟悉感。

原来这就是它以前留在蛋壳中的感觉,熟悉是因为它经历过相同的过程,想不起来是因为它在蛋里,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夕霜一双手,温柔地抚了抚蛋壳,笑着问道:你猜猜,这里面孵出来的会是什么?水魄别扭地把脑袋转到另一边,继续嘀咕着:我有你想的那么蠢吗?会想不出来吗?这蛋里是另外一只小的影兽。

这两口子,没想到还挺能生呀,外头一只,这里还有一只更小的。

要是假以时日,怕是能生出一堆像嵌观丸那样的大部队。

是不是连你也没有想到界碑底下埋着的会是这个?夕霜有过孵化水魄的经验,她把双手放在蛋壳之上,好像能够体会到蛋壳内的波动,这颗蛋怕是快要孵化了。

水魄勉强把头转过来,看了这颗蛋一眼。

它没有乐观觉得发现这个是好事,影兽家族越是壮大,对那些修灵者而言越是不利。

一只小影兽已经可以偷袭中等修为的修炼者,换成是两只成年的野兽出现,造成多大的影响,实在是说不好。

夕霜心说,两只影兽怎么会突然不见的,而且宁愿错失吸食灵力的机会,也要守在这一方寸之间。

无凝烟,这里一片荒芜,应该是两只影兽,把天地之间能够吸走的灵力,消耗到差不多了。

要是蛋在这里,它们应该也在附近。

夕霜的神情毫无畏惧,仿佛两只影兽就算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退缩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水魄听到一声隐隐的吼叫,全身的羽毛全部竖起来。

它知道是强敌就在眼前,影兽来得太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出现在面前。

体型较大的那只应该是公影兽,而母影兽看起来状况并不好,走路的时候拖着腿,明显比公影兽差了一大截。

夕霜笑嘻嘻地把蛋包在自己手中,费力地抱了起来。

这才是她的救命符,果然对方两只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也不敢踏前。

水魄突然相信了夕霜说的话,影兽没有气息,否则以它的洞察而言,这么快出现在面前不可能没有察觉。

来无声去无影,走路毫无动静,加上没有气息透露出来。

这两只影兽根本不需要再幻化成什么人形,普通的修炼者,根本没有办法招架,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面前,致命一击,就是死亡。

它看着夕霜,见她始终把蛋抱在胸口,原来她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有这样才能辖制住强大的对手。

水魄想到这里,轻轻落在夕霜的肩膀上,凑到她耳朵边,刚要说话。

夕霜却阻止了它,两人心意相通,根本无需开口。

刚才是因为情绪波动发了脾气,水魄差点忘了这一点,它听到夕霜在说:它们在看着我们,很紧张,很愤怒。

水魄一抬眼,对方四只眼睛瞪得血红,死死盯着夕霜怀中的蛋,忌惮着宝贝,不敢造次。

你们能听懂我说话吗?夕霜的声音很温和,这是你们生下的小宝宝,它在蛋中呆了太长时间没有出来,所以你们很着急。

于是外面看哪里都觉得不太平,带到了无凝烟中,想陪伴着它,等待着它出壳,可是你们失败了。

水魄再一次震惊于夕霜的发现,怎么她不问不说,知道了这么多,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夕霜轻笑了一下,那是经验,你在蛋壳里的时间也很长。

事实告诉过我,你也是难以孵化的存在。

所以我想,要是正常时间,他们不至于会躲到这里来,所以肯定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这一条线索分析地有条有理,水魄直接服了。

你们带着它来到无凝烟,哪怕是把这里所有能够吸收的灵力全部吸收了还是不行。

而这里暂时没有办法循环生出新的灵力,整个无凝烟很快会衰减死亡。

你们会很难受很愤怒,直到撕开这个结界,回到离驭圃不大开杀戒,我说的对不对?夕霜对影兽没有好感,可怀中的蛋是无辜的,她并非那种会直接把蛋打碎报复的极端性格。

可是杀人偿命,无论是凡世间还是修灵界,都是一样的道理,你们要吸食灵力所以杀人,这并不是理由,要知道有些灵物,生活在山中水边一样好好的。

说到这些的时候,夕霜想到了旗南,也想到了竹节星,两者相互搭伴。

在偌大的还确山之中生存,它们有吸取不绝的灵气,或许那些地方,才是灵物最好的归宿。

她大方地把整颗蛋抱起来放到了母影兽的脚边,动作很轻,就像在对待一个人类的婴儿,这个蛋还给你们。

母影兽显然是能够听懂她的话,而且影兽本来就有学人说话的本事。

他一开口,声音柔和和夕霜本身有七八分的相似:你竟然知道了这么多,是不是可以帮帮我们?你们这么强大,还需要我来帮?你们看我的灵力修为这么低,可能还不够你们吃一口的。

夕霜往后又退了两步,摇了摇头。

水魄在旁边恨的,又想用翅膀挥她的后脑勺,影兽有求于你,你居然拒绝了。

难道你一心要和他们在这里为敌吗?要知道我们两个绝对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夕霜拍了拍它的爪子示意它稍安勿躁,说的道理都懂,可随便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的来,绝对不能够轻举妄动,更不能肆意而行。

否则规律被打破,吃亏的还是自己。

母影兽突然动了,夕霜眼前一花,压根没有捕捉到它的行为轨迹,那只锋利的爪子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用的力道确实正好并没有抓伤他,而是把他重新抓到了坟墓边让他坐下来。

夕霜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在影兽的蛋旁边,公母两只前后包抄把他围拢在中间,有种死亡的气息逼近,连水魄也感受到了。

夕霜眼角弯弯:我还是那句话,要是能逃,你先走。

水魄重复刚才骂人的话,又变本加厉的加了几句更难听的:我说过不会走的,我走了也是死,这样说实话总行了吧。

你们不会死。

这一次是龚颖说开了口,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所以,只要你尽力,你就不会死。

夕霜一脸的无所谓,我既然来了,也没想着能活着出去,无凝烟这个地方并非能够困住你们,而是你们选择它。

因为它里面特别纯净,这话说出来,要是在前三天夕霜自己都不相信,无凝烟中,危险重重,连白开水每次要来都十分吃力。

可她这次进来,的确感受到了这个词,纯净,无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给人的感觉,除了那满目苍夷的荒凉枯萎,再挑不出其他毛病。

夕霜突然喜欢上这个地方,这一片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人心险恶的地方。

你刚才说的话没有错,这颗蛋在三个月前应该已经孵化。

我们带着它或许会离开离驭圃,甚至离开整个修炼界,这里不适合我们生存,可是,他不懂,我们走不了。

母影兽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悲伤。

甚至眼角还有水光盈盈,眼看着就要哭了你们为什么带着走不了?蛋一样可以走,完三个月早三个月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想用这个地方的修灵者灵力,来捕食这颗蛋,让他吸食,满足以后才破壳而出。

夕霜始终不认同他们的行为,你们在这里杀了多少人?为了这颗蛋你们杀了多少人!现在不是追究杀人的问题,这个她必须喊出来,抛开刚才初时的来势汹汹,那声音看起来有五六分的熟悉感,夕霜努力辨别了一下,应该是几种不同声线的混合供应。

影兽并不喜欢模仿别人,这一点夕霜,一下子就肯定。

你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可死去的修灵者,他们有亲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夕霜说了实话,我的确可以帮你们,这个蛋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很清楚。

但是,你们扔下这样的烂摊子,最后一家四口离开了离驭圃,事情当真会这样简单吗?公影兽听不下去,前爪猛地拍中击打在面前的地上,连水魄都能感觉到,地面震动,这一巴掌的力气有多大。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镜川之底,洗涮过的残魄幻化而成,比其他的灵物都要更厉害些,也更出色些。

可是和面前的影兽相比,实在甘拜下风。

水魄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被对方听到了有力的线索。

它选择紧紧地闭上嘴,警惕地看着两只淫兽。

这种警惕有什么用?如果它们一起偷袭夕霜的话,就算水魄也要帮忙起床,否则活不下去。

但是夕霜有一种能够说服别人的力量,这是其他人很少的难能可贵。

她一上来就用话语压制住了两只影兽,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让他们以为夕霜会帮他们,只是条件不允许,条件不允许很简单,两只影兽的想法也是一样,就让他们来创造条件,满足条件。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单刀直入无凝烟,不是适合孵蛋的好地方,你们暂时没得选择,可我知道有更适合的,更美好的景色。

夕霜想的是还确山,说的也是还确山,但是你们不能离开。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离开,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

公影兽竟然把夕霜的话,听了进去,他的敌意降低,突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你的身上有我孩子的味道,你们认识吗?夕霜一想到小的影兽还被关押在甘家的层层防卫坚守之间。

这个可不能和人家的爹娘说,否则知道孩子被困住,那还了得。

到时候甘家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她才不想见到那样的场景。

是,我见过它,但是我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小的。

夕霜示意水魄展开翅膀绕着头顶飞了一圈,让对方两只影兽看仔细,它自身也是灵物,又从蛋里孵化而出,是我在照顾着它。

水魄点点头,这话虽然有哪里不对劲,可对付两只影兽是足够了。

母影兽一听这话眼睛发亮:你的意思是说你尝试过孵化灵物,你把这样一只长翅膀的给孵化出来,它身上带着镜川的味道,它是镜川之底的残魄凝结而成。

很厉害,他很厉害,你也很厉害。

母影兽的声线完全降下,低了又低,没有再攻击夕霜的任何打算,它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你刚才说这颗蛋有问题,我也知道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要是再这样耗费下去,不要说它,连我们和另外一个孩子恐怕都要撑不住了。

吸食修灵者的能力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你们为什么选择离驭圃?夕霜单刀直入,问出心中所想,我只想问几个问题,然后会尽力帮助你们。

有人让我们来到离驭圃,或者说,我们是被安排到了这里。

公影兽毫无掩饰地说出这句话,影兽虽然稀少,又喜欢大量吞食修灵者的灵力,可是杀了修灵者在其临死前的瞬间将其本命镜占为己有,并吸取上面所有的灵气,这不是我们影兽创造出来的,我们要比人类单纯友好的多,可为了活下去我们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那个人是谁?夕霜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属于离驭圃,还是其他地方的人?我们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他能力非常高强,而且住在离这里太远太远的地方。

他不是离驭圃的人,他不是。

母影兽摇了摇头道,他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然后说会放我们自由,为了自由,我们必须变得更为强大,可是孩子来得有些仓促,我们没有准备好,孩子应该也没有准备好。

这人是男是女?夕霜尽量把对手的辨识范围缩小,以便甘望梅派出弟子查找线索的时候,能够不要走岔路。

男的。

公影兽看一眼夕霜,再次确定了一下,你是女的。

夕霜被影兽的单纯弄得哭笑不得,不知它们本来生存在哪里,和其他灵物在修灵者中过得如鱼得水不同,它们完全是陌生而疏离的:对,我是女的。

那么他就是男的。

母影兽插嘴道,和你不太一样。

夕霜抬手按住脑门,她和对手能一样才怪:不对啊,你们不是可以幻化出其他修灵者的模样,你们能不能变成他的样子给我看看?两只影兽面面相觑,随后很有默契地一起摇摇头道:你的要求恐怕是做不到,我们只能通过吸食修灵者心中最惦记的那个人,变化出影子一样的存在。

要是你心里最惦记的人是他,那么才可以。

夕霜又一次失望地不行,原来影兽并非可以肆意变幻,它们还是需要循规蹈矩才行。

想来也是,要是影兽可以想变什么就变什么,就不是灵物,而是逆天的存在了。

如果我们把孩子托付给你,你能不能帮忙孵化出来,就像它一样?母影兽羡慕地看着可以自由飞翔的水魄,它被照顾地很好,虽然也是有饲主的灵物,但是它的心很自由。

水魄刚要得意地展开翅膀,被母影兽说得愣住了,对方能够看到它的心?你很自由,运气好,遇到这样的饲主。

母影兽边说边开始变幻形态,在夕霜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变成另一个夕霜的样子,和甘樱月形容的一样,只有一张脸是一样的,身体暂时还保留着兽类的形状,所以你最惦记的也是她。

水魄忽然发了脾气,呼地从夕霜肩膀上腾空飞起,翅膀用力挥舞对准旁边公影兽的脸抽了下去。

公影兽没反应过来,被热辣辣地抽个正着,以为水魄是要偷袭攻击,低吼一声反扑了上来。

夕霜看着一鸟一兽纠缠打在一起,打架不算大事,可是无凝烟的景象看起来越发不对劲。

夕霜连呼吸都感觉到有些困难,她握住脖子,用力吸气看向母影兽。

对方也呆呆看着她:你不是来抓我们的。

我没这个本事。

夕霜说一句话就喘个不停,怎么回事,我好像要晕过去了。

这里的灵气有限,它们一打架消耗更大,你的灵力应该不高所以受影响比较大。

母影兽停止幻化,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上前阻挡。

夕霜看不过眼,也及时把水魄喊了回来,直揪它的翅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干嘛找它打架,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感全没了。

它变成你的样子!水魄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做错了,振振有词地用翅膀尖指住母影兽,见它恢复正常明显气消了大半。

那也是它变的,你打另一只做什么!夕霜被它气得不轻,也不看看什么状况,还尽顾着一时意气。

它变成你的脸,我不能打你的脸。

水魄负气地说道,夕霜居然没有办法反驳它的话,想来也是,让她照着自己一样的脸扇,她大概也是下不去这个手的。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们的对不对?公影兽被打得气哼哼,说什么要帮我们,其实根本还是要抓我们!我的确是想要帮你们,抓不抓的轮不到我出手。

夕霜将两只手心向上,左右平摊,示意自己依然是没有敌意的,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你们的孩子不能交给我,我只能从旁协助帮忙,尽力而为。

你刚才有说这颗蛋不正常,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母影兽生怕公影兽不服气要继续干架,影响了正经事,连忙上前两步,将其挡在自己身后,有没有办法让它赶紧破壳而出?我带它出去,外面有个擅长饲养灵物的修灵者。

夕霜连话也没有说完,直接被母影兽拒绝了,什么修灵者都不要,只要她,她可以孵化出水魄就能孵化出小影兽。

夕霜不知道它们的这个逻辑是怎么得出的,反正说什么也不松口让她把蛋带出去,而夕霜暂时又不想它们从无凝烟出去,至少留在这里一时,外面就太平一时,这里本身就是幻境,哪怕尽数枯萎,损失也不会过大,总比一个接一个死去修灵者要强得多。

不出去请教的话,我怕自己做不好。

夕霜尝试着把双手重新按在蛋壳上,里面的波动似乎又强了些。

这颗蛋不对劲。

这一次说话的是水魄,它学乖知道和夕霜私下交谈,蛋的颜色不太对。

夕霜早发现不对劲,就是说不出理由,被水魄一语点破,她没有见识过其他的影兽,本来不知道蛋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直到对面的母影兽取出一片蛋壳,轻轻放置在上端。

这一片应该是被困在甘家那只的蛋壳,两相比较,就仿佛是一家生出截然不同长相的孩子。

等一下,你拿着的给我看看。

夕霜双手捧着接过蛋壳,蛋壳是淡淡的青灰色,上面有很隐约的金色纹路。

她再去看那只久孵不出的蛋壳,却是隐隐发黑,上面的纹路是暗红色的。

看出什么了?水魄伸长脑袋,贴着夕霜的脸而过,查看蛋壳的表面:你用手多摸一次,试试有什么区别?夕霜听从水魄的建议,双手贴合在蛋壳表面,蛋中的波动很明显,小家伙的长势应该喜人,可是为什么久久不肯出壳,让爹娘担惊受怕的,还平白无故害了好几个人的性命,要是算账的话,也要把小的一起算上才行,它才是罪恶本源。

这颗蛋生出来以后,除了你们有其他人碰触过吗?夕霜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没有,除了你们,除了你们两个。

公影兽始终看镜魄不起眼,知道它不是自己的对手,又长得这么漂亮,真要豁出命去打架又觉得有些不值得。

这蛋壳上面附了一层东西。

夕霜的手指很柔软,触感是这些灵物完全不能比拟的,一层很薄很薄的网状物。

母影兽低吼一声道:什么网状物,它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谁有本事能在我们两个的坚守下动手脚!的确是网状物,我可以弄给你看的。

夕霜摸出小小的匕首,尝试着在蛋壳上划一刀。

她的匕首尖还没碰到蛋壳,母影兽冲上来,把她重重推了出去。

夕霜摔出七八步,差点站不住脚,重新一下子坐到地上,你这是要做什么,不信任的话,可以换人来!水魄生怕她受伤,在旁边干着急,用爪子抓住夕霜的肩膀,试图把人提拉起来。

夕霜努力站起来,冲着它摇了摇头,让它不要掺和,更不要自乱阵脚。

她看向一脸愧疚的母影兽道:还要不要继续了,我可告诉你了,要是网状物再不祛除掉,等你的儿子再长大一些就会变成他最可口的食物。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争取自由这样一把小小的匕首,夕霜才不会笨到用来当成偷袭影兽的武器,她索性双手往前一递,把匕首送到两只影兽的鼻子前面。

母影兽凑上来嗅了嗅道:你只是要帮忙,对不对?对,我只是要来帮你们,没有其他的要求,也不要你们为我做什么,我只想这颗蛋孵化出来以后,你们一家子可以离开离驭圃,走得越远越好!夕霜重新把匕首收回,尝试在不破蛋壳的情况下,用匕首把最外面的那一层刮除。

手中的力量必须要掌握得很有分寸,太重太轻必然皆是失败。

夕霜有些庆幸自己是镜师,一双手算是非常灵巧了,匕首落在蛋壳上时,夕霜诧异地发现匕首碰触到的触感是软软的额,就好像那不是一层网状物,而是厚厚的包裹物。

匕首绕着蛋的表面割出个圈型,夕霜等了片刻,开始手动去剥除那一层网状物。

无论是谁,把网状物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全是重罪。

剥开一点点,可以看到底下花纹的颜色,夕霜依然卖力地用匕首在蛋壳表面画了不少的痕迹。

等到这颗蛋重新被送回到母影兽前爪中间的时候,它重重吸了一口气,差点要哭出来,不停念叨着:没错没错,这才是我的孩子,真正的孩子。

与方才取出的那片蛋壳再没有两样,夕霜默默退到一边,公影兽没打算放过她,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始终前后跟随,生怕她突然发力逃跑了一样。

夕霜根本没有要逃跑,她哪里是这两只大怪物的对手,而且它们始终没有流露出过分的敌意。

既然韩遂说需要有一个人孤身前往,而她又是被选中的天命之选,她必须要好好把握住这次希望。

母影兽把脑袋贴在蛋壳表面,口中发出一种很低的声波。

声波不响,可是夕霜发觉脑海中有什么与这种声波产生了共鸣,让她一下子亢奋起来,却又全身不太对劲。

声波不断,夕霜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身体像是变成了别人操控的,她想要张开口大声说话,发现嗓子被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要命的转变发生在瞬间,夕霜连抗争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双眼一黑,陷入与身边所有隔断的状态,只留下脑子还是清醒的。

一开始,她以为是母影兽作祟,表面对她和气,实则下手要害她。

很快,她排除了这个想法,母影兽的战斗力摆在那里,一爪子拍上来也可以要她大半条命,非死即伤,何必要假惺惺来欺骗她。

更何况,她把水魄在身边养的时日久了,愿意相信灵物多半单纯,这样费脑的举动很难操作。

她看不见,听不见,感触不到身边的一切,留下的思维反而变得异常敏锐。

很快,夕霜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一滴一滴,好似有水声就在耳边,越来越急,水滴汇成了流水,向前推进,再然后形成了一定规模的湖或者是河。

夕霜闻到一股清爽的水汽,萦绕在鼻端,湿漉漉的,闻之让人精神一振,随即她的感官突然又变回来了。

耳中听到公影兽的声音:她是不是受了伤?水魄在回答它:她好像是晕过去了。

让我来看看,她答应要帮我们的,不能出事。

母影兽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停留在她的身边,有什么凑近过来,夕霜被热乎乎的东西靠近喷,心中一惊,直接再睁开了眼,与正在查探情况的母影兽,四目相对。

母影兽的鼻子已经快顶到她的脸上,没有鼻息,没有呼吸,坐实了她先前的想法。

夕霜抬手把它轻轻给推开:我没事的。

可你突然晕过去了。

水魄看起来很着急,飞过来,停在她的胸口,一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她,好端端的,一声不吭晕倒在地上,我们都吓到了。

那颗蛋呢,孵化出来了吗?水魄几乎没有分量,夕霜没有挥手赶它下来,反而摸了摸它的翅膀。

刚才的那一段时间不长,对她来说,却像是一场噩梦。

你晕过去了,它们一下子警惕心爆发,哪里还有心情孵蛋,生怕是有什么可疑的人会来抢夺孩子,直接把蛋先保护起来了。

水魄俯视了会儿,挥动翅膀飞起来,你还能站起来吗?可以的,我没有大碍。

夕霜单手撑地,先坐了起来,你还记得是怎么破壳而出的吗,你在蛋里的时间也不短,韩遂总说你快要出壳,直到在甘家,你吞下了整面傀儡镜,才大功告成。

母影兽的耳尖动了动:傀儡镜是什么?是一种修灵者在生前修炼出的双镜,人死之后,本命镜会消失,傀儡镜依然会留存在世间,并且保存住死者一半的灵力。

因为镜体的原主已经不在,所以称之为傀儡镜。

夕霜考虑到眼前两只为了吸食灵力,不惜杀死修灵者,哪里还会在意区区傀儡镜。

如果是需要从镜体中吸收灵力,我们捕食而来喂养给它的很多了。

母影兽摇了摇脑袋道,所以,它根本不需要傀儡镜。

那么,我问你,它为什么至今没有孵化?夕霜在心底冷笑,难道是进补过头,尝过坐享其成的好滋味,所以宁愿躲在壳里,不出来见一见天日。

我们以为你会知道。

母影兽对夕霜果然没有设防的心,重新把蛋抱出来,递到夕霜跟前,你可以再试试的。

刚才也是你提醒了我,蛋壳被一层网包裹住,让它在里面无力挣扎。

这层网是有人刻意加上去的,那个人是谁,你们心里要明白。

夕霜老大不客气地接过蛋,方才母影兽的声波把她带进另外一个境界,当时她以为自己中招,是有些畏惧的。

现下非但好好地回来,更加发现刚才应该是一个提示。

你说是那个人?公影兽很快反应过来,他与我们同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同盟,我可说不好。

不过,我很清楚一件事,这颗蛋孵化出来,你们会专心照顾它,没有心情在离驭圃杀人,更大的可能是选择离开。

夕霜不认为,影兽过多吸食灵力,仅仅是为了变得强大,灵物强行挣脱与饲主之间的联系,损耗非常大,要是有强大的灵力基础,或许会有所改善的。

水魄刚要说,它们不是在履行订下的约定,怎么可能会要强行挣脱?可它一看对方两只完全的沉默,好像真被夕霜给说中了。

哪怕是再强大的灵物,在拥有两个后代之后,心态会有所改变。

若是连两只小的也逃脱不开被人奴役的命运,那么它们能做的只有牺牲自己,为后代争取自由。

我有个想法。

夕霜嘴角弯弯,让水魄有丝不好的预感,要是我们能够平安回到甘家,我要劝说家主把封印在院墙中的嵌观丸放走,还它们自由。

水魄是见过那道院墙的厉害,里面怕是积存了成百上千嵌观丸的灵力,甘望梅哪里会愿意为了夕霜的一句话,把自家的院墙给拆个精光。

特别是这种非常时期,要是敌人入侵,又用什么来加以抵挡!灵物应该是自由的,我见过在还确山中的旗南,它们回到土生土长的环境之中,才是最适合的。

无论甘家家主是否原因,我一样会劝说,然后许诺会为甘家找到更好看家护院的法咒和阵法,不会白白送上甘家的安全。

夕霜抬手摸了摸水魄的羽毛,你要是走,我随时放行,你留下来,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才愿意陪伴着我,我也同样陪伴着你。

夕霜的一番话,非但让水魄傻了眼,连对面的影兽也听得张大了嘴。

这是第一个说与自己灵物是朋友的饲主,虽然身上有彼此的牵绊,这种鸟却当真是自由的,公影兽刚才在它身上扫了一遍,没见到任何的封印和暗招。

不是因为傀儡镜。

母影兽开口道,你孵化出来是因为她的这一颗心,而并非是傀儡镜的功劳。

夕霜连忙摆摆手道:不敢邀功,它的确是在吞噬下傀儡镜之后,直接出壳化形的。

无论如何,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母影兽再次把蛋交付在夕霜的怀中,要是被我说中的话,我希望请你抱着它,让它感受一下外面虽然危机重重,却依然还留存着希望的种子。

水魄飞到夕霜肩膀上,小声嘀咕道:它们虽然杀过人,可是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坏的。

杀人固然是错,操纵它们的源头才是罪恶之源头,我们还要找,要顺藤摸瓜继续找下去。

夕霜牢牢抱紧手中的蛋,与它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本事,把你从蛋壳里拖出来,可我想我会尽力的。

公影兽有些焦急地用前蹄在地上刨了又刨,仿佛再短的时间皆是等待的煎熬。

它开始心焦,身边枯萎的植物,开始化成粉末状,被风一吹,四下飘散。

母影兽绕着夕霜走了一圈,等它确定这个人依然是没有威胁的存在,正好停留在夕霜的跟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们在做什么!夕霜发现不对劲,已经不仅仅是活物枯萎,连风都静止了,这里不止你们一家,还有其他人的。

母影兽退后一大步看着她道:没有其他人,这里只出现了你们两个。

不可能!夕霜激动地差些松手,把蛋给砸了,她惊到后背一阵冷汗,连忙把蛋抱得再紧些,甘家有不少人失踪,很多迹象指明,他们在这里,就在你家的附近。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时此刻公影兽哼一声道:我们的家又在哪里?我们不会撒谎,既然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哪怕曾经有活的修灵者在这里,也随着此处所有的生物,被我们吸食到尽数枯萎。

夕霜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听起来似乎更加合情合理,连天地之间的花鸟虫兽全部能幸免,那么白衡齐数人的现状十分危险了。

这里并非现实,而是有人刻意打造出来的幻境,所以密闭空间也同样存在着灵力。

我们很快会把那一部分灵力也消耗掉,到时候,整个无凝烟地界维持不住阵法,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母影兽在夕霜身边绕着圈子走,我们的时间很少了。

夕霜低头看着怀中的蛋,一脸苦笑,哪怕是告诉她呼吸之间,无凝烟会彻底消失,连带着置身于其中的他们,她同样无能为力,蛋壳里的小家伙不抓紧时间使劲,她就算抱着到天荒地老,也是没有法子的。

你们为什么不停止吸食灵气,不是为了绝对的生存,你们可以忍住的。

夕霜不怕死地把矛头转向了两只影兽,你们活得好好,还在不停吸食着灵气。

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兴许是本能驱使,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挣脱的,但是你们可以忍住的,哪怕是忍一小段时间。

两只影兽再次交换目光,应该是在慎重考虑她这句话的重要性。

夕霜心里很着急,然而表面不能流露出来,否则更加容易刺激到两只影兽。

她双手全部按在蛋壳的表面,而水魄停在她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蛋壳表面,恨不得用视线在上面画出一条裂缝:我当时也是这样倔强,不肯现身的?你留在清霜镜铺的时日长,后来又被韩遂掐成一颗宝珠的样子,镶嵌在发簪上面,与我寸步不离。

我想你肯定是很想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你尽力了。

夕霜轻轻抚触着蛋壳,你是不是也一样尽力了,正拼命要把脑袋拱出来,小家伙加加油。

母影兽突然发力用脑袋去撞击公影兽的脑袋,公影兽勉强让开,发现它又一次冲了上来。

两只影兽很快扭打在了一起,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它们这是怎么了!水魄被两只影兽打斗爆发出的力量惊到了,它们一打架消耗太大,这里当真维持不了多久时间,要崩塌了。

夕霜一听这话,连忙把蛋抱起来,一口气往后退后了十几步。

水魄又提醒她,在强力的对战之前,这点距离根本无法保证什么。

那我们该躲到哪里去,总不能立时脱身出无凝烟,回到现实中去。

她的话音刚落,发现本来在她对面站直的水魄,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你又怎么了?你想要回到现实中去吗?水魄问得很认真,很清楚,此时此刻。

能回去当然好,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是危险,可惜无论是它们或者是我们,一样是无法出去的。

夕霜一口气没来得及叹出来,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上方传来,把她连带着整颗蛋一起提拉到了半空之中,你在做什么,水魄,你在做什么!两只打斗的影兽听到夕霜声音中的惊恐,齐刷刷抬起头看着她,而水魄一飞而起,停留在她身边,大声道:你说要回到现实中去的,我就送你去!你不是已经脱离掉媒介的选择!这是夕霜在最短时间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

可是,这种本能又瞬间回来了。

水魄的语调中是满满的骄傲感,就是刚才,我尝试了一下要把你抓起来送回去,它就做到了,它真的就能做到了!眼前的景象在夕霜眼中颠倒,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动着飞旋而起,风声在耳边刮得呼呼响,她不知水魄是否能够听到自己说话:不行,水魄,我们不能回去,影兽会跟着我们走的,我们不能……但是,她明白这些阻止的话,全被吞进了风中,水魄听不见,哪怕听见了,大概也不能控制住已经发生的。

等到夕霜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脊生疼,才反应过来,她当真已经回来了,被水魄一鼓作气推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时之间无法控制住平衡,所以才会摔得这样狼狈。

其他人呢?夕霜赶紧地爬起来向着四周张望,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韩遂呢,甘望梅呢,还有甘家的那些人呢!思考问题的能力在摔得七荤八素中,跟着被抛了出去,等到她听见笨重的大物落地,震动了脚底下的地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水魄恢复了媒介的灵力,把她送回来的同时,留在无凝烟中的两只影兽跟着出来,也在甘家了!夕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刚才手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的,刚才摔下去的,东西去哪里了?她低下头来,目光沿着轨迹而望,发现那颗蛋不知怎么被她抱出来,而且摔在那里,表面形成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她的一根手指也可以放进去。

真要命!要是蛋中的小影兽因为这次摔打再也不能孵出壳,她岂非成了影兽的仇人,到时候怕是要被灵物生死追杀了。

夕霜连忙铺上上前,查看破损的蛋壳情况,恨不得把眼珠贴在缝隙上向着里面张望。

水魄晚到一步,见夕霜这样不计后果的动作,吓得尖叫着俯冲下来,利爪抓住她的肩膀衣服,把她带动着向后倒,夕霜刚要发作,质问它到底想做什么,从蛋壳的裂缝中,露出一只爪尖,锐利地可怕,她刚才要是没有躲过,大概眼珠直接被爪尖给挑出来了。

哪怕是在一只蛋里面,它也是凶兽,怎么能和我这样的祥兽相比!水魄看到她身处险境,比自己受伤还着急,飞到她身后,用翅膀捶打她的后背,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我及时赶到!夕霜有些后怕,要是真被毁了眼睛,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见那只爪尖没有勾住任何东西,好像有些失望地重新缩回到了壳中。

她能够肯定一件事,蛋中的小影兽成长很好,谁也不知原因是什么,才使得它不肯出来。

那边两只影兽重见天日,眼前一道光弧,它们的应变能力很强,用最短的时间恢复了适应,同时也确认了身在何处。

夕霜避开那道裂缝,重新小心翼翼地把蛋壳抱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她手中抱着的是最好的挟制两只影兽的神器,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与先前她用掌心贴在蛋壳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不同,夕霜很清楚蛋内的孵化已经完成,这只小家伙太调皮,故意待在里面,懒得面对这个世界。

你一定要小心,别让它伤了你。

水魄生怕小影兽的速度太快,夕霜的修为有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被它挠一爪子,应该就是重伤。

我会的。

夕霜眼前一道光弧划过,她的眼力比过往不知好了多少倍,能够分辨出是韩遂听到动静向着两只影兽所处的位置而去了,韩遂,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夕霜抱着那颗蛋,跌跌撞撞跟在光弧向前跑,韩遂大概是捏了咒术,压根无暇顾及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说话,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影兽吸收过去。

他才抓了一只小的,夕霜居然把两只大的给带回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两只影兽悄然无声地站在那里,韩遂很清楚它们看起来无害的外表底下就是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力量。

他打量着影兽的同时,影兽也在打量他,很快分析出他是修灵者中的高手,不可能一击致命。

有人抓走了我们的孩子。

母影兽开口说话,声线很温和,是个小姑娘,我们追着她到这里,她应该就在不远处。

夕霜见着韩遂的手背在身后,突然捏了个诀,布下结界。

顿时她身周一圈升起透明的高高屏障,把她包围在其中。

她知道韩遂对她不会有任何恶意,立刻站定双脚,一动不动。

这应该是韩遂为了保护她而设下的障眼法。

她以为韩遂走得快,没有留意到她,实则他什么都看在眼中,只是影兽的出现让他先一步要处理好。

影兽在找她,不对,更正确地说是在找寻她怀中的这只蛋,而韩遂选择了保护她。

水魄跟着安静下来,落在夕霜的肩膀上,远远看着两只影兽下一步要怎么做。

你们的孩子有多大?韩遂才不吃影兽这一套,这种灵物会得幻化人形,迷惑人心,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给自己也下了个屏障。

果然旁边的公影兽眼眸中一闪,流露出压制不住的惊讶,要窃取他人心中所想的念头,我劝你们最好尽早打消,不是每个人的内心都可以被你们读取。

公影兽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也没见韩遂它下手,它左边前腿慢慢跪了下来,痛苦让它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旁边的母影兽急得团团转,暂时还不敢攻击韩遂,生怕这是自己从未遇见过的高手之一,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给你们小小的警示,不要以为可以在离驭圃为所欲为地杀人,离驭圃绝对不是只有弱者的地方。

韩遂的攻击不能维持太久,公影兽很快挣脱开那种痛苦,费力地站起来,重新看向韩遂的眼光中带有敬畏之意。

夕霜听到韩遂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四面八方地传了过来:你手里抱着的那颗就是它们的蛋?是,我出来的时候明明没有抱着它,怎么就滚到我怀里,还摔破了一条缝。

夕霜抱怨道,也不知道里面的小家伙能不能够孵化成功呢!------------第一百八十四章 寸步不离你从无凝烟出来。

韩遂的声音透出一股冷飒气息,你可知道自己魂不守舍有多久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们还不敢随意搬动你的身体,担心万一你回来不能原路返回。

夕霜一琢磨,不太对劲,不是说在无凝烟的时间会变得缓慢,在里面待上几个月,外面也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

怎么她也没有进去多久,外头已经三天三夜,难怪她回来的第一反应直接站不住脚,谁能维持相同的姿势站上三天三夜,有没有一点同情心!甘家家主说过了今夜,你要是再不能回来,就把你送到屋中去休息,否则身体熬不住,幸好你醒过来了。

韩遂面对两头强大的影兽,眉梢眼底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反而是眉角动了动,冲夕霜站立的方向微微一笑。

夕霜更加能够肯定,在场能够看见她的,只有韩遂一人,他非但隐匿了她的身形,怕是连她的气息也一并抹去。

影兽依靠本人来找,哪里又是韩遂的对手。

你还没有回答我,见没见一个抱着大蛋的小姑娘?母影兽试探了一下,公影兽暂时恢复不过来,需要它独立支撑眼前的场合,它只能先示弱。

在无凝烟中,也没有发现白衡齐和其他甘家弟子的下落。

夕霜轻轻叹了一口气,该找的线索一条没有找到,反而把这样两个大祸害给引到离驭圃去了。

她在无凝烟时,见过两只怪兽打架,天地之间,满目枯黄,她连呼吸也险些喘不上。

韩遂认同她的话,要是白衡齐这些人留在无凝烟,怕是早就变成影兽的捕食对象,不在也好,至少不是最坏的消息。

无凝烟已经快变成一片蛮荒之地,能够吸食的灵气全部落在它们两只身上了。

夕霜指着两只影兽,她心里对这样的灵物不喜,甚至是有些厌恶的,无论是否听从饲主的命令,害人性命的灵物不可留。

可惜了那样一块地方。

韩遂的脸色微变,嘴角微微勾起,这两只不安分的虽然被他的光阵困住,又哪里肯善罢甘休,正在拼命要出来,一拨接着一拨的灵气在光阵内剧烈碰撞,整个阵法摇摇欲坠起来。

到底是吸收了整片无凝烟的怪物,体内怕是储存了不少的灵气,只可惜吸食来的,终究不属于自己。

韩遂扬起右手,手指在半空中画圈,圈圈变成线条,松松散开,仿佛是自动长了眼睛,向着光阵飞过去。

刚才有些松动的阵法,再次被密密麻麻的线条捆绑严实,重新变得固若金汤。

韩遂侧脸看向夕霜问道:这只蛋是不是一直对你比较亲昵,所以才会落在你手中?大概是的。

夕霜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这颗蛋有问题,迟了很久还没有孵化出来,两只成年影兽甚至怀疑这是一颗坏蛋。

它不是,但它不认同原来的饲主。

韩遂知道夕霜没有接触过这种特殊的情况,成年影兽明显被同一个饲主控制住,常理来说,它们生下的小兽同样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但是小兽没有出壳之前,饲主是不能与其订下契约的。

正如当时水魄必须要破壳而出,显出原型之后,才能认夕霜为主。

你的意思是这颗蛋在寻找新的饲主?夕霜一下子明白过来,看样子小家伙机灵的很,知道不要做坏事。

我反对。

水魄听到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它才是夕霜的灵物,是命定的,签下契约的。

无论夕霜是否修为不高,只是个小镜师,它也做好不离不弃的打算,否则当初它完全是可以认韩遂为饲主的。

这会儿莫名其妙来了只影兽,也要留在夕霜身边,它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韩遂的眉角动了动,饶有兴趣地看着水魄显形,虽然是鸟型,也能看出满脸的不乐意:你刚才说你反对?是,影兽的祸害太大,又要吞食饲主本身的灵力。

饲主的修为低,不适合饲养这样凶残的灵物,我这样温顺的才更合适她。

水魄说得振振有词,在韩遂的目光注视底下,没有回避,要是影兽出壳,假以时日,胃口会变得很大,饲主不够它一口吃的。

夕霜眼前再次浮现出无凝烟在短短时日之内的巨大变化,心口一颤。

这是影兽当真没把她放在眼里,否则她哪里够两只成年影兽的胃口。

她记得先前说过,饲养影兽,固然可以提高饲主的攻击力,在没有能力喂饱影兽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可就真说不好了。

它万一要吃饲主,怎么办?水魄越说越顺溜,它明显看到夕霜眼中的惧意,这是对影兽的抗拒。

你胡说八道。

夕霜怀中的蛋晃了晃,居然开口说话了。

非但口齿清楚,而且娇柔天真,像是个小姑娘,我怎么会吞食自己的饲主,不要说我了,哪个灵物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水魄失声问道:你,你居然是只母的。

你太失礼了!蛋中传出嫌弃的话语,我是和你不一样,你也不要随意诋毁我。

夕霜同样很吃惊,没想过怀中抱着的这只影兽会是小母兽。

她刚要张口发问,被韩遂的眼神给阻止了,一想也对,韩遂来提问,效果应该会更好些。

影兽会模仿修灵者说话,你听过很多修灵者说话?韩遂的问题一听之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夕霜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旁敲侧击甘家弟子的下落。

很多,他们从外面来,没多久又离开了。

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好听,我就选了最喜欢的那个模仿,你觉得怎么样?蛋壳又剧烈地晃了晃,它的声音有些惶恐,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地动山摇一样,头晕眼花的,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夕霜只差把蛋捧着举起来,从下往上看了,从无凝烟出来,她始终小心翼翼抱着蛋,除去刚才摔了那一下,再没有其他的伤害。

而且刚才摔落的时候,影兽蛋完全没有反应,肯定不是在那里摔坏的。

为什么一直在摇晃,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

惊慌之下的影兽蛋语气还是娇娇柔柔,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一次,换夕霜侧头来看韩遂,生怕被蛋里的灵物听到不太好,她嘴唇动了动,问他是怎么回事?韩遂笑了笑道:再摇晃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影兽蛋一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更加生气,它摔得眼睛快要看不清东西,外面的还在说没事。

等它出壳去,一定要重重挠那人两爪子,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夕霜明显比韩遂紧张得多,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蛋壳表面,试图让它可以重新安静下来。

不晃了。

还真是被韩遂给说中了,影兽蛋发出喜悦的声音,一点也不晃了,看来刚才是我误会你们了。

夕霜脑中灵光一下,刚才晃成那样会不会是灵物要破壳而出的预兆!否则好端端的平静怎么会被直接打破,她刚要发问,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正是两只影兽发出的。

不好,它们这是要挣脱出来了,你们在这里先等一等我,我很快回来。

韩遂说走就走,直接迎向两只成年影兽。

刚才突然被困住的仇还留存着,既然重获自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人找出来,吸食干净,让他只能留下一具空壳。

你把我抱起来,我看不见后面发生了什么。

影兽蛋还挺多要求的,那个人敢独自面对两头成年影兽,真的是非常难得一见了,肯定是本领高强的前辈。

夕霜有些无奈地把蛋举起来,几乎要和自己的脑袋平行,这是她能够托举最高的记录了。

幸好这颗蛋没有多少分量,否则她根本无力举起。

影兽蛋只看了一眼,情绪异常激动:要打了,要打起来。

刚才你的同伴不知使了一招什么,那两只连声音也不敢出,乖巧地跟着去。

跟着去哪里?夕霜连忙把注意力转回来,放在这边。

韩遂把一层光网给撤下,两只影兽依然不敢迈出第一步,大概是在怀疑眼前人的动机,刚才千方百计要用阵法困住它们,害得它们撞击笼子,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灵力,怎么这会儿非但愿意放他们走,身边更是带着个小女孩。

这里的人要它们留下,它们就留下。

韩遂要把它们重新封印起来,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在这中间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这是谁也不能够预知的。

公影兽冲撞开阵界,用了太多的灵力,这会儿气喘吁吁,汗如瀑下,全身都是湿漉漉的。

它的胆子要大些,往前踏出一步,跨出了阵法,顿时满脸欣喜若狂的样子: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母影兽连忙紧紧跟随在它的身后,寸步不离,它刚才被光阵的力量惊骇到,原来他们不是最厉害的存在,这样一个阵法也可以把它们困住,让他们无法动弹。

公影兽抖了抖全身的鬃毛,立时恢复成神气的模样,它看着韩遂道:你可知道,我们一旦离开某种结界,力量还会有所提升,你这会儿未必是我们的敌手了。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韩遂的气势足以压制住它们,但是你们输了被我重新锁住,再想出来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公影兽立时打了退堂鼓:不,我们没有冤仇,更没有吞食过你的亲人,对不对?韩遂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你没有吞食过我的亲人,但是你吞食下去的修灵者都有他们的亲人,在等着他们回家,无论是他们的孩子还是他们的长辈,你与这些年都有着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声东击西公影兽刚才的狡辩全部落了空,心说修灵者有这么多血缘关系,还真是麻烦,吃一个得罪一群,统统要来找它们报仇,也是件麻烦事。

夕霜在影兽脸上非但没有看到悔意,更加不悦,她突然觉得手里的这颗蛋要抱不住了,她也不想抱着了,影兽始终是影兽,无论大小。

她正要松手的时候,水魄及时阻止了她:饲主,你看一旦被坏人利用的影兽会变得难以应付,两只成年影兽已经是个令人头大的麻烦,你怎么忍心让这只小的在步后尘。

我是无辜的。

影兽蛋发出委屈的抗议,我不想也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举止,所以我不要这个饲主,不要跟着它们回去见饲主,你救救我,救救我!夕霜尽管很是心软,面对影兽蛋时,只要看见就会想到那些被杀死,抢走本命镜的可怜人。

韩遂还没有痛下杀手,听得一声尖锐的啸声,有人火速赶到,亮出本命镜,一道镜势犹如闪电的速度劈向了尚无防备的影兽。

影兽在光阵中实力被大大削弱,即便如此那道镜势还只是擦中了母影兽的后腿,它仰天怒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来者。

谢安在一路赶得太急,心口血来不及回转,脸色苍白如雪,气喘吁吁地看着两只弑母的凶手:小霜,你既然找到它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夕霜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惊得不小,公影兽被彻底激怒,刚才猛力反扑的那一下,要不是韩遂反应机敏,重新在两者之间布下光阵,谢安在恐怕已经被击倒在地。

谢安在根本没有把危险当回事,重新爬起身再次要攻击影兽。

夕霜看不下去,展开手臂把人给拦住了:你不是它们的对手。

我知道,可它们杀害我的娘亲,我必须要为娘亲报仇。

谢安在把夕霜推开,不要拦着我,哪怕是死,我也要和这些怪物同归于尽!胡闹什么!韩遂一手扶住夕霜,一手拦住了谢安在的攻势,你要做的不是杀它们,而是找到在背后操控它们的元凶。

我先要杀了它们!谢安在的眼底赤红,一句善意的劝解也听不进去,他的眼中只有影兽,两只影兽杀死了娘亲,它们就是凶手。

夕霜在旁边眼睛慢慢瞪大,母影兽的外形好像蜡烛一样慢慢溶解开来,在她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之时,那只灵物的体型拔高变得纤细,很快重新凝结成形,正是秦云行生前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影兽的本能,它可以看到对方内心最渴望的那个人,然后迅速变成那个样子。

夕霜面对面看着这场惊人的变化,不由吞了口口水,然后小声问道:水魄,它为什么没有变成我心里想的那样?它们只在捕食或者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变化,每一次变化都会消耗大量的灵力,它们是准备要吞食对方当成下一顿食物才会这样做的。

水魄的声音干巴巴,也有些紧张,你对它们没有明显的恶意,也没有动过手,它们当时也不在饥饿期,感觉没有浪费的必要。

小安,过来娘亲这里,你这是怎么了?假冒的秦云行开口了,连声音也一模一样,根本难以分辨真假。

怎么能这么像?夕霜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恨不得再摸一摸自己的耳朵,这肯定不是幻觉也不是幻听,她似乎见到活生生的秦云行在面前,没有任何的差异。

影兽本来就可以模仿到七八成想象,加上它们见过秦云行本人,你忘记了吗?它们的确杀死了秦云行,并且夺走了她的本命镜,这样一来变得十成相似也不足为奇。

水魄及时提点了夕霜一句,这个谢安在不太对劲,你要看住他才行。

韩遂不是控制住他了吗?夕霜对韩遂一直有点依赖感,只要他在的地方,无须她伤脑筋,何况谢安在也不是什么棘手的敌人。

谢安在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行动,双眼直直看着幻化成秦云行的母影兽,直到对方向着他伸出手臂:小安,让娘亲抱抱你,安静下来。

谢安在往前踏了一步,神识完全被牵引住了,双眼中再看不到身周的其他。

夕霜尽管听过甘樱月和小珍分别描述过影兽幻化出心中所念的情形,但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震撼。

所以,秦云行当时本来就心绪不稳定,没看出赝品的破绽,死于非命,才更加有了说服力。

未必。

水魄的两个字尚未落音,谢安在暴起了,韩遂明明按住他的肩膀,却见他的长命富贵镜从侧面显形,镜辉落在韩遂身上发出一层冰蓝光芒。

韩遂的眉毛微微一动,夕霜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镜辉定住了韩遂的身体,哪怕能够维持的时间不长,谢安在已经脱身而出,他连本命镜也顾不上,一头冲了出去。

要命!夕霜一跺脚连忙再次扑上去阻止他,这个谢安在平时不像是个不听劝的,怎么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举止。

韩遂的身体一旦被镜辉控制住,那么他布下的光阵瞬间消散不见,两只影兽嘶吼着朝谢安在所处的位置扑了过来。

谢安在手中没有本命镜,哪里是两只影兽前后夹击的对手,他被假冒的秦云行按在地上,公影兽更是压制住他的大半个身体,利爪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血花四溅。

夕霜别过脸,几乎不忍直视。

你不能过去,它们动怒了。

她怀中的影兽蛋再次发声了,你别动,它们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的话。

夕霜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无动于衷,只求自保。

她弯身把影兽蛋放在地上,蛋中还不时发出焦急的声音:你别去,你别去,你打不过它们。

你怎么知道,我就打不过呢?夕霜冲着它笑了笑道,打不过,也是要去的。

水魄临时补充了一句:她还有我呢。

夕霜的本命镜还没有完全成型,但绝对不是当初一无是处的样子。

她有样学样地画出一个阵法,直逼向前推进,眼见着要击中公影兽的后半身。

母影兽眼尖,发出警示的鸣叫。

公影兽本来并不把旁边的夕霜放在眼中,一个灵力修为极低的小丫头,它们不主动攻击,已经是留她一条小命,哪里还敢主动攻击它们。

事实说明它看走了眼,夕霜非但主动攻击它们,还尝试用阵法加持,要把它们困住。

你走,我不要你救我!谢安在的半边身体全部被鲜血糊住,他侧着脸见夕霜不怕送死,要上前来营救,已经生出悔意,这件事和你一点没有关系,你走,你走啊!夕霜没工夫和他吵嘴,当场给他翻了个白眼,这会儿知道要死要活的,刚才不是很神气活现要为母报仇的吗!谁又不想报仇,那动手之前也要先动动脑子,哪里有把自己盟友,还是最厉害的那个先出局的道理,这不是明显找死的行径吗!她的阵法推到公影兽跟前,公影兽已经有了准备,返身一爪子拍在阵法之上。

阵法被击得粉碎,夕霜胸口如遭重击,往后跌出五六步,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溢出长线的鲜血。

给你生路不要,自己找死。

公影兽被两个不知高低好歹的小家伙连续挑衅,已经没有了耐心,既然你们要选择对我动手,不如我先下手为强了。

夕霜用力按住胸口,控制翻腾的气血,勉强笑道:谁告诉你,我是要对你们动手了?实力悬殊这么大,动手有用吗?公影兽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刚才她动用阵法推进,不是要攻击又是要做什么?声东击西的手段听说过吗?夕霜的笑意更盛,那边她悄悄放出的水魄低空掠地飞出,掐准了方位,趁着两只影兽的注意力被夕霜的阵法吸引,腾空而起,两只爪子用力把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扑开,本命镜落地,韩遂立时恢复了自由。

谢安在连收回本命镜都做不到,可他知道夕霜要的是什么,而且她成功了。

韩遂叹了口气,气场大开,直接碾压了两只影兽的攻击。

那面长命富贵镜在地上滚出一小段距离之后,在离谢安在几尺的位置拍落在了地上。

他紧闭上眼睛,用身体内储存着的一股灵气把本命镜召回到体内。

本命镜入体,母影兽发现被压制住的对手,突然变强了,它没有办法再按倒他,反而被他双手扳住手臂,再次扭转了过来。

你们杀死我的娘亲,已经不可宽恕,而你还敢在我的面前,用你丑陋的身体变成我娘亲的样子,你们就更加该死了!谢安在大喝一声,扭输为赢,把母影兽扳倒在地,长命富贵镜凌空而起,冰蓝色的镜辉死死咬住母影兽,这一次换成是它无法挣脱,非但不能挣脱,在镜辉之下,它痛苦的尖叫扭动,褪去人形重新变回兽形。

与此同时,韩遂的光阵竖起屏障,把公影兽重新关在了中间:我说过,我可以放你们出来,也可以重新把你们关起来。

修灵者都是不守信的,都是骗子!母影兽虚弱地蜷缩在地上,努力挣扎着说道,说过会在我们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前来营救的那个人呢,他又在哪里!谢安在的身体也同样泛起淡淡的冰蓝色,夕霜一时不敢靠的太近,还是水铺告诉她:他生怕凭借一己之力,没有办法控制住一只影兽,他在燃烧自己的本命镜镜魄。

夕霜一听这话,再次想把谢安在抽打一顿,燃烧本命镜的镜魄固然能在短时间内对灵力修为有大幅度的提升,但是留下的后遗症会更多。

这个混蛋,到底想怎么折腾自己才肯罢休!------------第一百八十六章 紧追不放谢安在,你再不给我住手,我就敲碎你的本命镜!夕霜在情急之下,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威胁言语,凭本能说出第一个最唬人的条件。

谢安在抬手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笑容如昔:等我报了仇,你要怎么样都随你。

韩遂,你阻止他啊,别让他做傻事!夕霜到了这种时候,只能向韩遂求救。

他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真的不是为了杀死影兽,它们固然要接受应有的惩罚,也是在幕后之手暴露出来以后,否则前功尽弃,线索再一次断了。

知道了。

韩遂言简意赅说了三个字,用另只手随意对着谢安在挥了出去。

谢安在以为韩遂要变相攻击自己,迅速做出防卫的姿态,准备应战。

虽知道韩遂的那只手看似还离他很远,谢安在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发热,他一低头却见韩遂的手已经贴在他的胸前,五指微微张开,一把抓下把长命富贵镜从他的身体中给剥离了出来。

他的人与长命富贵镜一并呈现出冰蓝色,韩遂没有多看一眼,收了手,把长命富贵镜强行夺走了。

谢安在始终提着的那口灵气,随着长命富贵镜的离身,全部涣散开来,压根没有能力再次凝结起来,被他攻击的母影兽趁机又要反扑,被韩遂收起长命富贵镜的那只手,重新腾空出来,抓住后颈那一片的鬃毛上,拖曳着也一并甩进光阵之中。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场面重新恢复成原样,好似中间惊心动魄的一大段没有发生过。

夕霜到了这个时候,才能够上前把伤重的谢安在扶住,老大不客气地对准他的后脑勺一记爆栗子:你要找死别在我们眼前啊,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谢安在要为自己辩驳,夕霜压根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在他后脑勺拍了七八下,把他拍得连话也说不上了,由得她指手画脚地一通教训加训斥。

而他口中的鲜血源源不断往下淌,把衣襟一并给打湿了。

你再训下去,他就要死了。

水魄看得出来夕霜是动了真脾气,不敢多劝,只把严重的先挑出来说一说,吐血吐到现在了。

我会治好的。

夕霜换了个姿势,边骂边以镜师治疗手法为他疗伤。

谢安在只感觉到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比刚才母影兽的那一记重击更加伤人。

他对夕霜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尽管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嘴角却渐渐向上弯起。

别骂了,我不会后悔的。

谢安在的声音很温和,一如既往,你下手别那么重,这是在救人,不是要杀人。

夕霜憋不住嘴角的笑意:有能耐了,还能开口说话了是吧,那就不用我来给你治伤了,自愈得了。

可她手底下没有丝毫的停顿,不多时,白皙的额角一层汗,消耗的灵气委实不少。

谢安在彻底安静下来,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夕霜,看着她灵巧的十指在身上游走,施展镜师独有的治疗术。

夕霜在这样的目光下,也实在骂不下去了。

她不能说谢安在做错了,要是换做是她,面前站着弑母的凶手,她应该会更加失控,除非是咽下最后一口气,否则她一定会强撑到底,为娘亲报仇的。

她不说话,谢安在见她眉毛轻轻皱起,反过来问道:你要是心里头生气,尽管骂我,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没什么了。

夕霜指尖的镜辉在谢安在的脸上抹了一下,把那些碍眼的血渍全给清理了,我不是说报仇是错的。

只是觉得我不合时宜,又觉得我不自量力。

谢安在暖暖地笑起来,虽然笑容中带着苦涩,别瞪着我,其实道理人人都懂,有时候做起来真的很难。

夕霜收起手,随意挥了挥道:是,做起来很难,可你首先要保住性命。

有韩遂在这里,影兽又跑不掉,你着急什么!她突然感觉到裙角被什么拉扯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看,见那只影兽蛋不知从哪里咕噜噜滚过来,一直滚到她的鞋子边,碰触着她的裙角。

她刚才情急之下,直接把这小家伙给扔下了,还以为它会趁机跑回到爹娘身边,怎么还在这里?我不走。

影兽蛋中传出委屈的声音。

谁让你偷看我在想什么的!夕霜凶巴巴地质问它,再想到母影兽刚才变化出秦云行的样子,出现在谢安在的面前,心口不免有些发堵,你这本是太逆天,我不要的。

那我不看了,不看你总行了吧。

影兽蛋明明一再退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的。

我不是合适你的饲主,我的灵力很薄弱,你连破壳而出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夕霜向旁边让出两步,影兽蛋重新滚过来,紧追不放。

适不适合,我心里头明白,别人说了不算的。

它明显带着点哭腔,孵不出壳,我也认了,我就认准你了。

水魄在旁边不出声,一开始那种排斥的感觉变得很浅淡,它觉得夕霜真的是很好很好,也认同这颗蛋说的,我就认准你了,与它当时的心思几乎没有两样。

只有灵物自己才能衡量,什么才是最为适合的。

你也看到了,我朋友不喜欢影兽。

夕霜直接用谢安在做挡箭牌,刚才他要报仇,你知道原因的,对不对?谁知道,谢安在来了一句:我这人恩怨分明,谁是仇人,我不会放过,但是也不会牵扯到其他老小。

我对它是不是留在你身边,没有特别的成见。

韩遂那边等着夕霜过来帮忙,一转头见一堆拱在一起说得起劲,咳嗽一声道:这里两只影兽,我腾不出手来。

夕霜连忙反应过来,她刚才还说谢安在不合时宜,她差点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她指着谢安在警告道:虽然给你的伤势做了处理,绝对不是说你没事了,你给我老实待着,顺便替我们望风。

说完,她也不等谢安在答应,直接跑到了韩遂身边,看他双手分开左右在控制住两只影兽。

光阵中的影兽感受到威胁,依然不停地撞击着光阵,她知道这样的僵持下去,消耗肯定很大。

但是韩遂一旦抽手,影兽极有可能会立时逃跑,它们可以潜入各种幻境之中,到时候再要寻找的话,真是难上加难了。

它们看起来很狂躁,很不安。

夕霜隔着光阵也能够感受得到,影兽和她在无凝烟中相遇的时候,气场完全不同了。

突然公影兽的前爪直接拍出了光阵的范围,被韩遂硬生生又给逼了回去。

它们在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所以它们觉得愤怒。

韩遂是直接与它们交手的对手,对方的变化在他看来更加明显,应该是指使它们前来离驭圃的那个人给过什么承诺,比如它们在危急的时候会出现相救,然而它们等到现在,什么也没有等到。

这种人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一路鬼鬼祟祟的,要是两只影兽落在你手中,对他而言应该就直接被划入弃子的行列,绝对不会为了营救而暴露身份的。

夕霜看向影兽时,见光阵表面出现了更多的裂缝,里面的公影兽差不多撞得遍体鳞伤,母影兽哀鸣一声,咬住了它的身体,把它往后面拖曳,知道它这样顽固地抗争下去,会死在光阵之中。

夕霜说的这一番话,两只影兽应该能够听得很清楚。

它们再看向光阵之外时,眼底只剩下一片绝望。

既然你也觉得幕后指使者不会再出现,那么我不浪费灵力了。

韩遂双手高举,随即翻过手心往下重重一压,光阵中同样出现雷霆之势,重重压在了两只影兽的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两只影兽双双翻到在地,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你打算要怎么处置它们?夕霜知道韩遂不会杀了影兽,要杀也不用等到这会儿,一开始就杀,省了好些力气,他也绝对用这样的能力。

暂时关押在甘家,我会多布下几层结界,不给它们逃脱的任何机会。

韩遂总算能够抽回双手,视线下垂,落在夕霜的脚边,这只小的也不安分,一起关押起来。

不要!影兽蛋被他吓得要往后滚着逃跑,谢安在正好走上前,把它的退路给堵住了,我没有不安分,我是在替自己找寻一个合适的饲主。

她不会成为影兽的饲主。

韩遂给出的答案很残忍,影兽杀过人,而且还不止杀了一两个。

留下你来,只会给她今后平添太多的麻烦事,为了你,她会遭受更多的挫折与不公平,所以我也不会答应的。

夕霜听了韩遂的话,心口一颤。

原来他这样细心,明明在专注迎战两只影兽,还是为她把事情完全考虑周到。

而且说出来的话十分中肯,谢安在面前她也觉得有些过不去,更不要说那些亲人死于影兽利爪和伪装之下的修灵者。

她不像苏盏茶有本事可以任性,要是连自己的安危也无法确保,她为什么要答应来做这只影兽的饲主?可别人不会知道她饲养的灵物是一只影兽,我可以保证的。

影兽蛋为了说动他们,什么秘密也不藏了,我可以变成其他形态的灵物,我可以变得和那只鸟一模一样,令人看不出破绽。

不许你变成我的样子!水魄受了刺激,从夕霜的肩膀处俯冲而下,用尖嘴去啄影兽蛋坚硬的外壳,我警告你,警告你,你要是敢变成我的样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就是这样一说,修灵者们饲养的灵物这么多种类,我只要变幻成其中一种就好。

影兽蛋突发奇想道,我甚至可以变成一个男人跟随在饲主的身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强取豪夺夕霜没有给它狡辩的机会,直接抬起脚来,一脚飞起把这颗多嘴多舌的蛋踢得老远。

鬼才要它变成一个男人跟随在身边,这种诡异的场景,她只要想一想,后背发凉。

当然就算能变成一个女人,她依然无法接受。

韩遂处理完两只影兽,招呼甘望梅过来收下:甘家家主务必找个合适的地方关押,我在光阵之外又设了两层结界,除非是有人要刻意放它们逃走,否则它们仅凭借自身的本事不能够挣脱。

把它们交给我来看押,把影兽给我。

苏盏茶适时出现,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一般。

她一脸的势在必得,向着韩遂伸出一只手来,交给我,你总是放心的吧。

韩遂看着她的手心,发问道:你要影兽做什么?研究一个新的阵法,你不要问这么多,小韩,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苏盏茶的手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五指微微卷起,仿若是半开的花朵。

影兽必须留在甘家。

甘望梅生怕韩遂经不起苏盏茶的请求,一时没有防备就答应下来了,我也可以保证,甘家会认真对待此事,加强戒备与防守,不让它们逃脱的。

它们在我手中,根本没有能够逃跑的可能。

苏盏茶微微笑道,小韩,你到底还在犹疑什么?影兽要留在甘家,否则就像是扔了两颗巨大的毒果在外头,看起来暂时无害,随时会爆发出来,到时候绝对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甘望梅对待苏盏茶再没有一开始的敬畏,应该争取的东西,她必须要争取到底。

那你是不信任我了?苏盏茶一双眼微微勾起,看向甘望梅时,藏不住眼底的讥笑,我不行,你们小小的甘家反而可以?我们人力物力均匀,一天十二小时足以安排不同的守卫者。

苏前辈纵然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有什么需要应变的,怕一个人无力周转。

甘望梅说得落落大方,每一句话全部在点子上。

韩遂双手揉团,把两只影兽连同光阵一起揉在了其中,刚才还占地一大片的光阵,在他不停地揉捏之下,变成了浑然天成的圆球。

他把光球向着甘望梅递了过去:有劳甘家家主了。

应该的。

甘望梅没有邀功的意图,更不会推却甘家人应该的责任。

只要还在离驭圃,甘家就将要主宰整个离驭圃,不再让外来者轻易攻陷。

苏盏茶眼见着甘望梅捧着那只光球离开,离开之前连招呼也忘记与她说,眼中只剩下影兽的存在,气得双手发抖差点说不出话来。

夕霜始终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观察着苏盏茶的神情,直到谢安在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小霜,那个苏前辈是不是生气了?夕霜点点头道:生气啊,因为韩遂不听话了。

她倒是恰好相反,见韩遂对苏盏茶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今天又明摆着不给面子,拒绝了苏盏茶的要求。

夕霜的心情大好,嘴差点合不拢了。

韩前辈是为了大伙儿做善事,为什么要听这个苏前辈的?谢安在眼见着苏盏茶气哼哼地转头离开,走开之前,似乎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夕霜一眼。

夕霜正在与水魄说着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被人盯住的困惑,还有这个苏前辈看起来,对你不太友善的。

我没看出来。

夕霜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甘家家主把影兽领走了,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还要潜入甘家,把两只影兽干掉,这不是简单复杂化了吗?韩遂在苏盏茶动怒离开后,也是有些无奈的,他想要听听夕霜的意见,见谢安在始终在旁边候着,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只能暂时不去询问。

我不会的,更不会给甘家家主添麻烦。

谢安在似乎从夕霜的眼底看懂了什么,你要回到我爹的书房中,去看看那幅画中的无凝烟,是否与我们自由进出的方位是否一致?无凝烟已经没有了。

夕霜把现实和幻境分得很是清楚,所以我有些想看看要是没有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那副画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又不难,我爹没有在书房中,我们随时可以进可以出的。

谢安在赶紧又想把这句话给原路返回,他绝对不是要鼓动夕霜去谢家的意思。

谢家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处境,谁也说不准。

这边重要的人手不够,夕霜不能前往。

韩遂先一步替她做出了决定,这里还有没解决好的,也只有她可以做好的。

谢安在随着韩遂所指的方向看,见着被夕霜踢到老远的那颗蛋:前辈的意思是,要她来孵化这个?苏盏茶在旁边一听这话,立时也注意到了影兽蛋,这是什么,她一看便知,眼睛一亮,自行走了过去:那就是说在甘家同时出现了四只影兽,这种情况太难得了。

不要碰它。

韩遂在半途拦住了她,这是夕霜要饲养的灵物。

苏盏茶倒是很听话地停下脚步,仰起脸来一脸似笑非笑的:她已经有一只很珍稀的灵物,不是吗?水魄是镜川之底的灵物,可以说在灵物中是万众挑一的,当时夕霜怎么获得,苏盏茶可以不再计较,毕竟当时她出现地晚,韩遂事先答应了夕霜不能反悔。

既然又出现了另外一只,凭什么也要给夕霜?凭什么!没说一个人只能养一只灵物。

谢安在看出苏盏茶的用意,当然要护短了,这只蛋和夕霜交好,自然是由她负责饲养。

夕霜在旁边听着他们差点要吵起来,还插不上嘴,干着急。

她没有要饲养影兽的意图,有一只水魄在身边,她觉得很好了,养两只灵物,加上影兽会吞食饲主的灵气,她怕影兽没长大,她小命不保。

交好?一只蛋还能告诉你们,它和谁交好!苏盏茶趁着韩遂没有直接拒绝,从他身边走过,试图弯身抱起影兽蛋,等抱到她手里,管别人说什么,打架她也不怕,反正她是要定了这个!本来苏盏茶一捞手就能拿到的蛋,自己往前滚开了,滚的速度还挺快。

她第一次没有反应过来,再追了几步上前,发现这蛋非但会滚,还会绕着圈子滚,很快就要滚回到夕霜的脚边去了。

她哪里肯依,心中冷笑一只没出壳的小东西还敢给她拿乔,太看轻她的手段了。

所以让影兽蛋以为可以回到夕霜脚边时,发现自己滚不动了,一道光墙挡住了它的去路。

无论它换个方向,始终阻拦在前,等它原地转圈圈,哪里也去不了,所有的退路全部被光墙给拦住了。

这道结界与方才困住成年影兽的手法大致相同,苏盏茶也不说话,手指隐在衣袖中捏诀,再次给结界加持。

没想到这小家伙的本事不小,第一层结界差点被它给撞开了,还未出壳就有这样的能耐,假以时日绝对会超过夕霜的那只。

灵物的天赋固然重要,谁来饲养的后天条件也很讲究,苏盏茶不相信,自己亲手饲养的灵物会输给一个小小的镜师。

我觉得我和它能一起相处的。

这是水魄再次发表建议,本来它看影兽蛋不顺眼,要知道无论是那只灵物肯定不会喜欢有其他的灵物来分走饲主的关注。

可是,真要被别人抢走了,它又有些不甘心,明明是它的饲主先看见的,凭什么让给别人。

你说什么?夕霜有些担心苏盏茶会伤害不听话的影兽蛋,始终在观察着,她内心也是纠结不停,一旦开了口就势必要接收影兽,以后付出良多,很是辛苦。

我说,我不介意与它一起留在你的身边,虽然它贪吃些,可我有办法让它在不伤害人的情况下吃饱吃好。

水魄的语调中有份小小的骄傲,不会让它来抢占饲主的灵气,你尽管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夕霜苦笑了下,收下它容易,背负的责任却要变重,不能收了再丢弃不管不顾的,否则你看看另外两只影兽的下场。

你不会的。

水魄在夕霜的肩膀上显形,挥舞开翅膀,冲着苏盏茶长嘶一声,明显是示威了。

苏盏茶转过头来看着夕霜和水魄,眼底藏不住的讥笑:怎么,你不敢和我说话,要灵物来转达你的意图?谢安在不明白韩遂为什么不替夕霜说话,韩遂洞察整个过程,很清楚影兽蛋和夕霜之间的牵绊,这种饲主和灵物的缘分,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当然苏盏茶的确可以依仗着自己的功力,强行把影兽蛋从夕霜手中抢夺走。

修灵者之间强者为王的规则,苏盏茶绝对是绝对的压制性胜利。

韩遂始终保持静默,他清楚夕霜在犹疑挣扎什么,影兽在离驭圃犯下的罪孽,会通过各种方式加注到以后饲养小影兽的饲主身上。

对于苏盏茶来说,这种情况随意应付,她的武力值成为天然的屏障,不是谁都有胆子找这样一个修灵界的前辈挑衅的。

换成是夕霜,必须要她心甘情愿来承受,那么以后她和灵物之间的契合度才会达到最佳的状态,正如她当时和水魄的状态是一样的。

他完全可以阻拦苏盏茶的强取豪夺,但是夕霜不能一直躲在庇护之下,那样对她而言有害无益,所以韩遂选择袖手旁观等着看夕霜会如何解决。

不用,我可以明说,这只影兽蛋是我先发现的,它不愿意跟随爹娘做坏事,所以不管以后谁成了它的饲主,一定要对它更细心周到才行。

夕霜虽然得到了水魄的保证,还是无法确定自己有能力掌控好影兽的成长,如果苏盏茶愿意好生饲养,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只有你了苏盏茶没有耐心来听这些废话,既然韩遂不阻拦,那么剩下的人不足为惧。

她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影兽蛋前,垂眼看着被结界困住的小东西:那你愿意跟随我吗?影兽蛋中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跟着她,我不要你,不要你。

苏盏茶的脸色发沉,小东西非但正面拒绝,还会说话还会哭,真是长能耐了。

她再次捏诀,让结界中爆出雷电,不住击打在蛋壳上。

虽然从外表上什么痕迹也看不出,她知道里面的灵物会感受到剧痛。

这就是对强者反抗的下场,她再次发问道:现在呢,你愿意跟随我吗,跟随强大的我,以后你会变成最强的灵物。

影兽蛋发不出声音,它感觉到全身好像被撕裂一样的痛,它很害怕很害怕,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看起来那么冷漠,要是它再拒绝一次会不会被她杀死!它要求救,向另外一个认定的饲主求救。

苏盏茶等了片刻,听不见蛋壳中发出任何的声响,以为是下手有些狠了,她只想收服,并非真要伤害,于是稍稍收了一些攻击,让它能够缓过一口气来。

她在折磨它。

水魄突然气愤暴走,不等夕霜发出命令,腾空而起,向着苏盏茶俯冲攻击而起。

苏盏茶不是第一次被水魄偷袭,已经有了防备,右手一挥把水魄重重击飞:怎么,这就是好饲主饲养出来的灵物,这样不听话,留着做什么!不要!夕霜眼见着她的镜势劈向水魄,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把水魄收回到自己身体里,眼见着这一道镜势就要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韩遂来得及出手,可是有谁的反应比她更快,夕霜后背凝起一层银光,被镜势劈中的同时发出炫彩的波光,让周围所有目力可见的人,一阵恍惚,仿佛同时看到了什么重要的记忆片段。

无论是谢安在,又或者是韩遂和苏盏茶,同时一愣,一心要把眼前的景象看得更加清楚。

而夕霜趁着这一点点的时间,收回水魄,就地一滚彻底躲开了苏盏茶的攻击范围。

这一连串的意外,只发生在瞬间,她的反应再快,在确认自己和水魄全部安然无恙时,心跳如擂鼓,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恢复正常。

你在做什么!韩遂回过神来,上前握住了苏盏茶攻击水魄的那只手手腕,你这样一言不合就出手,可知道别人根本承受不住!苏盏茶被他这样质问,面子挂不住,反呛道:是谁一直在装柔弱,博取你的同情,你看看她,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有半分受不住的样子,她就是装的,你怎么就会被她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清醒过来呢!夕霜其实压根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谁救了她和水魄,她以为是韩遂出手,听两人对话又不像是这么一回事,她坐在地上,两条腿还是软的,压根站不起来,抬眼去看谢安在。

谢安在恢复的状态更慢些,冲着她摇摇头,表示他同样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是那只蛋。

水魄刚才发现苏盏茶在结界中对影兽下手,心中忿忿不平,没有考虑实力强弱就直接攻击了苏盏茶,没料到差些连累饲主受重伤。

它躲在夕霜身体里,不敢出来,轻轻告诉夕霜,那只蛋刚才爆出光点,我看到了。

夕霜思来想去的,大概也只有影兽蛋能够做到这些,可它不是明明还困在苏盏茶的光阵之中,无法脱身出来。

她的脚边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她顺着裙子看过去,影兽蛋居然从光阵中滚了出来,还精确无比地滚到了她的身边。

蛋壳本来是淡淡的青色,这会儿出现了指甲盖大的黑斑点,夕霜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影兽蛋滚到她怀里,乖乖不动了。

她摸到蛋壳表面的炙热感,加上水魄刚才反常的表现。

她努力抱着蛋站起来,大声问苏盏茶道:你是不是伤害了它,只因为它不愿意认你为饲主。

苏盏茶见到夕霜抱着蛋,再去看自己布下的光阵,见里面空空如也,低咒一声该死。

小东西的本事不小,反应又快,应该就是趁着她扬起镜势的一刹那,光阵的灵力减弱,它拼命逃了出去。

让灵物臣服是饲主的首要任务。

苏盏茶用力把手腕从韩遂的控制中抽离出来,一步一步走向夕霜,你的灵气还不如它与生俱来的那些,凭什么要把它占为己有,你不配!你才不配!夕霜毫不犹豫地顶撞回去,什么臣服,什么任务,你根本没有饲主的心。

连万家家主对待自己饲养的灵物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即便是韩遂洗去了嵌观丸以往的饲主痕迹,万旭光也不忍心再次发难,反噬嵌观丸,而是选择了彻底放弃。

你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苏盏茶步步逼近,双眼锁定夕霜,弱者就要听强者的话,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仅凭着狐媚的手段,傍身在男人身边吗?你,你满嘴胡说八道。

夕霜哪里会听不出苏盏茶话中有话,她和韩遂始终坦坦荡荡,被说得这样不堪,而且对方还是韩遂多年的故友,夕霜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愤慨,你不可以这样说我,也不可以这样说韩遂!我不可以说,谁可以说?苏盏茶的日月花枝镜在背后发出耀眼的光芒,夕霜一次又一次地触及到她的底线,非但抢走了韩遂的关注,连灵物也要和她抢夺。

一个小镜师没有这样的资格,哪怕她今天拿不到影兽,那也不会让任何人拿到。

苏盏茶的眼前一晃,韩遂直接站在了两人之间,厉声道:阿茶,你是要对自己人动手不成!这里还有什么自己人?苏盏茶笑得花枝乱颤,眼角却微微泛起水光,小韩,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如果你今天要阻拦我,那么以后我孓然一身,孤身修行了。

韩遂皱了皱眉道:影兽蛋与夕霜有缘,它不会属于你,你应该很清楚,强行夺取来的灵物,与饲主心不合,以后会出现更多的弊端。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每次都是,哪怕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认了,只有她不行。

苏盏茶没有放松镜势,她知道韩遂不会任由她出手。

然而她要找个破绽击倒夕霜,也不是难事。

阿茶,大局为重。

韩遂缓缓抬起了右手,镜辉在掌心若隐若现,你我重聚,我始终很欣慰,你也为离驭圃的修灵者做了很多,大家都敬你为前辈,对你十分感谢。

我不要他们的感谢,不需要!苏盏茶盯着韩遂的那只手,你是要对我动手了吗!影兽是夕霜的,只能是她的。

韩遂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他的架势很明确,苏盏茶放下攻击的姿态,他可以当成是她一时意气用事,不再追究。

要是她试图攻击夕霜,那他是绝对会站在夕霜这一边的。

那你是不是也只能是她的?苏盏茶的笑容越来越苦涩,她用力摇头,神情痛苦道,小韩,在我心里,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懂不懂,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阿茶,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我一样明白。

韩遂第一次听到苏盏茶吐露心声,只有你了,这样的话,以前无论如何也不会从苏盏茶口中说出来的,她永远自恃极高,站在最高的位置俯视着诸人的爱慕。

可是等到韩遂亲耳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心颤心动的感觉,反而有种无奈感。

有些感觉过去就是过去,再要抓回来,恐怕是不能够了。

你就不能依我这一次吗?苏盏茶的五指微微收拢,她的目光在韩遂的脸上流连不去,试图要看到他的心软,心动,然而她又一次失望了。

韩遂在听到她近乎卑微的心声表白后,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

我不能。

这就是韩遂给予她的答案。

苏盏茶把手指重重握紧成拳,每一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韩遂,既然你如此绝情,那么我也无须再留下来,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走,我立时就走,我们两不相欠。

韩遂眼见着苏盏茶腾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飞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没有出声阻拦,而是把自己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有道声音在他心中说,走了也好,她不是以前的苏盏茶,而他也不是以前的韩遂。

是他看不破真相,一次次努力在挽留,挽留的不是苏盏茶这个人,而是他对五百年前的执念。

谢安在看着苏盏茶的离开,轻轻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悄然无声地离开。

这个时候,韩遂应该会有重要的话对夕霜说,他应该及时回避才对。

夕霜眨眨眼,她手中还抱着影兽蛋,刚才还一直又哭又闹的,重新回到她手中之后,一点声音没有。

她知道苏盏茶伤到了它,又不知伤得有多厉害,等韩苏两人一顿吵完,苏盏茶居然选择了离开!她走了?夕霜也没多大高兴劲儿,苏盏茶绝对是离驭圃强而有力的援手,她在这里应该是有利的,可她毫无留恋地离开而来,你要不要去把她追回来?没有必要,阿茶的性格,我很清楚,她决定要走,谁也没有能力把她拉回来的。

韩遂的语气很淡然,很镇定。

夕霜偷偷说了一句,别人是没有这个能力,不代表你没有。

影兽受了伤,你先看看它。

苏盏茶的去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韩遂沉声道,它认了你是饲主,你可以替它疗伤的。

夕霜小心翼翼地用手再次碰触到蛋壳表面:我可以用镜师的治疗术吗?------------第一百八十九章 金瑶你可以试试看。

韩遂没有是饲养过任何灵物,也吃不准饲主的治疗能给予灵物多大的帮助,它伤得挺重,抓紧时间才是。

夕霜本来想说韩遂的修为远在她之上,由他来动手治疗的话,效果会不会快些?水魄适时提醒她,饲主对灵物的帮助才是最大的,是其他任何修灵者,哪怕是强势如韩遂也弥补不上的。

影兽蛋在夕霜的手心中颤了颤,明显是虚弱了很多。

夕霜选择用掌心贴在蛋壳表面那些看起来有些焦黑的位置,专心施展治疗术。

蛋壳烫的惊人,里面的灵物应该也很难受,她微微心疼,不顾灵力损耗,能用的全给用上了。

焦黑的颜色在治疗术之下,慢慢恢复出本来的颜色。

夕霜低头一看,心中大喜,连忙换个位置继续治疗。

韩遂退后几步,指尖凌空画了个圈,把夕霜圈在了中央。

夕霜慢慢盘腿坐下,知道韩遂为她护法,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点点笑意。

随着夕霜的治疗术所经之处,蛋壳表面被灼伤的焦黑斑点渐渐褪去。

她的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蛋壳表面,能够感受到躲藏在其中的小影兽,在渐渐恢复中,那种焦躁伤痛逐渐被抹平,散发出来的是平和的气息。

虽然小影兽伤地不轻,夕霜也是尽力,等到蛋壳完全恢复如昔,夕霜一把把影兽蛋抱在怀中。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成为这个小家伙的饲主,也不知道影兽到底看上她什么?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镜师,至今连完整的本命镜也没有练成,要抚养一头影兽成长的确有些困难。

既然韩遂确定可以,夕霜突然又有了信心,她曲起食指在蛋壳表面敲了敲,轻声说道:怎么还躲在里面不出来,几时才打算见见人?话音刚落,食指敲动的位置,咔嚓裂开一条缝。

夕霜好笑地看着裂缝很快蔓延开来,她弯身把影兽蛋放在地上,蛋壳还算均匀地分成了两半,里面小小的影兽,虚弱地跨了出来。

样子虽然有些呆呆,一双眼睛却是灵动可爱,目光四下张望,一下子认出了夕霜,发出欢悦的声音,迈开四条短腿,就想跑到她脚边。

奈何前面刚受了伤,体力虚弱,才跑了两步,吧唧摔在了地上。

夕霜连忙伸手去抱,它倒是也不客气,顺着爬到她的手心,乖巧地贴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遂走到夕霜身后:你的灵物是有名字的,赶紧替它也取一个。

夕霜正想说水魄对影兽的存在不算友好,勉强才答应与其和平相处,这要取一个配对的名字,才能让两只灵物以后相安无事吧。

她想了想道:既然一只叫水魄,那这只就叫金瑶吧。

韩遂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夕霜不明白他的诧异从何而来:怎么?这名字起得不好吗?你是原来就知道影兽,五行属金吗?韩遂起先也没想到,听到这名字,再掐指算了算,如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精准了。

影兽,五行属金吗?夕霜果然一脸茫然,我说顺口,才起得这名字。

加上她知道小影兽,应该是母兽,所以起了个女性化的名字,没想到正好契合了。

那你喊它试试,看它可喜欢。

韩遂不计较这些细节,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是你的,躲也躲不掉。

韩遂不免想起愤愤离去的苏盏茶,阿茶的年纪比他还大,经历了数百年的磨练,居然连这些小事儿都放不下,身外之物还看得这样重,仿佛她失踪了五百年,反而又倒退回去了。

苏盏茶离开的瞬间,韩遂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追赶。

他知道,她早就心思不在这里,数次相劝,要他一起离开,可他对离驭圃有种说不出来的溯源,知道此地有道跨不去的坎,总想着要留下来帮帮忙。

不仅仅是因为夕霜在这里,他知道,必然还有其他的渊源,早晚还会浮出水面。

金瑶,金瑶,你可喜欢这名字?夕霜五指成刷,在影兽的头顶抓了两下,它一副享受的样子,舒服地眯起眼睛,在她的手指上蹭了蹭。

夕霜欢喜地抬头笑道:它喜欢,喜欢新名字。

得了新的灵物,自然也不能冷落伴随在身边的那只。

夕霜呼唤水魄显形,再次让它们相互见面:金瑶这是水魄,它也是我饲养的灵物,和你一样从蛋中孵化而来。

它五行属水,你五行属金,以后要是遇到敌手,你们可要好好配合我。

给饲主战斗力加持才是好灵物。

金瑶抬起头来看着水魄,水魄突然把头给扭开了,两只翅膀有些不自然地下垂。

夕霜给了韩遂一个眼色,是想问一问,水魄这是怎么了?韩遂冲着她做了个手势,夕霜算是看明白了,水魄这是害羞了?说起来,金瑶还真是个小妹妹,和水魄那种霸气,强悍的风格不同。

它休息了片刻,自觉地从夕霜怀中挣扎着要下地。

夕霜轻轻地把它放在地上,它努力地重新四肢直立,晃了晃身上的鬃毛。

夕霜展开镜辉,将它从头到尾照了一遍,那鬃毛立时变得蓬松柔软,配合着天生的一双大眼睛,还真是好看。

金瑶见过饲主,以后一定会紧随饲主,不离不弃。

金瑶发出清甜的嗓音走到夕霜面前,在她手背上蹭了蹭,我知道,是谁操控了我爹娘,它们误以为变得强大,就可以为自由而行,实则是上了那个人的当。

韩遂一听有些意思:你知道那个人,那个人在哪里?那个人没有露出过真面目,我只听过他的声音。

金瑶一脸认真地答道,他说只要变得强大,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爹问他怎么才能变得强大,他就教了我爹娘杀死修灵者,在其本命镜镜魄涣散之前,将灵气和镜魄全部占为己有的禁忌之法。

当时我太小,没有能力阻拦它们。

可是我想过,怎么也不能和爹娘走上同一条路,这是一条不归路。

韩遂再次吃惊于金瑶的能力,这样一只灵物,开智如此清晰明朗,思考能力和修灵者没有两样。

他突然深有体会,苏盏茶为什么对夕霜有些恨意。

有些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一只水魄已经够惹人眼红,加上一只金瑶,苏盏茶要是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就不算是当年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

他只是有些不解:金瑶,你不想救出你的爹娘,反而要与我们在一起?爹娘已经做下错事,我只求以后将功折罪,保住它们的性命。

可我知道它们手中染了不少人命,杀死了好些修灵者,要想彻底放开,是很难了。

还有我的兄长,也是听信了坏人的话。

请饲主一定为它们求情,让它们三个至少可以在囚禁中团聚。

金瑶很是识趣,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是对夕霜说的,可她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始终看着韩遂,知道他才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有主导权,也有能力。

我过往对影兽没有接触,更没有了解这样的灵物养在身边,势必要多个心眼才行。

韩遂非但没有答应金瑶的要求,还直接点穿了它的心思。

金瑶对他有所忌惮,不敢再提过多要求,下意识地往夕霜身边躲了躲。

夕霜对韩遂的警告心知肚明,要增强自己的实力,必然也要承担一部分的风险。

就在金瑶与她签下饲主契约后,夕霜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属于镜魄的那个内核更加完整了。

假以时日,她同样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镜。

夕霜眉头一皱,突然想到谢安在先前说了一半的话。

当年,他亲眼目睹自己和娘亲离开离驭圃的那一段过程,既然娘亲和甘望梅所说的,有些差异,那么现在作为一个旁观者,谢安在是否能够提供更好的证据?可惜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这个念头在夕霜的脑海中不过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她就询问金瑶,身体还有其他不妥之处吗?金瑶摇了摇头,水魄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回归到夕霜的身体中。

金瑶眼看着失去踪迹的水魄,张着嘴,吃惊地说道:施主,它的这个本事我可不会。

要知道水魄五行属水,又是镜川之底的残破凝结而成,所以特别容易和修炼者的身体契合。

一旦它瘾入饲主体内,毫无痕迹,让对手没有任何的戒备之心。

而影兽尽管可以根据对手心中所想幻化成任何的人形,毕竟还是实体存在。

幸亏夕霜见过成年影兽的大小,并不算特别庞大,引人注目,加上影兽出现的概率这么小,很多人即便见到也认不出它的真身。

每个灵物都有自己的特长,不用纠结这些。

夕霜的声音很温和,。

金瑶刚才是在蛋壳中见识到了苏盏茶的厉害,她知道那个美人能够提供给它足够长大的灵气供养。

可是它绝对不会后悔和夕霜签下契约,要是跟随在刚才那个美人身边,每天提心吊胆的,指不定哪天又要被雷劈火烧,日子没法过。

而夕霜虽然看起来实力欠缺,可她的确是个适合饲养灵物的好饲主。

这种条件只有灵物本身能够发觉到,否则,那只会隐身的鸟儿,本事挺大,怎么在面对夕霜时同样一副乖乖臣服的样子。

金瑶想到这里,顿时开心起来,它没有走错,它选择的是一条属于自己的,依然有发展的平稳之路。

夕霜的掌心在金瑶脑袋上轻轻摩挲:以后跟随在我身边,我也会尽力把你养好的。

------------第一百九十章 这人在哪里?夕霜考虑周到后,决定带金瑶去见甘望梅。

她先行与韩遂商议,韩遂也同意了她的想法,这是在甘家,也是在离驭圃,影兽做下的命案由甘家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既然夕霜收留了金瑶,那么让甘望梅知情,也是必要。

甘望梅见到夕霜,带着紧要进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不是圈禁影兽的结界出了问题!她直接以为,是那只小的影兽从结界中跑了出来,等她定睛再看,发现这只的体型更小,这应该是从那颗蛋孵化出来的。

夕霜点了点头:刚才苏盏茶出手伤了它,我替它治疗以后,它就破壳而出,认我为饲主。

金瑶是一只极好的灵物,甘望梅有些护短,要是影兽被苏盏茶拿了去,她多少会觉得有些可惜。

但是夕霜的体质很特殊,同时饲养两只灵物会不会控制不住,产生摩擦,对饲主本身造成伤害。

要是能够训练成相辅相成的一对,那对于一个修炼者而言,真是极为罕见的加持。

哪怕夕霜无法修炼出自己的本命镜,只要随身携带着这两只灵物,也能够直接挤身入上佳的修灵者队伍之中,这正是一心期盼她能够成为甘家下一任家主的甘望梅心中最大的期盼。

两只暂时能够和平相处,我和水魄已经说明,每个饲主不一定只有一只灵物,这些只能说是缘分。

夕霜没有再次把水魄调动出来的意思,水魄这两天也有些不对劲,比平时变得有些懒散。

她生怕是自己的灵气不够充盈,使得饲养的灵物,始终没有办。

跟上成长所需要吸取的养分。

水魄跟随得早,应该还要好些,所以她更不便去打扰水魄的休息和调养。

后面不知道,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必须要修生养性,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我听说苏盏茶和韩前辈吵了一架之后,愤然离去,也是为了它吗?甘望梅走到金瑶面前,金瑶知道这人掌控着自己爹娘和兄长的生死大关,恭恭敬敬地四肢伏地,对她行了个大礼。

甘望梅见过不少灵物,她自身不喜欢饲养,见到这样乖巧的影兽,倒还是头一遭,不禁生出点兴趣问道:它一出壳就这么乖,还是你已经有了饲养灵物的经验,在最短时间内,调教好了规矩?影兽天生会模仿修灵者的谈吐言语加上它们能够变化出各种人形,所以揣摩各人的心思的本事是一流的。

夕霜说这话有所保留,虽然金瑶暂时不敢动用这天性,可它的确应该能够看到每个人心中最迫切的那个形象。

她有些想要询问金瑶,你看到甘望梅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就在同时她听到金阳很轻地咦了一声,果然是饲主与灵物的心灵相通,她想到哪里,金瑶也想到了哪里。

饲主和灵物之间不必要直接出声交流,她再次询问金瑶,从甘望梅身上见到了什么。

金瑶显然有些不解自己看到的:这人真是奇怪,我见到有人想爹娘的,有人想死去的妻子,可她心里只有她自己,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一个人。

夕霜心中咯噔一下,甘望梅心中所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和其长相一模一样的甘望竹,也就是她的生母。

两人本是极为相似的双胞胎,甘望梅经过这些年,怕是把属于甘望竹的那一部分记忆给模糊,从而把自己给代入了进去,所以金瑶看到的才更为相似,而无法一时分辨出来。

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其他的了吗?夕霜知道甘望梅有心中未解的执念,就是当年娘亲离开离驭圃的这件大事。

中间每个人说辞各不相同,夕霜本来也纠结到底应该听哪一面,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暂时倒是可以放下,无论当时的真相如何,至少离驭圃这些年来全靠甘望梅一己之力带领着甘家弟子维护相应的秩序。

要是换成甘望竹做了家主,夕霜想到娘亲异常温柔的笑容,连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娘亲的性子太温和,实在不适合成为一家之主,没有那种雷厉风行的手段有没有白衡齐他们的下落和消息。

甘望梅暗暗地替夕霜感到高兴,收了一只灵物再收了一只灵物,而且对他的忠诚度看起来都非常好,真是难得。

虽然苏盏茶这样强而有力的援军拂袖而去有些可惜,纵观大局,他们最需要的还是韩遂的坐镇。

目前还不曾打听到任何关于他们的下落,无凝烟中本来还有希望,可影兽将其中所有的生命之力尽数吞噬,我反而要庆幸白衡齐还有其他的甘家弟子并不在无凝烟中,否则早就被吸收一空。

夕霜始终抱着这个信念,没有消息,就说明白衡齐这一批人还活着,只要他们耐心地找下去,一定会把人救回来的。

谢安在不是先前说要请回谢家查看,谢怀宇书房中悬挂着的那幅画?甘望梅单手背在身后原地踱步走了两圈,白衡齐始终没有回来,她还真有些不习惯,生怕他遭遇不测,又习惯他在身前做事,这会儿只觉得空荡荡的。

谢家藏着太多的秘密,的确也只有谢安在回去才能够顺藤摸瓜找到线索,其他人风险太大,而韩遂暂时不能够离开离驭圃。

夕霜把眼前的情况大致分析了一下,如今影兽已经尽数落网被囚禁起来,谢安在必定会回去把剩下的谜团调查清楚。

这边话没说完,那边已经有甘家弟子进来回话说,谢安在留下话来匆匆而去。

甘望梅询问,留下的是什么话?那弟子想了想道:谢家公子的意思是,他这一去可能回可能不回回,要是明天一早还没有回到这里,请家主和夕霜姑娘不必再等他,也不要为他担心。

甘望梅重重地一拍桌角怒道:这说的是什么浑话?他明天一早不回来凶多吉少,让我们安心,谢怀宇早就不是那一个在秦云行身边的谢家家主,连我也吃不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甘冒风险,又要我们见死不救!夕霜连忙把把金瑶所听到的那些线索,全部倒给了甘望梅平息怒火。

金瑶听到有人教唆影兽如何吸食活着修灵者的灵气,这人知道的禁忌之术很多,而且把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好。

只有挖掘到这个人的存在,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和离驭圃为题,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毁了离驭圃。

这人在哪里?甘望梅再次重复问了一遍,这人究竟在哪里!夕霜离开甘望梅身边,一走出来发现韩遂在等她:谢安在回去了,一个人。

你担心他,他以为还有亲情可言,才是致命伤。

韩遂仿佛料到夕霜心中所想,这里有我坐镇,你去帮他。

我连本命镜也没有,我真的能帮他?夕霜低头一笑道,可我还真的想去。

打定主意的事,谁也劝不听的。

哪怕甘家家主不让你去,用绳子捆着你,你还是会找到办法脱身。

与其这样,不如光明正大地追上去,我还能送你一程,不至于会落于人后。

韩遂大步走到她的身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夕霜被他的大力拍得半边身子一歪,眼睛却是亮亮的:你能送我去?送你去。

韩遂看一眼始终在她脚边盘桓的金瑶,带着水魄去,把它留下。

金瑶立刻警惕地用前爪抱住了夕霜的小腿,生怕韩遂说出任何不利于它的决定。

韩遂一看这架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你养的灵物一只比一只聪明,快成精了。

他的手心落在金瑶头顶上,放心,没有人要加害你。

你留下来,我会照顾你,谢家这地方,谁都去得,你不能去,明白了吗?秦云行死于两只成年影兽的攻击之下,哪怕金瑶那时候只是一颗不曾出壳的蛋,谢怀宇也未必会放过它。

无论谢怀宇选择走的这条路歪向哪里,他对秦云行之死始终耿耿于怀。

韩遂不想因为金瑶的出现,给夕霜带来更多的麻烦。

金瑶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又不太放心地多看了夕霜一眼,见她保证地点点头,才勉强挪移着短腿移步到韩遂的身边。

闭上眼。

韩遂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夕霜离他近的那只耳朵悄悄发红。

下一刻,风声刮走了她心尖上的那一抹柔软,她信任韩遂,始终不曾睁开眼,只知道自己的移动速度极快。

要知道谢安在的修为远在她之上,早就会遁形赶路,要是凭借她自己的双腿,怕是等她到了谢家,那边大事小事已经了断了。

很快,夕霜感觉到双脚落在实地,她还没有睁开眼,水魄开口了:已经快到谢家了,正好赶上。

她睁开眼来,见到不远处的谢安在的背影。

他应该也听到身边的动静,非常时期不敢怠慢,立时镜魄护身才缓缓转身,却见到夕霜笑颜如花。

谢安在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被什么钝器重重捶打在心口,一点不痛,只会跟着眼前人一起笑起来:你,你怎么会来?只许你偷偷开溜回来,我就不能来了?夕霜轻巧地向着他走过去。

我不是开溜,我是……谢安在结结巴巴的,这么简单的话也快要解释不清楚了。

知道,你是要回来看看无凝烟的状况,还有兴许这个时候,在你爹背后指使的坏人会露出马脚,不能错过时机。

夕霜见他的目光犹疑地向着她身后试探,你放心,我没有把小影兽捎带过来,留在甘家了。

谢安在见她已经都考虑周到,只会有点头的份:我刚才要接近的时候,发现谢家整片地界的气场变了。

我正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潜入才是最安全的,你就出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见机行事谢安在突然意识到什么,欣喜交加问道:你的镜魄是不是修补好了,所以才能赶上我的!没有修补好,是韩遂送我过来的。

夕霜不忍心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失望,又补充道,成为金瑶的饲主之后,镜魄的确又有新一步地进展,总不能一蹴而就,还需要点时间。

是,你的镜魄当年受了那样的重创,无论换做是谁,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恢复。

你能够走到眼前这样,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谢安在说得很顺口,眼见着对面的夕霜神情古怪,他不禁伸出手来,要去碰触她的鬓发,你没事吧?你刚才说什么?夕霜耳边嗡嗡作响,谢安在到底知道什么关于她的过往,为什么她一点想不起来这些!你不能凝成属于自己的本命镜是因为你娘带着你离开甘家的时候,甘家家主要求既然离开就不能带走属于甘家的一切。

你娘的镜魄被击碎,本命镜跟着消失,而你当时年纪很小,体内没有凝结成形的本命镜,甘家家主就把那微弱的镜魄也给击碎了。

谢安在眼见着夕霜身体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搀扶住她,我曾经问过我娘,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至亲这样残忍,我娘说这是甘家的规矩,怪不得家主。

所以,后来我见你能够成为镜师,真是打心眼里真的替你欢喜。

我娘的镜魄被甘望梅击碎,还是我的?夕霜以为自己听不见声音了,可是刚才谢安在的话却一再重复地在耳边萦绕不去,她挥手要赶走也做不到,是她亲手所为吗,你确定吗?我确定,我娘也知道此事的,或许我爹也知道。

他不愿意与甘家家主打交道,大概是畏惧她的果断狠厉。

谢安在不知夕霜根本不记得这些,依然自顾说着,我见你回到甘家,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应该是甘家另有秘术,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可以恢复的。

什么都可以恢复的,什么都可以恢复的……夕霜在意的不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本命镜,而是娘亲的本命镜在离开离驭圃之前就没了,所以娘亲才会红颜早逝。

是甘望梅,是甘望梅间接杀死了娘亲,可恨她被这人的行径蒙蔽了双眼,以为是中间另有误会,以为这些年是错怪了她。

不是的!她非但没有错怪甘望梅,而且甘望梅就是她的弑母仇人。

夕霜,你这是怎么了,许多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明白,既然过去就过去了。

甘家家主不是应允了你来承继下一任家主之位吗?想必这些年她心中对你们母女也是有所愧疚的,见你愿意回来,要好好补偿你。

谢安在大着胆子上前握住了夕霜的一只手,吃惊地发现她的手冷到极点,几乎像一块冰。

离开甘家,为什么名字还能留在甘家的弟子谱中?夕霜不知自己怎么还能保持镇定状态的,只有自己知道一颗心寸寸成冰。

她是知道谢安在当年目睹了过程,要寻到合适的机会细细问一问,这机会来得太突然,她不知花了多少灵力才勉强维持心绪。

这人的本命镜留在了家族中,所以弟子谱中依然有此人的名字。

谢安在很清楚地回答她,直到这人过世了,弟子谱还会承认的。

都是这样吗?夕霜的声音被拉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了任何的感情。

没有特殊情况之下,都是这样。

谢安在欣慰地感觉到夕霜的手重新有了温度,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我刚才提到你的镜魄受损,让你想起以往不好的回忆?没关系,等你重新炼成本命镜,又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过往。

夕霜的嘴角上扬,露出个毫无破绽的笑容,甘望梅在她面前说那些违心的话,是料定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才敢这样放肆。

当年在击碎她身体中弱小镜魄的时候,甘望梅应该是对她做过其他的手脚,把那部分的记忆全部抹去了。

你说得对,我早晚要面对这些的。

夕霜不动声色地把手从谢安在的手中抽离出来,人长大了,不能老是回避过往。

这些道理,以前我也不懂,直到我娘过世。

我当时立誓要竭尽所有为娘亲报仇,亲手将仇人杀死。

可是,抓住影兽已经不仅仅是要报仇那么直观简单的,我不能杀死影兽,还要眼睁睁看着它们活下去。

谢安在的眼睛暗了暗,但是,我在等,总会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夕霜跟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要有耐心等,总会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你也认同我的想法,对不对?谢安在一改颓势,腰背挺得笔直,平举右手指着前方,那里曾经是我的家,我是谢家少主,如今却回不去了。

再想回家只能偷偷潜入,可我会找出真相,让谢家恢复旧貌的。

夕霜神情恢复到平日的样子,既然已经跟谢安在过来,没准谢家也能跑刨出一些细枝末节,让她了解当年甘家姐妹为什么会反目成仇。

除了当事人,最知根知底的人应该是秦云行,会不会谢怀宇也知道其中一部分,这样一想,夕霜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深入细节,一探究竟。

谢安在不疑有他,唯一担心的是,谢家状态不明,夕霜会不会有危险?他在心中做好打算,无论遇到什么总会挡在夕霜之前,一定让她平安脱身才好。

现在的谢家对于他来说变成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他心中有底,转过头来看着夕霜道:我们不从正门进,我还有其他的路子。

作为谢家少主,夕霜很相信他的话,曾经也是调皮孩子的谢安在,不可能中规中矩大门进大门出。

每个孩子都会在自己的领地上另辟蹊径,走出一条不寻常的路。

就连她收留在店中的朱雀和小安,有时候也在她眼皮子底下,爬墙进出,这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当谢安在把她带到谢家宅院侧方,向北阴暗处的院墙时,夕霜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反而是谢安在扭头多看了她几眼,局促道:我可没走错路,就是从这里进去。

他有心在夕霜面前展露一手,祭出本命镜,镜魄展开,刚才看起来毫无异常的院墙,展露出一个小小的窟窿。

谢安在把手伸进窟窿中,不知拉动了什么机关,严丝合缝的院墙,一分为二,露出小门正够一个人侧身挤入。

谢安在主动要求走在前面,确定安全,才让夕霜跟着进去。

夕霜进入宅院中,一抬头,发现这个位置真好,虽然两边都有人不时走动,可这正好是一个夹角死角,谁也看不到多出来两个人。

这里离你爹的书房远不远?夕霜压低了声音问道。

谢安在遥遥一指道:不远,就在那边。

只是这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人,而且一张张都是陌生脸孔,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他大致看了一下,等着两边人数最少的时候,拉着夕霜飞快向前走,两人丝毫不见慌乱。

本来距离并不长,等走到书房门前,也没有被人发现。

谢安在没有鲁莽地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拉着夕霜藏身在门外的灌木丛中,叮嘱她留在这里,等一会儿,见机行事。

夕霜眼见书房的门就在面前,何来的见机行事?再看谢安在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到了另一边的灌木丛中,难道是谢怀宇留在书房里守株待兔,才会让他如此紧张。

夕霜很快把这个念头否决了,她明明记得谢安在说得很清楚,他爹最近都没有在书房里走动,同样的他也不在谢家,又是如何确定的?这个问题一闪而过,夕霜抬起眼和谢安在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

她突然明白了,谢安在留了个心眼,必定是在书房里装了什么机关让他可以洞察其中的动静。

这会儿,既然他说不适合进去,那就再等上一等。

这一等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暗,悄然无声的书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来的人不是谢怀宇,夕霜不认得什么谢家的人,可这个人,她却认识。

从天秀镇回到离驭圃,她最先接触到的,正是邱长吉。

邱家多半已经落入了谢怀宇的手中,邱长吉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他是心甘情愿依附于谢家,所以没有遭遇到像余家那样,形同灭门的惨烈,邱长吉的脸色很差,短短数日不见,已经从健朗的中年模样,变成了耄耋的老人,一头白发,从背影而望,更觉得灰败不堪。

谢安在动了动嘴无声地冲着夕霜说了三个字,夕霜一看就明白,是让她再等等。

这个邱长吉,留在谢怀宇的书房中,看他大方出入,想必是得到了谢怀宇的认可,书房里到底有什么?等到邱长吉步履蹒跚地离开,谢安在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书房门前,画了一个繁复的手印。

随后,招呼夕霜跟着他入内。

书房的门,轻易被推开。

夕霜在踏入的同时忍不住,憋住了一口气,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洪水猛兽,随时都可能扑出来撕咬。

她一紧张,体内的水魄同时有了感应,出现在了她的肩头,翅膀微微展开,对着她的脑袋扇了扇风。

夕霜侧脸看一下水魄,水魄也正无辜地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眼中总觉得水魄的体型,反而像是变小了。

要真是变小了那才奇怪,一只灵物,也不算太差的条件下饲养,非但没有见成长反而还倒退回去。

夕霜误以为是因为她另外收养了金瑶,才会导致水魄的退步,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爪子,表示回去以后不管用什么手段什么途径,一定会帮水魄把那些损失重新补回来------------第一百九十二章 吞噬这些念头反复地在夕霜心里滚动着,水魄感受地清清楚楚,它直勾勾地瞪着夕霜,仿佛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

夕霜不敢在谢家的书房中横生枝节,再一次拍了拍水魄的翅膀,表示知道它的委屈,回去以后,一定加倍地偿还。

谢怀宇用最快的速度在书房里兜兜转转一圈,他明明记得那幅写着无凝烟三字的画,就挂在书桌正对面的墙上。

而此时此刻那一面墙,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禁不住快步走上去用手摸了摸墙壁,和旁边的触感完全没有两样。

也就是说,画像被人刻意的收了起来。

夕霜带着影兽出无凝烟,表示无凝烟已经没有了。

也不是彻底没有,而是幻境其中能够运用的灵气已经完全被两只影兽占为己有,再要想恢复到旧貌,恐怕短时间内绝对是做不到的。

谢安在的目光从空白的墙上撤回来,会不会有人事先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把画像给收了起来,正如修灵者受伤后需要密室调养整修,事倍功半,画像被收起不见天日,也会有利于自行的修复。

夕霜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谢安在,他熟门熟路地回到一个巨大的花瓶之前,弯身在里面反复地寻找。

我爹以前喜欢把特别中意的画像放在里面,那时候我小不懂事,还总问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挂出来随时欣赏。

可我爹说假如是喜欢那就好好珍藏,放在外面损耗,肉眼可见,是不可逆转的伤害。

说完最后几个字,谢安在的手从花瓶中抽出一个画轴,要是他没有记错,这个画轴正属于无凝烟。

等一等!夕霜突然心跳加速,及时阻拦了谢安在要把画轴打开的手势,你确定你拿的是无凝烟,打开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你清楚吗?无凝烟以前常年挂在书房之中,我从它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没有任何的不妥,所以这会儿就算打开,我想也没有问题。

谢安在认定现在要抓紧时间,书房不是时常空着,比如刚才邱长吉在里面捣捣咕咕,不知做着什么,却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要是此人兜转后再次回来,与他们正面相迎,等于就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谢安在一只手按住画轴,另一只手往上缓缓卷动。

夕霜的不安依然存在,而且随着谢安在的动作,越来越强烈,她眼见谢安在的眼眸中发出异样的光芒,再次提醒道:不如把你的本命镜祭出,为你护法,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可以保你安危。

谢安在一听这话也有道理,担心的反而不是自己,而是修为差些的夕霜。

水魄安静地听着两人说话,又看到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现身,不由精神一振。

夕霜连忙叮嘱它,你的眼力最好,趁着他没有完全打开画轴,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及时退出还来得及。

这书房不对劲!水魄的不安感来自夕霜,灵物的触感敏锐,它有种全身羽毛都快竖起的战栗,不禁惊叫道:我们出去,立刻就走!夕霜相信水魄的话,见谢安在不依不饶地还在书房里寻找着什么。

她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将人往外拉扯,谢安在被她近距离地拖动,整个人反应不过来,只定定神地看着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两只素手,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水魄假装把头扭过去,什么也看不见,这位谢家少主,对自己饲主的爱慕之情,快要从眼睛里渗出来了,可惜饲主只看得见另外一个人。

走啊!夕霜拼命往书房的门接近,看起来只有三五步步的距离。

她走了何止几十步,就在这个时候,夕霜和谢安在同时意识到书房果然有猫腻,他们走不出去了,走不出去了!不要从门走。

水魄再次尖叫将两人的神识唤回,扑腾翅膀向着上方猛力冲了出去,看似坚固的书房屋顶被它撞破了一个大洞。

这一次谢安在反客为主,扭住了夕霜的手腕,将她拉扯住顺着水魄冲出来的这一条血路笔直而上。

水魄在前方领路,谢安在全神贯注,眼中只看得到它飞行的方向。

等到两人双双破顶而出,从高空俯视书房的时候,夕霜见到了谢安在口中写着无凝烟的这幅画。

它怎么变得这么大?谢安在也看到了,整副无凝烟的画卷,铺在了书房的屋顶上。

这时候,被水魄撞出一个大洞,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灰色烟雾,从那个洞中不断地向上飘散开来。

到了半空中,化成像藤蔓的形状,嗅到鲜血的怪物一样来卷住落在其后的夕霜的脚踝。

谢安在哪里肯依,抽手将长命富贵镜祭出,镜势直接打在了烟雾之上。

就听烟雾发出一声呜咽声,被击得粉碎。

谢安在顾不得其他,另只手捞住身边的水魄,带着一人一鸟,离开了书房的控制范围。

那书房已经变成了无凝烟的结界,要不是水魄及时发现破绽,他们深陷其中很快会变成无凝烟缺乏的灵气补给,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有人要让无凝烟重新恢复旧貌,才用了这样歹毒的法子!当谢安在重新落地时,那些谢家弟子早就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夕霜抬眼大致一数,至少有三四十个人,她低声问道:谢家少主可有脱身之计?谢安在苦笑了一声道:你看他们的眼神哪里还认得我这个少主,我早就说过这些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都没见过。

我也不信,谢家能这么快招募到新的弟子,而且数量这样之多,他们要围攻了。

夕霜眼见得三四十人包围的圈子,逐渐逼近,再次说道:我这人没什么战斗力,可就全靠你了。

谢安在本来的紧张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松快了许多:放心,我会护着你,这些宵小之辈不经打。

说虽如此,谢安在并没有要出手防卫甚至攻击的意思,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夕霜见他神情镇定,立刻压制住了水魄,不让它现身出来。

谢安在在等待着,一定是个契机。

突然围攻他们的人群中有人高喊道:不好啦,家主的书房起火了。

他们刚刚出来的书房冒出滚滚浓烟,不知火是从何而起。

烧得猛烈,那些弟子的脸色都变了。

远处传来邱长吉的怒吼声,应该是招呼所有人全部去灭火,那些谢家弟子居然扔下两人,不管不顾,齐刷刷地冲着书房而去。

我们还不如一间书房。

夕霜嘲讽地笑了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书房这会儿起火?那个不是火。

谢安在双眼冰冷,直视着前方,水魄击穿无凝烟画幅时,就散发出来灰色的烟雾,明明被他的镜势击得粉碎,那么书房上空此时被完全笼罩的烟雾又从何而来?夕霜正想细问,水魄的翅膀拂过她的眼帘,等她缓过神来,正如谢安在所言,书房上下哪里有什么火势,除了那层灰色的烟雾,迷迷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恐怕在场的只有他们才看清了书房的真相,那些所谓的谢家弟子,为了灭火,前赴后继地冲进了书房的门。

夕霜曾经也很轻易地推门而入,她知道一旦进去就落入了结界之中。

再想出来,除非拥有一只像水魄这样的灵物能够看穿本质,破开结界。

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可这些不都是谢家弟子,修补一个无凝烟,需要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夕霜有些不明白,挣扎着是否要上前去和那些人说明真相,可他们的速度太快,书房的门已经合上了。

你跟我来。

谢安在应该是察觉到什么危险,重新抓住夕霜,把她带到了高处的隐蔽点,还有一个人没有过来,刚才你记得吗?我们从书房进入之前,邱长吉在里面。

他进去又出来毫发无伤,而刚才喊着要灭火的人也是他,我大概知道,他在谢家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

也就是为什么,这些所谓的谢家弟子,我一个也不认识的原因。

这些陌生脸孔全部都是重新收编进来的新人,夕霜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这些人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以为进入谢家,就等于正式踏入修修灵界界。

从此以后,脱胎换骨,平步青云,没有后顾之忧。

实际上,他们早就被灌上头衔,随时可以被牺牲掉。

你看那里。

谢安在示意夕霜,转一个方向,更清晰地看到了书房屋顶上那个本来被水魄击穿的大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起来。

如果这是一个巨大的伤口,那么愈合的速度太快,说明结界之中正在疯狂的吸噬灵力。

这些不知情的人未必会死,但肯定会被吸入无凝烟之中,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你说,白衡齐和那些下落不明的甘家弟子,他们会不会也……接下来的话,他不敢挑明着说,生怕一旦出了口就落了实处。

几十个活人瞬间被一张画给吞噬了,无论是说给谁听,也不会有人相信。

在夕霜见到今天这一场预谋之前,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书房周围的灰色烟雾,渐渐消散开,刚才看起来还有些阴沉沉的天空,云层拨开露出淡淡的日光,正打在书房的房顶之上整幅无凝烟的山水画显露出来。

虽说画得写意,可夕霜对无凝烟内部的结构,印象颇深,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幅画,当真有这样的魔力,不但能够把人拖进去,消耗时间与灵力。

更难做的是同时吞噬下几十名修灵者,哪怕他们的修为不高,也需要极大的冲量,才有可能,完全吞噬,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为虎作伥这幅画在你家有十年光景,十年内谢家无缘无故有没有人失踪,包括那些弟子。

我不相信,你娘会坐视不管。

夕霜与秦云行接触过几次,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她相信秦云行绝对不会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谢怀宇伤人性命,只为了自己突破称霸的自私行径。

我娘不会同意的。

谢安在的想法和夕霜一致,哪怕是我爹瞒着我娘,在操控这场预谋。

他也绝对不敢动谢家的弟子。

弟子入族都有名册,也就是你上次问我的弟子谱。

无缘无故,要是找不到人,查阅弟子谱会有线索。

你以为,我娘会容忍这幅画轴在谢家作妖吗!所以连你娘都不知情。

夕霜眼睁睁看着书房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就连屋顶的那幅画,也消失不见,应该是缩回到本来的尺寸,又回到书房之中去了。

而邱长吉脚步缓慢地从不远处走过来。

走得近了,夕霜见着他嘴角一抹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邱长吉果然知道这三四十个人一旦进了书房再没有出来的机会。

可他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成为一家之主。

夕霜从来没有那么想让一个人彻底毁灭的念头。

邱长吉推开了书房的门,毫无忌惮地大步走了进去。

谢安在挪移到夕霜的背后,低声说道:他身上肯定是带了什么东西,有些秘宝,能够让人避开结界。

要知道,像无凝烟这样的画轴结界,是不可能分辨的出来,来者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一口囫囵地吞下,全部都是食物。

可是你看邱长吉貌似一点保护措施也没有做,说明他进出很多次了,我爹的书房,不让外人进的,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你不是在书房里安插了物件,所以能够不入书房也看到里面的风吹草动。

可是我们进入书房之前,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夕霜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邱长吉进去在做什么,你又知不知道?谢安在一脸的为难,这个时候他说不知道,夕霜多半只会以为他有意隐瞒,可他当真不知,否则刚才就不会涉险带着夕霜,差点沦陷在的结界中。

所以是不方便说吗?夕霜体谅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谢安在告诉她的已经太多。

要是连杀手锏,也一并告知他她,反而让人承受不住,掩藏得好好的,谁也不要告诉这才是关键时候用得上的利器。

谢安在偷偷地抹了把汗,幸亏夕霜没有坚持往下问,否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招架的住。

那东西威力不大只能发出警告,邱长吉在里面的时候,他察觉到了,等人出来以后,警告一片安然。

可是和随意就能吞噬下几十个人的结界相比,邱长吉才应该是那个最不危险的存在。

邱长吉出了书院的门仿佛也得到了什么提示,抬起头来目光正射向两人隐身的位置。

夕霜心中毫无畏惧,沉声道:要是这人不过是披着邱家家主的皮囊在做些不堪的事,凡人间有个故事叫做为虎作伥。

这伥鬼是比猛兽更可恨的东西!邱长吉果然是发现了他们,不由分说直接动手。

谢安在好歹是在自家地盘上,交手不带怕的,把夕霜往自己身后一抹,迎头而上。

刚才夕霜说的那些话,太过震撼,她是说这个人不是邱长吉,而是披着外皮的不知什么怪物。

不管是什么来头,眼前的邱长吉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谢安在硬碰硬接下一招后,抽身而退,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邱长吉又是一记狠招,断他退路,迫使谢安在带着夕霜不得不从高处落地。

找死。

邱长吉的声音有些古怪,两只眼珠上上下下只盯着谢安在身后的夕霜,仿佛她是一道可口的美味,让人垂涎。

谢安在哪里能允许有人这样对待夕霜,怒火横生,把夕霜往安全的角落一推,再次与邱长吉打成一团。

水魄,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夕霜清脆利落地下了命令。

水魄现身,翅膀完全展开,双目炯炯有神,仿若是两道金光锁定了邱长吉。

邱长吉反手分出镜势来攻击夕霜,被水魄挥动翅膀拍开,原封不动地尽数反弹了回去。

邱长吉低估了水魄的能力,被自己的招数打个正着,加上谢安在的攻击不弱,他前后被夹击,没有避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恨恨地瞪一眼水魄,掉头就跑。

不要追!夕霜见谢安在拔腿要跟上去,连忙阻止道,随他去,我们先行离开这里。

抓到他能够问个究竟,他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

谢安在心有不甘,先前几十个人填了书房的损耗,眼前就剩下一个邱长吉,还是个知根知底的,要是就此放过难免可惜。

你不要追,且看他往那边去。

夕霜话音落,邱长吉已经飞身扑进了书房,书房的门开了关,更像是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你追上去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进去,到时候再要救你出来就难了。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怎么他进出多次就是无恙,别人却是有去无回!谢安在的手指用力捏住长命富贵镜的边缘,还是听从了夕霜的话,把本命镜收了回去。

邱长吉已经成为无凝烟画轴中的一部分。

夕霜把刚才从水魄那里听到的真相告知谢安在,你不要看他在书房进出自如,实则他离不开多远,一切只是障眼法,让人误以为他能够在书房进出自如,心里便抱着侥幸,以为邱长吉可以做到的,自己也可以。

你说什么!谢安在今天对夕霜另眼相看,她是怎么一针见血地发现这些,旁人怕是连想也不敢去想的。

邱长吉早就落入无凝烟中了,那副画轴中有他的影子。

夕霜的手指慢慢梳理着水魄的羽毛,我们的眼睛看不清楚,却躲不过水魄的眼力。

他被无凝烟吞噬后,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利用陷阱引入更多修灵者误入无凝烟,成为画轴的养分。

那我爹,我爹就放任他这样!谢安在知道夕霜说得全在理上,这里毕竟是谢家,画轴吞噬也也是谢家弟子,哪怕是新入门的。

无凝烟不属于谢家。

夕霜再多看一眼那间书房,谢怀宇不知从什么途径得到了无凝烟的画轴,用谢家的灵气养了十年。

十年养成,无凝烟要不是遇到胃口能吞天的影兽,应该已经膨胀到连谢怀宇也没有办法控制的地步。

或许,这也是谢怀宇远远躲避开,选择井水不犯河水的路子。

任由无凝烟霸占住那间书房,只要画轴在谢家,就属于谢家,必要的时候,谢怀宇依旧有法子用无凝烟来对付更为强大的敌人。

我在考虑一件事。

夕霜低头看着鞋尖,要是无凝烟的画轴是十年前来到谢家,那么离驭圃的这一场浩劫是从更早就被人预谋好的。

你想想十多年前发生了多少事,前后虽然相差了一些年份,百川入海,最终全部在同一时刻爆发了。

我们是留下来继续调查,还是回去向韩前辈禀明情况?谢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夕霜成为掌控决定权的那个人。

她明明在天秀镇的时候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镜师,为什么在这样短短的时日内,会有这样大的进展?谢安在也算是出身名门之后,不会天真地以为修灵者的实力高下只看镜魄的能力。

不说其他,刚才水魄对付邱长吉的那一记反击,已经是灵物中难得一见的本事,更不要提,夕霜留在甘家的那只金瑶了。

先回去,告诉韩遂,问问他怎么对付画轴!夕霜主动握住了谢安在的手,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谢安在听了这话,哪里还敢久留,顺从夕霜的意思。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了甘家,中间倒是没有其他的波折,更没有追兵。

谢安在没有多问夕霜一句,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韩遂听完两人回来的消息,赶了过来。

一见面,夕霜脚底下簌簌而动,低头发现是金瑶从韩遂那边溜过来,用两只前爪,再次抱住了她的小腿,生怕她又将自己抛下,带着水魄而去。

夕霜连忙弯腰把金瑶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危险,你还小,没有经历过这一些,以后会带你去的,不用担心。

金瑶听懂了话,用脑袋在夕霜的手心摩擦,一副娇憨的模样。

夕霜没有耽误时间,很快把在谢家发生的所有全部倒豆子一样告诉了韩遂:无凝烟的画轴,我亲眼见到已经恢复成旧貌,重新悬挂在书房之中,但是那间书房我们不敢进去。

没有进去才是对的,你没做错。

韩遂认可了夕霜的选择,这里面,恐怕就像是无底洞一样,不要说三四十个初级修灵者,就是甘家这样庞大的弟子族群,全部填进去未必也能够满足它的胃口。

这画轴作妖不是一天两天,肆意而为才会如此壮大。

你的选择很对,回来也是正确,留在那里危险太大,一旦误入结界之中,再要救出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夕霜点了点头道:我抓紧时间回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个邱长吉我是不指望问得出什么,一副阴阳怪气的,即便抓住了,也没有任何价值。

可是,或许还有其他知道真相的。

谢安在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夕霜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怎么就把这样重要的证物给遗忘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第一百九十四章 两个都相信两只影兽在无凝烟中可是待了好一阵子,影兽虽是灵物,却能开口说人言,而且能够洞察对方的心思,最是七窍玲珑的心。

只要它们愿意说,那么对于无凝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只成年野兽影兽在被抓捕后,已经由韩遂交于甘望梅之手。

在离驭圃伤人性命的灵物,怎么处置也是难事,看管的任务,背负在了甘家。

要想见到影兽,必须要通过甘望梅。

夕霜过去,找到甘望梅,要求问一问影兽对无凝烟内部究竟所知多少?她的请求被甘望梅一口拒绝,不允许她去见影兽。

夕霜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拒绝?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想到,无凝烟画轴到底有多诡异。

影兽能在此中,自由来去,想必自另有一套。

邱长吉已经失控,无法询问,谢安在一无所知,除非是直接过问谢怀宇。

剩下除了影兽,我不知道去找谁来询问更好。

夕霜回归到甘家后,甘望梅对她多番照顾,有求必应。

在这样的大事上被拒绝让夕霜无法理解。

甘望梅板着脸道:无论是去问谁都可以,但是影兽不允许放出来,更不能让你面对面的去询问什么问题。

夕霜还以为甘望梅担心自己修为不高,容易被影兽影响到心情,从而发生意外矛盾,试探着问道:我不能去见的话,让韩遂去行不行?就问问清楚,绝对不会让它们逃脱出来的。

不行。

甘望梅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口气强硬。

不问影兽的话,难道当真去问谢怀宇!目前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既然甘家是离驭圃的掌权者,那么试问甘家家主,谢怀宇在哪里!夕霜被拒绝得火气上扬,我想知道答案,然后好去问个究竟。

甘望梅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谢家家主在哪里,不归我管。

眼下我烦事诸多,分身无术,影兽在离驭圃犯下凶案,必须被圈禁起来,谁也不能见!夕霜急得差点没跳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你不是这样说的,韩遂和我把影兽递交给你的时候,没说不让它们见人,更没说不让我们见它。

难道是影兽出了问题!不行,我必须要见一见。

我不会同意的。

甘望梅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直接把夕霜从屋中轰了出去。

夕霜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屋门外。

砰地一声,屋门紧闭,任由她再拍打,屋中悄然无声。

她越想越不对劲,三只影兽在甘望梅的手里,万一出了岔子,再想把它们抓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她急忙回身去找韩遂:你说会不会甘望梅也出了问题,影兽本来就能够获知修灵者的软肋,,万一她也被控制了……这种可能性很小,甘家家主不是普通的修灵者。

她素来心志坚毅,而且被控制的话,反而不会显得这么理直气壮。

韩遂想了想道,中间肯定是出了问题,她不愿意说明自然有她的道理。

看守影兽的甘家弟子在哪里?我们可以过去找一找。

已经全部被转移了,人影都没见一个。

这一点,夕霜先前就想到了。

她摸着过去一看,影兽是不见了,那些看守人也不见。

她越想越不对劲,心急如焚道,无凝烟一旦修复成功,对影兽会不会也有影响?它们的修为跟着渐长,那么对于看守它们的人来说反而是更加得危险。

灵物修为见长,有时候不是坏事儿。

它们犯下禁忌,杀死修灵者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无法吸收足够的灵气,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获取。

无凝烟要是和影兽之间有某种联系,那么一旦无凝烟修复完毕,影兽就不需要依靠杀人夺取镜魄这种卑劣的法子,来达到稳固自身修为的目的。

韩遂微微侧头,看到金瑶在不远处,乖巧地蹲着,既然能够心智相通,你问问它又知道多少?夕霜一转头,金瑶连忙跑到她脚边,抬起头来,无辜地看着她。

夕霜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顶,刚才怒火中烧的心境慢慢温和下来,小东西,还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问道:你知道,你爹娘在哪里吗?金瑶握着两只前爪,有些犹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你别慌着说来听听,什么是知道,什么又是不知道。

夕霜对它颇有耐心,毕竟金瑶还小,要不是体制特殊,破壳便能说出人言,修灵者要和一只灵物沟通,实在是很难的过程,她已经应该知足了,前有水魄,后有金瑶,一点不要她费心。

我觉得爹娘离得不远,应该还在这里。

可具体的,我又说不清。

金瑶用爪子握住了夕霜的手指,它们特别安静,真奇怪,不应该是这样啊。

的确不应该是这样,三只影兽被囚禁起来。

哪怕它们知错能改,有所悔悟,也不至于会平静如水。

明明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几条人命债,一旦处罚下来,多半保不住性命。

影兽不可能乖乖就范,它们肯定会想要找出方法逃出生天。

韩遂犹记得用光阵困住影兽的时候,它们竭尽全力,哪怕撞得皮开肉绽,也是拼命要出来的。

怎么可能,安静到连有血缘关系的金瑶,查探不出准确的位置,太反常了。

所以我说甘望梅出了问题,你又说不是。

夕霜不管其他的,拉住韩遂一起往前走,她也就欺负欺负我,看到你是害怕的。

你去找她说明道理,怎么你把影兽递交给她,连你也不能见了,真没有道理可言,难不成我们抓的,我们还能放掉!韩遂被她力气挺大的,拽出十七八步,眼角微微带了点柔软:甘望梅怎么和你说的,不让你见,也不让我见,对不对?是,不让我见情有可原,不让你见天理不容。

夕霜一下子把话给说重了,你硬说要见,我不信她拦得住你。

甘望梅把影兽关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我能压制得住她。

可她坚持不开口的话,总不能当真和她动手吧。

韩遂对甘望梅,始终没有疑心。

按照夕霜说的这些,想来是囚禁影兽的过程中出现了岔子。

但是甘望梅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事情安排妥当。

这其中要是强硬插手,对于甘家家主是一种很不得体的逼迫。

韩遂尊重甘望梅的地位,始终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上,而没有喧宾夺主。

要知道这个时候,稳固太平,不全部都靠实力。

甘望梅非但在甘家,在整个离驭圃都说得上话。

看一看,万旭光在遇到困难时,巴巴地过来请求援手,就可以知道,危机时分人心所向,甘家屹立不倒,离驭圃就有翻身的机会。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着她说话,难道我说的不算吗?夕霜猛地刹住脚步,怒气冲冲地瞪着韩遂,你到底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我!韩遂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两个都相信,你没问题,她也没有。

你不要着急,我们过去一探究竟。

夕霜只等着他这句话,韩遂主动去见甘望梅,不管房门是否紧闭,挥指轻弹。

那门上的结界哪里受得了他的攻击,自觉打开房门放两人进去。

甘望梅端坐在椅子上,不急不忙,仿佛是料定他们会重新出现,气定神闲地等在那里:小霜又耐不住性子了,她毕竟年纪还小,阅历不够,遇到大事儿,方寸大乱,这可不好。

夕霜本来是来质问甘望梅的,没开口当面又被她反过来教训了几句,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们是来解决影兽的问题,和我是不是沉得住气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沉得住气的才能做大事。

你看看你身边人,两相比较,差别多大?甘望梅一反刚才冷漠的态度,恢复成那个雷厉风行的形象,让夕霜觉得,刚才难道是在试探于她。

都这个时候了,不抓紧时间解决问题,反而浪费在的几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被圈禁的三只影兽的实力暴涨。

我派去看守它们的弟子,全部中了招。

幸亏我事先在周围画下大面积的结界,一旦有风吹草动我立马能够察觉到。

所以赶过去重新加持了结界,又把看守的弟子换了一批。

你们了知道,影兽再次进化后,能做什么?甘望梅露出一丝苦笑道,影兽真的能够操纵人的心智,一旦心智不稳接近影兽,立时会被它同化。

那时候它心中所想,就会变成你心中所想。

小霜,我试探你,并非不看时宜,你要去见影兽必须心态稳定,否则一旦有所波动,它比什么人都察觉得分明,到时候受伤的反而是你。

看守影兽的人,全都受伤了。

夕霜对甘望梅的这一番话无力反驳,反而有些讪讪地偷看了韩遂一眼。

毕竟是他想的周到,说甘望梅不会出事儿,这试探来了还真不是时候,让夕霜觉得自己似乎是莽撞了一些。

可她不是为了早些解决问题才会心里着急,面对影兽的时候,恐怕着急也不行,必须平静如水,才能成为制胜者。

就算我不行,韩遂可以过去,你刚才为什么也不答应?夕霜再次发出疑问,他能够面对影兽,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不,甘家家主也很合适。

韩遂突然从夕霜身边离开,径直走到了甘望梅面前,只多看了她一眼,甘家家主受了伤,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你受了伤。

夕霜一听,心里有些发慌,离驭圃发生这么多的变故之下,甘望梅始终不卑不亢,以不变应万变,还真没有见她示弱过,被打败过,更没有受伤的记录。

谁能够伤得了她,难道是影兽------------第一百九十五章 平安归来伤得不重,所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个时候,我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出,人心惶惶,越传越离谱,到时候也是麻烦。

甘望梅有些不以为然的,既然韩前辈说破,我也不用隐瞒,甘家十二名弟子被影兽控制心智。

他们能伤我,我不能伤他们,好不容易保全住了十二人的性命,又换上了新的看守者。

影兽呢,甘家家主受伤后再次画下了防御的结界。

韩遂直视着甘望梅,这人明明伤得不轻,还在硬撑。

影兽被我用结界封印起来,本来还想着,只要它们乖乖听从处置,好歹留它们一条性命。

从目前看来,影兽随时可能发狂,很难控制。

一旦从圈禁中脱离,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它们还会不会继续伤人!韩前辈我想与你商议,如何处置影兽的问题。

请越快决定越好,这也是给那些死在它们攻击之下的修灵者,一个合理,妥善的交代。

甘望梅难得避开了韩遂的目光,这位前辈一点不像几百岁的老态,在这样灼灼的注视下,还真有些挡不住审视的架势,前辈怎么看?韩遂哪里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甘望梅觉得影兽留在甘家是个祸害,早晚会出大事,所以要韩遂给一句确准的话,直接杀了影兽,以绝后顾之忧。

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韩遂自然是不肯的。

不过甘家出力最多,甘望梅又是商量的口吻。

他考虑了一下后道:甘家家主,不如说实话,目前影兽的情况到底怎么了?影兽操纵甘家弟子袭击于我,我气愤难当,直接伤了其中一只,又加强了结界封印。

虽说现在换了一批甘家弟子在看守。

实际上谁也见不到里面的影兽,如果一定要有人看,那只有韩前辈可以随我入内。

当网媒这次连夕霜不肯放行,不是不放心你,是怕害了你,懂不懂?她说完,伸手揉了一下夕霜的脸,才看不出凶巴巴的样子,在这里等我们,无论好坏消息,总要有个人等的。

韩遂没有过问她到底把影兽伤到什么程度,听起来其中一只伤得很重,可能有性命之忧。

因此担心另一只会拼死报仇反扑,必须前去看个究竟。

夕霜这次没有强行要跟随前往,甘望梅的话句句在理。

她要是耍赖胡闹,反而会坏了大事。

韩遂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两人前后离去,屋中只剩下了夕霜。

这个时候,甘望梅倒是信任她,不怕她翻箱倒柜,更不怕她拆了墙角。

夕霜在屋中坐了会儿,有些心神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算了算时辰,两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要是再这样坐下去反而心思焦虑,不如出去走走,时间也能过得快些。

夕霜前脚刚踏出来,差一点被迎面跑来的甘茶月撞个正着,她对茶月的印象还好,知道茶月原本是在看守影兽的队伍中。

大概就是甘望梅口中,受伤被撤出的那一部分弟子。

这个时候人心惶惶,一点刺激也不能受。

夕霜脱口而出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急成这样!甘茶月满头汗,倒不像是惊恐而是欢喜:家主呢?要回禀家主一个好消息,白师兄回来了,白师兄带着人回来了!夕霜一听的确是个好消息,这个时候白衡齐回来比什么都强。

她连忙一把抓住甘茶月的小臂:家主和韩遂有要紧的事去处理,你先带我去见白衡齐,他可好,还有那些甘家弟子可好?人一激动,连夕霜说话都跟着结结巴巴的。

甘茶月连连点头道:还好还好,除了两个弟子受了点伤,也被他们带回来,其余人都很好。

她发现夕霜的脸色有些古怪,凑过来多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相信他们当真回来了吗?我先去看了再说。

夕霜在好消息的冲击之后,又觉得这个时候白衡齐回来,似乎时间掐得太准了,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对了,我忘了说,有人送他们回来的。

有个修为很高的前辈,送他们回来,所以很安妥无事。

甘茶月是打心眼里欢喜,眼睛都在发亮,白师兄回来就好了,白师兄是家主的左膀右臂。

他一天不在,家主牵挂得不行。

她这边说完话,又生怕夕霜多疑,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白师兄在这里时间长了,大家和他都熟悉。

夕霜一挥手,示意她不用解释,自己更没有疑神疑鬼:白衡齐为甘家所做的,远比我多,我才刚回来,还不如你呢。

甘茶月偷偷松了口气,连着摇头道:怎么能这样说,家主十分看重夕霜姑娘,而且夕霜姑娘与家主又是血缘之亲,我们如何能比。

不用比,都是为了甘家好。

夕霜与甘茶月两人并肩而出,远远地看到白衡齐已经往这边走过来。

她从来没有这一刻,在见到白衡齐的时候会这样高兴。

夕霜居然忍不住抬起手来对着他挥了挥。

白衡齐也见到了她,脚步的速度更快,瞬间已经在了面前:我回来了。

这人上上下下整齐妥当,果然和甘茶月说的一样,没有受伤。

夕霜看了又看,确定了这一点。

她刚才在怀疑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

家主呢?我回来,有事要回禀的。

白衡齐向着两边看,脸色微变道,家主怎么不在?我们抓住了影兽,目前出了些问题,家主刚刚和韩遂一起前去查看,应该很快会出来。

他们现在身处结界之中,联系不上,你再等上一等。

夕霜嘴角微微上扬,你们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平安回来全倚仗一位前辈出手相助,否则我们在劫难逃。

白衡齐的解释和刚才甘茶月说的一样,我正是想向家主引荐这位前辈,家主既然进了结界,我们去前头厅堂坐一坐,你也见见那位前辈。

夕霜听他前辈长,前辈短的,以前对韩遂可没有这么尊重有加,对苏盏茶就更不用提了。

可见遇到的是有个真本事的,又救了他们性命,态度自然是不同。

她对什么前辈没有好奇心,可是看着白衡齐应期望的样子,甘望梅又正好不在,不如就随他过去看看。

看看是什么机遇巧合,至少是个好消息。

白衡齐在短短的路上,大致说明了一下他们前往邱家的路上出了问题,本来差一点全军覆没。

正好这位前辈出手相救,中间耽搁了时间是因为突然有一个传送的结界,把所有人一起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夕霜经历了这许多,心说哪里还有不知名的地方,来来去去都是一样。

于是问道:你们去的地方是无凝烟?这一次没见到界碑,风景看着也不太一样,所以不太好说。

我也曾经怀疑是无凝烟,但是结界很诡异,我们在里面虽然没有受到攻击却始终出不来。

你猜,我们这些人在里面待了多久?白衡齐应该是想到了那一段记忆,脸色有些难看,整整一年,春夏秋冬。

我记得,出来的时候是冬天,所有的生物全部凋零。

要不是在结界之中我们不愁吃喝的问题,怕是所有人,都饿死渴死在里面。

你说冬天的时候出来的,里面没有活物。

夕霜再一次抓住了白衡齐话中的关键,春夏秋冬,可曾下雪?哪里还下雪,所有本来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全部枯萎凋落,不是冬天又是什么。

凛冽之冬,再无生气。

白衡齐敏锐地发现夕霜的表情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难道不是冬天,那又是什么?我其实也奇怪,怎么也走不出来的结界为什么突然之间张开了口?而且出口离驭圃又不远,我们邀请那位前辈一起过来,他才欣然而往。

夕霜停下脚步,低声道:你要不是太急,我可以说几句话给你听。

所有生物一起凋零,并非冬天,而是我刚才说的影兽潜入了无凝烟,将其中所有能够凝结起来的灵气,完全吞噬。

你们能够出来也是因为无凝烟,失去了灵气,没有办法再维持相应的结界空间,所以破了大洞,让你们顺利出来。

这一切都是我经历的,你们在里面待了所谓的一年,外头这些天也不太平。

白衡齐没有怀疑夕霜的话,他听得很仔细:所以,我们去的地方还是无凝烟。

你说,那个结界被影兽毁了。

虽然被毁,它自身有修复能力,在吞噬了几十名修灵者后,差不多已经恢复旧观。

夕霜没有时间把在谢家看到的那些,详细地告诉白衡齐,既然救了你们的前辈还在等,细节问题我稍后再告诉你。

也好,稍后一定要细说,家主知道你说的这些吗?白衡齐一旦脱离险境,马上又开始担忧起甘家的现状,离驭圃目前是个什么情况,谢家到底得到了多少,而我们又失去了多少?邱长吉已经和谢怀宇成了一路人,万家目前与甘家勉强联手。

谢怀宇按兵不动,并没有对万家出手,所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夕霜说的最后几个字,吞咽在了风中。

她见到有人正从前厅的大门出来,跨过门槛,站在原地,单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谦和如玉。

应该就是把白衡齐一行人解救回来的那位前辈,距离尚远,她心里却隐隐有种熟稔感,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夕霜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可能。

她跟随娘亲离开离驭圃后,就待在了天秀镇。

天秀镇龙鱼混杂之地,一派市井风光,又哪里有这样出尘若仙的人出现,否则她一定印象深刻,不会忘记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才能团圆白衡齐见夕霜不言不语,只盯着眼前人,微微侧头在她耳边道:就是这位前辈,我询问过一次前辈的名讳,可他没有说,我也不能多问。

没准,韩前辈认识的,更没准,苏盏茶也认得他。

苏盏茶已经离开了甘家。

夕霜见男子回转过头来,双眸若星辰直视人心,她赶紧低下头,不敢与这样的目光直接接触,很自觉地回避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面对强敌的时候也不会退缩,怎么这人远远的,还是很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她就有些抵挡不住了。

白衡齐瞧着也有些奇怪,夕霜平时不是这样胆怯,怕见生人的性子。

否则他也不会主动要求夕霜来见人,可她刚才的表现明显,就是漏了怯:你认识他?夕霜摇了摇头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出现在天秀镇对不对?夕霜现在知道天秀镇不是先前所想的那样,其实藏龙卧虎。

诸人在脱去了伪装后,出现这样一位气质出尘的前辈也未尝不可。

可是这人绝对不是天秀镇中的一员,这一点夕霜完全能够肯定,虽然不认识,可我想见一见他。

说完这句,夕霜大步流星地笔直走了过去,白衡齐差点追不上她。

刚才不是还躲来躲去,见不得人的娇羞样,怎么这会儿又如猛虎下山的气势。

夕霜今天,果然有些古怪。

白师兄,夕霜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有甘家弟子从旁边冲过来,阻拦住了两人,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那边关押影兽的结界出了岔子,家主和韩前辈全进去了。

夕霜的注意力还在眼前人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都进去了?白衡齐对来者熟悉:久月别着急,慢慢说,结界怎么了?家主又怎么了?刚才家主和韩前辈过来,要查看关押影兽的结界,本来太平无事的。

突然我听到一声吼声,惊天动地的,人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

等我再爬起来,凭空不见两人,再问其他同门,也是说没有看见。

甘久月气喘吁吁道,我越想越不对劲,就出来找人帮忙,他们说白师兄回来了。

你听到的吼声是影兽发出的?夕霜和影兽算是有些交集,可从来没听过吼叫。

影兽是灵物中难得一见会口吐人言的,能够流畅交流,又怎么会用吼的!不是影兽还能是什么,我还听见家主说了一声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甘久月就差腿软要跪下了,白师兄,你赶紧过去看看。

白衡齐转头去看夕霜:你留在这里?不可能的。

夕霜自问对无凝烟的了解程度远远胜过白衡齐,关键时候怎么可能留下来不闻不问,你看着我像是这么惜命的人吗?白衡齐被她说得差点笑了:谁不惜命,你要是出点事,我没法子和家主交代才是,而且我们两个要是也栽进去了,外头怎么办?夕霜拉过甘久月道:我们两个过去看个究竟,你去找谢家少主过来镇宅。

我们几个没回来之前,听他的安排就好。

甘久月手忙脚乱的,一点主张没有,夕霜说什么她只会点头。

夕霜一松手,她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谢家少主,谢安在。

白衡齐微微眯了眯眼道,他已经在甘家待了多久,待到你已经这般信任他了,要知道事情的根源就在谢家,万一他出了问题,谁来负责?谢安在没有任何的问题。

夕霜扔下这一句话,走在前头,把刚才一心要结识的前辈彻底给先放下来了,这一点,家主很肯定的。

家主肯定就没问题。

白衡齐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那位前辈不在门口,段段时间内连个人影也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惊鸿一瞥。

你要是见到邱长吉是个什么情况,你就会知道外表看起来没问题的,未必就是正常的。

夕霜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还揣测过,为什么你这个时候回来!一长段时间内,音讯全无,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说回来就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不是白衡齐,是其他不知道什么假冒的?白衡齐索性不走了,双手往胸前一抱,先把话给说清楚,否则等会儿见着什么结界,两人不能齐心协力,危险更大。

对,就是怀疑你被怪物附身了,或者索性就是个障眼法的存在。

夕霜要省下时间,才不和他纠结这些。

她方才听甘望梅说过,在被影兽偷袭后,甘望梅一怒之下重伤了其中一只。

要是甘久月的判断没有错,那么能够让影兽发出怒吼声的唯一可能是,受伤的那只影兽死了。

两只影兽始终不离不弃,要是真在甘家死了一只,绝对就是麻烦。

这恐怕也是韩遂要跟着前往查探的原因,谁也不知道一只盛怒之下的影兽会做出什么事。

这是什么?白衡齐本来板着的脸孔,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新奇,指着夕霜身后的灌木丛问道,我看到有只小小的灵物,躲在那里偷看你。

夕霜一下子知道是怎么回事,躲在灌木丛中的必定是金瑶。

她顺着白衡齐指的方向走过去:要跟着也不知道藏藏好,被别人看到了还躲什么!金瑶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生怕夕霜责怪,两只前爪握在一起不住给她作揖行礼。

夕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一把抓住金瑶的后脖颈提了起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的平视:让你离危险远一点的,为什么不听话?我听到动静了。

金瑶见夕霜脸上的疑惑,我听到我娘的吼叫声,它心里很痛苦。

它也是影兽?白衡齐的嘴张得差点合不拢,你不要告诉我,你非但收了一只厉害的灵物在身边,又收了一只小影兽,你这是什么见鬼的运气,才能一连遇到两只极品的灵物,认你为饲主的,多少修灵者穷其一生连极品灵物的皮毛也没有见过一次。

它是影兽,也是我负责饲养的灵物。

夕霜把金瑶抱好,窝在怀里,手指挠了挠它的脑袋顶,你确定听到的是你娘的声音?影兽稀少,除了我们一家子,我不信附近还会有其他的影兽存在,否则占领地盘的时候早就冲过来打架了。

金瑶指给夕霜看另一边,那边,我娘的吼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夕霜本来不知道甘望梅把关押的结界设置在了哪里,上一次转移后,她再没有进去过。

那边?白衡齐对甘家的一草一木都很清楚,你确定是那个方向?我娘的气息,我还能闻不出来?金瑶有点着恼,这个人又是谁,怎么老是反驳它呢!在饲主面前,故意质疑它话语的准确性。

它比谁都清楚,夕霜本来并不愿意饲养它,所以即便后来收养,也不如对待水魄时的尽心尽力。

这会儿要是饲主相信了这人的话,把它判断的全给推翻,那可怎么办才好!别看金瑶小,很机灵的。

她说在那边,肯定就在那边。

夕霜往前走了几步,见白衡齐没有及时跟上来,想什么呢,还去不去了!你去了就知道。

白衡齐一时半会儿的是解释不清楚了,他需要夕霜亲眼去看看,才能领会他到了嘴边说不出来的话。

小霜。

谢安在不知是不是从甘久月口中,听闻目前状况越来越紧迫,顾不得起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你们两个要去结界中?此地先有劳谢家少主代为掌管了,希望我们速去速回。

白衡齐一个拐弯,人已经不见了。

夕霜没打破他的积极性,在外头等待的人或许不觉得分开的时间很长,可白衡齐自己被困在无凝烟长达一年之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他们一旦进入结界,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你看这个地方。

这一拐弯,夕霜愣在了原地,这个院子,我们来过好多次了。

对,这里有口井,也发生过不少事。

这口井害人,已经让家主给填平了,你看这些灌木丛也很多日子无人进来修整了,谁都说这个院子里头透着邪气,进来容易出事,渐渐的,人烟稀少,没有什么人会再路过了。

白衡齐在此处也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加上小珍的亲娘茹娘也是在这里出的问题,他也是事后第一次接近这里。

你不是说你娘的气息就在这里,你是不会弄错的吗?白衡齐双手往外一展,无论是谁,双眼所见只有这么大小的地方,这能藏什么还真不好说。

不是我说的,是它说的。

夕霜没有逼问金瑶的企图,手指继续柔柔地梳理着鬃毛,影兽的心智很高,金瑶会这样说肯定有它的道理。

我要找到我娘会出现在哪里?金瑶兴致勃勃地从夕霜怀中跳下地,撒开四腿朝着偏院中扑了过去,这里的气场波动很诡异,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地方只有这么大,你负责找出来。

白衡齐把任务直接交付给了金瑶,用的时间越少,就显示出你的成长越努力。

金瑶一头扎进了杂草堆中,很快又灰头土脑地回来了,夕霜走在前面,把白衡齐拦在了身后。

一连重复又重复之后,金瑶把脑袋从杂草堆中拉出的瞬间,夕霜反应过来,这是金瑶找到了线索,但是它双眼迷茫,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你爹娘兄长全部在里面,你不想把人全部救出来,然后可以团圆吗?夕霜违心地说出这番话,她是亲眼见到影兽凶残的样子,怕是还要做几次噩梦才能缓解。

团圆,团圆。

金瑶把两字低声念叨了几遍,已经缺少了一个,又怎么才能够团圆?------------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稳定结界夕霜心口一紧,难道金瑶知道甘望梅重伤了爹娘中的一个,金瑶再愿意跟随在她的身边,毕竟是开智很早的灵物,所以不会当真把爹娘抛置于脑后,不管不顾的。

要不是重伤或者死亡,影兽不会发出那样的吼叫声。

金瑶好似找到了什么线索,停在一处拼命用前爪开始刨土,我娘就在底下。

白衡齐让夕霜把金瑶抱着离开些,再远些,他祭出本命镜刚要发招,刚才金瑶努力刨土的位置不停地震动,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中间一小块类似图腾的记载。

夕霜显然也发现了异常,过来差点趴着才能尝试看清楚。

她问金瑶:这个图腾又是什么?我不知道。

金瑶用力地摇着头,我始终在蛋里,只能听不能看,这个图腾是什么,我没有办法回答饲主。

夕霜突然蹲在金瑶身边,把它的小脑袋扳过来,认真地看着它道: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记得,出壳时的初衷就好。

有些事,不是我或者你能够改变的。

你只相信自己,行不行?金瑶毕竟是只灵物,对夕霜这番话似懂非懂。

可是因为夕霜是它的饲主,它下意识信任她,所以用力点了点头。

夕霜不让金瑶看出眼底难过的样子,稍后金瑶可能会面临破壳后和至亲的第一次分离,而且还是死别。

她伸出手,揉了揉金瑶的脑袋,想多给它点温暖。

白衡齐等她说完,让她把金瑶抱起,退在一边。

你要怎么做?夕霜垂头看着地上图腾,哪怕知道,关押影兽的结界就在下面,可如何才能打开?你可以吗?不要硬来。

你刚才也说,我在甘家时日颇长,该知道的秘密,要比你多些。

这个图腾不难,我有办法解决。

白衡齐再次示意夕霜退得更远些,离开这个小院。

夕霜不敢多问,时间紧迫,实在浪费不起,她拔腿就跑,金瑶把脑袋窝在她怀里,闷声问道;饲主,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安慰我?我没有见过我爹,从小不知他长什么样。

后来跟着我娘离开了离驭圃,到了天秀镇没多久,我娘也病死了。

我也曾经抱怨过为什么老天爷这样不公平对待我,可生生死死皆是命数,怪不得别人。

夕霜低下头把嘴巴贴在金瑶的耳朵边,声音很小,我告诉了你一个秘密,我一直怀疑我娘的死和甘家家主有关,我想知道真相。

可我并不会恨她,因为我知道,她当时应该也是情非得已。

金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表示这话听懂了:饲主,我爹可能不在了,我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我娘应该很悲伤,所以心绪大乱,破坏了关押它们的结界。

影兽应不但能够洞察修灵者的思绪,一旦进化,也能够随意进入一些结界范围,比如你们把我带出来的无凝烟,空手自由出入,而修灵者,却觉得异常艰难。

据我所知伤了你爹的人,是甘家家主。

你会恨她吗?夕霜刚问完问题,觉得双脚底下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能量要破土而出。

她站立不稳,差点失手把金瑶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水魄猛地现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提拉起来。

离开了地面一些距离,夕霜才勉强稳住身形。

地面的震动,依然没有停止,夕霜垂眼看得清楚,巨大的裂缝从她刚才出来的小院一直蔓延开来,深不见底。

她正在担心白衡齐的状况,就听到他高声在喊:夕霜,你可以进来了,我找到入口了。

图腾之下果然就是结界的入口,那个本来只有巴掌大小的图腾,变得有两扇开门的面积。

而四周的地面完全龟裂开,必须小心地避让开那些裂缝,才能够走到图腾之前。

而白衡齐就站在图腾之上,微微一层银光,从他的脚底反射而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古怪,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们一起下去,你怕不怕?夕霜二话不说,一脚踏了上去,怕也是要去的。

要是真出了麻烦,谁也逃不了。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白衡齐的眉毛轻轻上调,又恢复成以前那种倜傥,微微带着邪气的样子,我还真后悔,没有留住你的心,你说我还有没有机会?夕霜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家主和韩遂,都在结界之中,外头不太平,里面生死未卜,你这个时候要做什么?白衡齐仰头一笑道:我还真不能做什么,你的样子和家主越来越像,我发现有些话说不出口了。

你说得已经够多的。

夕霜丝毫没有给他脸面,眼下只有两个人。

有些话,不用暧昧,必须说得清清楚楚。

否则,以后只有给自己平添麻烦,我以前是对你有些好感,那也是以前。

发现你骗了我以后,我也恨过你,那也是以前。

现在无爱无恨,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行,有你这句话好好相处,我认了。

白衡齐打开本命镜,镜面飞出仙鹤的身影,一声清啸过后,镜辉清澈明亮,把整个图腾的表面照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夕霜发现双腿慢慢陷入图腾之中,她没有惊异,没有害怕,依然保持相同的姿势,只是把水魄和金瑶全收在身边。

水魄昂首翘盼神姿飒爽。

与白衡齐本命镜中的灵鹤相比也不输分毫。

你运气挺好,应该是因为,你人也挺好。

白衡齐说完这句话,两人彻底陷入图腾之中。

夕霜眼前除了不停晃动的银色,再看不到其他。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知道身形在不停飞快地下坠之中。

但是,因为白衡齐施展的咒术,所以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只是这一段距离长了又长,似乎脚底下是个无底洞,一直踩不到边际。

那种心始终悬着的感觉,让夕霜眼前似乎看到了幻觉,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芝兰玉树,出尘洒脱,没有丝毫留恋地笔直向前走。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可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又不方便询问身边的白衡齐,怎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想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这是怎么了!直到两人双双踩到实地之处,白衡齐收了全拢在周围的镜魄,夕霜的眼睛勉强地能够看清楚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球,其中不知是人是兽,身形不住在变幻之中。

可是光芒阻碍了视线,让她无法确定地分辨,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那是我娘。

金瑶的感觉要比修灵者敏锐得多,尽管同样不能直视光球,却能够肯定,我娘在里面,她的情绪波动很大,所以这个光球,也很不稳定。

你是说这个光球是你娘弄出来的,这是什么?夕霜刚要伸手去碰触光球的表面,被金瑶一声大吼,止住了动作,知道这是提醒她危险的意思,不能碰吗?你确定这个不能碰!这是我娘造出来的幻境结界,因为我爹不在,所以无法稳定下来。

进入的人,出不来,可能会永远被困在里面。

你要是碰了,你也就进去了。

金瑶似乎明白自己无法阻拦夕霜要进去的意图,饲主请不要着急,让我试试能不能打开一扇门,稳住这扇门的波动,让你们进得去也出得来。

金瑶再次努力跳跃下地,伸出前爪,碰了碰光球。

正如它所言这是影兽制造出来的幻境,所以对她的影响很小。

它的爪子能够伸进光球之中,再不受伤害地拿出来。

随即它转头看一下夕霜,摇了摇头道:我能进去,可是要带你们一起,有些困难。

你刚才说会造成什么结果?进得去出不来,对不对?夕霜很温和地问道,进去有没有危险?暂时没有危险,我不太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两个人应该也在里面,他们能进去,你们也可以。

金瑶眼见着夕霜大步向前,它着急地冲到她腿边,想要咬住她的裙角,饲主你不能硬闯。

怎么不能硬闯?你刚才也说没有危险,最多进去出不来,难道家主和韩遂不知道这道理吗,可他们还是进去了。

没准就差我们两个的加持,这个结界就能够稳定下来,也能把你爹娘和你兄长带出来。

夕霜发现白衡齐不声不响地就在他身边,两人几乎是肩并肩的姿势,我们需要留一个人在外面吗?谁留在外面都不放心,我们不是已经请了谢家少主为我们看家护院。

万一有什么变故,他这个人能力还行,不会差到哪里去。

白衡齐低头一笑道,真出了变故,连家主和韩前辈也没有办法控制的话,不要说甘家,连带着整个离驭圃都是翻天覆地的毁灭,在里面和在外面没有区别,进去了。

夕霜见他轻松地一脚踏入,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明明是她先提出要进的,怎么还被白衡齐抢先了一步!在踏入光阵的同时,她觉得全身冰凉冰凉,好像有寒冬里的北风从头顶上往下吹的错觉,让她不由抽了口气。

等到再缓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变了,人已经到了光阵之中,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水晶一样的晶状体,反射出同样夺目的光芒。

也难怪在光球之外,都几乎逼得人眼不能直视。

夕霜看什么都费力,眯着眼睛问道:白衡齐,你没事吧?没事儿,就是眼睛有些不舒服。

两人的声音离得很近,夕霜微微放心,又听到白衡齐,多嘴问了一句,你带进来的那只灵物呢,它应该能看得见。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汇合夕霜召唤金瑶,金瑶徘徊在她脚边,让她把自己抱起来,然后用两只前爪,按住了夕霜的眼帘。

再松开时,金瑶轻声问道:饲主,你再看看,是不是能好些?夕霜努力摇了摇头,发现刚才慈母的光芒变得柔和,只是看什么都有些迷迷蒙蒙,不知金瑶对她的眼睛做了什么,至少不那么难受了:你能给他的眼睛也来一下?我只能给饲主加持,因为我与饲主心意相通,饲主看到的是我看到的。

对于别人,我做不到。

金瑶生怕夕霜不开心,饲主,我没有骗你,等我再长大些,应该能力会增强的,只是暂时做不到更好。

你已经尽力了,做得很好。

夕霜这时看清楚身边的白衡齐,见他眼睛紧闭,应该是受不了这结界中的光芒。

这样刺目的光,要是勉强一直睁着眼,出去以后,也会是不可逆转的损伤。

她没有顾虑地一把握住了白衡齐的手,行了,我现在能看得见。

你跟我走,我们找到家主和韩遂才行,无论是否需要我们帮忙,总不能白跑这一次。

白衡齐恍惚了一下,手已经被夕霜紧紧地拽住。

她的手纤细有力,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样子。

他心里有点百感交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适当的时候,脚底下自觉跟着夕霜往前走,不要说是去救人,哪怕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他应该也不会再有异议。

夕霜走得很快,金瑶给她的加持,果然不同寻常。

非但能够避让开炫彩光芒的荼毒,而且有一根鲜明的曲线为她指引方向。

她知道线的尽头,就是她要找的人。

韩遂,韩遂你还好吗?遇到这么多大风大浪,毫发无伤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被掐断了所有的音讯,只是因为这个幻境结界太强大了吗?这里究竟有多大?白衡齐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脚底下走过的路还是能够衡量。

他们走得又快,步速又急,按照这样的距离来算,早已经走出甘家的地盘。

没可能呢,关押的地方,需要这么大的范围吗?夕霜别是被结界扰乱了视野,一直在原地打转呢。

他尝试着要睁开眼,只看到斑斓的光点,差点直刺脑海。

他连忙又闭紧眼睛,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能依靠夕霜的直觉了。

没走错路,放心吧。

夕霜哪里会不知道,前后到底走了多久。

好比在无凝烟之中,时间和外头的算法完全不同,外面几个时辰里面怕是十七八天了。

结界本身就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更何况是,影兽在情绪不稳定之下,建立起来的幻境。

只当看那些水晶一般的颜色,夕霜并不觉得有多美,反而有种摇摇欲坠的危机感,一旦幻境崩塌,所有的人全部被困在里面,谁也不要想出去,这就是韩遂没有现身的原因吗?他在苦苦支撑着这个幻境,也在消耗着自己的全部。

话音落,夕霜看到了甘望梅的背影,看起来比任何时间都要憔悴,疲倦。

而且他们这样行色匆匆而来,敏锐如她,居然没有丝毫的发现,直到夕霜已经快要走到她的背后,甘望梅也没有转过头来。

白衡齐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夕霜突然停下脚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见到人了吗,怎么不走了?你见到谁了!夕霜侧脸看着白衡齐的嘴,一张一合,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里没有声音,她知道白衡齐在说话,可是他她什么也听不见,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把声音全部给吸收了,难怪安静得有些诡异,也就是甘望梅压根没有听到他们脚步声的原因所在,没有声音,又怎么能够察觉得到。

她不敢随意碰触甘望梅,生怕误碰到什么,犯了忌讳。

原地转了半个圈,绕到了甘望梅面前,发现对方同样双眼紧闭不敢睁开,而且眼角隐隐渗出血丝。

看来是先前因为逞强,硬睁开眼,已经被此处的光芒所伤。

看不见,听不到,这样的甘望梅,是她见过最为虚弱的时候,夕霜下意识地去看金瑶。

在金瑶面前,甘望梅可是杀父仇人,要是说报仇的话,这恐怕是最佳的时机。

金瑶虽然性格温和毕竟还是兽类,这时候已经龇牙咧嘴,向着甘望梅,挥动出了锐利的爪子。

夕霜没有阻止金瑶,无论是她还是它一并心知肚明,甘望梅的确在防卫中杀了一只影兽。

金瑶虽然是属于她饲养的灵物,可她不能干涉金瑶的决定。

它所做的一切,应该由自己的心来控制。

灵物虽然归顺于饲主,却也有自己心之所向。

这就是夕霜,作为饲主的底线。

金瑶被她抱在怀里,离她心口的位置很近。

它仿佛察觉到了夕霜在想什么,微微抬起头,眼神无辜,看着夕霜的脸:饲主,你会怪我吗?夕霜摇了摇头:做你想做的,你的心会告诉你,该如何决定。

金瑶再次冲着甘望梅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就慢慢地把爪子放下来,像只再温顺不过的小兽依偎在夕霜的怀中:我不是不想报仇,可这会儿不是时候。

她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现在伤她或者杀她,都是趁人之危,我不需如此。

夕霜本来对成为施主这件事可有可无,虽然不像甘望梅那样拒绝饲养灵物,然而在天秀镇的时候,自己过得都艰难,压根没有想过可以有机会饲养属于自己的灵物。

水魄的到来是一个期冀,在她的身边停留久了,便成了一种习惯。

她乐于水魄为伴,关键时候,水魄甚至救过她的性命。

后来遇到金瑶,她才意识到与灵物心意相通的感觉,异常美好。

灵物长大的同时,她的心智同时也在成长,这是其他的磨练和阅历所无法给予的。

比如在这个结界之中,除了饲主和灵物之间,凭借维系着的心意相通能够交流,其他人只能被动地成为瞎子和聋子。

想到这里,夕霜匆匆放开了抓着白衡齐的手,顺带在他手心用指甲划下等待两个字。

白衡齐显然是接收到了,冲着她微微点头,既然帮不到夕霜的忙,那么就不要添乱,留在原地也好。

白衡齐甚至不知道,甘望梅就在他的身边,两人不过咫尺之遥。

夕霜再次看到甘望梅眼角的血迹越来越明显,所以韩遂把看不到听不见的甘望梅留在这里也是一种保护,或者说,是一种放手。

韩遂独自面对更大的危机,却把生路留了下来。

夕霜再次看了留下的两人一眼,随即抱紧金瑶,毫无犹疑地继续向前走。

很快,她看到了韩遂,还有那三只影兽。

体型最大的那一只,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

那只母兽焦躁地在原地不停变换四腿站立的姿势,可它仿佛身周有看不见的无形锁扣,使劲也挣脱不开,只能狂躁地被束缚在了地上。

而最小的那只也是最早被捕获的影兽,居然警觉地躲在了韩遂的身后,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魔=母兽。

要知道对面可是它的娘亲,然而它的姿态摆出韩遂才是唯一可以保护它的人。

母兽显然已经丧失理智,它的眼中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看不到已经闯进来的夕霜和金瑶。

夕霜快步向着韩遂走去,这一刻她想立刻来到韩遂的身边。

韩遂猛地抬起头来,显然是看见了她。

夕霜第一反应是去看韩遂的眼睛,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变得和四周水晶一样的颜色,里面仿佛藏着斑斓的漩涡,会把所有看到的东西全部都吸进去。

她不太乐观地想,韩遂应该也受了伤,只是勉强在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幻境结界。

韩遂伸出手来阻止夕霜的靠近,当指尖碰到她的肩膀时,意外地穿越过了她的身体,什么也没有碰触到,又再一次收了回去。

夕霜下意识地反手要去抓韩遂的手,可是什么也没有抓住,他自己也从实体变成了虚影。

说没有惊慌,那是自欺欺人。

夕霜低下头来看看自己的胸口,正发出和四周水晶散发出来的七彩光芒不同的光芒。

那种光柔和晕黄,就仿佛是天黑之后的一盏明灯,让晚归的家人在见到时会产生另一种安心。

韩遂显然也看到了这束光。

他眼中的颜色遮挡住了想要表达出来的神情,夕霜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只知道,目前很危险,很危险。

突然,她的下巴被怀中的金瑶,用爪子轻轻拍了一下。

夕霜猛地醒过来,怎么成为虚影的自己还能够抱得住金瑶,难道因为这个结界本身就是影兽制造出来的幻境。

所以,金瑶没有受到影响。

韩遂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示意身后的那一只影兽赶紧离开,回到夕霜的身边去。

金瑶发出了一声低鸣,这是唯一能够打破结界的声音。

对方用相同的声波回应了它,影兽虽然能够开口说人话,它们相互之间交流又有其他特有的方法。

金瑶飞扑而上,掉在了小兽的背上,体型要更小些,兄妹算是相逢了。

就在两只小兽接触到的同时,夕霜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阵波浪般的冲击,从两只小兽身上扩散而开,撞得她差些站不住脚。

而四周那些水晶的晶柱体,被声浪冲击碎裂了一层,落到了地上。

这又是什么情况?韩遂冲着她挥挥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

夕霜虽然碰触不到他,两人离得近,心里也好受些,韩遂微微垂眼看着她,双眸仿佛恢复了一点正常的颜色。

夕霜知道两人没有办法用语言交流,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的是金瑶。

韩遂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微微露出点笑容,仿佛是赞赏,又仿佛是欣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些后怕两只小兽一次又一次地发出震荡的声波,金瑶时不时地看一下夕霜,见她安好,胆子更大,前爪在哥哥的脑袋上,不住拍打,掌握声波的节奏。

正在此时,母兽仿佛感受到幻境被刻意破坏的源头,更加愤怒不堪。

它不顾其他对着金瑶猛扑上来,韩遂一手护着夕霜,一手竖起屏障遮住了母兽对金瑶的攻击。

金瑶透过屏障能看到母兽,冲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它的眼中,不见畏惧,只剩一丝怜悯。

突然金瑶身形拔起,悬空到了高处,随即张开了嘴,韩遂连忙让夕霜把双耳捂住。

金瑶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声波,周围所有眼睛能见的水晶,哗啦啦全部碎成了齑粉,落了一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夕霜发现,耳朵能听见了。

她听见了水晶碎裂的声音,脱口而出道:韩遂,我又能听见了。

韩遂和她的反应几乎一致:是你带来的那只灵物,打破了母兽的结界,它居然这么厉害。

金瑶垂直落下,韩遂仿佛意识到什么,及时把屏障抽离开。

金瑶果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母兽的头顶上,一大一小两只影兽,相互张口嘶吼。

金瑶的体型虽小,两只前爪紧紧按住了母兽头顶的致命之处,互不相让。

夕霜见到此番情景,紧张地双拳握起,生怕金瑶被其丧失心智的娘妻伤害到。

金瑶始终没有退缩,直到母兽屈起两条前腿,慢慢俯身,卧倒在了地上。

此时,金瑶方才一步一步顺着它的头顶慢慢走了下来。

夕霜冲着它张开双臂,金瑶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刚才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完全不见,又恢复成温顺小猫的模样。

这转变之大,连身边的韩遂都看傻了眼:短短时日,你和灵物已经心意相通到这个份上,真是少见。

夕霜习惯性地抱住金瑶,指住一动不动的母兽问道:结界已经破了,该怎么处置它才好?伴侣伤重死去后,影兽情绪失控中创造出了这个幻境。

结界当时也没伤人性命,韩遂不忍心把母兽直接处死,暂时用新结界把其困在这里。

影兽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伴侣。

这次甘望梅在被偷袭后重伤一只,引出这样的乱子,也不能全怪影兽。

韩遂没有偏袒任何一方,金瑶偷偷地从夕霜怀里,伸出脑袋来多看了一眼韩遂。

夕霜察觉地用手捂住了她的小脑袋。

同时,她想到哪里不对劲。

这一路过来,惊险连连,怎么水魄始终没有现身。

这种结界压制修灵者的力度过强,相反对灵物的影响很小。

只要看金瑶的表现,就可以判断出来。

而水魄收在夕霜的体内,安静地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样,夕霜生怕结界中的变动对水魄有所影响,这个时候更不方便召唤出来,脸上却显示重重心事韩遂在母兽周围,重新画下结界之前,先为死掉的公兽,画了个圈子。

虽然公兽已经死了,至少能够保持其尸身不会腐化,在等待处决的这段日子里,两者依然可以像日常一样相处。

韩遂做完这些,立刻抽身离开,没有去看母兽眼中渐渐黯淡的光芒。

行了,这里暂时先放一放,我们出去再说。

韩遂大步离开这里。

金瑶爬过夕霜的肩膀对着自己的哥哥,轻唤了一声。

小兽立刻紧紧跟随在了夕霜身后,等回到与甘望梅相遇的地方。

甘白两人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夕霜尝试着喊了一声:家主,白衡齐,你们可好?白衡齐全身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连忙睁开眼睛,见四周已经恢复常态,不由大喜道:你们做到了,你们保全了这个结界。

影兽也解决了?夕霜看甘望梅没有反应,而眼瞳中流出的鲜血布满了大半张脸。

她有些担忧地走到甘望梅面前,低声道:家主,我们先出去再说,其他的,暂时放一放。

甘望梅依然没有动静,夕霜不敢碰她,退让一步,请韩遂过来帮忙。

韩遂多看了一眼就道:她生怕自己撑不下去,给自己下了结界。

现在处于封闭状态,我带她出去,你们先走。

白衡齐在前打头阵,夕霜跟在后头,最后,才是韩遂和甘望梅两人。

来的时候觉得长路漫漫,生死未卜。

可白衡齐走了几十步,眼前一亮一暗,已经出了结界,似乎回程变得再容易不过。

他连忙回转过身,把夕霜接出来,再从韩遂手中接过凭借本能移动的甘望梅。

把你们家主送回到屋中休养,她灵力受损很大,特别是眼睛,需要静养才行。

虽然这时候哪里缺不了她,但是保住性命,才能做以后的事。

韩遂叮嘱了白衡齐要注意些什么,白衡齐连忙搀扶着甘望梅撤走,每一个人都十分信赖韩遂说的话,他说到严重必然就是严重,再晚一些出来甘望梅的眼睛,怕是永远没有逆转恢复的可能。

那它又该怎么办?夕霜才想起,小影兽应该是和爹娘一起被关押在结界之中,毕竟它也参与了杀害修炼者的过程。

只是现在母兽情绪极其不平稳,放其在里面,恐怕只会害了它。

可带它出来,又不知该怎么处置。

夕霜打定主意是万万不可能再收另外一只灵物,更何况,这次灵物身上还背了人命,她连忙退到角落里,尝试着要把水魄召唤出来,一连三次,体内依然,毫无动静。

夕霜知道水魄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她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下子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饲主,它并没有离开饲主,还在饲主的体内。

金瑶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它和水魄之间倒是相处的不错,要是水魄出了事,它心里也不好过。

我知道他在,但是没有回应。

会不会是结界对它有另外的伤害?夕霜何尝不是焦急万分,可这种事儿,急也急不来。

韩遂把小受带到偏僻点的地方,周围画了个圈,把它关押在中间:不把你关在里面,是想给你一条活路。

这个圈子虽然不大,但你不能走出来。

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别人也看不见你的存在。

一旦你出来了,我就会把你送回到你娘身边,听明白了吗?小受乖巧地点点头,有依依不舍饿多看了秦瑶一眼,金瑶却把头给扭开了。

小兽脸上露出无辜又委屈的表情,似乎想问问金瑶,为什么妹妹冒着风险,把它带出来,却不加理睬?饲主,我只是不想它会死在里头,才让它跟着出来,会不会让你觉得麻烦?这是金瑶所想的麻烦,却不是夕霜的。

在夕霜看来,金瑶的决定很正确。

要是把小兽留在母兽身边,他们一旦离开,母兽恢复了行动能力,到时候会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撒气可说不好。

毕竟它已经不是一只正常的影兽,没有痛觉,没有感情,还一心想要报仇,甚至没有精准的报仇对象。

这只母兽先前在离驭圃害了不少性命,越是这样,越是到时候没有办法替它开脱。

无论是母女母子,很难再次相见,这样简单的道理,怎么影兽这样,早就开智的灵物,反而想不通了。

甘望梅需要恢复多久?她的眼睛流了太多的血,我看着不太好。

夕霜必须把每一件要确定的事情都问清楚韩遂。

因为她知道目前再经不起什么折腾,甘家没有了甘望梅坐镇,幸好白衡齐及时回归,否则的话,还真不好说。

你和白衡齐一起进来,万一结界中出了事,甘家怎么办,离驭圃又怎么办!韩遂憋到这会儿,才开始教训夕霜,你们两个太鲁莽了,白衡齐回来固然是好事,至少要留一个人在外面。

留一个都做不到,你们一起进来是为什么?壮胆吗,不敢一个人进入!不是壮胆,当时心急如焚,你们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们在外面试了好些方法,真怕你们落入结界以后,无法脱身。

那么我一个人,即便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白衡齐作战经验丰富,在甘望梅身边呆的时日又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恐怕一眼就能看出。

我当时没有想到结界对所有的修炼者会这样不友好,更没想到一旦进入就变成了瞎子聋子。

夕霜面对韩遂的怒气冲冲,只敢小声解释,进入结界时,一鼓作气,这会儿是有些后怕了。

我只单单问你,你们两个要是一起出事,加上甘望梅也陷在里头,整个甘家怎么办?韩遂没有要责怪夕霜的意思,这个时候形势紧逼,她和白衡齐也算是做得很好,可他想教给夕霜更好的法子,你想过退路没有?想过退路,我们把重任交给了谢安在,让他替我们坐镇。

他虽然是谢家少主,平日里也跟在秦云行身边看的学的不少。

相信我们万一出了事,他至少能够稳固大局。

虽然韩遂的语气没有十分严厉的意思,可夕霜经历大起大落,心绪不稳,把这一番话听完,心里难免有些委屈,这人都不听她解释,就认定她是任性胡闹来的,就连她选择了谢安在留在外面,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否则完全可以让她和谢安在进入结界,留白衡齐在外头。

这个选择,白衡齐一定不会答应,勉强提出其他的建议,争论只会浪费时间。

因此算来算去,还是她选择的这一条路最为简单通畅。

韩遂垂眼看着夕霜,眼底微微透着寒气:你知不知道,踏进结界的你们两人运气有多好?一路上,除了那些刺眼的水晶,我们没有遇到其他的阻拦。

这也是夕霜有些奇怪的地方,如果只有这样,甘望梅和韩遂为什么出不来?------------第二百章 挑起大梁甘家家主的眼睛至少要恢复世天半个月才能勉强视物,当时我让她把眼睛闭上,先保护自己。

可她为了打开结界机关,不惜从头到尾都睁着眼,才会伤成这个样子。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遇到障碍是因为那些机关已经被尽数破坏了。

韩遂见夕霜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怎么,你是好奇我怎么能够避开那些光源的?其实你见我的时候,应该发现我并没有避开,而是把自己的眼睛瞳仁同化撑四周水晶一样的光源。

那么眼睛能好受得多。

夕霜听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改变眼睛的光源,达到一定相等的频率来做事。

韩遂毕竟是前辈,能够做到的,都是他们连想也不敢想的。

此时见韩遂的眼瞳完全恢复正常,她偷偷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十天半个月中,甘家只能依靠白衡齐来维持大局?夕霜并非怀疑白衡齐的做事能力,只是觉得他要是暂时替代家主的话,总觉得哪里还差了些分寸。

有一句话,她没有挑明了说,对于白衡齐,她还有些未曾放下的戒备,这次失踪了这么久,又在十分巧妙的点回归,必须要留一手防备才好。

为什么是白衡齐,而不是你呢?明明甘家家主,给过你口讯,确认你可以继承下一任的家主之位。

韩遂没有给夕霜退让的机会,你想让甘家更好,就必须挑起大梁,白衡齐没有要和你抢家主之位的意思,所以他会尽心尽力辅佐你,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

韩遂恨不得敲开夕霜的小脑瓜,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时候,还在为了当年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往事耿耿于怀吗?她平时看起来也算是大气的一个性格,怎么一到这些陈年往事上就婆婆妈妈,再没有独当一面的果敢。

水魄出了问题,可我没有办法。

夕霜勉强为自己寻了个理由,我不能分心,要找出其中原因,让水魄重新回来才行。

她说这话时,不敢看韩遂的眼睛,自觉把脑袋扭过另一边。

可韩遂怎么会放过她,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我们从天秀镇来到这里,你改变了很多。

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你必须走出来。

夕霜眨了眨眼听得懂他话中的含义,可在甘望梅身受重伤的时候,接下甘家家主之位,不是她的本意,至少不是目前她想做的。

甘家这么多弟子,我与他们没有多少交集,谁会服我,到时候只会一团糟。

夕霜一想到那些频出状况的甘家弟子,就有种无力感。

不,甘家有东西,可以另他们对你服从。

只有你踏出了这一步,过往的那些才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明白了吗?韩遂并非要强迫夕霜抢夺甘家家主之位,这样的头衔在他眼中,本就不存在。

可夕霜兜兜转转自己的身世谜团之中,能够说出真相的见证人,逐一离去,只剩下甘望梅一个人。

而甘望梅的说辞与夕霜十多年来所获知的完全不同。

韩遂不想花费精力去分辨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眼前的夕霜是真,而每一步,向前迈进的变数也是真的。

你说的东西,是不是甘家的弟子谱?夕霜这时候脑子动得极快,边听韩遂的话边在有限的认识中不停地搜寻,我的名字在上面,如果我成为下一任的家主,弟子谱中,或有所改变。

所以不要用水魄来做借口,水魄潜伏在你身体中没有回应,最大的可能是,它即将蜕变进阶。

水魄本来就不是普通的灵物,不像你以前所见的那些,只会慢慢长大,而没有其他的变数。

水魄不同,要知道它的稀有程度,甚至在影兽之上。

韩遂见过成年后的影兽,虽然体型要大些,可和破壳而出的金瑶没有多大的区别。

水魄进阶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连他也说不清楚,本来就是镜川之底残魄形成,可以任意地变换自己的形态,水魄要想变成什么样儿,就要看它心中所想。

不要去打扰它,等它蜕变后形态稳定,一定还会出现。

夕霜一听这话,燥乱的心微微放下:你的意思是说水魄没有现身对它来说是好事?进阶蜕变是好事,当然是好事。

对于灵物来说,除了忠于饲主,其他所有的进阶都是好事,那只能说明它的能力会变得更强,修为更进一层。

到时候对你也深有帮助。

韩遂的手从夕霜的后脑勺移到她的肩膀,有力温暖。

即便透过衣服,夕霜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这种体温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抚慰。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韩遂,不用说一句话,也能心领神会。

没有人要你现在就成为甘家家主,但是甘家不能一日无主,要知道多少人还在阴暗之处觊觎着这个位置。

你不信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出现。

韩遂一抬手,夕霜觉得他给予的压力减轻了。

她的心中,分明是落了实处,本来心有畏惧的事情,觉得正面迎击就好,没有什么可怕的:那我先去看看甘望梅,看看她的情况如何?谢安在应该知道我们平安出来了,也要和他交代一下。

还有送白衡齐一行人回来的那位前辈,你也去看看他。

什么前辈?韩遂还不知道这件事,白衡齐回来的时候,他和甘望梅已经进入了幻境结界之中,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你说,白衡齐不是自己回来的?他们途中遇到麻烦,应该是被吸入无凝烟的另一块结界之中,所以音讯全无。

幸好没有遇上影,大肆吸收无凝烟中灵气的浩劫。

后来被一个高人所救,那个高人也在离驭圃,也在甘家。

夕霜眼前浮现出那人的一举一动翩然若仙,她不知为何心里微微一动,只因为这个才见过一面的人,会让她特别牵记。

所以,你不信任白衡齐,你怀疑他回来之后有所变数。

韩遂微微沉吟后又道,我游历在外多年,什么高人未必相识。

但是听你一说又有点好奇,那就随你一起过去看看。

那人在哪里?韩遂大步流星往前走,想的是离他而去的苏盏茶。

苏盏茶中间丢失了近五百年的记忆,空窗一片,个性却比过往更加难以相处。

她这一走,独自前行,不知是凶是福。

韩遂当时不能挽留于她,因为他很清楚苏盏茶会给他一个交换的条件,或走或留。

而他用无声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必须留在离驭圃,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放弃。

夕霜见他突然沉默下来,从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发现端倪:你是不是在想苏盏茶?韩遂被她说破心事,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朗声笑道:本来也就我和她两人差不多年纪,说得上话,加上遇见尉迟酒的后人,我以为不会再有其他故友出现。

没准你说的这一个,算得上。

两人先到了甘望梅的住所,白衡齐在屋外等候,等候屋中甘望梅随时调遣。

哪怕家主目前伤重昏迷不醒,他也绝对不会离开半步,这是他作为甘望梅的养子,也是这些年来,在甘家地位的保证。

韩遂停留在原地,让夕霜独自上前。

见到夕霜过来,白衡齐大大方方迎了上来道:家主没有醒过来,已经用最好的药。

也请了族中医术最好的弟子,说家主内外兼伤,需要休养数月。

哪怕最乐观的情况,也要大半个月,才能恢复神智,家主的病必须静养,可目前的情况却等不了人。

夕霜没有接过他的话,沉默地看向白衡齐,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她给白衡齐主动的机会,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家主没有受伤之前,曾经说过,如果要选一个继任者,她会选你。

你既是她唯一的血亲,也是修为前途修为无可限量的镜师之一。

你留下来,就是甘家目前为止唯一的镜师。

家主不醒的时候,你来顶替她。

白衡齐果然没有私心,要是他坚持自己来掌控甘家也未尝不可。

正如夕霜所言他对甘家所有的弟子,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知道其长短处也知道对方的根底。

这一点,夕霜就完全不能和他比拟,可是白衡齐连一句要争抢的态度也没有,见夕霜不吭气儿,他反过来鼓励她:你是不是担心,对甘家弟子不够熟悉,他们不会服从你的命令。

有我在,不用担心,我会扶持你,让他们信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夕霜终究还是把心中的这个疑团说了出来,你完全可以自己胜任的。

不,家主说过我不适合,那我就是不适合。

我可以辅佐家主,也可以辅佐你,这才是我存在的价值。

白衡齐低头一笑的,你以为,我是心胸开广,无私无畏,这样的褒奖,我还真不敢担当。

我以前因为狂妄自大吃过亏,也因为没有听从家主的叮嘱,做过后悔的事。

我在甘家的时日长了,与这里感觉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我只想,在这场浩劫之中,甘家能够平安度过,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太多人想要从甘家分走一杯羹,但不是我,也不是你。

谢安在在哪里?夕霜听他说得合情合理,甘望梅不过是治疗期间,很快又会回归。

白衡齐没有必要钻这个空子,因小失大。

谢家少主得到我们平安出结界的消息,回屋继续休养了,他的伤势刚恢复,损耗的修为要完全补回来,也需要时间。

白衡齐和谢安在打了个照面,对方问了一句可有人受伤,白衡齐实话实说,两人就分头做事了。

------------第二百零一章 卡住要害白师兄不好了,外面有人打进来了。

甘灵月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眼睛里只看得到白衡齐一个人,外头的护院结界没有触发,万家家主带着人要闯进来了。

还真是又被韩遂说中了,这个万旭光的消息还真灵通。

夕霜冷静地问道:你确定来的人是万家家主,而且明显不怀好意吗?肯定是要硬闯,万家家主最近来得频繁来,都是在门口通报后等带着家主同意,才由甘家弟子带领进来。

他这次带着十来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攻击我们的护院,要不是外墙有所加持,这会儿怕是已经扛不住了。

白师兄至少要把护院结界触发,我们才能够应付得住。

甘灵月脖子拉长要往屋中看,家主呢?我能不能见一见家主,把这情况也告诉她?家主养伤期间,夕霜姑娘暂时成为甘家家主,所有的情况都可以向她回禀。

白衡齐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连甘灵月脸上的吃惊神情也一并压制下去,不要有任何的异议,这是家主的意思。

有人不服从,就有我来解决,听明白了吗?甘灵月对白衡齐本来就敬畏有加,一看他板下脸来,说话都结巴了:白师兄的话我都听见了,由夕霜姑娘暂任家主之位。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夕霜姑娘已经听过了,那么几时可以触发护院结界,将偷袭者拦在外院?我去吧。

在旁边始终没有出声的韩遂,关键时候,领了任务,那结界本来就是我加持稳固的,没有触发的原因很简单。

对方虽然在外面强行攻击,却没有触发结界,想必是有备而来。

只有两种可能,一来,万旭光有急事要找甘家家主商议,实在等不及,二来,他知道了甘家家族目前的状况,想要鸠占鹊巢,占一个天大的便宜。

恐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白衡齐冷笑了一声道,万家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到甘家来抢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家主先前与他们结下联盟,留了心眼儿的。

万旭光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韩遂临空结出繁复的手印,仙人过海镜从身后祭出,悬到半空之中,镜辉在瞬间几乎把半个甘家的地面都给照亮。

不要说是甘家的弟子,恐怕连护院墙外面的万旭光,也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夕霜耳中听到很轻微的咔嚓咔嚓作响,知道是护院的嵌观丸被重新启动了。

甘家护院墙外,本来一心一意攻击院墙的万家弟子,非但看到了镜辉,也听到了动静。

有个胆子小点的,立刻收手问道:家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甘家的护院结界已经封死,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吗,可是……天哪!护院墙的结界一旦打开,嵌观丸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野兽,从墙体中四散开来,对所有的偷袭者毫不留情地反击。

万旭光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边抵抗一边往后躲,心里不停地咒骂,不是说好了结界已经作废,而当时维持结界的高人也被困住,暂时不能现身。

怎么他们才刚开始动手,甘家就展开全面防守。

这些嵌观丸本来就是万家饲养而出的,谁都知道一旦反噬,攻击力有多么惊人。

那些万家弟子不顾家主的命令,哪里还敢恋战,遁形的遁形,逃走的逃走,恨得万旭光抓得住这个,抓不住那个。

很快,万家弟子四下逃窜地差不多,只留下万旭光一人,犹在咬牙硬撑。

而甘家的院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韩遂出来见到上百个嵌观丸同时攻击万旭光的精彩场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双手往胸口一抱,拿出看好戏的架势。

万旭光的样子狼狈不堪,可他这时候再想跑,哪里还跑得掉,前后左右全部被嵌观丸堵得死死的。

他饲养出来的灵物是什么特性,他最是清楚,除非是一招致胜,否则无休无止。

等他灵气耗尽,嵌观丸犹如山倒一般压在他的身上,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

韩遂等了片刻,重新让嵌观丸恢复原状,看着昏死在地上的万旭光,眼底寒气凝结。

这样的人,寻求结盟时低声下气,一旦听到风吹草动有机可乘,居然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敢到甘家来撒野。

万旭光的眼帘动了动,明显已经透过气缓过神。

可他不敢睁开眼,生怕韩遂轻挥手指也能要了他的老命。

他这时候心里万般后悔,怎么会一时冲动,以为可以在甘望梅受了重伤之后,霸占住甘家的资源。

这个外来的男人,灵魂不散,也不知为何,单单就喜欢留在甘家。

难道是因为,甘家那个私生在外面的小丫头,也不见得是如何倾城倾貌的长相,不见得还能和那个所谓绝望平原的第一美人苏盏茶相比!韩遂见他说什么也不起来的模样,更加看不起他:万家家主,你的弟子已经全数离开。

你说,你是回万家继续等消息呢,还是进甘家来喝杯茶?前辈,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逼我进死角。

万旭光一滩泥一样赖在地上,嘴里却不住在求饶,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跑来做这样的蠢事,已经后悔了。

你后悔的,是打不过我,并非是来甘家。

我只想问你一句,甘家家主受了重伤的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韩遂和甘望梅也不过刚刚从结界中出来,甘家大半弟子尚不知情,远在万家的万旭光又是怎么知道的!我说实话能放过我吗?万旭光咕噜一下坐了起来,又在讨价还价。

韩遂不削与这样的人为伍,更不会在甘家门口脏了自己的双手,点点头道:你说出实情,只要不撒谎,我放你回万家。

只是回到万家后,甘万两家之间的结盟,就此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无论发生什么,甘家不会再为万家出手。

万旭光确定韩遂没有骗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人放了消息给我,可这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就相信这样的消息。

万一是假消息,你贸然而来,岂非损失更大。

韩遂虽然觉得万旭光的理由不可信,可这一时半会儿,他应该编造不出这样的谎话,你在甘家,还有其他的眼线对不对?万旭光又看了韩遂一眼,咬了咬牙,知道是瞒不过去,把两个甘家弟子的名字吐露出来:我得到消息,又从他们这里确认了甘望梅的确伤重不行,甘家无主。

我想着万一谢怀宇趁着这个机会攻击我们两家怎么办?不如由我一统两家的实力,共同抵抗谢怀宇。

韩遂不怒反笑道:万家家主计划得可真好,带着十几个弟子,就想霸占甘家了。

还是想着擒贼先擒王,把重伤的甘家家主拿捏在手,由不得那些弟子不听你的话。

真可惜,今天由不得你。

韩遂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一脸的道貌岸然,拂袖怒道:滚!万旭光连滚带爬地起来,一下子遁形失去了踪影。

韩遂站在甘家外院台阶上,放眼而望,离驭圃的上空,仿佛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再不是他初来乍到时清澈无染的天空。

根本不需要什么外敌,这些人成天想着勾心斗角,内里已经腐坏,稍许的震动,震荡了人心,露出了险恶的内里,不忍直视。

他立时回身把万旭光吐露的两个甘家弟子名字,告诉了白衡齐。

白衡齐立刻亲自抓人查问,一连串的行动之后,夕霜反而成了那个无所事事的人。

她待在甘望梅的屋子中,看着仿佛沉睡的人,走到床沿前,不管甘望梅是否能听得见,他低声说道:谢安在告诉我,当年你毁了我娘的本命镜,所以我娘才会红颜薄命。

你是不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证人,揭破你的谎言。

我承认,和外头那些伪君子相比,你已经算是很好,可这个好不是我能接受的。

床上平躺着的甘望梅一动不动,陷入了沉睡之中。

夕霜的手,慢慢摸上她的脖子,稍许用力卡住了要害。

要知道一个修灵者杀人,不需要这样的粗暴行为。

可是,只有这样逐步取命的过程,才能够抚平心中这些年的怨气。

我啊,还为你辩解,告诉自己,是我误会了你,可笑的是,真相显露出来,杀害我娘的人,依然是你,哪怕是因你而起,你也难辞其咎。

现在杀了甘望梅,取代她成为甘家家族,甚至可以把这个人完全抹杀。

让这些年来,她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夕霜只要手下再重一点,完全可以做到。

曾经盛气凌人的甘望梅,眼下变得特别脆弱不堪。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慢慢地收回手,裙角被什么轻轻扯动,她垂下眼来看着脚边的金瑶。

小东西神出鬼没的,不知几时又跟了过来,她弯身把金瑶抱起,两双眼睛同时直勾勾地看着甘望梅。

夕霜突然发声问道:在结界中的时候,你可以杀了她,为什么没有?和饲主的理由一样,没有这个必要,杀了她,只是解一时之快。

总觉得,背后还有更值得深究的人。

金瑶把脑袋在夕霜的肩膀上蹭了蹭,这样杀了她最容易,可没有任何的意义。

夕霜心口一轻,把怀里的金瑶掂了掂,轻笑一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得重了些?从那个幻境结界中出来以后,我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金瑶抬起脸,鼻尖几乎碰到了夕霜的脸,它的眼睛又大又圆,倒映出夕霜的容颜,饲主,我看到你心里在惦记着的那个人。

,很想念很想念的一个人。

------------第二百零二章 又来撒野夕霜按住金瑶后背的手,逐渐加重了分量:不要在我面前变化人形,不要变成我最想念的那个人,否则我会生气的。

金瑶立刻乖觉地收拢身形,一动不敢动:饲主,我不会的。

夕霜的手指在金瑶的头顶上,慢慢地抚触,动作很温柔: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我们俩迟早会杀了他,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金瑶感觉此时的夕霜完全像变了个人,它感受到被强者压制的窒息感,连脑袋也不敢抬起来。

片刻过后,夕霜收手,金瑶方才偷偷看她一眼,见她嘴角微微笑,毫不自知。

韩遂处理完万旭光带来的烂摊子,白衡齐心有不甘,总觉得只抓住了两人,凑不够数,顺藤摸瓜,继续往下排查,要把数百个甘家弟子重新再编排屡顺一遍。

这个时候,人心已经到了临界点,经不起一点摩擦,韩遂没有阻止白衡齐做这些事。

留在甘家的暗子,逐渐逐颗被挖出来。

眼下又是要巩固人心的时刻,白衡齐这样做,也是给同门压力,以免在甘望梅养伤期间再出事端。

他远远看着白衡齐说话,甘家弟子穿着一色的衣饰,从背后看起来,谁也看不出哪个才是叛徒。

这些年来,他孤身一人,免去这些麻烦,骤然间重回大家族中,难免还有些不习惯。

这个问题谁也不敢说,这明面上结盟背后插刀的血淋淋的现实,更何况,命运驱使,谁又能保证其他?韩遂从白衡齐那边过离开,途中眼角余光见到有人从侧院中推门而出,无论是衣饰装扮还是气质修为完全不像是甘家的人。

他不由驻足多看了一眼,以他的眼光来看,也猜测不出对方的实际年龄,看着似乎很年轻,但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稳重。

韩遂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人应该就是夕霜说的,把一行人从无凝烟的结界中顺利解救出来的高人前辈。

韩遂首先肯定一点,他不认识这人,从未曾见过。

他在看对方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触到,又云淡风轻地解开。

那人似乎没有要过来结识的意思,再次退回到门中,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韩遂更没有,要强迫对方交代根底的意图,想着夕霜应该心急,等着外头的消息。

立刻把这边看到了放下,回到了甘望梅养病的住处。

夕霜听到动静推门出来,韩遂毕竟是外人,又男女有别,不便进入内室:外面都收拾妥当了,真的是万旭光,要来作妖?带了十几个弟子,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被人教唆,以为有机可趁。

人已经赶走了,结盟也了断了。

韩遂皱了皱眉,我刚才看到你说的那个人。

他还在甘家对不对?夕霜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我以为,这样的高人来无踪去无影,说不定几时不见了,你认识他吗,可是你曾经的故友?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从不曾见过这人,没有丝毫的印象。

韩遂可不是苏盏茶中间丢失了几百年的记忆,这数百年来他虽然游历在,外每一个遇到的人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这张脸,这个身形,不在他的记忆之内。

韩遂垂眼看夕霜的反应,难道你见过他?我和你一样,对他没有任何的印象。

可是,真奇怪,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夕霜稳定了心绪,眼下暂时没有急于要处理的事,那么她可以把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再次收集一下,我想去问一问他姓甚名谁,是否曾经路过天秀镇,没准惊鸿一瞥留下的印象。

也可能是我小时候见过他,隔了这些年,记忆有些模糊了。

韩遂很了解夕霜这个人,她不像是会对一个没有多大印象的外来者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至少目前,她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判断研究。

然而眼前的夕霜,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她非但很感兴趣,甚至还有些掩藏不住的欢喜,眼底铺了一层亮晶晶的光彩,也是因为这个人。

这样一个人不会在甘家停留太久,我要去见他。

夕霜向前走了几步,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一转头,韩遂双手抄抱在胸前,笑着看她,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的。

谁告诉你,这人不会在甘家停留太久,你看我在甘家待了多久?韩遂一点也没有要讥笑她的意思,夕霜的样子,特别单纯,让人一点邪念也起不来,甘家,可能有种特别的魔力,会吸引人驻足停留。

我也是,这个人也是。

你不喜欢这个人吗?夕霜知道自己极其信赖韩遂,这种信赖谁也不能够替代,如果韩遂说,她要去见的这个人不好、不见。

她可能一时心里会不痛快,但依然会答应下来。

可韩遂偏偏不是会阻挠别人自主行事的人,更不会去阻拦夕霜离开。

他很尽职地替代她的位置,守在了甘望梅住处之前,一个暂时兼任的家主和一个重病休养的家主,两者都很重要。

夕霜往前走了十多步,强忍着没有回头,生怕看到韩遂脸上,那种憋笑的表情。

她暗暗对自己说,只要问清楚了,知道没有任何的交集,那么好奇心过了,她就再没牵挂了。

她顺着那一条路往前走,知道要去哪个地方。

可她的手,没有抬起去敲门,那小院的门自己就打开了,她要见的那人隔着门,与她四目相对,仿佛早就猜测到她会出现。

夕霜在更近的距离,看着他,这个人的长相五官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多一分减一分,都没有这样的完美无瑕。

在韩遂露出真面貌的时候,夕霜肯定韩遂相貌俊朗,气质不凡,可眼前人,又是另一番风景。

要是说修灵修仙,那么这人,怕是已经到了修仙的境界。

她不知自己傻傻,发呆的样子全落在了对方的眼里,他笑了笑,声音很温和:你是来找我的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所以想问一下前辈的名讳。

夕霜知道自己的脸红了,热热的,耳朵后面烫呼呼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她问得这么直接干脆。

你可以不用喊我前辈,我叫肃鸢。

对方倒是一点没有见怪的意思,给了夕霜想要的答案,至于我和你有没有见过,这可不好说,有些缘分,谁也说不清楚。

夕霜用力点头,表示能够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或许一个擦身而过,在不经意之间已经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当时,应该谁也没有刻意的留心过。

以前的我不知道,现在我们认识了。

我听他们喊你夕霜,夕霜姑娘。

肃鸢的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柔软,夕霜的耳朵都快要竖起来,恨不得多听两句,她一只手扶在院门边,保持着想要接近的态度。

肃鸢反而向后退了半步:我是跟着白衡齐他们回来,生怕他们半路再出意外,救人救到底,如今见他们回到家中一切安好,也是我要准备离开的时候。

先不要急着离开,现在附近不太平。

这里至少能让前辈安心住一段日子。

夕霜改不了口,更不能让自己直接唤出对方的姓名,想了想,还是前辈比较适合他。

突然她想起当初为什么谢安在见到韩遂也是一口一个前辈,看起来是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称呼了。

你是担心我突然离开,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吧。

肃鸢索性侧让过身体,请夕霜可以入院说话,我也是走走看看,无意中经过这里,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他们对我周到有礼,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夕霜结结巴巴的,变得完全不会说话,好像在这个人面前说什么都显得特别孩子气。

特别是肃鸢,看她的眼神,活脱脱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前辈想住多久都行,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来打扰你的。

你就不问问我本来要去哪里,又该住在哪里?当真能在这里住太久,而不归家吗?肃鸢大概是看着夕霜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些可爱,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你只问了我的名字,没有问过我的来历,万一我是个坏人呢?白衡齐说,前辈狭路相逢,出手相助,怎么可能是坏人?夕霜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鞋尖儿,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犹如春风拂面,正在俯视着她。

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有些控制不住,我也知道前辈肯定不是离驭圃的人,可是……夕霜的话没有说完,耳边仿佛是炸雷一样,轰隆一声巨响,随即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知道那是耳朵在极度负荷过后的暂时失聪现象,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肃鸢。

肃鸢受到的影响要小些,依然在她说话,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定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夕霜给肃鸢行了个礼,拔腿往外跑,声音是从护院墙那里发出的。

韩遂不是刚把万旭光解决,遣送回去。

难道还能有其他人,又来甘家撒野!途中她遇到同样听到巨响,赶过来一探究竟的白衡齐。

他正在审查剩下的五六十名甘家弟子,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

扔下手中的任务,朝着声音的源头而来。

夕霜的耳力稍微恢复了一点,白衡齐指着耳朵,示意他也听不见。

夕霜连忙点头,两人同时忧心重重地看向声源传来的方向。

甘望梅主持大局的时候,发生什么总有她逐步解决,现在担子落到他们两人肩上,明白一家之主也不是那么好承当的。

------------第二百零三章 夹击等到两人来到后院墙前,夕霜惊呆了,整片的护院墙不知被什么攻击,从上到下,焦黑一片。

那些驯服的前官网无法再维持正常的结界,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就像是失去生命的木偶,多半成了废品,怕是再也不能驱使护院。

烟雾渐渐消散过后,谢怀宇一步踏上甘家院门的台阶,尽管两边的院墙不复存在,而他依然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

用鄙视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冷声道:甘家就留你们两个小崽子坐镇,我还以为,甘望梅至少能撑上一段时,看起来是我高估她了。

夕霜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甘望梅是怎么重伤的,谢怀宇还能不知道!没有无凝烟养着影兽,就不会出现幻境结界,甘望梅更不会在其中伤得这么重。

这个谢怀宇是失踪了一段日子,突然跑到甘家门口出言不逊,外带装傻充愣。

谢怀宇,甘家不欢迎你。

白衡齐不再以平时的敬语相称,这人野心太大,非但要吞并整个离驭圃,为了养着画中的无凝烟,不知用多少修灵者的性命在填入,其中还包括新收纳的谢家弟子。

这样卑劣的手段,根本不是修灵的正途,只会越走越偏。

我不需要欢迎,先把谢安在交出来。

谢怀宇对准白衡齐站的位置,一道镜势又快又准地当空劈过来。

白衡齐自从这人出现,完全是戒备应战的状态,见其一抬手,已经做好防备,谢怀宇一招未中,没有追击的意思,双手背在身后,声音中有藏不住的焦躁:我随时可以置你于死地,你不要惹恼我。

谢怀宇只身前来,和方才一脸狼狈逃跑的万旭光实力相差悬殊,他说可以置白衡齐于死地,绝对不是夸夸其谈。

方才白衡齐虽然躲过了攻击,身形也是狼狈,甚至可以察觉到谢怀宇没有重下杀手,还是留了退路的。

谢安在多大的人了,有胳膊有腿,这里更没人拦着他,他不愿意回去是因为不愿意面对你。

夕霜看着地上大面积成为废料的嵌观丸,多少有些心疼。

虽说嵌观丸不比她养的两只灵物知心,好歹也是替甘家看护了不少日子。

说没有就没有了,这个谢怀宇实在是可恨。

你们虽然没有拦着他,却给他脑袋中植入了什么念头,全是说我的坏话。

谢怀宇认出了夕霜,你就是他一心一意牵挂着的那个小丫头,难怪了,甘家没有别的本事,知道用美色来留人了,甘望梅这些年来总算是开窍了。

夕霜看着谢怀宇仰头大笑的样子,秦云行真是白瞎,会嫁给这么一个人!白衡齐听谢怀宇话语中有侮辱夕霜的隐晦,哪里受得了。

谢怀宇只身前来,不就是要找人交手嘛!白衡齐拉开灵鹤镜,就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谢怀宇上来先露了一手,离驭圃那些人都在说甘家的护院院墙重新砌起,胜过往日良多,真是犹如铜墙铁壁一样。

他要给堵上跟风人的嘴,什么才是铜墙铁壁一样,嵌观丸不过是初级修灵者的把戏,他压根看不上眼。

怎么甘家的人非但没有心存畏惧,反而还迎头赶上,直接一对一要找他挑衅?谢怀宇的眉毛快要打结了,这个白衡齐是不怕死,还是要保护身边的小丫头?白衡齐二话不说就开打,抢了个先机,还把谢怀宇的镜势给压制住了。

可惜这种压制只维持了一小会时间,谢怀宇很快回过神来,有招接招,分拆化解,白衡齐完全招架不住,眼见着谢怀宇手中的镜势逼到他的双眉眉间,只要再往前送一分,白衡齐马上受重伤。

夕霜娇喝一声,她的本命镜虽然不能显形,好歹还有其他的护身。

谢怀宇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夕霜体内并没有本命镜,怎么可能?这好歹也是甘家家主一脉相承的孩子,连块本命镜都没有,比最低级基础的修灵者还要差。

就这点本事,居然也敢上来和他动手!谢怀宇双手一分,分别压制住了夕霜和白衡齐,他没有再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压得两人为了不受伤,腰往后仰,一寸一寸被压得仿佛是要被拦腰斩断的树木:我本不是来杀人的,你们两个的资质也不算太差,这时候求饶,改投的我的门下,没准活下去的几率要大得多。

夕霜感觉到镜势快要割破她脸上的肌肤,她不服气地大声辩驳道:这会儿没打完,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可是谢家新收纳的弟子去了哪里,我倒是知道的,全被你用计投给了无凝烟,用来将养这只怪物。

小丫头知道的真不少。

谢怀宇皮笑肉不笑道,把谢安在交出来,我留你一条生路。

这里没有人需要你放话留一条生路。

白衡齐居然挣脱开谢怀宇的压制,身形凌空反击。

谢怀宇没想到地方非但能够避让开自己的攻击,还能够反击,连忙抽手,专心致志地对付白衡齐一个人。

夕霜身上的压力一减,连忙往后退了十来步,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她刚才也就是,嘴上逞能不认输,实则和谢怀宇的实力差了一大截。

她只是有些迷糊,谢怀宇到这里来找谢安在的目的何在?父子两人,不是早就反目成仇。

甚至,秦云行的死,有一大半的原因就在谢怀宇的身上,影兽是他养的,而秦云行正死于影兽的弑杀之下。

她只以为谢安在弃家而出,留在甘家以后,谢怀宇完全把这个儿子给放弃了,可偏偏这时候大张旗鼓地上门来找,找回去继承家业?谢老贼!我和你拼了。

小珍不知从哪里听到谢怀宇来甘家的消息,笔直冲出来,对着谢怀宇的脸上就是一阵乱挠。

谢怀宇正聚精会神地对付白衡齐,他防备着夕霜可能偷袭,却没有防备到突然出现的小珍,形若癫狂地攻击。

他居然还因为小珍的速度太快,直接被近身,指甲在他脸上挠出了深深的血痕,说不出的狼狈。

谢怀宇一气之下,镜势暴涨,直接将白衡齐和小珍一并击飞出去。

小珍皮糙肉厚,虽然摔得不轻,再次咬牙爬起来,一头对准谢怀宇的怀中,撞了过去。

谢怀宇这次有了防备,哪里还肯被她再次近身,镜势化为透明的屏障,把小珍隔在了外面。

小珍双拳不停击打着屏障,看起来异常坚固的屏障,很快被打出了裂缝。

谢怀宇的表情略有扭曲,这个怪物本来就是秦云行养着,早就说,该杀的杀,该埋的埋,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小珍的力气,大到出乎人寻常,赤手空拳可以把镜势化成的屏障击碎。

夕霜看得直瞪眼,她最近忙到无暇顾及这些,小珍在甘家过得怎么样,她也不知情。

看起来,似乎修为有所见长,她听甘望梅说过小珍的修为和他们不同,既没有本命镜,也不走修灵之路。

可偏偏这样才更让谢怀宇没办法招架,小珍已经把屏障打碎,嚎叫着,冲向谢怀宇再次抓了过去。

谢怀宇用镜势打了两下,发现她的双手硬如金石,丝毫不为镜势所伤。

他心中暗暗吃惊,难道这就是小珍进阶以后身体形成的铜头铁臂?白衡齐瞬移到了夕霜身边,单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没事吧?我没事,你快去帮小珍,她撑不了多久。

夕霜虽然修为不高,懂得却不少。

小珍暂时依靠蛮力占了上风,只要谢怀宇稳定心绪,小珍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有性命之忧。

白衡齐嗯了一声,见夕霜的确没有受伤,揉身而上,再次与小珍很有默契地同时攻击向谢怀宇。

谢怀宇的修为今非昔比,总想着,哪怕单身前来,整个甘家也不在他的实力之内。

没想到才刚破了护院墙,就被两人拦截住了。

甘家绝对不止这两个人的实力,他甚至有些犹疑自己是否低估了甘家实际的实力,以为都和底下那些普通弟子一样。

目前看来,单单这一个白衡齐的修为功力恐怕已经和甘望梅相差无几,加上小珍还真是让人头疼。

他突然劈手一招,小珍没有防守的能力,被他直接用镜势劈中胸口,吐出一大口黑血,攻击力顿时下降。

白衡齐身上的压力再次恢复,这时候夕霜不敢再等,一并加入了战局。

她发现,谢怀宇大部分的攻击全招呼在白衡齐一人身上,她绝对不会天真地以为谢怀宇是特意对她手下留情。

可是,就像刚才对付小珍那样,把她打出局外,再来对付白衡齐,岂非要容易得多?可谢怀宇看起来就是生怕会中伤到她,几次都特意避让开对她的攻击,只是将她防守在外。

夕霜知道机会难得,金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谢怀宇的身后。

谢怀宇眼见着小珍已经被打地奄奄一息,夕霜的攻击在他眼中不堪一击。

剩下的白衡齐,灵气消耗极快很快,就要驾驭不住,嘴角刚上扬,露出一点笑容。

突然他后脑勺一紧,发现有什么在身后偷袭他。

不可能,全身戒备状态之中怎么会有东西绕到他的身后,而完全没有被他察觉。

镜势再次逼退白衡齐,等他转过头去,眼前白光炸开仿佛像是有人在正午时分,毫无防备地抬头看向日光,眼睛完全丧失了本能。

除了一些混乱的线条和斑点,谢怀宇的眼中看不到其他。

这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在他的身后!他的本命镜已经发挥到极致,镜辉将他整个人全部笼罩起来,金瑶的攻击被阻隔在了外面。

夕霜青霜不敢恋战,一手抱住金瑶,另一手和白衡齐一起扶起小珍,一并向后退到安全的地方。

------------第二百零四章 护院阵法金瑶窝在夕霜怀里低声道:饲主,他很快会陷入自己的幻境。

我虽然能力有限,也能拖得住他一时,你们想办法治住他。

白衡齐反应极快,苦笑道:虽然他这时候没有办法攻击我们,可他把所有的修为全放在屏障之上,我们也攻击不进去。

你给他制造的麻烦能维持多久,一炷香,还是半个时辰?也就一小会儿。

金瑶的声音低下去,我只能支撑一小会儿,他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发现刚才只是幻境。

你们可不能让他恢复以后,再次发动攻击,我要一点时间才能施展第二次,制造出幻境。

但是你可以变身。

夕霜的声音很平静,她先前告诫过金瑶,以后不许在她的视力范围之内变化成任何她认识的人。

可是,要对付谢怀宇不变又怎么行?金瑶,看看他心中最害怕的人,压制住他,全靠你了。

你猜,他心中最害怕的人会是谁?白衡齐到了这时候,才吐了一口血,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擦了下嘴角。

夕霜意识到他受了伤,却始终硬撑,这会儿怕是撑不下去。

她心里又急又气,拉住白衡齐,勉强替他治疗了一下。

白衡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后,突然轻轻推了她一下手背。

夕霜转过头,见到秦云行站在面前。

她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云行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么眼前这个,应该就是金瑶所变。

她往地上去找金瑶的痕迹,哪里还找得到。

秦云行开口道:这就是他心中最害怕人的样子。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夕霜是第一次见到影兽在面前化形。

她本来总觉得秦云行怎么会被影兽一招致命,等她见到金瑶的变化,才能够确定一件事。

要不是事先知道,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备,当时秦云行面对的是自己亲生儿子谢安在,又怎么会想到,下一刻就会被杀。

影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她虽然对金瑶印象不坏,可是要和水魄之间伫立起来的那层信任感是不同的。

在潜意识中是从排斥金瑶要接近的,不是害怕,而是想要远离。

被自己困住的谢怀宇,透过屏障也看到了秦云行。

他满眼的不置信,一个松懈后,屏障无法稳固。

扭曲变形消散,把里面的人重新显露了出来。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秦云行淡淡地看着他,语气也是淡淡的:你并不希望我死,我留在你身边不好吗?谢怀宇完全没有刚才盛世凌人的样子,反而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微微低下了头道: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都是障眼法,骗我的对不对?你是想试探我这些年有没有死心,有没有在得到那样巨大的宝藏之后死心,你说,谁又能做得到,手握宝藏,视而不见!短短一句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夕霜和白衡齐交换了个眼神,谢怀宇说到那巨大的宝藏应该就是无凝烟的结界,这个可大可小,可幻可真的画卷,到底是谁给了他?你觉得值得吗?秦云行再次开口,她说的话不多,却字字珠玑、值得,你在的时候不让我去做,一直告诉我会后悔。

我到现在才后悔,为什么十年前,我没有打开宝藏,没有用它来夺取我所要的一切。

整整晚了十年,甘家的势力逐日渐长,其他几家也不例外。

我想要拥有离驭圃的一切,却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和代价。

你知道我到底付出了多少吗,付出了多少!谢怀宇吼叫着,嗓子有些嘶哑,一双眼珠子上下乱窜,根本找不到焦距。

白衡齐低沉着声音道:不好,他应该意识到了什么,快让你的灵物回来。

夕霜同样看到神情诡异的谢怀宇,她以为是这人受了刺激太大才会这样。

被白衡齐一提醒,谢怀宇应该是想起来秦云行早就死了在他面前,眼前这个根本不是真的秦云行。

她几乎来不及上前拖住金瑶的手,谢怀宇直接攻击过来。

金瑶的反应还算灵敏,但是它毕竟年纪太小,功力尚浅,避开了第一波的攻势,却已经无法维持住秦云行的人形。

等到谢怀宇第二波攻击上来,金瑶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直接恢复成了兽形。

谢怀宇的眼睛都发红了:你胆敢变成她的样子来哄骗于我,该死,真是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白衡齐勉强把金瑶拖到了暂时安全的位置,反身抵挡住了谢怀宇的招数。

谢怀宇反应地太快,他们连商议出如何对付他的决策都来不及,已经被他看穿了金瑶的真面目。

金瑶有些后怕,连滚带爬地回到夕霜的脚边,细着嗓子道:饲主,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假的,别人应该看不出来的呀!夕霜也知道看不出来,可影兽和谢怀宇应该有解不开理还乱的纠葛在其中,所以他对影兽比其他人更要敏感。

一旦意识到有这个存在,那么想要看出破绽真不难。

毕竟谢怀宇是亲眼目睹了秦云行的尸体,并且大做文章,要是秦云行没有死,绝对不是眼前的状况。

谢怀宇被刺激得太厉害,攻势全开,白衡齐根本招架不住,又缺少了小珍的加持,他一个人不是谢怀宇的对手。

夕霜松开金瑶要上前帮忙,这一次谢怀宇没有给她逃命的机会,左手直接镜势直冲而来,夕霜哪里躲得开这一道刚猛的攻击,眼见着直劈向她的脸面,要把她半张脸都给削去。

夕霜的肩膀一轻,却是有人从身后把她猛地脱离开了三十多步的距离,韩遂出现在诸人的视线之中。

你怎么出来了?甘望梅怎么办!夕霜第一反应是,韩遂代替她在守护甘望梅毫无知觉的躯壳。

这个时候韩遂要是再离开,有心之人进去伤害甘望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没有人要伤她,她已经没有被伤害的价值。

韩遂说得很肯定,目光从夕霜身上,停留在了白衡齐的身上,你们两个人都在这里,如果甘家家主出事,你们随时可以顶上。

所以这时候杀不杀甘家家主,其实没有任何的区别,况且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招呼了十多名甘家弟子在门口守护,一般人应该攻不进去。

可谢家家主,可不是一般人。

谢怀宇对韩遂稍有忌惮,连忙把镜势收了回去,本命镜一并收入体内。

这时候,在谢怀宇看不出一点狂躁贪婪的嘴脸,又恢复成那一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谢家家主:还是这一位前辈有眼光,知道我所来的目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你所来的目的,甘家不是你可以随意践踏的地方。

这护院墙,你觉得一扫而空,很有成就感。

你可知道,这一面护院墙,也不过只是一道墙。

韩遂话音未落,身后出现了至少五六十名甘家弟子的身影。

谢怀宇不知这些人怎么悄然无声地出现,他也曾在谢家的前院设下护院阵法,所以一眼看出甘家弟子所施展出来的,同样也是护院阵法。

这些弟子尽管修为不高,阵法一旦生生不息地周转起来,威力强大。

他刚想要退后,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然后找出阵法的破绽。

才发现不过是瞬间,前后左右已经被甘家弟子团团包围,而刚才离他不远的韩遂几个人,这会儿,至少与他之间隔了十多个人的距离。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谢怀宇有些不相信眼睛所见,以为又是影兽所造出来的幻觉。

他一手在眼帘上抹了一把,另一手祭出本命镜,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近身伤害到他。

阵法本来就是为了困住入侵者,让其强大的攻势无法展开,更不能轻易伤人。

白衡齐惊喜交加,看着眼前七七四十九名弟子,熟练地运用家主曾经亲自监督的护院阵法。

他看向韩遂问道:他们及时能够练得这样熟练,我记得,他们以前都说阵法太难,总是练得不够好。

性命攸关,咬牙也要练成。

在离驭圃刚出事的时候,甘家家主已经下令让这些弟子必须每天操练。

他们?专门隐蔽的训练场所,所以别人都不知情。

韩遂意外得到甘望梅的信任,把这些弟子的主控权交到他的手里。

就是说除了甘家家主,只有韩遂可以调动这一支队伍,谢怀宇有备而来,没想到甘家的防守一层又一层,加上有韩遂坐镇,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夕霜走到韩遂身后,轻声问道:他会不会把无凝烟的画轴带来了?要是把那该死的东西往甘家上空一放,那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要放在甘家的上空不难,但是他要收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知道甘家的范围之内人杰地灵,非但拥有的弟子是离驭圃所有家族中资历最好的,其他也是拔得头筹。

要是无凝烟画轴就在这里展开,或许对甘家来说是一不巨大的伤害,可尝到了甜头的灵物又怎么舍得离开。

到时候谢怀宇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绝对是一笔血亏的买卖。

所以他要展开画轴之前,肯定要好好思量,只是他的修为比上一次见到不知提高了多少倍,在短时间内,飞身而上的法子不多,吸取其他修灵者占为其有,就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影兽,为了生存把修灵者杀死后,吸取死前的灵气和本命镜中的镜魄,来维持自己的修行之法。

最简单的,也是最为残忍而另其他修灵者不齿的办法。

谢怀宇明显套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夕霜甚至怀疑无凝烟通过画轴吸收进去的那些灵气,被他用其他的法子占为己有。

------------第二百零五章 好生奉陪这样算来,谢安在和影兽还真是如出一辙。

金瑶从谢怀宇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是属于影兽独特的气息,可它知道自己的爹娘和兄长已经全部被困在了甘家,那么这人身上气息又是从何而来?它越想越不放心,扒拉着夕霜的鞋面,直到被夕霜发现,蹲下来听他细声说了几句话。

夕霜的脸色变了,飞快站起身,冲着韩遂道:金瑶刚才说谢怀宇身上有影兽的味道,或许还不只是我们见到的这几只影兽,谢安在手中还有其他的。

未必。

韩遂没有接受夕霜的这种假设,影兽虽然不如水魄那么稀少,天上地下,唯有一只,可也绝对是修灵者极难遇到的灵物,此时此刻甘家已经有了四只,你说谢怀宇手中,要是还有其他的,我觉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金瑶不会骗我,它说谢怀宇身上有,就一定有。

影兽被你抓走了这么久,即便当时留下过什么气味,也早就消散干净。

在谢怀宇身上留下气味的是一只全新的,我们尚未发现的影兽,它会在哪里?夕霜一口气把话说完,觉得胸口发闷有种被堵的感觉,那种无法掌握的危机感,就在眼前,却无力去解决。

别激动,慢慢看阵法,你可曾看出其中的奥妙?韩遂侧过身,向前一指,护院阵法,再次变化阵型。

谢怀宇始终被拱在中间,要攻击,攻击不出手,要防守,又十分艰难,他绝对不甘心会被击倒在这里的,那绝对不是他的价值存在。

这个阵法能困他到几时?即便有灵气,生生不息地周转,这些弟子到最后还是会精疲力尽。

而被困住的谢怀宇没有什么消耗,一出来,如同猛兽扑食,谁还招架的住!夕霜越看越是紧张,这些甘家弟子虽然训练有素,毕竟也是头一回正面迎击实力强大的敌手。

那你仔细看看,谢怀宇又有什么变化?韩遂是知道夕霜站在他身后,把大半个身体隐在阴影之中,他很有耐心地分析给她听,谢怀宇要是练就邪术,来提高自身修为,那么这种修为,就是虚高的。

与他过往修炼的心法完全是两回事,邪术看起来强大,真实则维持不了多久。

甘家的阵法正气凛然,正好可以压制住他。

谢怀宇气势汹汹地冲杀到甘家来,首要目的是带走谢安在,自以为是没有多大的硬仗要打。

没想到先有韩遂的狙击,再是甘家弟子的阵法,把他充盈全身的灵气不断消。

一开始,他全力抵挡那四十九人的阵法,实力一边倒被他压制住。

然而好景不长,等到谢怀宇发现自己体内灵气空空如一,仿佛是被打捞过剩的水源,再也没有井水涌现上来的时候,他才发了慌。

小珍勉强扶着墙直起身,全身像是要散架一样,依然恶狠狠地看着谢怀宇。

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害了主母,让这么好的人,遭受惨死。

到现在主母的尸身还不得入土为安。

小珍知道自己不是谢怀宇的对手,否则早就再次冲上前。

她要看谢怀宇不敌阵法的狼狈,看着他倒在甘家的护院之前,然后要他亲口承认,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她太过紧张,没有察觉到身后来的人。

直到谢安在的手,推一下她的肩膀,她才警觉地转过头:少主,你怎么也来了?谢安在苦笑了一下,自己的亲爹在别人家的地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要是再不来,那些甘家弟子不知以后要怎么看待。

他留在甘家的原因,只有几个人知根知底。

大部分甘家弟子,只认定他是谢家少主,不明不白地住在甘家。

而此时谢家家主为了来讨要他回家,再次拆了甘家半个前院。

谢怀宇眼尖,一下子看到了谢安在,顿时收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只是来要自己的儿子,你们和我打什么?白衡齐一举手,护院阵法暂时停顿下来。

四十九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谢怀宇,让他觉得全身不自在。

谢家曾经也有这样的阵法,而且小珍才是那个阵法的阵眼。

秦云行一死,谢家看似最快的速度壮大起来,实则他心里知道,很多欠缺不是一时半会能补上的。

所以他要谢安在跟他回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留在甘家,否则迟早是个祸端。

小安,你娘是过世了。

可你不能有家不回,留在这里。

谢怀宇厚着脸皮假装刚才肆意妄为的一番行动,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像他刚踏进甘家的门,真的只是想来带儿子走,你看看,外头人对谢家会怎么想?连少主都流连在外,怪不得别人流言蜚语的。

夕霜差点抬手掏掏耳朵,谢怀宇这还是在指责别人诽谤谢家的所作所为、谢家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并了余家,又蚕食了邱家,另外万家几乎也没有放过。

要不是甘家的实力实在根基雄厚,?早就被他一口吃得精光。

这时候,他一个人,双手负在身后,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要想反驳,还无从下手,真正是一只老狐狸来着。

这里没有人要强行挽留谢家少主,但是他有家归不得的原因,想必谢家家主,比谁都要清楚。

夕霜踏前一步,这个时候她来开这个口,最为合适。

谢怀宇依旧是一副完全忘记刚才和人动手的态度,颇为张扬地笑了笑道:甘家没人了吗?甘望梅去哪里,怎么不出来说话,甘家就让你这样一个小丫头来充门面,说的话又可算数?家主曾经留言,要是身体不适,或有其他病患,就由她来继任家主之位,所以她所说的全部算数,所有甘家弟子,一并信服,没有异议。

这里是甘家的地盘,也无需谢家少家主指手画脚。

白衡齐站在了夕霜的身边,力挺她的立场,这是甘家的家事,不要外人来插嘴。

谢家家主是抱着什么心态前来甘家,我们很清楚,甘家不欢迎你。

要打,放马过来,甘家弟子不会畏惧退缩,一定好生奉陪。

白衡齐身后的四十九名弟子再一次,口径统一地配合他的话,朗声重复道:一定好生奉陪!无论男女,口齿清晰,铿锵有力,把谢怀宇震得摸着鼻子,答不上话来谢安在和小珍并肩向前走过来,谢安在留在甘家的原因一来干谢家变数太大,让他承受不了,二来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亲爹的嘴脸,有些事没有当面说破,还能勉强应付,一旦落实秦云行之死,就是谢怀宇的手笔。

他不知为了娘亲报仇是不是该杀了亲爹,这种矛盾的心态想必承受过人的人不多。

现在他看起来表面平和,实则时时刻刻,内心翻江倒海,直到见到亲爹出现的那一刻真相,他真想要一个箭步上前,质问对方,为什么你要害死娘亲为什么要放出影兽那样的怪物,在离驭圃随意伤人。

害死了这些无辜的性命,怎么让人心安理得,还有无凝烟的画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安在心里的问题实在太多,到了当前反而哽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脸孔微微涨红,双手紧握成拳收在衣袖中。

偏偏这时候谢怀宇还冲着他露出一个貌似慈祥的笑容:小安,你娘已经不在,谢家全靠我们父子。

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们在这里是外人,你留在这里再卖力,还是个外人。

何苦呢?跟爹回去,回谢家,我们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父子同心,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吗?谢安在,终于平复了胸口翻腾的血气,他不能去想娘亲惨死的样子,他必须要面对现实。

你这话说的又是听了谁的谗言,爹不是亲自来接你回去吗?你这孩子闹闹脾气,怎么还没完没了?谢怀宇刚要上前一步,四十九名甘家弟子齐声而动,阵法再一次运作。

他倒抽了口气,勉强止住了脚步,目光看向了韩遂。

虽然白衡齐说将会由夕霜继任甘家家主之位,可谁在这里才是最强者,谢怀宇一眼明了。

一个小丫头,不足为惧,韩遂的立场才是动摇整个计划中心。

谢家家主,不要想从甘家带走任何一个人,我说的是任何一个人。

夕霜冷着脸,声音虽然不高,每一个字,异常清晰。

整个前院中所有的人,听得明明白白,甘家的地盘由不得你来做主,影兽之患由谢家而起,所有一系列的伤害与罪孽,也都应该由谢家家主来承担。

谢怀宇没想到夕霜的口气这样强硬,虽然年轻,身上隐隐有了甘望梅雷厉风行的样子。

这的确是甘家的地盘,只要甘家弟子一条心,他毕竟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源源不断的阵法把他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

这一点他丝毫不敢提,更不敢露怯,这个时候他说要走,反而会露出马脚,万一甘家要残草除根,此时此刻岂非变成了最好的机会?谢怀宇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眼圈发红地看着谢安在又道:你对爹到底有什么误会?不能说清楚吗?难道你以为,你娘的死和我有关,我当时听到你娘的死讯,有多伤心,身边人可以作证。

况且你也看到你娘死后谢家弄成什么样子,就算我修为有成,一人坐大,没有意义的。

你娘死了,什么事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谢安在听了这番话微微动容,就算影兽是谢家之患,但是影兽杀人也是随机的行为。

他亲耳听到两只成年的影兽谈起过此事,并没有受谁的指使,或许娘亲真的是不巧被影兽撞见,不敌惨死,影兽还是用了他的身形样貌。

------------第二百零六章 斩草除根金瑶绕走在夕霜的脚边,谢安在的目光看过来,它敏锐地察觉到排斥感,不由向着夕霜靠得更紧些。

这人很不喜欢它,甚至恨它。

谢安在知道金瑶没做过坏事,他不能牵扯无辜泄愤。

收回目光又想了想,谢怀宇这句话说得不错,娘亲死后,谢家一团糟,看起来东拼西凑的,比以前要厉害些。

可是时日长久,谁又说得准。

害死娘亲,不是最好的选择,除非是谢怀宇的脑子糊涂了,否则应该不至于会选这条绝路。

小珍在旁边看得仔细,用力拉扯了一下谢安在的衣袖,急声道:少主,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说动,他当时连你都想杀,你难道忘记了吗!给我闭嘴,这个怪物,我早就让主母不要收留你。

当时主母被害,只有你在场,现在又急要表忠心,你就能脱得了干系,脱得了嫌疑吗!谢怀宇一下子把矛头指向了小珍,你是怪物,他们知道吗?知道你不是人吗?知道你随时控制不住自己吗!我没有要害主母之心,我从来就没有想过。

小珍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白的部分再一次变成赤红的颜色,离她稍微近些的甘家弟子纷纷发出惊呼声。

这正是谢怀宇想要达到的目的,小珍被他刺激到有些语无伦次的,当时虽然我在主母身边,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到。

谢怀宇啧啧作声道:大家都听到她的话,可信吗?就他们俩个在场,谢家主母死了,她活着。

要是说影兽杀人,为什么不挑弱的?偏偏要挑一个实力强过这怪物数倍的修灵者,你撒谎撒得自己也圆不了,谁会相信!小珍自小被锁在家中,后来离开天秀镇,被秦云行带回谢家,多少年没有出过远门。

她的见识阅历摆在那儿,犹如幼童一般,哪里是老奸巨猾的谢怀宇的对手。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过后,小珍败落于下风,明明握有证据,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谢怀宇倒是没有把人直接逼进墙角的意思,这种时候姿态要大度,才显得他理直气壮。

他反而停下来给小珍考虑的机会,小珍用力捶打着脑壳,想要把驳斥谢怀宇最好的理由想出来,可她压根就做不到。

这是谢怀宇一早料到的结果,他虽然不喜欢秦云行收留小珍,但这人时时在他面前出现,秦云行用的什么手法来教人,他心里特别清楚。

秦云行因为小珍的特殊体质,要她平平安安度日,想把她养得纯良简单。

这样的性子,关键时候,压根拿不出手。

反观甘家落在天秀镇的这个私生女,谢怀宇以前对夕霜不感兴趣,他虽然听谢安在数次在秦云行面前提起过这个小丫头,可也知道人已经被赶出离驭圃去了。

这辈子恐怕没戏了,甘望梅又是那样强硬的性格,怎么会为了弃家而出又死在外头的妹妹,再去找那个孩子。

没想到他也有失算的时候,这丫头非但从天秀镇回到了甘家,而且一鸣惊人。

在甘望梅人事不醒之际,直接继任了暂时的甘家家主。

甘望梅此时此刻是什么情况,谢怀宇同样也很清楚,被影兽的幻境攻击过后,哪怕修为再强大,又能好得了哪里去?他心中对影兽,也是又爱又恨,手中有了这样强大的加持,面对甘家都毫无畏惧,可偏偏是这个强大,害死了秦云行。

夕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谢怀宇的脸,看着那些神情在他脸上一晃而过,甚至有些许的悔意。

她掌握了一点,谢怀宇能够这样振振有词,恐怕秦云行的死并非他的预谋,而是不幸的巧合。

这个巧合对于外人来说,可以一笔带过,可偏偏谢安在和小珍两人眼中又怎么容得下沙子。

果然,谢安在在小珍最无助,无法辩解的时候站了出来:谢家家主,真是好口才。

你喊我什么!谢怀宇的眉毛一扬,眼底是不置信的神情,眼见着要发火,你这个混小子刚才喊我什么!对于你我本来的身份来说,谢家家主应该是你更想成为的存在,甚至离驭圃之主,才是你的终极目标。

谢安在不像小珍单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这些天他把父子两人的关系理了又理,顺了又顺。

犹如一大团乱麻,即便是他长出七手八脚,也未必解得开。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样混乱的关系何必要解开,直接快刀斩乱麻,才是最简单的方法。

谢怀宇对于他来说,不再是父亲的角色,而是谢家家主,这样相互面对,让谢安在觉得心里多半好受了些。

一个甘家的私生女,回归甘家后都可以继任家主之位。

小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我唯一亲生的儿子,一脉单传,谢家的家业早晚都是你的。

谢怀宇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恨不得把谢安在立刻抓住,带回谢家再好好教训,可是韩遂杵在他的面前,还有那七七四十九名甘家弟子,让他一步前行都异常困难。

可他身边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帮手,谢家弟子出类拔萃的不多。

谢安在原本是他和秦云行最得意的弟子。

不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才夸夸其谈,谢安在无论在修为见识还是待人接物之上,可以说取两家之长。

可就是这个可以成为骄傲的儿子,如今翻脸不认人,谢怀宇要把谢安在带回去,并且让他见识到回到谢家有多大的好处,吞并了余家和邱家之后,万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等到扳倒了甘家,整个离驭圃全部掌握与谢怀宇之手,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太小看他了,什么离驭圃之主,那肯定是不够的!他还掌握了关于天秀镇的动荡,一场红雨过后,天秀镇那些藏龙卧虎的高手全部露出真面目。

露出又如何?谢怀宇还知道另外一个秘密,这些人在天秀镇虽然恢复了原来的修为,可天秀镇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这些人一旦走出去,还不如普通人。

这才是他们,虽然恢复了常态,依然不敢乱说乱动的原因所在。

这个秘密目前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像夕霜这样,被天秀镇的结界压制,离开以后反而修为有所突破的。

谢怀宇想到这里,再一次细看夕霜,这丫头怎么连本命镜也没有。

哪怕是先天不足,甘望梅手中的灵药手法,可是不少。

要想培育出一块本命镜,虽然有些困难也绝非逆天之行,一个没有本命镜的家主,甘家以后拿什么来撑门面?还是说,那个白衡齐才是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小丫头不过是他推出来的障眼法挡箭牌。

你娘死在影兽手中,你要报仇,要泄愤,这里就有现成的,你为什么不下手?谢怀宇觉得儿子留在甘家,怕是被他们在脑中不知塞了什么偷梁换柱的东西,一心要和亲爹唱反调,所以必要给他一点即将法,尝尝滋味。

于是谢怀宇指着夕霜脚下的金瑶道:这就是影兽,我现在告诉你,它就是害死你娘凶手的子嗣,影兽祸害于人,不能久留,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懂。

金瑶最听得懂谢怀宇这话中之话的意思,斩草除根,大小不能放过。

而她在谢怀宇眼中应该是最弱小的一个,用它来开刀,貌似最适合。

要是谢安在杀了它,那么谢安在和甘家的纽带就此断裂。

无论怎么说,金瑶现在是夕霜饲养的灵物,谢家人哪怕是为了报仇杀死它,夕霜心里肯定不好过,于是产生了嫌隙。

那谢安在再想强留在甘家,就没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谢怀宇这一步棋下得很稳妥,谢安在一心要为秦云行报仇,仇恨的种子在心里滋长得最快,要是认定了影兽是弑母凶手,那么杀死金瑶,理所当然。

谢怀宇心中暗暗冷笑,眼前这一拨半大的孩子,费不了他多少手段。

稍稍挑拨,就能让他们相互之间充满不安和怀疑,这种东西,一旦存在,就很难抹杀,这是人心最为脆弱和阴暗的地方。

他虽然有些小小的得意,眼角余光依然偷偷瞄着韩遂,想要看一看此人的反应。

韩遂如果要阻止谢安在的话,谢怀宇还有后招,还有更厉害的推进。

韩遂双手往胸口一抱,半句话不说,甚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笑。

这个笑容让谢怀宇有些看不懂,是在笑他的计谋已经被看穿了吗?可知子莫若父,谢安在双手虽然隐在衣袖之中,已经紧握成拳,而且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很显然自己的话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金瑶是影兽的后代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步,逼近夕霜就会产生危机感。

谢怀宇等的就是这一刻,找准机会抓住谢安在把他带回谢家。

到时候只有他们父子两人齐心协力,外头那些傀儡又算得了什么。

让谢安在看一看谢家目前的实力,让他恍然大悟,哪里才是最好的去处。

什么甘家不过是强弩之末!什么护院阵法,他如果真心想要破解,也并非难事。

可是每一个人做事都要留一手后着,谢怀宇给自己留的,还不仅仅是一招。

金瑶抬起头来,看了看谢怀宇,又看了看谢安在,没有丝毫的慌张。

自己爹娘做了些什么,金瑶清楚。

要是夕霜计较,就不会收养它成为自己的灵物。

而它留在夕霜身边将功折罪,非但要救赎自己,也要为爹娘和兄长减轻罪恶。

它不害怕谢安在会对它动手,夕霜在这里,韩遂也在这里,哪怕千钧一发,要救回它这条小命绰绰有余。

这是身为灵物,对饲主完全的信任。

------------第二百零七章 肃鸢来了夕霜不动,金瑶心领神会,这是夕霜在等待着谢安在本能的反应,并非不信任,也并非心有猜忌,这一步必须要谢安在自己走出来,走出来,心结才能够解开,别人想要帮都帮不了。

反而是谢怀宇的出现,成为了一件好事,没有浮出水面,不敢戳破的那层纸,让谢怀宇推波助澜送到了谢安在的面前。

夕霜甚至生出一点小小的期冀,很想看一看,谢安在会怎么选,怎么做。

而韩遂紧盯着谢怀宇的下一步举措不放,稍许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韩遂的目光,谢怀宇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还真的是不敢动。

夕霜听到金瑶的声音,这是饲主与灵物之间独特的交流方法,别人无法察觉:饲主,这人是个空壳子,可以趁机拿下。

你的意思是说,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我们正好动手。

夕霜清楚,留着谢怀宇就是个祸害。

这人口口声声说要来带走谢安在,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谢家翻天覆地的计划至少已经布置了十年以上,连谢怀宇的枕边人也被隐瞒不知。

很快,他调整后会卷土而来,继续向甘家挑衅。

夕霜相信金瑶的判断,但她不相信谢怀宇这只老狐狸。

万一谢怀宇空虚的姿态是故意摆放在那里,等着他们上当。

冒冒失失出手,只会犯下大忌,到那时损失可就大了。

夕霜不会利用身边人去做试探,谁的性命都只有一条,为了试探丧命,万万不值得。

饲主,你相信我的话,他真的已经不能动手了。

金瑶着急地再次催促夕霜,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拿住了他,可就安全了。

拿不住呢?夕霜没有丝毫的动摇,谢怀宇敢一个人来甘家,怎么轻易会把自己的灵力消耗殆尽,等着束手就擒吗?不会!夕霜在谢家,可是见过无凝烟画轴怎么恢复元气的。

金瑶说谢怀宇没有反击的能力,虽说可以认同,万一谢怀宇与无凝烟画轴的结界相通,到时候非但要搭上护院阵法中四十九名甘家弟子的性命,连他们这几个恐怕都保不住。

他要是能动手,早就动手了。

他只是在硬撑着外表。

金瑶虽然厉害,毕竟经历得少。

它破壳而出,就跟着夕霜,一同经历过幻境结界之中的重重艰险。

可面对面谢怀宇这样的对手,不是仅仅用眼睛看用耳朵去听的。

夕霜需要的是一种直觉,一种对危险规避的直觉,所以她绝对不会采纳金瑶的建议,这个时候选择和谢怀宇动手的。

这一边夕霜和金瑶正在无声商议,另一边,谢怀宇等谢安在的决定也有些焦躁。

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小东西,谢安在有啥顾忌,要杀要剐还不是轻而易举,怎么就下不去手!秦云行是影兽所杀,再明显不过,这已经根本不需要证据,谢安在这是在犹豫什么!突然,四十九名甘家弟子的阵法有所波动。

有人从阵法的后面闲庭若步地穿插在其中,甘家弟子纷纷向两边闪开。

谢怀宇以为自己会有机会,本命镜从身后扬起,出于本能,甘家弟子的目光全部后转在看,是谁会选择这个时候接近阵法。

而谢怀宇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镜势如同灼热的烈焰,直接喷向了眼前所有的人。

韩遂直接把夕霜先护在身后,白衡齐和谢安在双双护住了小珍,镜势喷出的恶火,绕过他们,逼向看守阵法的甘家弟子。

这时候,韩遂要救人,不仅仅是救一个。

谢怀宇冷笑着,不是说高人前辈吗,不是说相当厉害嘛,他倒要看看,四十九个人,韩遂先救哪里!说来奇怪,那恶火径直烧到了阵法最前面的两个甘家弟子的面前,仅有三寸的距离,无法再推动前进了。

谢怀宇还不信邪,再次扬招镜势,发动新一波的攻击,而恶火依然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儿?夕霜忍不住发出疑问,他这是功力不够,强弩之末,还是……她也庆幸刚才坚持自己的决定,没有以为谢怀宇不堪一击就掉以轻心了。

都不是,肃鸢来了。

韩遂的目光透过仿佛迷雾一样笼罩着的阵法,这原先也是一层保护色。

遇到强大的对手时,对方无法透过迷雾看清楚阵法中的变化和玄机。

对付谢怀宇的时候,这一绝招并没有使出。

这会儿,阵法却完全展开,毫无保留。

白衡齐听见了韩遂的话,呆了呆道:你说肃鸢来了,肃鸢又是谁?有人缓步从迷雾中走出来,单手负在身后,依旧是再简单不过的青色衣袍。

肃鸢好像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危险,他认出了夕霜,冲着她微微笑道:我在屋里闲得慌,听到动静大了,所以凑过来看个热闹。

对面的谢怀宇面部表情不能维持冷静,嘴角抽搐,这人又是哪里来的!刚才展现出来的气场,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甘家何德何能,一个韩遂坐镇,已经相当惹人眼红。

又来这一个无名无姓的,看起来,实力绝对不在韩遂之下。

要说先前的后悔都是谢怀宇装出来的,这会儿肃鸢现身,他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单枪匹马就会闯到甘家,太低估甘家隐藏的实力,也过于高估了自己。

有人要来闹事,被我们挡下了。

夕霜腰背挺直,没被谢怀宇的攻击吓得自乱阵脚。

我只是听到这里热闹,才过来一看。

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屋去了。

肃鸢的一双眼,远看之下也是迷迷蒙蒙仿佛拢着一层雾,任凭是谁也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声音又是清泠泠的。

那在场的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

白衡齐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叫做肃鸢,他有些好奇的问夕霜:你去见过他,和他说过话?是,每次都只说几句。

他曾经说要走,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留在甘家比较好。

他也答应了。

夕霜的样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她身边的韩遂也看出来。

白衡齐的神情明显有些古怪,他曾经和夕霜也算互有好感。

后来夕霜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把那些全部给抹杀了。

在白衡齐心里夕霜喜欢着的人应该是韩遂,韩遂对她也格外不同。

否则这样一位世外高人一样的前辈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离驭圃,为甘家披荆斩棘,连那位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苏盏茶也没有挽留,多半是因为夕霜的缘故。

可这会儿夕霜的样子分明,对肃鸢更有兴趣。

他不自禁地多看了韩遂一眼,生怕两人会因此而翻脸吵起来。

这个时候,他只能求太太平平,一点波澜都没有才好。

谢怀宇的目光也像是放着钩子钩在了肃鸢的身上,这个人应该没有韩遂那样,对甘家死心塌地地维护。

要是能请到谢家去做客,那可以算是如虎添翼,至少不能让高手再留在甘家。

否则,他再详尽的计划,终究也会换为乌有。

刚才奋力一击,犹如打了水漂,而且连水花都没起来。

谢怀宇不敢多想,他连肃鸢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出来!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肃鸢对谁也没有多看一眼,目光清清淡淡地扫过全场,随后转身而去,当真就这样回屋了。

白衡齐一愣,夕霜下意识抬腿要跟着过去,韩遂面无表情,而谢怀宇趁机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别说是一个夕霜,那四十九名弟子的注意力也全部跟随在肃鸢的背影之上。

白衡齐得了救命的恩情,还没感觉肃鸢是个绝世的美男,也就到了这个档口才反应过来。

这人从头到脚,没有丝毫的瑕疵。

挑不出半分的毛病。

尽管如此,他反而又觉得,韩遂看起来似乎更顺眼一点。

谢家家主,请留步。

韩遂心大,很快把心里刚冒尖儿的些许别扭给抹去了。

他信任夕霜,应该只是好奇,再加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可眼下,谁也没工夫来研究这些。

一个谢怀宇已经够焦头烂额的,肃鸢不算什么不安定因素,留在甘家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怀宇没想到韩遂看得这么紧,假笑了一声道:自己的儿子,都不肯回家,这算什么事儿。

甘家主又不肯见人,否则好歹劝他两句。

既然他不愿意走,我也不强求,等他自己想明白吧。

他想不想明白是一回事,谢家家主不能走。

韩遂的话音落,甘家的护院阵法再次起了变化。

谢怀宇自以为破坏掉的护院墙,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重新复活过来。

那些劈成焦炭一般颜色的嵌观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正常的形态。

随即排列成整齐的队形,阵法一旦稳固,院墙再起,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仿佛从来没有人破坏过这里,一切完好如初。

而这一系列的举动,不过是韩遂稍稍动了一下手指头,谢怀宇再不敢动了。

夕霜想到金瑶刚才说的话说,谢怀宇灵气已经耗尽,这时候要拿下他再容易不过。

可是她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没有那么容易,而谢怀宇的神情在尴尬过后反而变得沉稳安定,不得不说除了那些歪门邪道的主意,他比其他三家的家主更有风范:怎么甘家家主没有发话,一个外来者,就可以替甘家做主了吗?不用你挑拨,谁做主谁发话,这都是甘家的家务事。

白衡齐再一次驳回了他的话,甘家弟子可不比其他几家,所有这些护院阵法的弟子全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有所动摇的。

谢家家主还是省些力气才好。

------------第二百零八章 来不及了谢怀宇闻言,仰头哈哈一笑道:这些日子甘家出的叛徒还少吗,变数还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甘望梅要不是重伤在身,快要应付不过来了。

哪些人心怀叵测,哪些人又蠢蠢欲动,甘望梅都无法确认,你们几个,就妄想能够做到吗?夕霜清楚谢怀宇这番话说的一点也不错,甘家看起来平静如水的伪装之下,是无法确定控制的不安感。

她的确不能挑出谁会出问题,可只要大局稳定,暗子不敢轻易行动。

正如这七七四十九个甘家弟子中,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出挑,那还不成为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所!多谢谢家主提醒,甘家很好,反观谢家用几十个新招来的弟子去填了个永远补不齐的无底洞,就算是好事了吗?夕霜必须用现实来杀一下谢怀宇的威风,先前是顾及了谢安在的脸面,这时候谢安在已经口头脱离父子关系,那么就不再需要这一块遮羞布。

你怎么知道!谢怀宇的脸色阴沉下来,无凝烟的画轴是他的杀手锏,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将画轴将养成熟,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那些填进去的谢家弟子算什么,才入门,连名字都记不清楚,物尽所用,才是真道理,可夕霜是几时进的谢家,又来去自如,他丝毫没有察觉,这才是让谢怀宇真正感到胆颤的地方。

他再次把目光锁定在了韩遂身上,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拦路石,必须要除去!白衡齐找了个机会,凑到了谢安在的身边,低声道:你既然不想跟他走的时候,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免得他老拿你说事儿。

你带着小珍离开这里,她需要疗伤。

谢安在同意了白衡齐的建议,小珍伤得不轻,而且情绪变化太大,加上她一旦情绪爆发到某个点上会露出让人生畏的另一方外表。

这样,让她以后在甘家留下来会变成极大的困难。

不要说,她无所谓,甘家弟子从此以后看向她的眼神都会带着试探,带着疑惑,这不是谢安在所想看到的。

小珍是秦云行所留下的回忆中的一部分,所以谢安在不想她有所闪失,辜负了秦云行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的养育之心。

自己做下的孽,还要问别人是怎么知情的?谢家家主为了一个妖物,到底填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如今谢家还能收到弟子吗,怕是消息传出去,早就让人望而却步了吧。

夕霜毫不留情地刺中谢怀宇的软肋,把画轴交出来!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告诉你,不是什么东西,可以想要就有的。

给你了,你也未必吃得下去!谢怀宇知道夕霜胆子不小,没想到她会直接讨要画轴。

十年的心血,无数资源的填补,这是他的!哪怕亲手毁了,也不会给任何人。

金瑶本来一直躲在夕霜的脚边,它很不喜欢谢怀宇。

这人非但挑唆谢安在杀它,而且身上有股让它非常不舒服的气味,那是一种本能要避让开的气味。

它偷偷看了一眼谢怀宇,发现对方也在看它,而且还冲着它诡异地一笑。

金瑶后背的鬃毛全部竖起来,立时摆出防守的姿态,一双兽牙眦出来,警惕地盯着谢怀宇。

夕霜见谢安在扶着小珍离开,阵法中的甘家弟子分开左右,让出路来给他们通行。

谢怀宇非但没有再次劝说,反而没事人一样。

他不就是为了谢安在才跑到甘家来撒野的吗?难不成是见到韩遂的手段,知难而退了?你以为我要画轴,也和你一个目的,那么你就想错了。

夕霜亲眼见到画轴吃人,比起影兽,这是更应该销毁的妖物,多留一天就是祸端。

谢怀宇把目光从金瑶身上收回,神情中再不见丝毫惊惶:小丫头年纪不大,知道的不少,也知道谢家最好的东西就是画轴。

说来巧了,我把画轴带来了,你当真要看?白衡齐同样见识过画轴的妖气冲天,直接把夕霜往身后拖,不愿意让她和谢怀宇正面交锋。

这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气,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谢家家主了。

我刚才想,甘望梅伤重不能见人,为什么没有选择从小抚养长大的养子来继任,而是选了个私生在外头的小丫头。

这会儿,我可是看得明白,她不过是你的傀儡,说什么做什么,全部要听你的。

可怜她以为自己摇身一变,麻雀变凤凰了,真是可笑。

谢怀宇的一张嘴也是不饶人的,要不是夕霜心志坚定,不会左右动摇,怕是已经被他给说动了。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甘家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反观白衡齐的反应,稍许有些不自在。

他不在意谢怀宇怎么说,他在意的是夕霜如何看他,抽眼要去看夕霜的反应。

就在白衡齐转头的瞬间,谢怀宇取出了画轴。

与他正面而立的夕霜不由睁大了眼。

这人居然真敢带着画轴到甘家:韩遂,把他手里的画轴夺下来,斩草要除根!只有毁了画轴,谢怀宇失去了强大的加持,才会安生。

韩遂刚要出手,谢怀宇的手臂一抖,画轴迎风展开。

按照谢安在所说,原先是悬挂在书房中的画轴,一旦完全展开,仿佛是泼出来的流水,银光粼粼,吸引了诸人的目光。

不对,画轴的正常长度没有这样惊人!夕霜的警告卡在嗓子眼里,她看到画轴中本来绘制的山水花鸟,全部浮现在了画布的上方,仿佛是墨汁滴入了大量的清水之中,渐渐溶解,由墨黑变成灰色。

然后汇聚成几百上千缕灰色烟雾,向着四面八方飞速地散开。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未明的情况,夕霜只看谢怀宇露这一手,绝对不是好事。

她下意识带着金瑶要往后退去。

那些灰色的烟雾眼睁睁向着她席卷过来,哪怕是韩遂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挪移开原先的位置,依然有一缕站在了金瑶的身上。

夕霜能够感受到金瑶的不安,她安抚地碰触着它的后背脊:别怕别怕,他动不了你,他没办法动你的。

韩遂正面对着谢怀宇,看到他脸上有种意外的惊喜,是什么让谢怀宇在已经必败的情况下,还能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依旧能够翻身。

怎么会这样!夕霜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金瑶,那一缕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烟雾,黏住金瑶的皮毛。

金瑶在她的怀里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开来,夕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金瑶大半个身体化成了相同的烟雾,而它丝毫没有察觉到,还很乖巧懂事地伸出舌尖来舔她的手指,像是让她不用担心自己。

夕霜的怀里一松,金瑶的分量彻底消失,烟雾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拖回进了画轴之中。

你的灵物呢!韩遂一发现不对劲,再看夕霜目瞪口呆的表情,它去哪里了!它变成了画轴的一部分被收回了。

夕霜勉强组织成一句话来回答,它被召回了。

糟糕!韩遂居然扔下这里紧张的局势,化形离开,白衡齐,用阵法锁住谢怀宇,不要让他跑了。

来不及了。

谢怀宇猖狂地笑着回答,又一大团灰色的烟雾飞速从远处收回,几乎是撞进了画轴之中。

影兽,这是影兽。

夕霜能够做的只有站在原地,喃喃念叨。

谢怀宇利用画轴把留在甘家的四只影兽全部收了回去,收到了画轴之中。

收阵,别让他跑了!白衡齐大致也猜到那一大团是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谢怀宇带着影兽离开。

四只影兽回到他手中,局面胜败马上颠倒,他们所作出的努力和牺牲全白费了。

别过去!夕霜失控地放声尖叫起来,让阵法守势,不要攻击!白衡齐刚要调动阵型,被她这样破天荒的一喊,虽然不知缘由,还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的判断:别动,全部别动。

算你识趣,小丫头还有点真本事。

谢怀宇把手中的画轴一抖一收,山水花鸟再次落入画布,变成惊鸿一瞥后的风景,今天我损耗太大,不宜久战,暂且放过你们。

夕霜冲到白衡齐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她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别过去,都别过去,让他走,就让他走。

白衡齐转过头来看她:行,听你的,都不动。

夕霜一直到谢怀宇彻底离开,全身冷汗,衣衫浸湿,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也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的手指僵硬,要松开白衡齐的衣袖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很艰难。

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你发现了什么?白衡齐见她辛苦,自行把衣袖抽离出来,被她拿捏住的一角,全是汗渍,要是我们刚才攻击他,又会怎么样?全部被吸进画轴之中,成为影兽的食物。

画轴中,天地之地的灵气被影兽吞噬得干干净净,谢怀宇暂时招不到新弟子,才使用了这样卑劣的手段,想用我们这里五十多人来献祭。

夕霜再次把双手摊开,就在刚才,金瑶还在她的怀里,还好生生的。

可她失去金瑶了,她失去了自己的灵物。

三只影兽全不见了。

韩遂从画下的结界中赶回来,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看到的只有一片空空,三只影兽全不见踪迹,而结界连一丝裂缝也不见。

回到无凝烟去了。

夕霜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一直在撒谎,说什么要来接谢安在回去,不过是个借口,他要的是影兽,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小霜,小霜,不好了。

谢安在跌跌撞撞地过来,脸上是惊魂未定,刚才发生了什么,小珍不见了。

她明明就在我的面前,居然不见了!------------第二百零九章 难以自拔夕霜不曾料到,谢怀宇抓走了四只影兽不够,连小珍也一并带走了。

谢安在离开时,以为局面稳定,他一来是带着小珍早些疗伤恢复,二来是不愿意见到亲爹被韩遂击败抓捕的过程。

可他只离开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全不对了。

我爹呢,我爹在哪里!谢安在没有抓到夕霜的肩膀,被踏前一步的白衡齐给隔开了,他是不是留了后招,为什么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你爹带走了四只影兽,包括金瑶在内,我们只能放他走,否则无凝烟的画轴会把攻击他的人全部带走。

夕霜要给谢安在最简单的答案,让他平静下来,带走的未必会出事,被画轴吸入的修灵者必死。

小珍也被画轴吸走了。

谢安在能听到夕霜的声音,围绕在耳边,可他又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怎么办!小珍不是修灵者,所以小珍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韩遂替夕霜接话道,我们虽然准备不足,输了一招,至少被你爹抓走的,都不会死,他还要进一步利用资源来对付甘家,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说是为了来带走我。

谢安在再次爆发地大喊一声,他怎么不把我一并吸进画轴带走!因为你是修灵者,进了画轴会被影兽吸收到尸骨无存,你爹目前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夕霜没见过这样失控的谢安在,哪怕是在见到秦云行尸体时,谢安在只能能够保持清醒。

一个小珍为什么会让他连情绪也没法控制好?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了。

谢安在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神涣散,失去了聚焦。

在身后甘家弟子的惊呼声中,他仰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衡齐眼明手快扶了一把,没让他直接摔在地上,一低头见他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他看起来很不对劲,他和小珍的感情有这么好?有半句话被白衡齐咽下去了,这个谢安在不是一心一意在等着夕霜有所回应,明显和那个小珍没有多余的瓜葛,在夕霜已经确定小珍不会死的情况下,谢安在的反应着实有些令人费解了。

少说话,先救人。

夕霜当然知道谢安在不对劲,整个谢家在失控之中,甚至连谢怀宇自己也未必能够解释清楚,更何况是拼命想把自己抽离在外的谢安在。

白衡齐不费力地把谢安在扶了起来:那我先送他疗伤,他上次的伤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好?夕霜等两人走了,韩遂一挥手,四十九名护院弟子,安静地后退到原先的位置之中。

偌大的前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眨了眨眼,人跑光了,护院墙纹丝不动,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是场噩梦,除了她的金瑶被谢怀宇带走了。

你见多识广的,能不能告诉我,谢怀宇到底练了什么邪术?夕霜认真看着韩遂问道,他很厉害,而且总是出其不意。

下一步要做什么,我们全猜错了。

那幅画轴才是妖孽的本源。

韩遂承认见识不短,可也不能面面俱到,谢怀宇走得不是正经修灵者的路子,带走四只影兽还能解释得通,再带上小珍就显得有些古怪了,白衡齐说得不错,你没感觉到谢安在的反应有些古怪?他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真相过于震撼,他说不出口就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夕霜大致想了想,谢安在和小珍的感情的确没有好到,他会因为小珍被掳走而急得晕死,这一点只有等他清醒过来,才问得出答案。

你怀疑过他吗?韩遂向着护院墙的方向看一眼,谢怀宇会回来,但绝对没这么快,这一段时间,我们需要调整休息。

怀疑谁,谢安在吗?夕霜歪过头,逼迫自己往这方面假设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怀疑他。

他身上有很多疑点,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你不会这样轻易回答。

韩遂清楚夕霜和谢安在之间的纽带,那是从幼年时留下的深刻印象,哪怕夕霜对谢安在留存的并非男女之情。

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换了别人,我早就起疑了。

我不怀疑他,并非因为信任他的人品,影兽可以做出整片的幻境,心志稍许动摇的人也会被它们趁势入侵蚕食。

我相信谢安在,是他对娘亲的感情,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偏差。

夕霜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和韩遂已经走过了中庭,刚才肃鸢要是与你一起出手,是否能够及时阻止谢怀宇使坏?谢怀宇的举措在我们的反应之外,而那个肃鸢没有要恋战的意思。

韩遂曲起手指在嘴角,佯装咳嗽了两声才道,你很看好肃鸢吗?你今天问题多得不像一个前辈。

夕霜从谢怀宇出现,始终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

尽管金瑶下落不明,至少谢怀宇不会把辛苦培养起来的影兽杀死。

已经失去的,再懊悔也于事无补,她要做的是尽快找到应对之策,找出谢怀宇的破绽。

前辈怎么了,谁也没有规定前辈不能问话。

韩遂心中的确不少的谜团,我们再探一次谢家,这次换做我与你可好?不,我要等谢安在醒过来。

夕霜没有多想,直接给拒绝了,他知道我们不知情的秘密,我要他说出来。

你是指他对小珍异常的态度吗?韩遂一下子拿捏住了重点,这个转变很突兀,就等于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要问,不如我们回忆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有没有被遗漏的。

也好。

夕霜找了处安静的侧院门口,一张石桌,两张石椅。

她与韩遂面对面而坐,两人各自陷入了回忆之中。

夕霜闭起眼来,先前发生的蛛丝马迹从脑海中翻腾而出,这是她得到水魄的灵力加持后,第一次闭眼后把已经发生的事情看得如此详尽。

她专心去看,没有睁开眼来观察对面韩遂的反应。

夕霜只知道,等她睁开眼的时候,韩遂的神情异常严肃:怎么,你发现了什么?谢安在对待小珍的态度明显转变,就在他们离开我们的视线以后。

白衡齐当时的建议,韩遂是听见的。

白衡齐一来是为了稳定场面,二来的确是为两人着想,这个建议很好。

直到谢安在带着小珍离开,尽管小珍带了伤,他也是温和的君子模样,没有一点的不同。

小珍被抓走的过程,我们谁也没有见到,全是谢安在说的。

夕霜把最大的疑点说出来,他来求救的情绪不对劲,很不对劲的。

问题出在小珍身上。

韩遂一锤定音道,别多想了,谢安在带着离开的人是小珍,而那个被谢怀宇用画轴掳走的人不是小珍。

这两句话,听得夕霜云里雾里的不明不白:你说什么是小珍又不是小珍?谢怀宇抓走的人不是小珍,更明确地说,这人顶着小珍的皮囊,隐晦地住在里面,我们谁也没有发现。

韩遂更为详尽地分析道,我们都很清楚,四只影兽被再次封印进了画轴之中。

画轴,无凝烟,因为吞噬了几十名初级修灵者,再次恢复了蕴藏在幻境天地之间的灵气。

影兽的胃口太大,灵气虽然充盈,依然很快会被消耗殆尽。

小珍也在无凝烟中,影兽却无法从她身上吸取灵气。

小珍是尸王与修灵者结合生下的特殊特制,从茹娘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小珍的体质很明显越来越倾向于茹娘。

没有修灵者的灵气,更没有本命镜在身,影兽对这样体质的小珍可以说是束手无策的。

影兽是稀有的灵物,早就开智,没有任何价值的小珍甚至没有资格成为它们的食物。

韩遂的手向前一挥道,所以可以排斥掉小珍参与杀害秦云行的行动。

这幅画轴如果可以吞噬大量的灵气,又能夺取修灵者的本命镜,那么一旦反哺呢?夕霜被自己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吓到,被画轴反哺,反哺的目的何在,对象又是谁,难道是小珍吗!不是小珍,是住在小珍皮囊中的那个人。

韩遂见夕霜的眼神亮晶晶,知道她已经误了,谢安在刚刚发现,小珍就被谢怀宇掳走,所以他才会完全失控,心急如焚,甚至旧伤在瞬间发作,直接晕了过去。

夕霜一下子站了起来,所有的劲头全上身了:既然说到这里,我们还坐着浪费什么时间,去见谢安在,去问问清楚。

韩遂的嘴角动了动,笑容有些无奈道:你当真以为谢安在会对你实话实说?可是,只有我们能够帮他,不是吗?夕霜露出点狡黠的笑意,我要告诉他,无论是什么发现,必须由自己亲身去验证,否则万一我们所见所听都是影兽制造出来的另外一个幻境,我们岂非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了。

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韩遂是个果断的性子,想到就要做,两人有默契地找到谢安在落脚的位置。

白衡齐站在门外,见他们同时出现,分明有些意外:他的伤不重,刚才替他疗伤的同门告诉我,他是心病才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他爹实在不像样,他看不下去才会晕倒过去,规避现实的吗?夕霜想妥的问题,被白衡齐问到呆在原地,怎么白衡齐所想的和他们刚才分析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醒了吗?还是韩遂更为镇定,只要清醒过来,我们有话要问他。

醒了,刚才吃了一颗药,勉强醒过来,身体还很虚,你们别太刺激他。

白衡齐打小被甘望梅收留在身边,没有爹没有娘。

如今亲眼所见谢安在的惨状,发觉有爹有娘也未必是件好事。

------------第二百一十章 早去早回醒了就好,我们去看看他。

夕霜从白衡齐身边绕过去,时间一刻不能耽误,答案就快要在眼前了。

她没有更多的耐心,等谢安在完全恢复过来,我们刚才有个很大胆的假设,你可以一并进来听听。

白衡齐很识趣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你和韩前辈进去问明白就好,我等着答案。

家主那边没有最可靠的人看守,我委实不放心。

既然这边有你们,我就过去家主那里。

韩遂看着白衡齐果断离开,侧头看了看夕霜:这人要不是当年隐瞒真实身份欺骗过你……停!夕霜和他熟稔,还能猜不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早就没这个心了,他也一样。

韩遂的嘴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一句未必。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走在前,推门进去,见到谢安在摇摇晃晃地正从床上下来,整个人是虚的,站也站不住。

两人进屋来,谢安在的警觉心全无,连眼睫也没有多抬一下,应该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多出两人。

夕霜看一眼韩遂,低声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受了较大的刺激后,心无旁骛,只想着那一件事,再看不到别人,听不到别人了。

韩遂大步走到谢安在面前,用力扳住了他的肩膀,摇晃了几下,你这是要做什么!独自回谢家去寻找答案吗,就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遁形也做不到,还妄想回去和你爹拼个你死我活?我要回去,回去才能找到答案。

韩遂的力道大,谢安在疼得双眉紧皱,神智恢复些许。

他直愣愣看着眼前人,否则,我不甘心的。

不甘心的源头在哪里?这一次发问的是夕霜,有些话,只有她适合问出口,不甘心,兴许你爹和你娘一起骗了你!谢安在的嘴张了张,显然是打算反驳她,可他找不出合适的词句,因为在他心里,恐怕也是一样的想法。

一开始,娘亲意外死了。

他很难受,差点无法面对。

紧接着,亲爹的状况变得诡异,甚至暴露出可能参与杀害娘亲的计划中。

然后就在刚才,谢安在发现了几乎要令他崩溃的现实。

娘亲或许压根没有死,也可能是用其他手段活过来,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他的嘴唇不停哆嗦,狠了狠心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要把自己打醒过来。

也就是说,被我们找到带回来的小珍,留在甘家,留在你身边的人可能才是秦云行,死在影兽恶行之下的是小珍。

夕霜毫不客气地把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可能性全给说出来了,你是怎么发现的?明明小珍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破绽,还在与谢怀宇的交战中受了伤。

谢安在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连韩遂也很是好奇。

那不是别人,不是别人,是我娘亲!你们以为装得再像,可在我眼中其实破绽百出,只是这个想法实在过于荒谬,我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谢安在痛苦地用拳头捶打自己脑门,一旦认准了某点,那么所有伪装的阴暗面全部爆发出来,想要避让开都做不到。

理由说得合情合理,的确在最为亲近的人面前,伪装会变成一件可笑的遮羞布,起不了什么作用。

几时开始的,我问你,要是这个假设成立,她从最初就没有死,还是中途占据了小珍的身体?夕霜听他敲打得实在用力,似乎这人已经没有痛感,你才晕过去了,就先别折腾自己,留着元气做正事。

谢安在还算听得进她的劝解,有些话憋在心里很可怕,真的鼓足勇气说出来,心口的压力释放出来不少,他至少能够正常呼吸了:是,我要查清楚。

也可能是你爹的障眼法,他能够控制影兽,成年影兽的本事比我们想得更厉害。

夕霜见算是阻拦他风风火火冲回谢家的念头,这人一贯沉着冷静,今天算是难得一见的失控了。

他为什么要让我们产生这样的错觉,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谢安在明晓得夕霜是为了安慰他,可他也是本能要反斥,动用了这么大的排场,弄假成真的只是让我们产生某种错觉?有这些功夫,他为什么不做些更容易达到目的的手段?你们不要忘了一点,小珍在甘家,他要来带走小珍才行。

韩遂不认为秦云行是假死,这样做没有意义,只是平白浪费时间,还让父子几乎反目成仇,所以,他是获得了某种手段,利用小珍特殊的体质,让秦云行进了小珍的身体中,等于复活重生了。

这种可能性最大,否则小珍哪里能瞒得过你这么久?她一旦变了个人,你立刻就有所发觉了。

夕霜没有过多追问,谢安在从哪里分辨出真假,朝夕相处的母子两人,相互辨认只需要本能的直觉。

问题依旧出现在画轴中。

韩遂没有刻意让两人感觉到紧迫和危险,他摸了摸下巴问道,去谢家把画轴偷出来怎么样?夕霜咽了口口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偷?对,偷出来。

假设谢安在的直觉正确,留在小珍体内的是秦云行,除非是她神智全无,否则她不一定会赞同谢怀宇的做法,两人有争执的磨合期,在这段日子里,画轴应该就会出现在显眼的位置。

我们非但要偷画轴,还要确定秦云行活着的消息。

韩遂的话像一记重击,把谢安在彻底给打醒了。

我要去,无论是偷是拿,必须带上我!谢安在的一颗心本来枯槁了大半,心里想着等离驭圃恢复往日的平静,他会选择离开甘家,甚至离得远远,再也不回来。

这会儿,他的双眼亮到惊人,所有被流放出去的精神气重新凝聚到了他的体内,不能再等,我们立刻走!甘家不太平,我们三个走了,谁来留守?韩遂显然没有他的焦急,把问题考虑周到,才能做成大事。

不是有白衡齐吗,再说了,甘家家主很快会恢复神智,她虽然需要点时间来养伤,可以通过白衡齐来照顾整个甘家。

谢安在发现不对劲,左右两人全盯着他看,我是哪里说错话了吗?你怎么知道甘家家主很快会恢复神智的?韩遂不客气地问道,你没有见过她具体的伤势,这个结论又是怎么得出的!你们不是说家主身受重伤,需要调养?按照甘家家主的修为,调养用不了多少时日,她休养也有几天了,所以我才会说她很快能够恢复神智。

谢安在不假思索地回道,发现对面两人非但没有把目光撤走,反而像在看什么奇怪东西一样看着他。

你们又怎么了,要是我说错话,尽管可以指正,这样看着又算什么意思!谢怀宇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两人带有审视的目光,让他全身不自在,我要是哪里说得偏颇,你们可以告诉我,我不是混入甘家的奸细,你们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的。

甘家哪里有这么多的奸细?夕霜笑着反问道,我们回到谢家万一见到很诡异的情况,你是选帮哪一面?我不会选我爹的,无论我娘是死是活,我也不会选他的。

谢安在说得斩钉截铁的。

行,谢家少主愿意为帮手,那么这次潜回是最好的机会。

韩遂再次用力拍了拍谢安在的肩膀,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认同了他。

我去和白衡齐说明,我也要……夕霜见正对面的韩遂摇了摇头,有些发慌了:你摇头代表什么?代表此次行动只有两个人,就是我和谢家少主,你和白衡齐一同留下来应付各种突变状况。

甘家家主如果有人继任,很可能不是由一个人来承担所有。

韩遂说到这里,心念一动,仿佛有个很重要的关键,从他脑中一晃而过。

他刚要伸手去抓,才发现两只手已经抓满了东西,如果要获得新物件,必须放弃在手中的一部分老物件。

他素来是个念旧的人,因此怎么肯放开手,索性把这个关键先抛了出去。

没有精准确认之前,韩遂不会妄下任何的猜测,否则会有人因为他而左右摇摆,这些并非他的本意。

更何况谢家目前是个什么状态,还真不好说。

谢安在看起来挺弱的,毕竟是亲生儿子,抓住了哪怕是被软禁,应该也不会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决定好了吗!夕霜忽然冲着谢安在吼了一嗓子。

他完全神游在外,被喊到差点吓得扭头就跑,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敌人出现。

直到看清楚眼前的夕霜,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才能恢复原样:你让我准备什么?准备出发,只有你们两人,我希望你们都完好如初地回来,没有丢失任何一个。

夕霜心里有个小算盘,算得噼啪响。

此时此刻,可以算得上是趁胜追击,再等下一个机会,又不知会造成多大的麻烦。

刚才说的那些,暂时不能确定,不要告诉白衡齐。

韩遂仔细叮嘱道,等我们回来确定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谢安在报以感激的眼神,这些假设,说出来别人兴许会一笑而过,他们几个人才知道,要是真成了,谢怀宇以后怕是当真要位列修灵者宗师的级别了。

早去早回。

夕霜眨了眨眼,眼前的一阵风把两人呼啦啦吹走了。

她要是认真看,可以看到风向所吹的位置正是谢家,谢怀宇带走了四只影兽,她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怎么就没有想到让韩遂把金瑶带回来。

金瑶本来就是她饲养着的灵物,加上胆子又小,一下子抱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夕霜发了个白眼,金瑶怕是这次要彻底遭罪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打听消息白衡齐是特意让出私密空间方便三人商议的,听夕霜说另外两人在诸人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经离开前往谢家去了。

他咳嗽一声道: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你不觉得我要真去了,也是个累赘吗?夕霜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谢安在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可以算是佼佼者,没准连白衡齐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韩遂的手段到底有多少还没有动用出来,恐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能够算得过来。

她要是吵闹着要跟去,多半能够达到目的,可夕霜没有选择这样做。

早去早回,才是她给予两人最好的口彩。

你的灵物被一并带走了,我以为你会要亲自把它解救出来的。

白衡齐知道自己说这番话有些违心,他有多不愿意见到夕霜去冒险。

家主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而夕霜临危受命,当了个临时的家主。

她做得很好,很尽心。

是我的灵物,与我心意相通就该明白,哪怕不是我亲自前往营救,我的心也与它同在。

夕霜曾经听水魄说过相同类似的话,这会儿一句句使劲往外冒,出口成章,顺利的程度让他也有些吃惊。

你的另一只灵物会因此而疏远你吗?白衡齐没有养过灵物,家主不喜,底下的弟子又有哪个敢主动提出,没想到夕霜走在他之前,非但捡回上佳的灵物养在身边,养得有模有样。

成为金瑶饲主之前,我询问过水魄的意见。

夕霜与水魄虽然不同种族,两人共同经历了不少事,甚至快要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白衡齐举起手臂上下煽动了两下:水魄的意见又是什么?水魄没有意见。

夕霜对水魄的现状始终有些忐忑不安,虽然韩遂说水魄不现身,是灵物进阶的好事,可看不到实体出现,总是放不下心来。

你养着金瑶,对你来说有害无益。

它本质是一只影兽,离驭圃那些被害的修灵者,相联系的家属一旦知道你身边还养了一只影兽,必然会令你成为众矢之的。

你要护着灵物,就会得罪更多的人。

你要不护着它,那前期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影兽需要大量的灵力供养,你这只也不例外。

白衡齐明显更偏袒水魄,那只灵物出奇地好用,麻烦又少,而且夕霜目前修为不高,养两只灵物会让他十分吃力。

这些我都考虑清楚,会有解决之法。

两只成影兽,在外做下恶行之时,金瑶还是一只蛋,并没有孵化出来。

哪怕冤有头债有主,也找不到它的身上。

夕霜早就考虑清楚,她既然收留了金瑶,肯定会保护好它。

也希望韩遂和谢安在能把毫发无伤的金瑶带回来,先不说这些,不如我们去看看甘家家主的情况?也好,家主的伤情稳定,或许恢复得比我们想象的更好。

白衡齐边说话,边停了下来,你说那人叫肃鸢?夕霜侧过身一抬眼,看到肃鸢就站在不远处。

这人方才在谢怀宇面前露了一手,不动声色地离开,这会儿怎么又出现了?夕霜凭借本能对肃鸢颇有好感,见到他的身影,双腿像是不听使唤,自觉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白衡齐要拉住人,差点没拉成:他只是看看,你一过去,他又离开了。

我也只是看看。

夕霜脚底下没有停留,一只手把白衡齐的拉扯给抚开了,这是在甘家,他是甘家的贵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担心其他的事,你的态度让我担心,我没见过你这样。

白衡齐有些说不清道理的憋屈,这些话是不是由韩遂来说更合适?可现在韩遂不在,他必须要提醒一点夕霜,让她清醒一点。

肃鸢虽然救了他们,是甘家不少人的救命恩人,可离驭圃目前的状况实在过于复杂,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对任何人必须保留一点戒心。

夕霜对肃鸢压根看不出一丝的戒心,不是因为,他曾经救过甘家弟子,绝对不是。

白衡齐又不傻,夕霜见到肃鸢时,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走得还这么快,拉都拉不住。

白衡齐恨不得一把拦在两人面前,可他知道越是这样,夕霜心里的逆反越明显。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看情况而定,再做出什么反应。

这一次,两人走到了肃鸢面前,肃鸢非但没有避让开,反而微微含笑,像是有备而来。

夕霜离得近了,看着肃鸢谪仙般的容貌,反而不知说些什么。

她对肃鸢只有一种朦胧的熟稔感,实则过于陌生。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年龄,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直觉告诉她,这人对她有种特别的存在,就像她和韩遂推心置腹说的那一番话,应该不是喜欢,而是好奇。

她对这个人的好奇心,有些过度了。

可有些东西,越是压抑,越是反弹。

夕霜避让不开肃鸢对她的吸引力,所以站在了对方的面前,看着肃鸢微微一笑,她跟着也笑了:前辈在这里可还习惯?刚才那人离开了,你们打败了他?肃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那人是上门来找茬的吗?所以你对我说最近外面不太平,让我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里本来很太平,最近不知怎么乱糟糟的,我们正在想办法,让它恢复原状。

白衡齐在旁边插嘴道,前辈出手救我们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危难到时候。

你可能想得太乐观了,我救你的时候不过是个开端。

肃鸢这话让人听得有些不明白,又好像深藏着玄机。

夕霜再次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我们会遇到更大的麻烦,离驭圃会更不安宁。

我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开始相对稳定平和的地方开始出现异状。

修灵者纷纷出手想要让其恢复到正常的秩序,可是越帮越忙越混乱,直到最后变成无法控制的局面。

肃鸢的目光,看着夕霜,又从夕霜身上转移到白衡齐的脸上,我救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挂在嘴边。

我住在这里,也是承蒙这位姑娘的盛情,并非是为了要享受所做一切,给予的报答。

那前辈既然经历过,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建议,哪怕是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夕霜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了肃鸢的话。

这一段时日,她经历过的,让她觉得整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谢怀宇背后的那个指使者迟迟没有露面,连韩遂也不知究竟。

这个地界之中,韩遂应该是最厉害的存在,如果他也是一筹莫展的,真的会失控。

离驭圃一团糟的情况,到时候出现弱肉强食的危机。

多少弱小的修灵者可能会沦为影兽的食物,只是因为,有人想要掌权,有人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

谢怀宇的野心逐渐膨胀,膨胀到没有人可以阻止。

我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没有到这里之前,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苏盏茶曾经出现过,而且也留在了这里。

我想打听一下,关于她的行踪。

肃鸢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我来到这里并没有看到她,是她先一步离开了,还是消息误传,你们可方便透露?前辈是来找寻苏盏茶苏前辈的下落。

白衡齐一眼看到夕霜脸上那种尴尬,应该是肃鸢的问题,是夕霜想过太多可能性也没想到过的那一种。

肃鸢与苏盏茶是旧识,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寻苏盏茶。

这个理由,对于白衡齐来说反而合情合理,他对肃鸢的戒心,放下了一大半,苏盏茶前辈的确在甘家停留过一段时日,她身上发生了一点情况,忘记了很多过去的回忆,后来,她离开了。

她为什么离开,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肃鸢显然对白衡齐的回答不是很满意,这话里话外隐藏的消息元素太多,必有隐情。

苏盏茶前辈与此地有些格格不入,她想要寻找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

要是始终停留在这里没有进展,她会心生不满。

与其这样,不如离开,前辈,是在担心她吗?苏前辈虽然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但是灵力修为完全没有问题,厉害的修灵者也不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她是难得一见的镜师,会结界布阵,会疗伤治病。

谁有这个胆子轻易对她出手,我想应该是这样。

白衡齐同样也在打量着肃鸢听到这些线索后的反映情况,他与苏盏茶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肃鸢只是说,为了寻找此人而来。

这样一个,温文如玉君子模样的前辈,在提起苏盏茶三字时,眼年底的情绪,没有多一分的变化。

白衡齐同样是男人,知道苏盏茶的相貌有多出类拔萃。

他没有动心,一来是因为苏盏茶的前辈身份摆放在那里,他第一选择是心生敬畏,再者他心里隐隐绰绰,始终留放着一个人,不管那人对他的态度如何,他也可以算是心有所属,又怎么会对其他的美人动心。

肃鸢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动心的样子,这一天白衡齐确定无疑。

苏盏茶留下来又离开,也就是说,这里让她觉得不舒服。

肃鸢总结了一下白衡齐的话,作出自己的判断,她离开之后,线索就断了,要再想找到这个人,难上加难,你们可曾听到她后来的消息?白衡齐和夕霜,很有默契地一起摇头,苏盏茶离开之后哪里还有消息传来?离驭圃仿佛被罩了一个透明的罩子,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除了肃鸢,除了这个意外出现的人,这个恰如其分,在巧得不能再巧的时间出现的高手。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山不容二虎你们这样看着我,是对我有所怀疑吗?既然我问了你们,你们也可以问我,我为什么要找到苏盏茶。

不是为了男女之情,而是数百年前我和她有一件未曾了断的事情,既然她没有死,我想问她一个问题,仅仅是一个问题。

所以,有没有机缘再次重逢,我都可以等。

肃鸢不等他们问出问题,自行解答了,苏盏茶这人向来心高气傲,肯在这里暂时居家,说明这里有吸引她的地方,或者是吸引她的人。

白衡齐斜眼看着夕霜,夕霜察觉到了,直接回头瞪了他一眼,吸引苏盏茶的人又不是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白衡齐眉角动了动,虽然不是你,韩遂是你带回来的,还是与你有关系。

夕霜抽了抽鼻子无声地哼了一气,反过头去再不看他。

两人之间的这些互动,尽数落在了肃鸢的眼睛里,苏盏茶离开有原因,而且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

苏盏茶这人在数百年前已经高高在上,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和这些半大的孩子计较。

除非还有一个人,肃鸢眼前浮现出韩遂的身影,这个人应该才是让苏盏茶留在此地不肯离开的原因。

前辈认识苏盏茶前辈的话,那么韩遂前辈呢,你们不认识吗?白衡齐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韩遂和苏盏茶有许多共同的故人,包括了小珍的亲爹尉迟酒。

要说肃鸢只认识苏盏茶而不认识韩遂,岂非有些古怪。

他不肯说实话理所当然,但韩遂是表明我从来没有见过肃鸢的。

韩遂的记忆力,可没有出任何的问题,他说没有见过,就是没有见过。

这个肃鸢和苏盏茶又是几时有了交集,应该不是在五百年前。

夕霜的思绪也正好想到这里,肃鸢和苏盏茶的交集不在五百年前,应该是在苏盏茶失去记忆的这个过程中某一个点。

他们相遇相识了,苏盏茶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肃鸢提起要向苏盏茶讨教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什么,目前尚不好说。

他们哪里去找到苏盏茶,才是个让人头痛脑热的问题。

你是镜师,对不对?肃鸢问的是夕霜,镜师很稀少,虽然你的修为不高,也是难得一见。

而且我见你修炼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是造化,还是不信的遭遇,目前来说尚不可分明。

但是镜师和镜师之间,是有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的,你见过苏盏茶,她有没有教过你,教过你这种方式?夕霜感觉到脑壳里砰砰作响,肃鸢的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她倒吸了口气,再次认真地看一下肃鸢,一字一句道:你是镜师,你也是镜师。

这一次轮到白衡齐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肃鸢可是救过他的人,一行人朝夕相处,他见肃鸢数次出手,丝毫没有想到过这个实力强大的修炼者,是一个镜师,怎么夕霜三言两语就确定了!镜师和镜师之间,有相互的联系,特别是有过交集的。

我曾经顺藤摸瓜,始终离苏盏茶只有一点距离,因为她行踪飘忽不定,我掌握不好。

后来我们分开的时间太长,那种特殊的联系方式就用不上了,你或许还可以试试。

肃鸢冲着夕霜招了招手道,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只要你想试。

白衡齐在旁边说不上话来,修灵者都知道镜师稀少,至少甘家这许多弟子中,许多年来,一个镜师也不曾出现过。

没想到,一下子有三个镜师和甘家有了牵绊。

要是家主醒着,怕是也要惊叹这种巧合了。

你要怎么教我?夕霜眨了眨眼道,你要教我,我就学。

你跟我过来。

肃鸢让夕霜先行,他随后伸出手臂把白衡齐给拦住了,这是镜师之间才能够交流的过程,请留步。

白衡齐眼睁睁看着肃鸢把夕霜给带走了,虽然两人没有出甘家院门,他怎么也不能放心得下。

韩遂不在这里,万一夕霜有个闪失,家主醒过来之后,他如何交代!夕霜没有丝毫的犹疑,一步一随跟着肃鸢走近他暂住的小院中,她甚至连白衡齐被拦在外头也没有发现,视线向左右两边看:前辈住进来以后,是不是没让其他人见过这里?肃鸢转过身,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很聪明。

夕霜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帘上点了点:这里很明显让人改造过,不是前辈带进来的人,怕是要深陷其中,寸步难移。

屋中陈设本来应该保持甘家一致的风格,如今她面前左右前后,全部是镜子,一双眼根本不够看,似乎同时有无数个她和无数个肃鸢,镜中影是真是幻,让人分辨不清。

是,这里没人能随意闯进来,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并非不相信甘家对我的一片善意。

肃鸢一挥手,四周的镜子仿佛是活了一样转起圈圈。

夕霜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赶紧把脸给捂上,听到肃鸢轻笑一声,让她不用害怕,绝对不是攻击她。

她半信半疑地把手放下,发现屋中的镜子全部归拢成一小块,不过是肃鸢的巴掌大小。

等他收手一握,屋中完全恢复到了正常,和她住的那一间也没有区别。

那些是前辈的本命镜?夕霜有些惊魂不定,好像三魂七魄跟着刚才那一瞬间有些偏移,同时才反应过来,白衡齐怎么没有进来,他去哪里了!这里不方便他入内,让他留在外头了。

肃鸢走到屋中的椅子边随意坐下,他不是镜师,进来没有好处,只会有所伤害。

前辈说,要找到苏盏茶前辈,需要我一起出手。

夕霜虽然对肃鸢很有好感,基本的警惕心依旧存在。

别说在甘家就是安全,当下在哪里都必须要留个心眼才行,那就请前辈指点,也好早些查到线索。

苏盏茶是因为你才离开的?肃鸢似乎一时半会的又不着急了,曲起手指在桌角敲了敲,你虽说修为不高,潜力却大,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你可曾听过凡人界有句老话,一山容不得二虎,镜师稀少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同块地域之间,不能有两个镜师。

否则此消彼长,一个会吞噬掉另一个的所有能力。

夕霜当真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她在天秀镇的时候,确定自己是镜师的体质后,没有人可以请教,每一点滴全部是凭借自己摸索出来,不知走了多少弯路。

苏盏茶是她见到的第二个镜师,她不认为对方会和她解释这种问题。

那么前辈住在这里,我们之间会有影响吗?夕霜问得小心翼翼。

会,这就是我们彼此会特别关注对方的原因。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肃鸢的五指微微张开,又合起,反复做着相同的动作,镜辉从指缝中透出来,把他的手指映衬得仿佛半透明一样。

一个人相貌出众,身体每一部分都是完美的。

夕霜感觉到耳朵后有一小片地方,热乎乎的,她连忙把视线从肃鸢身上收回,支支吾吾道:前辈不是说,要教我镜师之道?这个本来是很简单,可对于你来说又有些复杂。

肃鸢扬手把自己的本命镜送到了夕霜的身后,镜辉刹那间放大了无数倍,照得整间屋子灯火通明。

夕霜有种错觉,她的身体被这层镜辉给照了个通透无比。

肃鸢果然把目光停留在了某一点上:你的本命镜至今没有成形,你说是让我夸你呢,还是担心你呢?我比较喜欢听人夸我。

夕霜一副老实的口吻,前辈可以先夸我。

没有本命镜的镜师,依然可以为其他修灵者打造本命镜。

我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在我的认知中是没有过的。

你很优秀,也很辛苦。

肃鸢的本命镜没有归位,依然悬挂在夕霜身后,最近,你有了机缘巧合,体内镜势开始慢慢凝结成核。

夕霜本来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从苏盏茶身上吸取灵力,变成了自己镜势的一部分。

直到听了肃鸢的解释,镜师与镜师之间是可以相互吸收的,她和苏盏茶之间,似乎更加容易做到这一点。

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能动弹。

肃鸢在无声无息中,固定住了她的身形。

夕霜打从见到肃鸢的第一眼起,从来没对这人起疑过,这会儿她连嗓子眼也一并封住,要想张口呼救也做不到,只能看着肃鸢缓步向着她走过来。

夕霜索性把眼睛紧紧闭上,她和肃鸢的修为距离相差太远,纵使是把白衡齐叫进来,倒霉的是他们两个人,因为压根不是肃鸢的对手。

可是她身上的这点修为,对于肃鸢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就算全吸收了,估计对修为也没多少明显的推进。

总不能为了这样一点点蝇头小利,肃鸢还设了这么大一个局。

肃鸢显然是走到了她的面前,没有直接出手。

他看着夕霜双眼闭得紧实,大致猜到她这个反应的源头。

明明知道他就在面前,却没有要反抗的求生欲,连呼唤同伴来援手的意念也没有。

所以,你认为不能动就是我要害你了吗?肃鸢显然是忍着笑意在问,小姑娘的反应委实有趣。

否则,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夕霜发现自己突然又能说话了,她用力挣了挣,手脚还被控制着无法动弹。

为什么不求救,可以大声喊叫,也可以……肃鸢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夕霜身体里有什么冲了出来,两人本来就离得近,他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居然没有来得及躲避过去,被对方刮起的锐风正好抽中了脸面。

夕霜当然知道出现的这个是什么,欢喜地大叫了一声:水魄,你回来了!------------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是防着我水魄的攻击只是让肃鸢的动作,晚了半拍。

夕霜心里清楚,水魄绝对不是肃鸢的对手,生怕它刚恢复元气再次受到伤害。

于是再次疾呼道:水魄回来,回来不要攻击他!眼看着肃鸢已经抬起手来,镜势明显直射向水魄飞行的轨迹,夕霜急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知道只要被肃鸢的攻击击中,水魄必定承受不住。

水魄突然现身明显是为了要保护她,这是灵物对饲主的一种本能。

水魄根本不听她的召唤,一心只想挡在她的前面,无论肃鸢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它也必须要挡在夕霜的身前。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肃鸢并没有动手伤害水魄,而是将双手背在身后,笑容比方才更明显了些:我看上去这么像坏人吗?连你的灵物也把我当成了敌人。

夕霜听得云里雾里,肃鸢控制住她的身体,难道不是为了要夺取她体内的修为吗?哪怕杯水车薪,积少成多也是好的。

肃鸢找到苏盏茶,没准也是要吞并苏盏茶的修为,到时候他可能会成为苏盏茶之后,寂望平原最厉害的镜师。

不,绝对不仅仅是在寂望平原,外头的世界更大,权力的范围也更大。

不说其他,只看看谢怀宇近日来的一系列异动,就能说明,这些人一旦膨胀开来会有多么可怕。

行了,你可以动了。

我刚才只是把关于苏盏茶留在你记忆体内的一部分线索提取了出来。

如果你有本命镜的话,我不用这样麻烦,不曾想让你误会了。

肃鸢把本命镜从夕霜的身后撤回,屋中的光线不再像刚才那么刺目。

夕霜手脚一松开,喘着气,一把抱住了水魄。

水魄的身形似乎略微大了些,被夕霜猛力地拥抱在怀里,有些不适应。

它原先想挣扎一下,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反而把脑袋轻轻地搁在了夕霜的肩膀上。

夕霜的手在它后背的羽翎上胡乱检查着,口中不停问道:水魄你没事吧?你回来了,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水魄在她看不见的位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它回来就回来,用不了这么热情的反应,让它好生不习惯。

夕霜惊魂未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肃鸢的话是什么意思:前辈只是在我身体里提取了一些关于苏前辈的线索,没有其他的意思。

除了提取线索,你以为还有什么。

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误解了,镜师与镜师之间,不能相隔太近。

而我选择欺负一个晚辈,把她微不足道的修为占为己有,我在你的印象中是这样的人。

肃鸢的嘴角动了动,颇有些无奈的味道。

夕霜的脸,红到了脖子,这分明是误会,可被他这样一说,显得她实在有些小气,又笨拙。

苏盏茶的线索,我已经拿到,应该谢谢你,而不是让你更加紧张。

肃鸢示意夕霜坐下来,认真查看他接下来的操作,你要是有本命镜,原先可以让你做的。

可没有的话,即便有线索,也无法展现的出来。

他将本命镜树立在夕霜的面前,又不知把手中的什么东西一把按在了镜面上。

那东西碰触到镜面,慢慢钻了进去。

夕霜的眼睛更大了,生怕钻得一不凑巧,让本命镜产生了裂痕。

可这些都是他多余的担心,所谓的线索完全被本命镜吞食下去后,镜面变得黯淡无光。

这样的情况夕霜曾经见过一次,所以不会大惊小怪。

等着镜面把所有的线索消化过后,重新呈现出锃亮的反光,夕霜见到远远的,有人影在靠拢。

人影走得不快,夕霜还是辨认出来那是苏盏茶的袅袅身姿。

苏盏茶挂着寂望平原第一美人的头衔,绝没有富于盛名,哪怕夕霜与苏盏茶有些不对付,心里也必须要承认此人无论相貌身姿,绝对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就像此时在镜中缓步而走,也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肃鸢显然也在确认镜中影像是苏盏茶本人。

他看得仔细,夕霜更为认真,无暇分心。

直到停在她肩膀上的水魄,用翅膀尖儿碰了下她的耳廓,夕霜才反应过来,侧头去看肃鸢。

这人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光,和那些倾倒于苏盏茶美貌的男子不同,他的眼神更加关注,恨不得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放过。

夕霜在心里替他解释,肃鸢需要从镜中的景象中,分析出苏盏茶此时身在何处的线索。

这样一步步确认手中有限的线索,才能找到人,不看仔细些,怕是容易出错。

只是等她回过来再次看向镜面,夕霜突然吃惊地啊了一声。

肃鸢的目光已转过来,不放过她丝毫的反应:怎么了?没什么,只是呈现出来的,我看这地方好像有些眼熟。

镜中的苏盏茶,一直在变换所在的位置。

夕霜虽然不能每个地形都分辨得出,可是镜魄湖边小树林,她曾经为了前往镜泊湖收集材料不知往返过多少次。

这其中的景色,她怎么还会看错。

小树林中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再熟悉不过特别是埋葬了旗南的那个土丘,上面还有韩遂亲手写下的木牌子,几乎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出现在其他地方。

等镜中画面一转,又来到了天秀镇。

这表明苏盏茶是留在了天秀镇?夕霜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苏盏茶这样的身份到哪里,都会被人好吃好喝地供奉在上。

她没有挑选那些更安逸的生活,而是选择留在了天秀镇和那些已经暴露真实修为能力的高手朝夕相处。

这个地方你也认识对不对?肃鸢看着夕霜的反应,真正是个孩子,喜怒哀乐全部都不能深藏于心间,只看脸上的表情就能拿捏准确,也就是说苏盏茶并没有离得很远,她依然就在附近。

夕霜点了点头:这里叫做小树林,可以从天秀镇通往镜泊湖。

镜泊湖边有不少好东西,时常有人会去打捞,我也不例外。

至于这里。

夕霜又指了指天秀镇村口的位置,这是天秀镇,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绝对不会看错,而且离这里不远。

我一直以为苏前辈离开甘家之后会前往更好发展条件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她还是留在了天秀镇。

既然确定了准确的位置,你说我应不应该这会儿就去找他。

肃鸢抛出了一个夕霜难以回答的问题。

因为夕霜根本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肃鸢这样巴巴地寻找着苏盏茶。

万一不是她想的那样平和。

两人一碰头,翻脸动手,岂非是她害的!虽然她不喜欢苏盏茶,可知道这不是个坏人,看在韩遂的情面上,也为离驭圃做了不少事。

于是夕霜的脑袋摇得跟个小拨浪鼓一样,虽然她不知肃鸢到底用了什么手法把关于苏盏茶留在她体内的线索拉了出来,但她很清楚体内形成内核的一部分,就是取自苏盏茶的修为。

这提取的过程比想得更容易,万一肃鸢也会施展这一招,伤了苏盏茶,后果不堪设想!你们两人牵绊不小,我倒是起了一点好奇心,她真是被你逼走的?肃鸢在夕霜面前一直是一副神仙下凡的高冷模样,这会儿突然像是食了人间烟火,为了什么,能让她咽下这口气?夕霜还真不好回答这个,苏盏茶和她之间矛盾冲突是不少,可也没有什么仇怨。

苏盏茶一心要离开离驭圃,多半还是因为那部分丢失的记忆,留在此地,永远不会找到答案。

天秀镇难道还能有什么线索,让苏盏茶感兴趣的。

镜面中的影像中再次产生变化,夕霜的神情变得焦躁。

苏盏茶怎么就到了清霜镜铺!而且一副鸠占鹊巢的模样,站在制镜炉前,仿佛本该是属于她的。

朱雀和小圆两人究竟是怎么看铺子的,一个外人非但进了铺子,应该已经住了些时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

这一次,你又有什么新发现?肃鸢走到本命镜前,手指画了个圈,镜中的景象渐渐模糊。

夕霜忍不住扑身上前道:别,别遮掉,我还没有看完。

你已经知道了她在哪里,不用看完了,这是哪里?肃鸢由高处俯视夕霜,眼中有一丝怜悯,傻孩子,你是防着我,才不肯告诉我吗?不是防着你,我只是……夕霜脑袋中一团糟乱,苏盏茶为什么不选其他地方,偏偏选了她的清霜镜铺。

依照苏盏茶的本事,应该是知道铺子主人是谁,那就是故意而为之。

你只是好心,怕我伤害她。

肃鸢把夕霜扶了起来,我不会伤害她,我和她之间有些未曾了断的事,可能和你猜想的有些差距。

苏盏茶的修为在我之上,为人又精明谨慎,即便我有什么坏主意,也不是她的对手。

水魄看不得夕霜伤心,翅膀在她的脸上小心擦了擦。

夕霜一个激灵,再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镜中显示的地方是天秀镇,那是我的铺子,我的清霜镜铺,她却占为己有了。

去拿回来,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肃鸢说得再认真不过,没有人可以肆意夺走别人的东西,哪怕她的修为灵力远远高于你,也不可以。

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这里需要我。

夕霜用手按在太阳穴边,头痛难忍,我答应过要留守的,这里动荡不安,不是任意抽身的时候。

为什么只为了别人着想呢,不为自己多想想?肃鸢的话没说完,水魄胆大地用翅膀朝着他的脸面扇了过去。

他没想到一只灵物,在他灵力的压制下,还敢对他出招,差点被这一翅膀直接拍在脸上。

水魄的翅膀尖被肃鸢抓在手中,它吃痛要抽回,哪里是他的对手,挣了两次,羽毛纷纷落下,却坚持一声不吭。

你在做什么!夕霜反应过来,慌乱地去拍开肃鸢的手。

------------第二百一十四章 障眼法肃鸢的手臂稳稳不动,夕霜张嘴去咬,他轻笑一声放开了水魄的翅膀:你这孩子是怎么养大的,修灵者对峙,以修为比拼,以镜师一较高低。

你上来就用牙齿咬人,哪里还有修灵者的样子。

夕霜一把夺回水魄,搂在怀中,往后直接退开十几步,警惕满满地看着肃鸢,生怕他再次出手。

刚才有句话说得不错,是她的就不能被别人夺取。

清霜镜铺说到底只是身外之物,她其实已经选择了甘家,早晚会放弃那里。

令她过于吃惊的理由是苏盏茶会停留在清霜镜铺,韩遂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肃鸢的笑容再清俊完美,夕霜也失去了一开始的好感。

是她太大意了,居然把白衡齐留在外头,独自跟着他进屋。

你这是要逃避,不打算与我合作了?肃鸢踏前一步,见夕霜明明有些怕他,还是腰背挺得笔直,除了抓住水魄的手指弯曲到紧张,我只是教你怎么不吃亏,你怎么就认定我是坏人了呢?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夕霜不假思索地反斥道,你找到苏盏茶肯定也不是好事!我说过要教你,怎么通过本命镜来寻找另一个镜师。

学生半途要走,当师父的还是要坚持教完才行。

肃鸢随意一挥手,懒散散道,不要妄想独自离开,你没有这个能耐。

夕霜的确是要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退向门边。

等他一提醒,她才发现背后根本不是房门,而是镜中的反射,真正的房门在肃鸢的背后,要离开必须先从他身边绕过去。

我好心再告诉你一句,即便你真有本事绕过去了,会发现那里依然不是出口。

肃鸢伸出右手再次按在了本命镜的镜面,我听你刚才说,苏盏茶在清霜镜铺,那里是你以前制镜之所,更加方便了。

方便什么?夕霜眼尖地看到肃鸢的本命镜镜面浮现出一层萤光,很快沿着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全蒙住了。

等肃鸢向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来,两人之间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可那只手已经摸到她的小臂,拽得用力,你要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她这一声因为恐惧,喊得尤其大声,连屋外的白衡齐也听得一清二楚。

白衡齐从两人进了屋,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半步不敢离开。

这时候听到夕霜呼救,再忍不住,直接一道镜势将房门劈开,没头没脑地冲了进去。

屋中空空如也,没有肃鸢,没有夕霜,白衡齐甚至有种感觉,这间屋子已经有好些天没人居住过了。

他看到有什么亮晶晶地一闪,伸出手去,发现指尖被缠绕了一点萤光的星星点点。

他放声怒吼道:夕霜!夕霜你去哪里了!夕霜很清楚自己是被肃鸢带入了他的本命镜之中,那层萤光包裹住两人,全身变得轻盈无比,离地而起,被吸入了镜面。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白衡齐的声音,仿佛是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能凭借本能抱住了水魄,抱得很紧很紧。

等她重新脚踏实地,头晕目眩差点向前直接栽倒下去。

肃鸢伸手再次扶住了她:你年纪不大,却这样呆板。

我既然说过不会伤害你,就是不会,你为何不相信我的话?夕霜一把挥开他的手,不需要他来搀扶。

这里的环境,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天秀镇的清霜镜铺门前。

上一次朱雀找上门,她也只是回来转了个圈,双腿不听使唤地向着店铺的门前走去。

而肃鸢对门前曾经留下的阵法是有兴趣,没有跟上夕霜,向着反方向而去。

夕霜见铺门开着一半,又是熟悉又是陌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店铺中,朱雀正在低头做事,听到有脚步声抬起头来,随口说了一句:店主不在,暂时不开门做生意。

夕霜轻咳了一声,面对朱雀的时候,她反而有些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怎么去问苏盏茶几时到了这里?而且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朱雀和小圆,难道一点防范的意识也没有,又或者是苏盏茶做了什么,才让他们打消了所有的戒心和疑虑。

朱雀用力眨眨眼,像是对夕霜的出现,有些疑问:阿霜,你不是刚出门,怎么又回来了?夕霜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说我刚出门,看着我离开的。

其实还没有半炷香的功夫,你说要出去半天,到镜泊湖那边收集材料。

小圆本来还说要跟着一起去的,被你阻拦了,说你一个人就行。

可你应该刚走出镇口,是忘记拿什么东西又转回来了吗?朱雀丝毫没觉得话中有任何的破绽,还是说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还是需要个帮手?她转头召唤小圆,小圆从里屋出来,见到夕霜,也是相同的反应。

这一来一去,明显是落下什么东西在铺子里又回来拿。

肃鸢在外头,看够了阵法的结构,这才慢吞吞地跟着进来。

他一进来,朱雀眼睛发亮,笑着道:店主刚回来,客人有什么想要做的吗,我们铺子的信用很好,做出的成品,包你满意。

外头的阵法是谁布下的,那个韩遂吗?肃鸢一脸意犹未尽。

这种阵法,通常是修为极高的镜师,才可能做得到。

韩遂应该是个修灵者,能够对阵法研究成这样老练,肯定身边有相熟的镜师,他和苏盏茶是什么关系?他这个人是谁,你带回来的新朋友?朱雀绕着肃鸢转了半圈,一脸红扑扑的娇羞样儿,所以你才提前回来铺子,中途遇到了朋友,不打算去镜魄湖了。

收集材料又不急,明天也能去的。

这下肃鸢也听明白了:有人冒充了你,留在这里,而他们两个完全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情。

冒充者前脚出去,你后脚回来,他们依然只当成了同一个人,苏盏茶这手法,也是难得。

只是障眼法,有什么难的!夕霜憋着一肚子的气,她就说朱雀和小圆怎么会屈服于苏盏茶,让其霸占清霜镜铺。

原来苏盏茶用了这样的手段,顶着她的身份和外貌欺骗过了两个孩子的眼睛。

作为一个前辈来说,这种行为举止也太丢分了。

她立时无声地与水魄交流,把朱雀和小圆身上的障眼法给祛除了。

有些话去除了才能说干净,否则,两个人被蒙得严严实实,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这种要求对水魄来说轻而易举,它稍稍扇动翅膀,翅尖轻抚过朱雀的眼睛。

夕霜又把小圆唤到跟前,让水魄同样操作一番。

朱雀对夕霜没有戒备心,知道水魄是她身边养着的灵物,非但一动不动,反而笑着道:这羽毛抚在脸上还有些痒痒的,阿霜,你这是要做什么?让你们看看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变化!用夕霜的眼睛来看清清霜镜铺中的一切,被苏盏茶按照习惯变动过,陈设与以往都不太一样。

对了,还有她的制镜炉,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夕霜急匆匆往里走,朱雀站在原地揉眼睛,随后,茫然地向着两边张望:小圆,我们铺子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记得,东西不是摆在这儿的,刚才还好好的,说变就变了?小圆同样也在揉眼睛,祛除了所谓的障眼法,他把铺子里所有的变动看得一清二楚,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急于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到了内屋的夕霜:朱雀,怕是出事了,铺子不对劲。

朱雀的反应慢一些,挠了挠头发道:你说出事了,阿霜还好好在,能出什么事儿?这里还有她的朋友。

你别吓我才是。

你怎么还没反应过来,我们铺子完全变了模样,可你记得是什么时候变的吗?小圆经过提醒,要机灵些。

他一把拉过朱雀的手,快走。

朱雀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可看着他脸上焦急的样子,也就乖乖跟随,两人走到店铺之外,小圆卡着朱雀的后脖颈,让她正面直视,店铺内所有的摆设,全部都变了,对不对?这一次朱雀看得更为仔细,赞同了小圆的话:我也知道是变了,可我不记得是谁动的手。

我不记得店铺里有这样的改变,你也是一样。

刚才姐姐出门说要去镜泊湖边,这一来一往至少几个时辰。

她收集材料的速度向来不快,可她刚走一会儿,又重新出现在了店铺门口,非得带着一个我们不相识的朋友,而且说话还有些怪怪的。

小圆一口气说了下来,朱雀,这些让你想到了什么!在店里的那个是假冒的阿霜。

朱雀眨了眨眼回答道,阿霜已经去了镜泊湖,这个是假的。

两句话没说完被小圆直接拍了后脑勺,朱雀疼得哇哇乱叫,小圆捂住了她的嘴,特别认真得说道:里面这个,才是真的姐姐,去镜泊湖边的是假冒的。

朱雀的嘴被堵上,还在用力摇头。

她不相信,去镜泊湖的那个是假的。

那个从离驭圃回来,与他们朝夕相处有段时日,如果是假的早就看出破绽,难道她和小圆都瞎了吗!明明在店铺里那个问东问西的才更像是假的。

我们看不出的,是姐姐让她的灵物点拨我们看清楚。

否则,我们连桌子从这边搬的那一边,都无法获知。

小圆慢慢松开捂住朱雀嘴的那只手,姐姐一定是知道有人假冒了她,霸占了店铺,所以急匆匆的回来。

她带回来的那个人必然是个高手,你看一看举手投足之间就知道。

绝对不会比带着姐姐离开的那个韩遂差半分。

只是韩遂为什么没有回来?------------第二百一十五章 瓮中捉鳖天秀镇的红雨过后,小圆的修为突飞猛进,完全像是脱胎换骨。

朱雀一开始有些怕他,后来发现他对自己和过往没有什么差别,又乐颠颠地一起看管着铺子。

她以为小圆已经很厉害,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两人一起着了道!朱雀大致认可了小圆说的话,如果后来者是假冒的,根本没有必要帮他们除去障眼法,让他们把店中所有的改变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夕霜突然回来,两人欣喜过望,谁也没有仔细问过,她为什么会从离驭圃回来?朱雀偷偷猜测过,是甘家家主再次仗势欺人,让人待不下去,生怕碰触到夕霜软肋,一句多余的问话也没有。

如今想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甘家家主显然对夕霜照拂有加。

上一次朱雀摸着去甘家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夕霜在甘家,要过得比留在店铺中好太多,而且修为进展也甚为神速。

假以时日,她就会成为一个更好的镜师。

假冒我的那个人来了多久?夕霜在制镜炉前站了片刻,转过头来问道。

朱雀再次坐实了小圆的假设,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那么说来,她和小圆两个不长眼的,和一个假冒的夕霜,和谐地过了一段日子,而没有丝毫的发现。

朱雀一下子懊丧地脸孔煞白:我也不知道怎么没有看出来,有人假冒了你,我们一直以为是你,是你从离驭圃回来了。

回到店铺中重新开始制镜,这是你一生最想要做的事情,对不对?你们以为我在外头受了委屈,才避而不谈,让人钻了空子。

不怪你们,那人是个高手,你们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夕霜把制镜炉打开,扬手一挥,炉中炼化过的东西全部浮现在眼前,可以确定苏盏茶应该用它炼制过不少东西,上面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她有些明白苏盏茶为什么兜兜转转来了天秀镇,而且选了清霜镜铺,又利用她的身份住下来。

不是说这里有多好,而是身为镜师的苏盏茶急需要一处已经成熟的制镜场所,而清霜镜铺就是这附近,最适合她需要的。

苏盏茶很清楚夕霜被留在了甘家,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天秀镇的,所以她蒙蔽了店中朱雀和小圆两个人的眼睛,让他们以为见到的就是夕霜。

要不是肃鸢,把夕霜带了回来,这个谎言,能支撑多久,怕是要看苏盏茶的心情,愿意在天秀镇停留多久才能作数。

这个假冒阿茶的人,真是太坏了,他到底图什么!是不是要把你所有珍藏的材料,全部拿走。

朱雀越说越是自责,脑袋都快顶到胸口。

夕霜走到她身前,伸出手来,先是在她的肩膀拍了拍,随后揉揉她的后脑勺,这个举动真管用,朱雀的心情一下子被抚平许多。

她知道夕霜没有责怪她,没有责怪她和小圆如此糊涂,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看错。

那个冒充我的人非常厉害,你们两人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小圆,你也过来,没事的。

苏盏茶能够骗过朱雀和小圆的眼睛,夕霜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两个孩子在天秀镇待久了,最是单纯不过,应该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来冒充她。

这个清霜镜铺,也就是他们仨当成风水宝地,在别人眼中多半就是一堆的破破烂烂。

等她回来,我要好好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么缺德的事!朱雀还是意难平,一脸的气愤,我还说呢,为什么阿霜这几天成天围着制镜炉打转,能拿得出手的材料被她七七八八用得差不多了。

要她赔!夕霜看着朱雀涨红的小脸,没好意思打击,怕是十个朱雀加起来也未必是苏盏茶的对手,这一心要讨回的公道,怕是不能够了。

阿霜,她要是回来见到你,就知道冒充你的事被揭穿了,肯定会逃跑,你先藏起来。

朱雀突然变得紧张,一心要给夕霜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在铺子里团团转,这里不行,太显眼了,要不那里试试看,还不止你一人,还有这位也要藏起来。

夕霜啼笑皆非地看着朱雀要去拉扯肃鸢,赶紧把人拽回来:我们正大光明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藏?阿霜不是说那个冒充你的人相当厉害,我们要来个瓮中捉鳖!朱雀边说边挥舞拳头。

肃鸢本来面无表情,听到最后一句,嘴角抽抽,忍不住笑了。

这么些年来,敢在苏盏茶背后把她当鳖来捉的,还真是不多。

这话要是被她听到,不知又要气成什么样了。

她应该会回来。

夕霜面对肃鸢,说了这句话,苏盏茶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她需要这个地方。

所以,她应该真的是去了镜泊湖收集材料,很快会回来。

修灵高手会遁形,缩地成寸,长途跋涉不是难事。

苏盏茶选择镜泊湖的另一个原因是店铺中的制镜炉容量有限,要是当真放了什么奇珍异宝进去,未必能够成功。

况且,苏盏茶要是用来做些修补镜体的工作,镜泊湖边的那些才正好趁手。

你本来对我有戒心,以为我会心存不轨,甚至对苏盏茶偷袭,要强取豪夺什么,所以一直没有完全对我说真话。

肃鸢突然指向店铺外的阵法,你有没有仔细看过那里,和你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夕霜淡淡地瞥了一眼道:我走的时候,阵法是韩遂布下的。

那时候,人仰马翻,混乱一团,只是为了抵御有人突然偷袭放下的一个粗略的设置。

时间上来不及,又不知到底有多少对手,后来韩遂掌握了主动,对手不敢再上门,这个阵法,没再启用过。

苏盏茶过来之后对阵法做了新的加持,你刚才过去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查看。

我在阵法上动了点手脚,否则,她应该很快知道,有外人来了。

这个小姑娘,说得很对,留下来藏匿身形,然后会一会苏盏茶。

我有些东西在她这里,想请她还给我。

肃鸢清冷的样子,让人丝毫不能联想到他在撒谎。

他的眼睛里,仿佛凝着一层冰霜,虽然有星星点点,却又冷地不像话,那本来是我的东西,被她拿走了,我想要拿回来。

走到这一步,夕霜没有办法拒绝肃鸢的要求。

她再次确认,肃鸢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非要伤害苏盏茶,更不是要吞并对方的能力。

肃鸢一听这话,经不住笑起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即便我有能力吞并了她所有的修为,我要变得那样强大又有什么用?那声音渐渐低下来,语气中,掩藏不住的哀痛:有些你想要得到的,并非你变强了就会拥有。

这个道理,我早些年就已经明白了。

夕霜知道,肃鸢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又绝对不会轻易把故事说给别人听,深埋于心底,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只会让人越来越阴郁。

她有商有量地问道:既然要等苏盏茶回来,我们还真该听取朱雀的话,找地方藏起来。

这不难,就藏在店铺里。

肃鸢早就看好了位置,侧身让开请夕霜走到制镜炉旁。

夕霜才看一眼就拒绝了,制镜炉里的温度,她比谁都更清楚。

要想躲身在其中,毫发无伤,以她目前的修为根本做不到。

万一苏盏茶进了店铺看出破绽,将炉门紧闭,到时候灰飞烟灭,怪不得别人。

肃鸢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藏在炉子里,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我说的是这里。

肃鸢的手指凌空画了个圈,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矮门,夕霜看得干瞪眼,本能保护拒绝上前推开门。

肃鸢大大方方地走在她的前面,直接推门而入,转头笑道:没有危险,我保证。

也希望你店里的这两个孩子能够镇定把戏演完。

你放心,进来以后会发现其中自有奥妙。

夕霜硬着头皮跨进来门之中,门关上,而她的肩膀被肃鸢轻轻一推。

转了个角度才发现,她依然能够通过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看到外头人的一举一动,就好像他们依然在店铺中,能够看到别人,而别人却看不到他们。

苏盏茶很厉害的,你这一手,但这能瞒得过她吗?夕霜眼中肃鸢哪怕再厉害,最多和苏盏茶打个平手,这样的障眼法是否真能藏得住人,而不露出破绽。

要求不用太高,苏盏茶刚进门,不会先注意这里。

等她当真发现,我有办法困住人的。

肃鸢设置出的这片小空间,格局不大。

他在角落里,把大部分位置腾给夕霜。

他知道狭隘的空间会让女子心生警惕,所以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让夕霜安心。

肃鸢体贴的行为,的确让夕霜心里好过了不少。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苏盏茶既然说要去镜泊湖边采摘材料,一来一回,至少要几个时辰。

夕霜一想到要和肃鸢在这么个环境底下,孤男寡女待上几个时辰,头皮略有些发麻,没话找话道:我们在里面说话,外头人可听得见?你放心,外头人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我们虽然要保持警惕,也不用几个时辰,什么话也不说,那才是真正难熬。

肃鸢与夕霜单独相处的时候,显得平易近人了些,你心里要是有疑虑,也可以问我,能回答你的,我不会拒绝。

你救下白衡齐一行人,是巧合吗?夕霜知道这样的问题不该问,肃鸢随口撒个谎就能掩饰过去。

可按着她的性子,不问不快,他对你心生感激,视你为救命恩人。

可你用那样激进的手法将我掳走,以后他会怎么看你,再也不会信任你,你不觉得可惜吗?------------第二百一十六章 锦上添花你是指你我一同进屋,他在外头等不到你,冲进屋中发现我们一起不见了。

就会如临大敌,从此以后,不再相信我。

肃鸢看得很透彻,脸上没有一丝所谓的可惜,我救他,真的是巧合。

救了才知道,他是离驭圃甘家的人。

救了才知道,离驭圃出了这样大的麻烦事,我们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能够出来也是机缘巧合,听说还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们去的那处地方叫做无凝烟,隐藏在一群画轴之中。

那幅画轴就在谢家,谢家家主就是你先前在前院见到的,与我们交手的那个人。

夕霜有些要拉拢肃鸢的心,只要这人不坏,那么联手对抗谢怀宇,又多了这样一个帮手,岂非锦上添花。

那地方很诡异,我不喜欢。

你说是一幅画轴幻化而来,那么有机会拿到这幅画中必须销毁,否则会害了更多的人。

肃鸢的建议和韩遂几乎一致,他单枪匹马,敢上门挑衅,必然留了后招。

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在埋怨我,当时没有与你们联手拿下这个谢家家主,永除后患。

没准谢家家主,还想拉拢你来为他做事。

夕霜的猜测,很符合谢怀宇行事的风格,他应该会许下诸多的好处,据我所知有一家家主已经叛变,做了他的走狗。

他手中握有影兽这样强大的灵物,连我签下协议的灵物也一并被他收走。

我很担心它。

夕霜在肃鸢面前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尽管韩遂带着谢安在前往谢家,查找影兽的下落。

可她的金瑶,实在太小太脆弱,要是双方动手,容易误伤到它。

真奇怪,金瑶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还觉得金瑶身份有些复杂,并不是直接愿意收养它的。

可金瑶现在被抓走,她又牵肠挂肚,难以心平。

你可知道,像你这样年龄、这样修为的女镜师,同时养了两只珍稀灵物,是多么罕见难得。

肃鸢领教过了水魄的厉害,一只灵物,可以在正面攻击的时候直接逼开他。

虽说不是他的对手,也已经相当厉害。

要知道灵物与饲主心意相通,可以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灌输在饲主身上。

夕霜虽然修为不高,假以时日,两只灵物左右加持,应该很快会变得更加厉害。

我只能说全是机缘,收养两只灵物,全是机缘。

夕霜没打算给肃鸢详细描述,关于水魄和金瑶的来历。

这人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

褪去了一开始那种近乎狂热的好奇之后,夕霜开始反省自己,到了离驭圃,形形色色的人,她见了也不少,为什么见到肃鸢的时候会这样的失态,甚至连韩遂的警告也听不进去。

也难怪,白衡齐三番两次看她的眼神也带着不对劲。

她对肃鸢的感觉,仿佛是蒙了一层薄纱,雾里看花,影影绰绰,更加美好。

她看不到那些可疑点,只看到了肃鸢的闪光,看到了他相貌出色,远远高于常人。

还有他非一般的修为,甚至连他说话高冷的态度,看人时清泠的眼神,全部让夕霜有一种要好好研究透彻的错觉。

错觉来得快去得快,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又退下。

当夕霜的眼睛,褪去了那一层保护色,再来看肃鸢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但他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

还是不相信我吗?肃鸢突然举起中指,抵在嘴唇中央,向着夕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夕霜立马反应过来,说得好好的,一半被掐断,只有一种可能,苏盏茶回来了。

原来两人谈话的时间会变得格外快,苏盏茶已经从镜魄湖边回来了。

在夕霜的眼睛里,苏盏茶依旧是衣袂飘飘,倾国倾城。

可见所谓的障眼法,只对朱雀和小圆两人起效。

朱雀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现,直接迎了上去口中道:阿霜,你今天动作神速,我以为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没这么快回来。

今天收集材料,也算顺利,所以才回来得早些。

苏盏茶轻挥右手衣袖,制镜炉前的地上出现了几个小堆材料。

朱雀大致认识,是一些炼制本命镜是最常用最需要的材料。

这个苏盏茶用障眼法,入驻清霜镜铺,框住他们两人,难不成只需要借用一下炉子。

同为镜师,苏盏茶根本不要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只要打声招呼,朱雀相信自己很通情达理,应该也能够同意。

小圆的表情远不如朱雀那么自然,朱雀咳嗽一声,把他往角落里推了推。

就算不帮忙掩护,也不用死死瞪着苏盏茶,这样子很容易就露出破绽的。

他们要做的是为阿霜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苏盏茶放好所有的材料,突然转过头来向着夕霜隐身的位置看了一眼。

夕霜正趴在门缝上,想把细节看得更细致一些。

苏盏茶的目光落点正在门缝的位置上,夕霜被唬了一跳,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背脊已经撞到了后墙硬邦邦的一层。

虽然是幻境,触感一样很真实。

很不舒服,苏盏茶的那一眼,让她很不舒服,这里明明是她的地方,为什么她还反而心虚了?阿霜,炉火需要点燃吗?你是现在就要开始,还是再去休息一下?朱雀语调稳定,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没有丝毫的违和,把苏盏茶的注意力又给带了回来。

苏盏茶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朱雀立刻过来为她沏茶。

她接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像是告诉朱雀,又像是自言自语:看上去,镜泊湖虽然占地不小,可四周的材料实在有限太少。

这样即便是全神贯注炼制而出的本命镜,效果都会变得很差,出来的成品对镜师来说,没有多大的损失,但是那些本命镜会跟着修灵师一辈子。

时间一久,到时候千穿百孔,很可能会因此而送了性命。

夕霜把她这一段长篇大论全部听在耳中,对苏盏茶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这人当初只是利用了清霜镜铺现成的条件,来练习自己制镜的手法吗?苏盏茶失去记忆无法计算,到底有多少年没有为修灵者制镜。

镜师的本能,已经消退了大半,要是再不勤加练习,可能连镜师这个头衔都会离她远去。

夕霜依旧全神贯注地看着苏盏茶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包括她喝水的样子。

其实和自己平时的习惯还是略有区别的。

朱雀这时候心中有底,再看苏盏茶破绽百出,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夕霜。

夕霜做事果断简练,绝对不会这样慢条斯理地去喝茶,更不会教训人一样和她说这些听不懂的大道理。

这就是个赝品,假冒的!观察到这里夕霜才定了心,她怕的是苏盏茶能够模仿她举手投足之间的所有,让人无法分辨真伪,原来也只是个小小的伎俩。

错在朱雀和小圆对人没有戒备,经过此事,完了以后,应该吃一亏长一智,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苏盏茶喝完茶,再次起身,来到制镜炉面前。

夕霜和她离得这样亲,两人之间,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屏障,要不是苏盏茶低头细看,她真怀疑,肃鸢的结界已经露出了破绽。

朱雀再一次上前打岔道:阿霜,你是要找什么,我来帮忙,你刚回来,累的。

铺子里的生意不好,我想多操练操练手法。

以后经我手打造的本命镜质地会好些。

四邻八乡,听着口碑,找过来的修灵者,也会多些。

不至于这般清冷惨淡。

苏盏茶看似随意地选了五六种材料,全部送进了制镜炉中。

夕霜看得津津有味,高深的技巧,她可能不如苏盏茶这样的高手。

这些最基础的,她在店铺里,不知练习了多少遍,反观苏盏茶,接下来的举动就不够行云流水,简简单单的几招,却有些手忙脚乱。

活该让她说店铺内生意清冷惨淡,至少凭借着清霜镜铺,养活了三个人。

此中艰辛不是苏盏茶这样的大人物能够体会的。

等到制镜炉重新开启,苏盏茶伸手从炉中取出一方纯净似水滴的成品。

朱雀凑过来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阿霜不是说过,这个需要九九八十一个,融入一块本命镜中,费时费工,又没有多大的效果,已经弃用了吗?朱雀心里虽然已经知道眼前不是真的夕霜,可仅凭眼睛,怎么也看不出,破绽在哪里。

她暗暗惊叹,这人的修为太高,完全碾压了他和小圆两人,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要是此人要杀了他们也易如反掌。

姐姐是说过相同的话,怎么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小圆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像朱雀能屈能伸,把戏演得活灵活现。

刚才被朱雀推在角落里,沉默着。

这会儿看苏盏茶依旧顶着夕霜的身份和长相,在清霜镜铺为所欲为,哪里还忍得住,姐姐到底还忘记了什么?要不要我和朱雀提醒一下!苏盏茶扬起眼睫,盯着小圆看了片刻,忽而笑道:我忘记的可太多了,想要找一个人帮我填补这些空缺,可找来找去,偏偏找不到。

有个人比其他人略微知道的多了一些,可我说不动他,带不走他,只能放弃他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韩名遂?我认识他。

小圆不顾朱雀在后面不停的拉扯他的衣服,耿直地接话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没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不够好。

我好不好,你还不够资格来评点。

苏盏茶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会不明白,仰头一笑,衣袖在面前轻轻抚,好似眼前一层轻纱被她撩起,所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景色,一下子变得通透清晰。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错了人你们两个,倒是有些能耐,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些天,不是姐姐长姐姐短的跟在我身后,怎么我出门一次回来,你们一下子就看破所有了。

还是说,有什么更厉害一些的人物,到了这里?苏盏茶不急不缓地问道。

朱雀气得牙齿痒痒,这个小圆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不能说破,要把苏盏茶强行留在店铺中,才能给她好好的一点教训,让她知道骗人,不是正大光明的好事儿。

怎么苏盏茶没看出什么,小圆自己就给暴露了。

亏得她一直在打圆场,力气全白费了。

她更不知道,夕霜和肃鸢到底准备好了没有?两人隐去身形,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干着急。

看起来,应该是后者,有高人提点了你们,而这人就在店铺之中。

苏盏茶在原地转了个圈,我进来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劲,可你们俩人掩饰地不错,又主动分散我的注意力,才让我没有盯着追查下去。

你们应该庆幸,我只是想在这里暂住,还不是要夺取你们俩的性命。

否则,无论来的是谁,见到的只会是两具尸体。

朱雀根本不受这种言语的威胁,什么尸体不尸体的,虽然她在天秀镇待了这些年,没有出过门。

跟着夕霜也是走过刀枪底下的,那时候,刚发生异变,前后夹击被人追杀的滋味,还历历在目。

加上红雨过后,天秀镇发生巨大的变化,让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而小圆这时候大步走到朱雀面前把她遮挡在了自己身后,毫无畏惧她直视向了苏盏茶:我们知道你很厉害,你要借用我们铺子里的东西,我们不会小气。

可你冒充姐姐的样子欺骗我们,就不能原谅。

她到底有什么好?苏盏茶对着小圆问出心中的疑惑。

她在五百年前,甚至更早就与韩遂有了交集。

那时候韩遂看她的目光,全是欢喜。

她哪里会不明白韩遂的心意,可那时,她高高在上,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韩遂固然很好,离她心中所想的那人,似乎还差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距离。

可等到五百年后,她再次归来,韩遂眼中早就有了别人。

一个连本命镜也没有办法凝聚的半吊子镜师,也能和她相提并论。

在她好心好意提出和韩遂一同离开的请求后,被韩遂一口无情的拒绝了。

苏盏茶心里不可能不恨,她恨的不是夕霜夺取了她想要的,而是夕霜看起来实在太平平无奇,到底有哪一点比得上她!越是想不明白越是不甘心,今天被小圆重提旧话,她仿佛心中那根软肋被人重重地撞击,疼得要弯下腰来还拼命维持优雅的身形,是为了不甘心,咽不下的那一口气。

姐姐哪里都好,这个认知不止是我一个人,相信韩遂也是这样想的。

小圆很老道地拿捏住了苏盏茶心里的不痛快,无限地给她放大了一下,就是要看她在失控之后露出来的真面目。

谁让她欺骗他的感情,假冒夕霜,这是小圆心中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

夕霜在他心里无比的金贵,哪怕冒充的人再厉害,背景再强大,对他来说,就是欺骗。

更可况这些天,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偏偏是夕霜回来再一语道破。

苏盏茶被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当面顶撞,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至今没有想明白韩遂为什么会拒绝她,为什么选择和夕霜在一起,越是要明白,越是焦急,渐渐的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结。

她选择来到清霜镜铺,一来是这里设施还算完整,她要做的得心应手,还有两个帮手,二来这屋子里上下左右都留着夕霜的痕迹,她要细数一下,对方到底有什么长处。

这店铺中绝对不只是他们三个人,苏盏茶的直觉再一次清晰起来。

她一进门,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店铺外的阵法明显被人动了,让她无法察觉到真实情况。

只是朱雀和小圆两人开始的时候掩饰得太好,又选在适当的时间,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才让她完全忽略了这个存在。

天秀镇是个古怪的地方,她来得这里,灵气渐渐施展不开,来回一次镜泊湖也累得不行。

可是她放眼四周而望,犄角旮旯全都没有错过,根本没有看到多余的人,多余的人在哪里!在她脑中飞快地闪现出这个问题,一个临时调用的结界能藏多少人,而且是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要知道修为有成的镜师都可以修炼成结界的高手,能不让她看出破绽的结界可为数不多。

苏盏茶很快联想到进屋时,她径直走向制镜炉时,朱雀脸上有一丝很轻微的紧张。

当时她没有细想,再联系着前面的线索回想起来,她要找的人应该就在制镜炉的周围。

炉中的温度太高,一般修炼者别说藏身,连活命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那么剩下的范围再次缩小,苏盏茶双手合在胸前,使劲往左右拉开,口中怒喝一声道:破!夕霜和肃鸢藏匿的结界,四周随着这一声,开始出现明显的蛛丝裂纹,只听到哗啦啦一声,半透明的屏障被苏盏茶的灵气,击得粉碎,两人的身形在她面前显露了出来。

苏盏茶一眼认出了夕霜,怒向胆边生,呵斥道:你还敢藏在我的眼前,这胆子可真是不小。

你知不知道,寂望平原数百年来,大部分的结界都是由我创造的。

那些有天赋的人,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地搬了去用,为了让这些人快速地成长起来,我没有拦截住他们。

如今想来,我一直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几百年前的事,我不知道。

可你消失了近五百年,中间出过多少修灵者,又有了多少新的结界手法。

这些也全部是你一个人包揽的?真是好大的口气。

夕霜毫不卖帐,一针见血道,但凡是个结界都由你经手的,怎么刚才就没有看破这个结界?没看破的,也不是经由你的手,你根本没有和我一较高下的资格。

苏盏茶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夕霜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并不是韩遂,而是一张陌生面孔,结界经由他的手,对不对!夕霜一直听肃鸢说,找寻苏盏茶的原因是两人有些解不开的渊源,所以先入为主,以为苏盏茶会认得肃鸢。

可看看她的反应,又不像是伪装。

她看肃鸢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上下打量了两眼,应该是肃鸢的外貌过于出色,让苏盏茶勉强住了心头的火气,没有对着出现在夕霜身边的陌生人发作。

苏盏茶的修为高,阅历广,深知整个修灵界绝非寂望平原一个地方。

哪怕在这里,就算数一数二,也不能阻挡,外头更厉害的修灵者出现。

而肃鸢的气场表明,他的修为不在她和韩遂之下,所以她对肃鸢还算客气:这位是她请来的帮手吗。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谁也不用插手。

我算不得帮手,主要过来是为了看看你。

肃鸢当然认识苏盏茶,而且对他陌生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惊讶,应该是早就了解到苏盏茶丧失了五百年年的记忆。

要是还能把肃鸢想起来,那才是奇迹。

苏盏茶能够记得韩遂,是因为两人的交集在更早的过去。

而并非对韩遂的印象格外深刻。

苏盏茶眉间一蹙,反问道:你来看看我,难不成你认识我?我认识你,也记得你,可你对我毫无印象。

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在你这里,想请你还给我。

肃鸢冷着一张脸,态度是无比认真,这样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我是一定要讨回去的。

夕霜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准备再仔细问问,肃鸢会不会是找错了人?就看到肃鸢身形拔高,双手向上,高高挥起,趁着下落的势头,掌心用力拍在了地面上。

一阵轰鸣,四周顿时变得漆黑无比,脚底下犹如波涛翻滚,谁也站不住。

夕霜首先绊倒在地,又听得砰砰几下重响,分明是其他人也摔倒在地,心中暗叫不好,书院这是直接对苏盏茶下手了!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来,发现压根做不到。

明明是店铺中平整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活物一样,不停地扭曲翻滚,甚至缠住了夕霜的双腿。

她眼睛看不见,耳朵中听到的全是杂乱的声音,心中焦躁慌乱,勉强稳住心神,立刻命令水魄现身。

水魄展开翅膀的声音,回荡在夕霜的耳边,她一下子冷静下来。

随即有一股清凉之气从脑门心一路往下流淌到双眼的位置。

夕霜用力眨了几下眼,发现即便是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下,她隐约也能够看到四面的光景。

小圆和朱雀两人苦苦趴在地上,生怕遭遇袭击,而肃鸢和苏盏茶,一同失去了踪影。

夕霜勉强站起来。

右手碰到了摔在地上的桌角,扶着维持身形。

这一下变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脚底下,所有的震荡平息下来。

夕霜扬手,从制镜炉中取了火种点燃了店铺中的灯。

灯光一亮,朱雀和小圆,连滚带爬地起来归拢到了她的身边,夕霜急声问道:刚才变故的一瞬间,你们有没有看到苏盏茶?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阿霜,刚才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雀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圆往夕霜身后的地面上看一眼,脸色大变,突然向着店铺外跑了出去。

夕霜的目光紧跟上小圆,发现店铺地面出现赤红的痕迹,一路伸展出门。

小圆找到了源头,夕霜跟着也到了,前后衔接正好是挂在了店铺外的阵法之------------第二百一十八章 下不为例姐姐,这人很厉害。

他为了对付假冒你的人,充分利用了这个阵法,再加以改变。

从接近清霜镜铺开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现在两人一起不见,要是凭借我们的实力去找到线索,怕是很困难。

他和那个冒充你的人,有仇怨吗?小圆实在想不出,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为什么要兴师动众?设了局,把人掳走,能够冒充夕霜数天不让他们发现的人,一定也是个高手。

而他,只用了一招。

你当时离苏盏茶近些,有没有其他的发现?夕霜蹲下来,手指碰触到醒目的赤红颜色,不像是血痕,更像是被什么炙烤之后留下的痕迹。

小圆摇了摇头。

他当时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夕霜身上,他不能让夕霜在自己面前收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结果,他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也没看见,只能庆幸,肃鸢要对付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是我疏忽了,听信了他的话,要来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和苏盏茶之间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夕霜不免对苏盏茶有些担心,毕竟肃鸢了解苏盏茶的所有,而苏盏茶完全不记得这个人。

哪怕两人曾经有深仇大恨,他也想不起来分毫。

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仇人,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夕霜绕着阵法走了一圈,肃鸢是她带来的,不管困不困难,她必须找到苏盏茶的下落。

唯一的方法是,尽快联系上韩遂。

从肃鸢手中把苏盏茶救回来,怕是只有韩遂才能做得到。

而韩遂和谢安在此时此刻,在谢家,不知是否找到了影兽和金瑶的下落?夕霜恨不得遁形跟着前往谢家,可她做不到。

做不到的事情必须有自知之明,不能鲁莽硬闯,否则非但不能完事,还会给别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夕霜选择先回到甘家。

她细细叮嘱了朱雀和小圆看好店铺,清霜镜铺从今天起正式闭门,不再接待任何的客人。

至于门口留下的痕迹,也必须保留完整,留到韩遂回来查看。

这是肃鸢带走苏盏茶,最后的证据。

除了这个,夕霜手中什么都没有了。

来的时候,她身边有肃鸢相助,御风刹那间就从离驭圃到了天秀镇。

这会儿凭借双腿往回走,夕霜估算着,脚程加快也要在天黑之前才能勉强回到甘家。

突然,水魄低声道:你就没想过我呢能能助你一臂之力吧。

夕霜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明白水魄这句话的意思:你刚才在黑暗中已经助力了,没有你的话,肃鸢留下的阵法还会困住我们更多的时间。

水魄,你闭关进阶修行,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现身,是感应到我有了危险,才勉强出现,对你的修行是否有所影响?灵物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竭尽全力为饲主做任何的事情。

哪怕是进阶,同样也是为了成为更强大的存在。

虽然我现身提前了些,可没有多大的影响。

你要回甘家,我送你回去。

水魄说完这一句,好似有些气恼。

不等夕霜回答,双爪分别扣在她左右肩膀之上,夕霜脚底松动,整个人凌空而起,被水魄带着,向前飞行而去。

水魄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开始夕霜还能看到两边的风景。

很快,风景化成光影,让眼睛根本来不及捕捉。

迎面而来的风,呼啸着迫使夕霜不得不闭起双眼。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夕霜双脚再次落到实地,听到水魄的声音:回来了,没有浪费时间。

外头不安全,天秀镇最近最好也不要过去,赶紧回到甘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夕霜睁开眼来问道:那我把朱雀和小圆留在天秀镇,他们是不是也会有危险?危险永远只会出现在个别人的身边,他们待在那里,反而安全。

水魄收拢翅膀,在夕霜面前,随意缩小了身形,熟门熟路地停留在她的肩膀上。

夕霜发现水魄变得更加轻盈,哪怕是蹲在肩膀处,也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分量:你在消失之前,我有感觉你体型变小,那时候还担心你是灵气损耗过大,才会这样的。

你担心过我吗?水魄隔了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问道,没有责怪我,说不见就不见,没来得及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就擅自离开。

条件允许的话,你一定会告诉我,而不是不告而别。

我除了担心你,没有其他的。

后来韩遂告诉我,多半你是需要进阶,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我才没那么担心。

夕霜抬起手来,挠了挠水魄后背上的羽翎,知道吗?你回来,我很高兴。

这一次水魄,没有再说话,低头用嘴尖尖在夕霜的耳朵边,磨了磨。

这是它和夕霜之间最亲昵的举动了。

金瑶被谢怀宇带走了,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曾经同时拥有两只灵物,是我的荣幸。

可同时失去你们两个,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夕霜边说边走上甘家院门的台阶,甘家的院门从来不会对她关闭。

她的手指稍微碰触到两扇门,自觉地向他敞开了。

当看到里面气势汹汹的架势,夕霜反而被吓了一跳。

白衡齐带着五六十名甘家弟子,气急败坏地不知道在叮嘱什么。

她连忙过去。

急急忙忙地问道:是不是又出事了?我走了以后,这里又出事了?白衡齐不管不顾地回头冲着她大吼一声:闭嘴,没看到正在做正经事!突然他就反应过来,在他身后的人是谁?他顿时变了脸色,耐着心思问道:你回来了,你一个人回来的吗?那个肃鸢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见了?还有,还有……夕霜认识的白衡齐一向镇定自若,哪怕是甘望梅出事,甘家无主以后。

他守护着整个甘家的安危,没有露出过这样脆弱的表情。

她心说,也可能是甘望梅出事以后,她和白衡齐相互扶持,才有了暂时稳定了局面。

连她都消失了,而且是在白衡齐眼前消失,生死未卜的。

白衡齐情绪失控也在所难免,夕霜连忙安抚道:我没事,我已经回来了,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你聚集了了这么多的甘家弟子又要做什么?是有不好的消息吗?白衡齐的目光,从夕霜的头发丝,一路往下直看到双脚,似乎确定眼前人,安然无事。

突然他长长地松了口气道:没有,没出事,我只是因为你突然消失不见,以为你被肃鸢掳走,所以调集甘家弟子中,善于侦查这些人,正准备出去找你。

没想到,人手刚刚调换整齐,你已经回来了。

非常时期,所有人应该同心协力守护甘家,你让这么多人出去找我。

即便我是真的被肃鸢掳走,也不应该。

夕霜正色道,你承认我是甘家暂任家主的话,立刻解散这些甘家弟子,让他们各回原位,并且,下不为例。

不,你突然失踪了,下落不明,甘家会出现剧烈的动荡,所以找到你才是关键。

现在你回来了,这些当然不需要了。

白衡齐飞快地转过身,大声在调遣,刚刚聚集成功的甘家弟子立刻解散,分头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可耽误。

那些弟子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白衡齐现在甘家的威信很高。

很快,刚才拥挤到人头簇簇的院落中,只剩下了夕霜和白衡齐两人。

有几个弟子远远站着,不敢靠近过来,明明想要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怕被白衡齐训斥。

这些举止全都落在了夕霜的眼中,她抬高声音道:甘家弟子但凡心中有疑惑可以提出,无论是问我还是问白衡齐都没有问题。

我希望,大家没有心结坦然处之。

白衡齐苦笑道:你这样一说,他们叽叽喳地围上来,我还不得被他们烦死。

烦不死,你一声召唤,所有甘家弟子,还是会听你的话,去做任何对甘家有利的任务,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胆怯而退却,这才是最难得的。

夕霜知道白衡齐有很多问题要问,可她先提出回到肃鸢住的那个院落去看看。

白衡齐心中有个疙瘩解不开,一心想要阻止她:我进去看过了,和我们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

屋子里面,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住过人,落了一层的灰。

我明明记得,肃鸢每一天住在里面,进进出出和常人无异,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间屋子对于肃鸢来说只是一个媒介,他早就按部就班计划好了太多的细节,幸好他并非要和我们作对,只是找到苏盏茶。

在天秀镇的清霜镜铺,他用差不多的手法,抓走了苏盏茶。

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把人找回来。

夕霜三言两语,把她被肃鸢掳走后,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告诉了白衡齐,有没有方法联系上韩遂他们,我要他们尽早赶回来,肃鸢对苏盏茶不知抱有什么敌意,我怕他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韩遂和谢安在潜入谢家查找影兽的下落,韩遂临行之前,把所有能够联系的方式全部砍断。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安全。

所以一旦深入到谢家内部,我没有办法联系上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白衡齐扭不过夕霜的要求,只能和她一起再次前往肃鸢暂住的院落,你确定这人,不是与我们为敌吗?我甚至怀疑,他救我们,也许早就有所预谋。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下子救了这么多的性命,让我们感恩戴德,没有细问过他的身份就心甘情愿地把他带回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引狼入室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他,你们绝对不能毫发无伤地回来,所以必须要谢谢他。

但是苏盏茶也是要救的。

夕霜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去,和白衡齐说的相差无几,站在屋子门口往里看,内里光线暗淡,窗户紧闭,的确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她不禁想到,才进这间屋子时,左右上下全部被镜辉笼罩住的那种感觉,那种藏不住所有秘密和缺点的敬畏感。

就在那时候,肃鸢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心事,也看到了她性格中的软肋和弱点,抓住这些,才能够让肃鸢顺藤摸瓜抓住苏盏茶。

这个肃鸢实在可恨,夕霜想到这里一拳砸向了桌面,她的力气不小,于是整张桌应声而裂,全部散了架,落在了地上。

等一下。

白衡齐紧盯着夕霜的脚下。

夕霜也看出蹊跷,桌子摔得七零八落,本该散落在四周。

可此时,屋子中心有一点仿佛藏着巨大的吸力,把那些桌子的碎片,都往同一个位置吸引拖曳。

很快地上变得干干净净,而那张桌子完好无缺地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子上。

夕霜抬起头来,看着白衡齐,怎么没把他们两个人一起给吸进去?你别动,千万别动。

白衡齐也是担心这一点,难怪肃鸢没有在屋中留下任何的痕迹,怕是他在这里随意施展开手脚。

到最后,屋中的陈设也会恢复成原样,只要是不属于这里的一并都会被带走,这个肃鸢,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说,我算不算引狼入室?夕霜附和地点了点头道:也算,因为人是你带进来的,等家主醒了,你自己去和家主说明。

白衡齐没想到她这样直白,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家主醒了我自然会告诉她原因,家主若是要惩罚我,我绝无二话。

肃鸢的目标不是甘家,我们不过是他需要的媒介,他带走的是苏盏茶,一开始要抓捕的人,也是苏盏茶。

夕霜和白衡齐一起走的那个奇怪的点,她伸出手,正要往上按。

被白衡齐一把拽住了手腕,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死眼。

那就让我试,怎么说,我的修为要比你高的多,遇到麻烦,应变的能力要比你强一些。

白衡齐甩开夕霜的手,直接把自己的手按了上去。

和预想中的不同,白衡齐的人还好端端留在屋中并没有被带走。

而那只盖在上头的手,被一束柔和的光包裹上,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你说的对,肃鸢并非针对我们,可他也不该算计我们。

夕霜有些失望,满以为新发现至少能出现些线索,她不甘心地再次尝试,把屋中的花瓶,水壶不停砸在地上。

那些碎片不偏不倚地被吸入,随即完好无损地物件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

白衡齐见她把帐子全部扯下来,用力撕开,连忙阻止道:看起来只对物件管用,对人不行。

对人不行,他是怎么把我带走的!夕霜还就不信邪了,侧过头来看了看白衡齐,会不会是需要受点伤,才管用。

夕霜,不要胡闹!白衡齐的脸色发白,他大概是想到什么不太好的,生怕夕霜一根筋作祟,做出伤害身体的举动,我告诉你,苏盏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不用拿你的性命来做实验!我心里愧疚,没有我,她不会被抓走的。

夕霜高声喊道,她要是出了事,我良心不安。

胡说八道。

白衡齐气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臂,把人从屋子里拖出来,苏盏茶和肃鸢本来就有旧怨,和你没有关系。

就算没有你带路,肃鸢已经找到这里,很快会查出苏盏茶的下落。

这里,甘家!留存了很多苏盏茶的痕迹,包括我们的护院阵法,是她和韩前辈一起联手结界的。

夕霜突然安静下来,听着白衡齐教训。

白衡齐习惯她对自己冷眼相待的模样,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模样,本来更严重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咕噜吞下去了:要杀人的话,还不简单,在你的清霜镜铺,他完全可以杀人夺取,当时你们几人加起来也完全不是肃鸢的对手。

他可以一并杀了灭口,可他没有动你们,连根头发丝也没动。

你的意思是说,肃鸢并非坏人。

夕霜眨了眨眼,轻声问道,他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真相,可他一句多余的话没有,把我给放回来了。

对,你不能因为一时的紧张,就往最坏的结果想。

他是不是告诉你,苏盏茶拿了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必须讨要回来。

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呢,他不是要做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

白衡齐再次用力抓头发,为了说出能够让夕霜信服的理由,他脑壳发疼,你记得刚见到肃鸢的时候,那种感觉吗?我和他有种熟稔感,有点要接近他,主动和他说说话的心思。

要不是发生了这些事,夕霜绝对不会把心事告诉白衡齐,我甚至有想多看他一眼的冲动,韩遂说我是好奇,那也是一种特殊的好奇。

他要是个坏人,你会这样吗!白衡齐知道夕霜说的是真话,怎么心口酸溜溜的?他顾不上拈酸吃醋,连忙趁着夕霜不再抗拒,接着往下说,而且他是真的救了我们,很艰辛的过程,护着我们全部安然回家,他做到了。

假设,他巧合遇到你们,发现你们身上有浅淡的,属于苏盏茶的痕迹,你也说了,护院阵法是苏盏茶参与其中的。

你们每天从前院进进出出,有些沾染也实属正常。

夕霜越说越顺溜,找到苏盏茶,讨要回属于他的东西,这件事就了结了。

对,他并非要杀人,更不是像影兽那样要夺取修灵者的灵力。

他要是心存邪念,就不会是你我看到的那副飘然出尘的样子了。

白衡齐偷偷松了口气道,我们需要点时间,耐心等候,等着韩前辈回来,所有难解的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夕霜刚要叹口气,水魄现了实形,扇动了两下翅膀:那人身上没有血腥味,我也没有见到他身上有什么邪气。

但是,他差点伤到你。

夕霜是亲眼见到水魄差点被肃鸢打伤的,只差了分毫。

你也说是差点了,我没有受伤,不是吗?水魄本来有些疲累,它在强行进阶后,需要大量安静的时间休息。

然而隐匿在饲主体内的灵物,感应到了夕霜心绪大幅度的震荡,让它无法安心,他要杀谁都可以,不难的。

夕霜看一眼白衡齐,又平举起手臂,把水魄转过来送到自己面前,饲主与灵物四目相接,看到彼此心底的小动静: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要去找寻苏盏茶,我们等韩遂回来。

白衡齐一听这话,欢喜地差点没敲锣打鼓,他真是担心夕霜不管阻扰,只身而行,要去找寻下落不明的苏盏茶。

我们去看看家主。

夕霜脑中的结一旦打开,立时被她梳理地整整齐齐,不再有多余的纠结,家主的伤势是否有进展?白衡齐一听这问题,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看着肃鸢掳走了夕霜,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全部放在要把夕霜救回来这个关键点上。

他轻咳一声道:一起去看看家主也好。

甘望梅的住处由四名弟子把守,甘武月一见到白衡齐现身,连忙迎了上来:白师兄,家主这里安好,没有异常。

辛苦你们了。

白衡齐点点头,特意等夕霜走在前面,心态摆得端正。

要告诉眼前的几人,夕霜才是暂任的家主,在甘家,她说了算。

果然,甘武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听从地推开屋门,请夕霜先行入屋。

白衡齐本来打算停留在外头,一想到肃鸢的事儿,不敢怠慢,还是一步一随地跟着进屋了。

夕霜把脚步声放轻放缓,屋中的光线很柔和,甘望梅双手交叠在胸口,看起来睡得香熟,脸色比前一次好转了许多。

家主的气色恢复了很多。

白衡齐说了相同的话,看样子,对症下药是管用的。

可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夕霜低声问道,曾经强势的甘望梅一动不动地躺在面前,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肃鸢的事出来,她真希望甘望梅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然后大刀阔斧地把事情地缘由查清楚,而不是此时任由她内心按压不住的不安。

不知从几时开始,甘望梅在她的心里,原先的形象完全改变,变成一种可以依附的可靠。

夕霜甚至可以确信,要是甘望梅没有倒下来,肃鸢在甘家是不能肆意妄为的,这个肃鸢叫人看不透猜不准,实则是因为他们阅历太浅,才没有看得透彻。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的。

有一道声音从屋门口传进来。

夕霜肩膀一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属于韩遂的,她欣喜地转过头来,打破了屋中的那层小心翼翼:你们回来了!你们从谢家回来了!韩遂的脸上带了两道明显的伤痕,其中一道从嘴角延伸到脖颈一侧,可他脸上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向着夕霜点点头道:是,我们回来了,幸不辱命。

夕霜在屋中哪里还待得住,知道他们是避嫌不方便入内,连忙拔腿往外冲:谢安在呢,他也没事吗,他回来了吗?回来了。

谢安在就在外头等着她,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夕霜嘴里说出来,嘴角挂了点笑意,他怀中还抱着一物,冲着夕霜扬了扬。

金瑶!夕霜的眼睛里快要冒出星星来,你们找到金瑶,把它带回来了!------------第二百二十章 不足为奇小家伙受了点轻伤,累得不行,你别再惊着它。

韩遂见夕霜一惊一乍的,差点出手去捏住她的嘴,哪里有半分暂任家主的样子,你想想家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夕霜才不管家主是什么样子的,她只知道韩遂和谢安在比预期回来的要快得多,两人基本安然无事,还把金瑶也一起带回来。

她冲着韩遂翻了个白眼,还是配合地闭上嘴,一双手轻轻碰触到了金瑶。

应该是饲主与灵物之间的感应,窝在谢安在怀里睡得香甜的金瑶,在夕霜指尖碰到的刹那,睁开眼来。

它的眼睛本来是金棕色,这会儿夕霜以为自己有些眼花,怎么看着有些彩虹的斑斓色,好看地不行。

金瑶轻轻叫了一声,展开两只前爪,对准夕霜的位置扑了上来。

夕霜生怕小家伙摔着,连忙稳稳地接住。

金瑶仿佛是受了委屈,呜咽着把脑袋在夕霜的手臂上蹭来蹭去,不时发出细微的小声音。

夕霜安抚地抚摸着它的皮毛,突然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金瑶本来是会说话的,怎么这会儿除了小兽一般的低鸣,再没有只字片语了。

她的双手温柔地抱起金瑶,让它的鼻尖对准自己:受了伤,不会说话了?金瑶的眸色暗了暗,突然闭起眼来,不肯与她对视,眼角湿漉漉地流出眼泪来。

夕霜一下子心疼地不行,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连声安慰道:没事的,不能说话也没关系,回来就好。

你看看,水魄也回来了,你们两个能做个伴的。

水魄听到夕霜呼唤,挪移到金瑶面前,用翅膀尖碰了碰它的耳朵,算是打招呼。

金瑶感受到水魄的善意,慢慢睁开眼。

水魄对着它嘀嘀咕咕了几下,金瑶听得非常认真,圆圆的眼睛盯着它一动不动的。

夕霜是听不懂这些,求救地看向韩遂。

韩遂无奈地摊开手来,表示他也没有养过灵物,听不懂这些,要是把万家家主抓来拷问一遍,估计还能听出个大概。

听不懂就听不懂,反正灵物之间有些彼此的小秘密也没有什么。

夕霜刚想到这里,见水魄熟门熟路地隐匿,藏进了她的体内。

她没有任何的不适感,早就已经习惯。

可是下一刻,金瑶晃了晃两只耳朵,同样也隐匿,不见了。

夕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金瑶也藏进了身体中,用了和水魄相同的方法。

怎么可能,水魄和其他的灵物不一样,才能够做到的,金瑶在短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所以,水魄刚才是在教金瑶吗?夕霜再次向韩遂求救,她养的灵物,怎么尽给她出难解的题,她所知的已经跟不上解答了。

韩遂回了她一个不可说的眼神,他真没多接触过灵物,让他怎么分析才好。

一开始,夕霜选择饲养两只灵物的时候,他并非没有担心过。

夕霜的体质,还有灵物生长进阶需要的资源,眼下看来两只灵物相处得很好,他为夕霜感到庆幸。

它们在你体内,你可有增加负担?韩遂冲着夕霜招招手,让她来到自己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看起来没有问题。

没有负担,和以前一样,和只饲养水魄的时候一样。

夕霜的话音刚落,她同时能够听到两个声音,水魄的那个很是熟悉,金瑶的要小声一些。

她刚才确认过金瑶受了伤,无法语言交流,这会儿反而又可以了。

饲主,我没事,只要再调养一下就好。

金瑶说得又快又急,一副生怕夕霜不要它的样子。

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比我前些日子还要强些,你不要驱逐它。

这一次是水魄在为金瑶求情了。

夕霜有些纳闷,她还是第一次从水魄嘴里听到了驱逐两个字。

难道说饲主可以把已经认主的灵物赶走?她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水魄很好,金瑶也很好,养在身边有了感情,别说是没做过错事,哪怕做错了,饲主也有责任,好好教养才对。

水魄显然感应到她的想法,连忙转达给了金瑶,两个小家伙在夕霜身体里欢喜地鸣叫起来。

这叫声只有夕霜一个人能够听见,她被感染到了,嘴角渐渐上扬。

你是不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我?韩遂一下子能看出夕霜没事了,突然出声问道。

夕霜的笑容凝结在了嘴角,她飞快地把视线投在了韩遂的脸上。

她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撒谎,所以根本藏不住心事。

偏偏韩遂还给了她一个鼓舞的笑容:无妨的,有事就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就地解决,绝对不会耽搁的。

肃鸢抓走了苏盏茶,原来她一直没有远离过,是选择在清霜镜铺落了脚。

夕霜是亲身经历过的,知道整件事要是用三言两语来解释,只会更加显得错综复杂。

她恳请韩遂耐着性子,听她重头说起。

就说肃鸢把她从甘家带走,两人回到天秀镇开始。

韩遂一句话不插,安静等着夕霜尽数说完:你说肃鸢与阿茶有旧日恩怨,你可知没有哪个男人会和阿茶结怨的。

夕霜一听这话有些不服气,苏盏茶长得是倾城倾国的容貌,可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看中长相的。

你对我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有些男人不注重外貌,然而也不会主动去和苏盏茶结怨。

她的脾气是心高气傲,不很好相处,实则她的本心良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错事。

韩遂苦笑着低头给夕霜解释,她到底是在想着什么,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模样怪可爱的。

我看你也不是很看中她长得好看。

夕霜小声地嘀咕着,要是韩遂只看脸,应该已经选择和苏盏茶一并离开甘家了,可韩遂非但没有走,还在兢兢业业,不计报酬地帮衬着。

用甘望梅私底下的话来说,韩遂给予甘家和离驭圃的援手之恩,怕是这些人加在一起要偿还,也需要凑好久了。

可我也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难看的。

韩遂的眼眸明亮,这会儿和夕霜又离得近,夕霜本能被他的目光吸引,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怎么记得,你也是喜欢好看的。

肃鸢刚出现的时候,你很积极主动去找他说话的。

夕霜一听他要翻旧账,立刻把话题给转了方向:别说好看难看了,两个好看的人一起消失了,这才是关键,我担心苏盏茶的安危,才不是要吃她的醋!韩遂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附和地连连点头道:听你的描述,阿茶并不认识肃鸢,换做别人,兴许是认错了人,可我不相信有人能把谁和阿茶认错。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肃鸢认识阿茶,是她失去的五百年记忆中。

要去把苏盏茶救回来。

夕霜心心念念着这一点,但愿她毫发无伤。

韩遂提出要去肃鸢消失的屋中查看,夕霜表示她和白衡齐刚刚去过,除了有一点点异常,实在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一点点异常足够了。

韩遂大刀阔斧地走在前头,猛地回过头来交代着,你的两只灵物全部隐匿起来,你最近不要把它们招呼出来。

我有种预感,两只待在一起,以后进阶的速度会加快,对饲主来说也更加有益。

等他一把推开房门,和先前两人的关注点不同。

韩遂径直走到屋子最里面的墙前,他低头往下看,夕霜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这屋子里的光线不好,看什么都好像雾蒙蒙的一层。

那里有个会发光的点,屋中陈设稍有损坏就会被它全部吸走,然后再归还一个好的。

夕霜要指给韩遂看,发现他压根没有兴趣。

他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被一面墙给吸引走了,夕霜的脖子几乎弯成最大的弧度,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不过是个小小的阵法,不足为奇。

韩遂冲着墙眯了眯眼道,而这面墙上的精彩,就有些不为外人所知了。

夕霜的嘴张了张,刚想要追问,这面墙到底哪里显示出来了精彩,到底是她眼睛不好使,还是韩遂错估了眼前的线索。

你在奇怪为什么没有在这面墙上发现任何的不妥。

韩遂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手来在墙面上用力拍了几下,可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下一刻,我们就会有新发现的。

夕霜勉强笑了笑道:有没有新发现不敢说,只求有些线索可以交给你。

韩遂还在用力地继续拍打着墙面,他的力气大,用劲又巧。

夕霜没来得及把视线转移,韩遂击打的那个位置,墙面出现了龟裂的花纹。

夕霜眨了眨眼,墙上不住碎裂,又簌簌往下掉碎片。

她依旧没看出来,韩遂花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是为了什么。

直到一大块的墙皮摔落在地,发出很大的动静。

夕霜仿佛被人用什么捅了一下,连忙一跃而起,口中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还能有什么事,这屋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遂手底下根本没有停留,依旧一下接一下地继续敲打。

灰暗的墙面之间,突然显露出一道发射。

夕霜对这种反射再熟悉不过,墙面中藏着镜子,更可能是谁的本命镜,被他们几个人加害。

可能苦主已经不在人世,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肃鸢!墙面的表层基本被韩遂一个人,一双手,全部给扒拉开来。

夕霜再次眨眨眼,惊叹道:我没有见过这么大块的本命镜,要是能够拥有,那么这人一定也是很厉害的。

这块本命镜,平铺着看起来很大,实则是由许多不同块大小的本命镜给拼接而出的。

韩遂的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

夕霜上一次见他做过类似的手法,知道他肯定能从本命镜中获得什么更为重要的线索。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要去哪里?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把整面镜子表层吹得干干净净。

夕霜站在镜子前,难怪她方才说有些古怪,这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明明是锃亮锃亮的,怎么有人走到它的面前,它反而变成会自觉熄灯的模样,把光线全部给吸收掉了。

这应该不是本命镜,肃鸢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把自己的本命镜给撂下就离开了。

夕霜是见过有些修灵者因为本命镜受到意外的损坏,迫不得已把本命镜抽离出来,非但镜魄受到震荡,又发现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

那你说说看,这又是什么?从韩遂的表情看来,他分明是知晓答案的,就要听着夕霜说出口来。

这是一大面傀儡镜,也就能够说得通,你看出它是由许多不同块大小的本命镜拼接而成。

夕霜在甘家的确是见过傀儡镜的,其中一面小的被水魄吃了个精光,那面大的,甘望梅始终当成是个宝贝,不用的时候应该就收在身边。

曾经听甘望梅提起过,说傀儡镜保护妥当的话,可以留存很久,时间越长,傀儡镜和原来镜主的纽带会变得越来越薄,直到淡淡地消失掉。

这个肃鸢又是从哪里找到这样大的傀儡镜呢?韩遂侧过头来问道,傀儡镜的第二功效又是什么呢?可以偷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问题所在。

夕霜这会儿反而是一点不紧张,笑嘻嘻地在眼帘上点了两下,我亲眼见到家主透过傀儡镜把苏盏茶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得清楚,直到警觉的苏盏茶反应过来,她也不愿意承认。

夕霜这次很是大度地挥了挥衣袖道:要不要一起动手,把整面傀儡镜从墙上挖出来。

要挖,必须要挖。

韩遂面无表情地答道。

一个多时辰过后,韩遂把手中的工具随意一扔:不对不对,肯定是我们哪里给做错了。

要把这样大的傀儡镜抠下来,韩遂从夕霜手中接过所谓的工具,捣鼓了这么久,镜面纹丝不动。

他有些着恼道:不要说是一面镜子,便是一座山也挖掉大半了,你给我的这个又是什么!夕霜一脸的无辜:肃鸢不是好应付的,你以为他会好心好意把傀儡镜留给我们,一个不留心,傀儡镜碎裂,半个甘家也保不住了。

韩遂经由她提醒,双手按住了镜面,屏气凝声半刻后,方才赞同了她的话:应该是我低估了肃鸢的能力,他留下这个,绝对不会让人轻而易举的获得。

傀儡镜本来就不是唾手可得的物件,他留下,另有目的。

夕霜心念一动:难道说,这面傀儡镜,能让他看得到我们的一举一动?这样大的傀儡镜,能做的比你我想象的更多。

肃鸢掳走苏盏茶,的确要的不是她的性命。

他当时怎么和你说的,你再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一次。

韩遂火气被逼了出来,再次出手,猛地击打在了傀儡镜的表面。

夕霜低呼一声,生怕傀儡镜被他的掌力击碎。

只见镜子晃了一晃,镜面出现了一点影像。

她哪里还顾得上说什么肃鸢留下的话,整个人就差趴在镜子前看个仔细。

那镜面犹如涟漪一般,层层向外扩散,场景何等地眼熟。

当时甘望梅让她透过镜面查看苏盏茶动静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难道说韩遂刚才正好碰触到了傀儡镜的机关要害,激活了这名傀儡镜!韩遂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傀儡镜镜面的波纹,动荡摇晃之后再次恢复平静,显出了一人的背影。

夕霜只看一眼,就认出正是肃鸢。

肃鸢背对着他们,那么苏盏茶又在哪里?镜面能够见到的范围比她想得要小一些,看不到更多的场景。

韩遂眼见着夕霜大半个人都趴在镜面之上,忍着笑,拉住她的后面衣领,把人从镜子前扯得远一些。

夕霜犹在挣扎,口中不停念叨着:别把我拉开,让我看看仔细,他在哪里,他们在哪里!我怕掉进镜子里,连你也一并不见了。

韩遂把夕霜拉扯到相应安全的距离,随后手指轻点在傀儡镜上,不知下了什么阵法,镜中的景象缩小起来,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

肃鸢就是背对着他们,而他面前有一张石床,苏盏茶安然地平躺在上面,双手合十放在胸口,看着是沉睡的样子。

夕霜看得紧张,可老半天肃鸢一动不动,苏盏茶也一动不动。

她用力眨眨眼,甚至怀疑镜面凝固了,始终看到的只有一个画面。

直到肃鸢的衣袖无风自动飘起,才能确定并非是镜面的问题,而是肃鸢的确陷入了沉思一般。

突然肃鸢站了起来,尽管隔着镜面,夕霜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直接反应完全落在了韩遂的眼中,要知道夕霜一开始见到肃鸢的时候,心中存着莫名的好感。

尽管是个陌生人,可夕霜就是愿意接近,愿意去说话。

此时的情景全然相反,夕霜对肃鸢心生警惕,完全不再是当时的模样。

肃鸢站起来,走到了苏盏茶的面前。

就在这时,夕霜的眼力劲才勉强能够看到苏盏茶身周有淡淡碧绿色的保护罩,把整个人形完全控制在里面,连头发丝也没有露出半根。

肃鸢明明伸出了手,悬在半空,再次定格不动。

苏前辈身上带着什么?夕霜有些好奇地问道,韩遂才是对苏盏茶最为熟悉的人,要是连他都不知情,怕是谁也不会知道了。

那是阿茶身上的防护结界,肃鸢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或者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这结界会自己打开,无论阿茶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之下,只要感受到伤害,就不会疏忽大意。

韩遂看一眼就确定肃鸢已经对苏盏茶下手,不过两人的实力稍有悬殊,哪怕苏盏茶在不留意的情况下中了肃鸢的暗招,昏迷不醒。

肃鸢依旧拿她没有办法,这个防护结界除了阿茶本人,别人要解开是非常难的,连我也不行。

肃鸢真以为苏盏茶,丢失了记忆,也丢失了修为吗?真是个笑话。

所以俩人就这样耗着,苏前辈暂时没有办法醒过来,肃鸢也没有办法对她下手。

夕霜指了指镜面问道,能不能把尺寸再缩小些,我有种预感,肃鸢带着苏前辈不会离得太远。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石床看着有点眼熟,夕霜嘀咕了一声,肯定不是在天秀镇,那她是在哪里见过这种石床呢?你这种预感是从何而来?韩遂边问边按照夕霜的要求,再次调整了镜面能够看到的范围大小,是因为阿茶离开离驭圃后,直接到了天秀镇,所以你觉得肃鸢也不会走得太远。

镜面中的景象更为清晰,夕霜倒抽了口气,只因为能够把四周的场景尽数落在眼底。

什么熟悉的石床,这根本不是石床!肃鸢分明是把苏盏茶放在了一口棺材的棺面之上,这会儿棺材完全展露出来,夕霜只觉得后背发凉,差点出了一身冷汗:我知道这是哪里了!这附近只有这一个地方,他为什么要把苏盏茶放在那种地方!韩遂同样知道镜面中展示的地方在哪里。

修灵者过世之后,体内本命镜抽离而出,化为星星点点落入镜川之底。

而肉身装在棺木之中,安置在了同一处,据说只有这样,修灵者才能彻底安睡,前往永生之地。

当年,他曾经亲眼见到苏盏茶,同样被安置在了那块地方。

苏盏茶此时,躺着的棺木正是当年安置她肉身所放的那一具。

他觉得眼熟,顺理成章,可夕霜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务之急,是找到肃鸢和苏盏茶,所以韩遂并没有细想,只以为夕霜见过类似的棺木,记忆出现了偏差,才会误以为曾经见过。

你知道在哪里对不对,你带我去。

夕霜已经不再去看傀儡镜中展现出来的,也不管肃鸢是否知道有人在这里偷窥他所做的这一切。

肃鸢所有的行为看起来都有些古怪,夕霜想得很明白,与其在这里费脑子,想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如找到肃鸢以后,当着他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韩遂一把拉扯住她的衣袖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你不用瞒着我,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能够找到他们,你带我去!夕霜说得字句清晰,不要妄想把我留在这里,不要对我说什么有危险,苏盏茶是因为我而被肃鸢掳走的。

不把人救回来,我于心不安。

更不要说去了只会拖你的后腿,我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自保能力还有这一点,请你放心,我要去,我必须要去!韩遂被夕霜说得哭笑不得:你要去就是,我并没有说过你会成为我的累赘。

有些话不用说,眼睛会告诉我。

夕霜隔空指了指韩遂的脸面,你本来就想瞒着我一个人去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累赘不累赘我们暂且不说,你每次都想一个人逞能,没门!韩遂索性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往外拉扯。

夕霜被他拉得太急,差点走路不稳,往前栽倒下去。

幸好韩遂的手换了个方向,从身后握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憋着笑道:不是口口声声把自己说得挺厉害的,怎么还没出门就要摔倒了?我哪知道你能走的这么着急,要走也不能马上离开,怎么也要和白衡齐交代两句,对不对。

我们突然消失,还不把他们给着急死。

夕霜走出门外,白衡齐果然就等在那里。

白衡齐疾步上前问道:是不是查到了线索?是不是看到那个肃鸢在哪里?他骗了我,骗了我们所有人!------------第二百二十二章 未必有你差不多是有线索了,我要和韩遂一起去把苏盏茶救回来,这里暂且交给你们。

你和谢安在留下来,保护好甘家,保护好所有人。

夕霜只做了最简单的交代,压根不给白衡齐问任何问题的机会,这一次她走到了韩遂的前面,昂首阔步,没有丝毫的犹豫。

韩遂看着她腰背挺得笔直,嘴角微微上扬,再次扔给白衡齐一句话:你放心,我会带她们回来。

白衡齐一眨眼,眼前已经没有了两个人的身影,他对着那个消失的位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去谢家这一行,顺利吗?夕霜到了这个时候才有空闲机会询问韩遂带回轻摇的过程,你们只带回了金瑶,其他三只影兽呢?谢怀宇把其他三只影兽不知藏在哪里,而金瑶却放养在外。

我和谢安在都十分奇怪,为什么他对金瑶会另行处理?后来想想,应该是金瑶已经与你签订了饲主协议,即便被他强行带走,你和金瑶之间维系的纽带却无法割舍。

如果他把金瑶和另外三只影兽放在一起,很容易让我们一网打尽。

韩遂隐去中间许多艰辛,他和谢安在多少都受了伤,谢家犹如龙潭虎穴,可既然已经来了又去,不如不说,免得夕霜平添担心。

两只灵物都在我体内,怕是要休养一阵。

夕霜并不想让它们提前进阶,对灵物来说损耗太大,灵物饲养在身边,早就有了感情的,盼着像养着的孩子一样,无病无灾,才是最好。

夕霜在遁形前行之间,轻轻闭起了眼睛。

她何尝不知,韩遂报喜不报忧,为她把金瑶带回来却没有说过句多余的话。

到了谢家不可能不兵戎相见,至少他和谢安在,已经回到了甘家。

韩遂不愿意说的,她自然不会多问,大敌当前,这些细节,只能忽略。

否则,每前行一步,都觉得辛苦,怕是再没有坚定的意志,能把这一条路走完。

你看看,以前遁形的时候,你可没那么淡定,现在也练出来了。

韩遂拉过夕霜的手,在她的手心飞快书写着阵法要领。

夕霜今非昔比,很快领会到了其中奥义所在。

这是韩遂把遁形的口诀教于她,以前没教你,是火候不到,生怕你中间接不上力,反而害了自己,眼下应该差不多了。

夕霜把口诀默默在心里,念了又念,这一路反复巩固,根深蒂固,再难忘却。

等两人脚踏实地的时候,果然来到了寂望平原西北角上最隐秘的那一块地方。

说是隐秘,人人终究会回归到这里。

无论是哪个境界的修灵者,一旦过世之后,肉身终将会送到这里。

夕霜曾经托人把母亲送到这里,那时候她年纪小,无法孤身完成此事。

请天秀镇一位有些名望的老先生,为她送了母亲最后一程,所以她从来不曾到过此地。

等到真正面对时,眼前阴霾不散,四周的空气仿佛是凝结的,有种压迫感让人快要透不过气。

明明过来的时候天气尚好,阳光倾洒。

可到了这里,所有明媚的东西,全部被挥散不开的灰雾笼罩、掩盖。

哪怕眼力再好,能见的范围也变得很小。

夕霜向前走一步,都忍不住要伸手把阻着视线的雾气挥散开。

而她的手指明明碰触到了那些灰雾,才发现什么也没有接触到。

韩遂走了三五步,发现夕霜跟着极其缓慢,没有回身直接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拖延着向前走:时间有限,不要被眼前的障眼所迷惑。

这里就好像凡间的坟地,哪怕外头艳阳高照,也一样阴雨沉沉。

是因为亡魂太多阴气太重,哪怕这里埋葬的都是修灵者,也不例外。

肃鸢为什么要把苏盏茶带到这里来?他要问苏盏茶讨要什么东西!夕霜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不知是不是错觉,脚底下踩着的泥土异常松软,好像每走一步都随时会把她整个身体往土里拖进去。

她紧紧地握住了韩遂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令人安心。

如果那个肃鸢敢对阿茶作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他的。

韩遂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你不用自责,肃鸢是以白衡齐等人的救命恩人身份出现在甘家,你对他没有防备,也很正常。

等到有所防备的时候,他的修为又高出你太多,纵使你没有被他迷惑,他一定有手段可以抓得住苏盏茶。

只不过,你告诉了他,清霜镜铺的具体地址,让他少费了一点点的周折。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所以我要弥补。

夕霜反而勇敢承担了自己的过失,能把人带到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我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找到苏盏茶,你有没有什么和她联系的特殊手法?韩遂的嘴角微微一动:这都能被你猜到,我和阿茶还真的是有可以联系的方式,而且我知道她的棺木在哪里。

五百年了,她的棺木留在这里,人却早早的走了出来,这个未解之谜,我也很想破解开。

他伸出手,毫无忌惮地在灰雾之中结了个掌印,一道金线刺破了灰雾,向着前方笔直而去。

韩遂拖着夕霜飞快地追上去:它会带我们找到苏盏茶。

那道金光走得极快,而且不停地拐着弯。

要不是韩遂的身形快,反应灵敏,两人几次都差点撞到了其它的棺木或者墓碑之上。

夕霜到后来又不得不把眼睛闭起来,否则她很难控制不会尖叫出声。

一旦尖叫,必然就打草惊蛇。

万一让肃鸢听到,提前离开了此地。

他们岂非白跑了这一次,所以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来个眼不见为净。

夕霜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权当是韩遂继续在遁形前行,心中波澜被压制下去。

她反复地念叨着自己,绝对不要大惊小怪,绝对不要坏了韩遂的大事,找到苏盏茶,把人救回去,再来分析肃鸢到底想做什么也不迟。

救人最大,一个人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你们来得比我想得更快。

夕霜居然听到了肃鸢的声音,还是一样空灵好听,可她已经知道了肃鸢的真面目,那种最初的美好被彻底打破,所以毫不为所动,我留下的傀儡镜,是不是很好用?韩遂没有被他一语道破的尴尬,反而老神在在道:我知道那面傀儡镜是你特意留给我们的,我也知道是你特意引着我们来到这里,来到这一片所有修炼者必须回来的葬身之所。

你把阿茶藏在了哪里?她此时此刻人在哪里!我和这个小姑娘说过,我是想要从苏盏茶手中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属于我的,我绝对不会贪心。

把人带到这里,自然有我的目的,可我没有要害人的意思,肃鸢微微侧过身来,身后是他种下的结界。

当他把结界亲手一把撕开,韩遂和夕霜同时看到了依旧平躺在棺木盖上的苏盏茶,她看起来毫发无伤,并没有其他的异样。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不会伤害苏盏茶。

韩遂并没有把肃鸢放在眼里,与他擦身而过,径直走向前去,查看苏盏茶的情况。

反而是肃鸢向前走了几步,停留在了夕霜的面前。

他身量极高,垂眼看着夕霜,目中带着怜悯,又是那么温和。

夕霜本来想破口大骂,指责他对自己的欺骗。

可是在这一片目光之下,那些早就酝酿好的话,一句也没有骂出来,她甚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骗了我,你骗了我,只是为了找到苏盏茶。

我不否认,欺骗了你。

但是,我说的不全是假话。

苏盏茶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很快就会醒过来,能够证实我说的这些话。

肃鸢站得位置极好,能够让夕霜非常轻易地看到,此时韩遂的举动。

肃鸢的声音更加柔和,你看到了吗?你心里有他,可他心里,未必有你。

夕霜直接就想反驳,可一想到苏盏茶和韩遂之间数百年前的交情,她没有办法反驳肃鸢的话。

以前她听过一句老话说的是,只有患难之时方可见到真情。

苏盏茶没有受伤没有危险的时候,韩遂对其的感情并没有凸显出来。

而这一次,苏盏茶生死未卜,韩遂的眼中只有这个人,再看不到其他。

这一点,夕霜有些明白了,韩遂应该只能看到苏盏茶,没准都已经忘记是谁陪着他一起,来到了这一片荒芜之地。

她本来不会这样颓废,可肃鸢的话一字一句,像是小钟准确地击打在心口。

夕霜相信韩遂应该是在为苏盏茶做着治疗,尽管不是镜师的资质,可韩遂和苏盏茶走得近,从对方那儿学了不少镜师才会的绝技。

比如那些繁复的结界阵法,又比如治疗的几种手法。

肃鸢走到夕霜的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突然他低头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我留下的傀儡镜,你们根本找不到这里。

找得到!他们两个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夕霜明明是想杀一杀肃鸢的威风,反驳掉他那种绝对的自信感,可当她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局外人。

是的,局外人。

韩遂和苏盏茶才是相同经历的局内人。

想到这里,她眼神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韩遂,明明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她为什么觉得眼前的韩遂那么陌生?她甚至想要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看他能不能听到,会不会转身来看她多一眼,只是多一眼。

从苏盏茶的身上,讨要来的这一眼。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给你补偿可夕霜发现自己胆怯了,她生怕呼喊了以后,韩遂恍若不曾听闻,连头也不会多抬一下。

到了那时,心中除了绝望,应该就不会剩下其他的感情了吧。

这不是她要见到的,她只是想来救回苏盏茶,只是救回了苏盏茶,她会不会失去了韩遂?肃鸢无声地看着夕霜脸上各种游走的表情,直到定格成一种保护性的淡然。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催促,更没有进一步去点穿夕霜的心事,而是以沉默的陪伴姿态,两人不知并肩站了多久。

韩遂为苏盏茶治疗了多久,他们就站了多久。

沉睡中的苏盏茶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到韩遂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你醒过来了,知道自己在哪里吗?韩遂一见苏盏茶睁眼立刻抽身,保持两人应有的距离。

他本来不忌讳这些,可不知为什么想到夕霜就站在不远处,身体很自觉地做出了反应。

苏盏茶倒是利落地坐起身,点了点头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睡得有些迷糊了。

是挺久的,那人将你掳走带到这里,你可认识他?韩遂是从夕霜口中听到了,关于肃鸢怎么在清霜镜铺把苏盏茶制住并且带走的过程。

苏盏茶的反应在夕霜眼中是完全不记得肃鸢这个人的存在,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未解之谜,韩遂想要问问清楚。

苏盏茶的目光挪移开,停留在了肃鸢的身上。

突然,本来黯淡的眼底,爆出一点星辰之光:我认识他,我当然认识他。

韩遂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什么,关于你失踪的这五百年间所发生的。

五百年,真够长久的。

苏盏茶从棺木上一跃而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是什么地方,这本来就是为她定制的棺木,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嘴唇上扬,似乎笑了笑,醒过来的感觉真好,无论身处哪里,总比混沌不见天日,要强得多。

韩遂虽有些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总觉得苏盏茶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这时候,有肃鸢这样的外人在场,又不能细问。

见苏盏茶径直向着肃鸢走过去,他没有加以阻止,既然想起来,那么由她自己亲手来解决,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我醒了。

苏盏茶面对肃鸢,似乎有什么话哽在喉咙里,让身处一边的夕霜,有些不适应。

要知道苏盏茶面对男性修灵者,一直摆放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怕是韩遂,更不要提尉迟酒那样的人。

苏盏茶尽管与其是旧识,言语间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可她正对着肃鸢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夕霜能够体会的出两人之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苏盏茶和肃鸢,难不成,还真有什么!醒了就好,他们只以为我要加害于你,也只有你醒过来才能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过是要从你身上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多要。

肃鸢说完这句话,眼睛看着的是夕霜,我说我不会害她,现在你相信了吗?夕霜点了点头,既然苏盏茶自己也没有异议,身为旁观者,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别人不说她当然不能多问,只是韩遂,韩遂该怎么办?夕霜转过头来,突然想到肃鸢对她说的那一番话,韩遂和苏盏茶之间,是她迈不进去的一个阵法。

哪怕她和韩遂已经走得很近,可这种近,在苏盏茶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夕霜心中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数百年,长久的时间线摆放在那里,是她脱了鞋子光着脚,一心想要追赶,也未必能够赶得上的。

韩遂到了这个时候,才缓步走过来。

他很确定,苏盏茶绝对不会受到肃鸢的威胁,阿茶清醒以后,肃鸢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他这个帮手:阿茶,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还有这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可记得?他说的话都对,我身上的确有属于他的东西。

要是一定有个说法,算是寄存吧,别人的东西我也不要,所以还给他了。

你们也知道,我的记忆有些偏颇,想不起来的时候,看他就是个陌生人。

他应该不想把伤害放大,才会设计让我不能抵抗。

我能想起来一部分,也算是冰释前嫌,你们不用计较。

苏盏茶说得很认真,算是给韩遂一个交代,我已经离开了你,不会再回去。

除非你愿意离开离驭圃,离开那个该死的甘家,否则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

韩遂朗声笑道道:阿茶,我看你并没有想起多少,快要忘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不会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情,正如我也不会勉强自己,跟随你而去。

离驭圃需要我留下来帮忙,这是我想做的。

至于你和他的事,我们没有计较。

你心里早就没有我了,早就没有了。

苏盏茶的语调中并没有多少怨念,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夕霜一眼。

这人在与不在对她来说没有差别,她看的是韩遂,看的是韩遂的态度,看的是韩遂的决定,既然你顽固不化,那么,我继续会离开。

不要嘴上说离开,又在眼皮子底下作怪。

夕霜这时候忍不住了,要知道苏盏茶可是鸠占鹊巢,在青霜镜铺做了不少的事儿。

至少她辛辛苦苦存着的那些材料被用得精光。

这一点夕霜可以不和她计较,可她不愿意小圆和朱雀再次受到欺骗,你离我的铺子远些,那里不欢迎你。

苏盏茶这时候才选择与她面对面,四目相对:你说的是那个小铺子,里面真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留恋。

我当时不过是懒得走太远,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练练手。

眼下练手已经差不多,自然不会再去。

对了,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是觉得我浪费了太多东西,对你造成了麻烦,那么给你补偿就是。

我不要你的什么东西,我只想奉劝苏前辈一声,离我的铺子远一些。

夕霜的耐心本来就不好,苏盏茶的话中明显带着挑衅,尽管是前辈,她也不会胆怯退让半步,那是我的地方,哪怕又小又破,也容不得外人入侵。

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目无尊长,没大没小苏盏茶轻笑着,似乎是抱怨道,我说了给你补偿,你怎么还不信呢?你放心,花销掉的全部赔给你,而且双倍都不止。

我不要什么补偿,不需要!夕霜本来就是骨头硬的个性,苏盏茶花销掉的那些材料,虽然数目众多,也不是稀有的物件。

大不了她以后带着小圆和朱雀重新累积,更不会当着苏盏茶的面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

可她眼前一晃,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囊,而苏盏茶的手指,正指着锦囊的方向,明显是她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

那锦囊停留在夕霜的面前转了两圈,夕霜把脸别转过去,不去多看它一眼,锦囊仿佛有了灵性,每一次都正好在她视线范围内,兜兜转转,底下的流苏一晃一晃。

你不用和我客气,更不用逞能。

材料是我用的,还给你相应的东西,你应该收得心安理得。

要是你逞强说不要,那我也有办法让你应承而下。

苏盏茶的手指又往前送了两寸,锦囊差点就砸中了夕霜的鼻子,她连忙用双手把锦囊握在手中。

明明是个实体,可锦囊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等夕霜再次把手指张开,掌心空无一物,苏盏茶到底给了她什么东西?你放心,我不会辛辛苦苦跑到那个镜魄湖边,把那么零碎的东西重新再收集起来给你。

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力气,我给你的东西是你受用的,拿着就好。

苏盏茶说完这句话,递给肃鸢一个眼神,我们之间还有没有了结的事,你打算怎么做?肃鸢笑了笑道:那你又打算怎么做?你给我先选择的权利,就不许抱怨不公平。

苏盏茶抛下这句话,越走越快,身形渐远。

肃鸢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两人先后消失在了夕霜的视线之中。

夕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苏盏茶几时和肃鸢走的这么近了?明明在出事之前苏盏茶亲口和她说,根本不认识肃鸢,根本不认识的人,怎么会是那样亲密的口吻!韩遂,苏盏茶跟着肃鸢走了。

夕霜突然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可以求救的救兵呢,这个韩遂怎么也不拦着,虽然他们是来救人的,目的上没有达到,这被救的人和肃鸢再一次走在了一起,这算哪门子的事儿!还有,苏盏茶对待韩遂的态度,比上一次离开前,更加疏远,更加生硬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担心。

反而是韩遂一脸的坦然,阿茶和肃鸢是认识的,眼神瞒不过人。

她想起来了,既然想起来,又能跟着走,说明两人之间没有恩怨仇恨,可能有些小小的纠结,自然要想办法解决好。

你就不担心吗,肃鸢这人可不简单。

夕霜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又说不出来,苏盏茶这个人,无论说的话还是行事高调,都不讨喜,可夕霜并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更不想,明明可以救回来的机会放弃,不要回头出事了,还得又要再救一次,我可说清楚了,我着急过来救人,是因为我以为肃鸢借着我的手抓走了苏盏茶,她会有性命之忧,这才火急火燎的。

既然你说无妨,等下一次出现状况,我不会再来相救。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日月花枝镜说完这句话,夕霜自己笑了起来。

苏盏茶的修为要远远在她之上。

虽说是来救人,还要仰仗韩遂的帮衬。

没有韩遂,夕霜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肃鸢的对手,她刚才似乎把话说得太满,幸好韩遂没有露出任何不自然的表情,才化解了那一层尴尬。

既然不用救人,我们回离驭圃,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韩遂对着她伸出手来,苏盏茶给你的东西必然是你受用的,你们同为镜师,她最了解你的体质,你不好奇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吗?夕霜收着那个锦囊,好似拿着个烫手的山芋,这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苏盏茶硬是塞过来,又不得不收。

本来她念着找机会还回去,天知道苏盏茶居然当着韩遂的面,跟着肃鸢走了。

夕霜有些说不出来的纳闷,苏盏茶和肃鸢之间的感情难道要胜过韩遂?既然韩遂多嘴问了这一句,夕霜索性当着他的面,研究一下锦囊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锦囊的实形已经被吸入了体内,夕霜真猜不透,苏盏茶会留什么东西给她,小心翼翼地在体内稍一探究,这才吓了一跳。

韩遂一看她表情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找到阿茶给你的东西了吗?夕霜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道:找到了,就在那里,她给我的,就在那里。

明显是受了惊吓,说话都不利索。

韩遂来不及多问,一手搭住她的手腕,随机放松开来,眉毛动了动,也是很诧异的表情:你的体内有本命镜了。

夕霜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既然连韩遂也这样说,应该是没有问题:她到底给了我什么?怎么说有就有了!你体内本来已经有了内核,只差这一步。

韩遂见她慌乱,分析给她听,我就说你们同为镜师,她最了解你的体质。

应该是取出一些修为给你,你们体质相近容易吸收。

这修为一旦融入你的体内,把以前损耗的部分修补起来,就有了属于你自己的本命镜。

可本命镜不是应该要炼化而成,这么突然就出现,真的是属于我自己的吗?夕霜为不少人炼化过本命镜,临到自己头上反而不确定了,不会是傀儡镜这一类的东西,否则哪有那么容易的!说容易也不容易,你的体质早就应该形成本命镜。

一来是体内的封印压制,二来是天秀镇特殊的地理环境,才造成你已经成为镜师这些年,可自己体内的本命镜迟迟没有形成。

到了甘家以后,你的体质再次发生调整变化,加上苏盏茶送给你的加持,一蹴而就,并非不可能。

在韩遂看来,什么例外的事都可能发生。

既然苏盏茶临走的时候,一脸淡定的模样,应该就是算准了夕霜缺少的是什么,心里渴求的又是什么,如果这是补偿,还真是特别的补偿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夕霜依旧是手足无措的样子,明明是好事儿,怎么弄得心神不宁!是不是属于你的,取出来一看就可知道。

韩遂再次把手伸向她,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夕霜连连摇头,你们这些修为高深的前辈,是不是不把自己灵力修为当成一回事儿。

说送人就送人,要知道填补空缺,可不是拿一成来补一成,甚至是用十成来填补那一成。

苏盏茶几时变得这么大方,让她有些看不透。

要是连韩遂也要把修为送给她的身体里面,几种完全不同的灵力纠缠在一起,短期内看起来会突飞猛进,实则隐患甚大,夕霜可是不敢接受的,没准要在身体里打起来了。

你别动,你千万别动,我自己来试一试。

夕霜伸手对着韩遂做了一个拒绝的姿势,她分摊开左右手臂,让水魄和金瑶从身体里出来,以免第一次寄出本命镜的时候,两只饲养的灵物受到震荡,会得受伤,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幸好水魄和金瑶十分配合,前后从夕霜的体内脱离而出,两只灵物落在地上,相互依偎在一起。

夕霜斜眼一看,禁不住笑了起来,自己饲养的灵物几时变得这么要好,连她也不知情。

是不是她最近变得木知木觉,身周的变化让她应接不暇了?祭出本命镜的感觉十分微妙,夕霜身为镜师,接触过的本命镜也是不少。

她算是天赋异能,虽然没有人手把手地教过她,可有些东西无师自通。

加上跟在韩遂身边,回到甘家以后,也见识了不少。

可是旁观别人的和调用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她需要点时间,慢慢体会。

毕竟是第一次调用属于自己的本命镜,夕霜的动作十分谨慎。

镜辉从她的指尖慢慢散发而出,柔和的光晕将她整只手包裹在其中,仿佛是簇动的火苗,徐徐燃烧,越烧越旺。

韩遂眯了眯眼,看着那一面日月花枝镜,随着夕霜的五指完全打开,镜体上花枝蔓延,形态瑰丽。

夕霜更是连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因为异于常人的体质,她曾经以为这辈子都很难修炼出本命镜。

哪怕有一天,奇迹发生,修炼而出的多半也是最为普通的双草镜或者四兽镜。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本命镜会是日月花枝镜。

尽管眼前镜师还比较单薄,但是身为镜师,她知道日月花枝镜的潜力无穷。

只要她以后潜心修炼,修为绝对不在苏盏茶之下。

是不是很意外?韩遂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我一直觉得你很有天赋,果然没有看走眼。

那也不能和你的仙人过海镜相比。

夕霜抿住嘴角,忍不住笑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以前没有的时候,想着哪怕再普通的,有一面属于自己的也好。

现今给了我这么好的,我还心有不足了。

或许连阿茶也没有想到,从你体内孵化出的本命镜,会是这个。

韩遂示意夕霜将日月花枝镜彻底地释放出来,他在旁边为夕霜护法,看看镜体能够成长到什么程度。

夕霜壮着胆子,没有再压制镜势的情况下,日月花枝镜足足长到有她半个人形的大小,才停止下来。

镜辉依然柔和,所照射的范围之广,完全不在韩遂的仙人过海镜之下。

这样大的动静,一下子把白衡齐和谢安在全部给吸引过来,要不是白衡齐不许其他的甘家弟子接近此处,怕是看热闹的人更多。

金瑶受镜势的吸引,始终在夕霜的脚边徘徊不去,仰着头,双眼中完全是日月花枝镜的倒影。

影兽本来就依靠吸取饲主的灵力维持,夕霜的修为不高,金瑶的年纪又小。

这还是金瑶第一次没有顾及地将饲主镜势发挥出来的灵力,尽数吸取在体内占为己有,等到夕霜有所察觉低下头去看,发现金瑶整个体型大了一圈,双目有神,皮毛更见光泽。

她失笑道:我才刚拿到本命镜,你倒是坐享其成了。

金瑶吃得满足,欢喜地绕着她双脚,跑来跑去活泼到不行、夕霜可不能厚此薄彼,冲着停留在高处的水魄招了招手,示意水魄回来停留在自己的肩膀上。

水魄歪过头来看着夕霜,仿佛是考虑了一下,突然展开翅膀带着风扑冲而下。

夕霜不避不躲,对它十分信任,水魄在接近她尺余的距离,猛地收住了翅膀,稳稳当当地停留在最喜欢的那个位置。

白衡齐目睹此番场景,愣愣地硬是没说出话来。

他听到动静,看到完全不属于韩遂的镜辉蔓延,想过是夕霜有了什么造化。

没想到夕霜一下子突飞猛进,陵越在他之上,把他给比了过去。

白衡齐非但没有嫉妒,反而心生欢喜,只差在夕霜面前喝一声好字。

而谢安在曾经亲眼目睹了甘望竹因为强行要脱离开甘家,本命镜被甘望梅硬生生抽出体外剥夺而去的场景。

所以他比谁都更了解夕霜无法获得本命镜的痛苦。

此时见到她脸上明媚的笑容,不禁替她又是欢喜,又是担心。

修灵者都知道,本命镜的形成必须循序渐进,在体内练出内核后,送往相熟的镜师手中,炼化而成实形。

第一次人镜合一需要费老大一番功夫,随着熟练度的增强,才能自如地调用。

而夕霜的这一面本命镜与谁的都不一样,似乎来得容易,可又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隐患。

他思来想去,还是张口问道:你怎么突然就有了本命镜,或者是早就有了,藏着掖着没有告诉我们,今天才露了真容。

夕霜对他俩人没有丝毫的隐瞒,把苏盏茶假冒她的身份,潜伏在清霜镜铺中,又被肃鸢掳走救回,两人反而冰释前嫌。

苏盏茶执意要给予她的赔偿,将自己的一部分修为取出,送给了她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整个过程有韩遂在旁边坐镇,倒是有理有据,很是信得过。

白衡齐对苏盏茶的了解更深,有些担忧的问道:她不像是那么大方的性子,这不会是另外一个陷阱吧!你身体可有其他的不适,这本命镜是千真万确的吗,会不会又是幻象!绝对不是幻象,这一天我可以证明。

夕霜体内内核已经形成,只差最后这一步的加持。

也是机缘巧合,苏盏茶给她的正是她所需要的,让她形成了本命镜。

从此,她就是寂望平原中屈指可数的镜师之一了。

好事啊,这是好事。

韩遂见不远处人头攒动,分明是甘家弟子都来打听消息,他一扬手,夕霜立刻明白,很有默契地把日月花枝镜重新收回到了体内。

水魄腾空而起,再次展开翅膀长鸣一声,声音嘹亮,几乎穿透云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善意的谎言如果本命镜有假,两只灵物应该比我们察觉得更早。

这会儿它们受益匪浅,显然是受到了本命镜的催化,所以更不会有问题。

韩遂见夕霜弯身将金瑶重新抱在怀中,金瑶原先是小小的一团,这会儿夕霜双手环起差点抱不过来,他笑着喝道,这么大只的灵物,已经不是幼兽,不用这样抱来抱去。

金瑶分明是听懂了他的话,把脑袋贴在夕霜的臂膀上蹭了又蹭,模样别提有多乖巧。

夕霜哪里还舍得把它放下来,抱得更紧,口中连声道:金瑶还小呢,它又不重,抱着就抱着。

灵物的大小和寻常的牲畜可不是一样计算的。

韩遂走到夕霜跟前,金瑶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两只前爪紧紧抱住夕霜的手臂,分明是对他有所忌惮。

韩遂的手掌抵住了金瑶的脑门,垂眼看着它:它比常人更加聪明,知道该如何来讨得饲主的欢心。

以前它虽然认你为主,你的修为不高,它与你是平等的关系。

眼下,你今非昔比,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它主动讨好,便是要求食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水魄的存在明显要对夕霜更为有利一些,维系的坚固程度也更强几分。

韩遂把手掌抽离开,金瑶方才敢再次抬起头来。

不要耍小心思,也别以为她会纵容你,她不会的。

韩遂曲起手指,在金瑶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道,你要记住是你自己选择了她,没得后悔的。

夕霜不知道韩遂从谢家把金瑶带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飞快地转头去看谢安在,当时他也在场,想必知道的要多些。

只见谢安在脸色发白,笑容倒是柔和,冲着她摇了摇头。

夕霜立刻明白过来,有些细节还是不要追问得好。

尝到了甜头,金瑶会不会一直要来找吃的,我要是供给不足,会发生什么?夕霜可是很清楚,那两只成年的影兽因为无法获取需要的灵力,在离驭圃做下多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只为了填饱肚子,杀死不少修灵者,包括谢安在的娘亲,秦云行在内。

谢安在能够对金瑶不计前嫌,应该算是十分宽容大度。

若是性格上有稍许的偏激,怕是早就趁着金瑶羽翼未满之时,直接将其杀死,根本不会留给它任何的活路。

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在谢家遇到了什么?韩遂压低了嗓子,用只有夕霜能够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

反而是夕霜肩上的水魄,听得清楚,翅膀稍微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夕霜很清楚,韩遂带着谢安在回到谢家,绝对不是一段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谢怀宇已经走到了绝路,钻进了牛角尖,发妻惨死,亲生儿子罔顾。

他走出的每一步,就没有打算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我相信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的。

夕霜把体内的本命镜安置妥当,突然多了这样一件心心念念的东西,她忍不住一直去关注它。

要知道修灵者的本命镜没有御敌或者危险之时,就是安静的潜伏在体内,和水魄这样的灵物没有差别。

夕霜却生怕本命镜,是一种幻象,在她不察觉的时候,说不定就消失了。

所以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查看,她的心思太明显全写在了脸上。

韩遂看着好笑,再次低声道:不用一直去看它,它总在那里跑不掉,你看看谁的本命镜不是跟着生老病死的?我娘就没有。

夕霜这句话一出口,站在不远处的谢安在脸色更白。

白衡齐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件事他原先是不知道的。

在他心里,家主是高高在上,毫无缺点的存在。

偏偏谢安在阐述的这个事实,家主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家主曾经把亲妹妹的本命镜从身体里挖出来,再没有归还。

修灵者的本命镜会随着生命陨落而自然消散,落入镜川之底。

那么甘望竹临死之前的这段日子,她的本命镜又在哪里呢?有些想法,如同火苗一般,不能点着。

否则很快会烧成熊熊大火无法扑灭,甘家的这一段往事,便是如此,夕霜努力地想要改变甘望梅在自己印象中的形象,至少在这些天的相处下来。

她发现甘望梅没有那么不堪。

虽然个性蛮横强硬,那也是为了统筹甘家的根基,甘家可是掌握着整个离驭圃的命脉。

谢安在才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被白衡齐的咳嗽两声给阻止了。

这个时候,夕霜要的不是安抚,更不是解释,有些话不如等到家主清醒过来,亲自和她说明,比外头人胡乱猜测,妄自菲博要强得多。

白衡齐又暗暗庆幸,夕霜是个顾大局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心中的这一点疑问,在关键时候抛下整个甘家不管,无论家主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母女的事儿,夕霜看的是眼前,守的是甘家弟子。

夕霜勉强笑道:我这也算因祸得福,以后若是谁的本命镜出了问题,交予我来修补,一定包君满意。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多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抱着金瑶转身离去。

有些现实,的确不能多想,否则下一刻她就会选择背弃甘家,离开离驭圃,回到天秀镇上去。

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谢安在总是不放心,蹭到韩遂身边,嘀咕着问道。

韩遂目不斜视反问道:你的伤,养好了吗?哪有这么快,我这伤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凑合,要谢谢前辈搭救,否则我就栽在自己家里头了。

谢安在的动作幅度不大。

生怕伤势明显会被夕霜看出来。

他和韩遂这一行,看起来毫发无伤地回归,实则心惊胆战,差些丢了性命。

谢怀宇没有守着谢家也是奇怪,谢家几乎没有活人了。

韩遂有些不明白这些,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和谢安在几乎翻遍了整个谢家,几次闯过机关,却没有找到那一副绘着无凝烟的画轴。

谢怀玉和影兽连带着画轴一并消失了,这让韩遂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宁愿谢怀宇招兵买马,大刀阔斧地与甘家做对为敌,也不要这样,有种敌在暗我在明的危机感。

你感觉到了吗?谢家虽然没有明面上见到人,暗处又像是藏着无数双的眼睛,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些是什么?韩遂想了很久,没有答案、我不知道。

谢安在的感觉虽然不如韩遂敏锐,毕竟几次三番经历了生死,哪里会体会不出来。

他和韩遂走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对方没有出手,也能让他们时不时游走在生死之间。

谢家几乎变成了一个修罗场,里面不知填进了多少人的性命。

要不是有韩遂,谢安在简直不敢细想,他挣扎了一下才道:我们连邱家家主都没有再见到,哪怕是个赝品。

或许是你爹修为再次暴涨,把所有能够带走的全部带进了那幅画轴之中。

而画轴放在了结界里,我们看不见,哪怕就在身边也看不见。

韩遂抬手在谢安在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有些事儿,不用那么老实都告诉夕霜。

让她安心,她才得了本命镜心绪不宁,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

还有在她的面前不要提当年的事,哪怕你亲眼所见我也知道你没有撒谎,但是你不要提。

谢安在顿时明白韩遂警告的是什么:可我亲眼见到,她要是来问我,我不能对她撒谎。

她不会来问你的。

白衡齐有些恨谢安在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心中早就有数,怎么会来问你。

要是问了你,知道了实情,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待下去。

善意的谎言,你懂不懂!那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总可以了吧,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谢安在忍着伤痛,憋着口气,又不见夕霜的身影,索性拂袖而去。

留下白衡齐愤愤然地站在原地干瞪眼道:你不相信他的话,哪怕知道他不会撒谎,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是骗人的。

韩遂是没有见到当年的真相,一切都是从谢安在的嘴里说出来。

现在甘望梅依然沉睡不醒,没有办法来对峙。

白衡齐的态度很明确,不能刺激夕霜,不能让她那个心结越来越大。

要知道夕霜现在有了自己的本命镜,一旦心结超过了承受的范围,就会变成心魔,到时候心魔一旦映入本命镜,再想洗刷干净,就是难上加难。

甘家家主迟早会醒过来,她的伤并非致命,只是损耗太大,身体需要调养。

我再去看看,看看她是否恢复了些。

韩遂边说着话也离开了。

最终这院子里只剩下白衡齐一个人,那些甘家弟子再也没有顾忌地隐藏身形,呼啦啦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不知道要问什么。

白衡齐耳朵边听到嗡嗡作响,猛地一扬手,四周彻底安静了:我说得很清楚,家主现在不能主持大局,由夕霜姑娘担任甘家家主之职。

他的本事,你们刚才也都看到了。

日月花枝镜可以算是稀少的宝镜之一,她又是镜师的体质,从此以后甘家弟子的本命镜没有后顾之忧,夕霜比谁都更加适合来继任这个位子。

白衡齐虽然驱逐甘家弟子,不让他们接近,却没有把人赶得更远。

他也是藏了私心,想让那些人看清楚,夕霜的进阶程度。

没有本命镜的家主是不能服众的,而现在每个甘家弟子的眼中,都充满了期冀。

眼下的局面,由镜师来担任家主,再合适不过------------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比契合白衡齐心中晃过一个念头,要是家主长此以往地昏迷不醒,未必是件坏事。

家主一旦醒转,当年的真相,会被撕心裂肺地挖掘出来。

到时候,两代人因此反目,那么眼前暂时平和的局面又一次会被打破,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现在你们对暂任家主还有什么异议吗?白衡齐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那些甘家弟子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不出声了,没有异议的话全部给我回归原位做事,不要看着眼前太平,吃紧的事情还在后边!被他这一嗓子吼完,看热闹的齐刷刷排队离开,各归原位。

刚才熙熙攘攘的院子里,一会儿工夫,只剩下了白衡齐一个人,他双手背负在后,放眼眺望。

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熟悉又陌生,明明他对每个角落都那么熟悉,家主出事以后,虽然他心甘情愿地扶持夕霜,可是整个甘家格局变动,多少还是有些让人不习惯。

可他不愿意家主此时醒来,真的不愿意、夕霜和韩遂是一对再合适不过的搭档,没有夕霜,韩遂绝对不会这样尽心尽力。

在肃鸢出现的时候,白衡齐甚至为韩遂感到危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大度的一天,忽而低头一笑,笑容中,有别人看不见的苦涩。

他对夕霜的心意,怕是要付之流水,有些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

夕霜没有看到这些场景,韩遂大步赶上来,与她并肩同行。

有他在身边,她很是安心,不时地把本命镜从体内调动出来又收回去,调动出来又收回去,仿佛是一个孩子得了新买的玩具,既想在大人面前显摆,又藏不住嘴角的笑。

她本来对苏盏茶没有好感,只是客套地以前辈相称。

不曾想,苏盏茶对她知根知底,居然送来了这样一份大礼。

夕霜倒是没有被这大礼给冲晕了头脑,忘记正事,她低声问道:苏前辈和那个肃鸢一起离开,不会有事吧?阿茶恢复了那一部分的记忆,她是自己选择和肃鸢离开的。

哪怕这个肃鸢身上带着种种谜团,是个未曾解开的谜。

韩遂顺着夕霜的话,认真地想了一下,他们两个之间确实有些微妙,是在我们把阿茶救出来以后才发生的。

竟有这样一提醒,夕霜细想之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肃鸢一开始与她说到苏盏茶的时候,无论是姿态还是声调,绝不像是藏有男女之情,反而有种隐隐的恨。

所以夕霜才会在苏盏茶被掳走后,火急火燎地说要去救人。

可是等到苏盏茶再次清醒以后,情况完全改变了。

两人之间,虽然说不上浓情蜜意,却有种意外的默契在里面,当真是认识很久很久的人,才会有的那种默契。

别费脑多想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为阿茶担心,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你兴许会问,她前一次不是栽在了肃鸢手上,让不明真相的我们赶过去救人。

可你想过吗?这也是她自己布下的局。

韩遂对苏盏茶的实力十分了解,肃鸢动不了她,只要本命镜还在体内护法,肃鸢动不了苏盏茶一根头发。

夕霜把韩遂的话认真想了一下,随手一松能让她体内炼化出本命镜的高手,她这个无名小辈好像是有些担心过头了,更何况肃鸢对苏盏茶的态度很平和,没准当真是故友叙旧,又或者是联手去做一些高手才能完成的任务。

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白衡齐是真心实意在帮你。

韩遂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他很想做甘家家主的。

我没有要当这个家主,他要当就让给他。

夕霜一愣后,脱口而出道,要是没有他,那些甘家弟子早就把我轰出去了。

以前可能会,此时不会了。

韩遂再次来到了甘望梅的住所前,他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夕霜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有疑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去找出答案来。

夕霜没回答呢,韩遂的手推在她肩膀后,她转个身,不知怎么房门就开了,不知怎么人已经来到屋中,而屋门再次在她背后合拢上。

韩遂的话是什么意思,让她来找寻什么答案?夕霜先让眼睛习惯了屋中的光线,眯了眯眼,见到屋中有巴掌大的光斑。

她向着光源走去,发现是先前收着弟子谱的地方。

弟子谱在发光?明明上一次来的时候,弟子谱藏得隐秘,还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出来。

这一次,怎么就主动现身了!夕霜站了片刻,光芒仿佛是星辰之辉,一闪一闪,生怕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联想到了韩遂送她进来之前说的话,她需要找一个答案,正巧就在弟子谱中。

娘亲的名字始终没有从甘家弟子谱中被划去,人虽然被驱逐离开,本命镜却留在了甘家。

本命镜!夕霜后背一阵发凉,有个念头缓缓升起。

每个修灵师去世后,本命镜会跟着烟消云散,像是傀儡镜那样的特殊例子不多,而且傀儡镜能够盛放的最多是修灵师生前修为的一半,另一半殊途同归。

娘亲的本命镜还在甘家,夕霜的双手一扬,弟子谱从结界禁锢中挣脱而出,悬空在了半空之中。

只有甘家的历任家主才能够有查看弟子谱的权利,夕霜不自禁地低头去看双手,她是几时拥有了这个能力?弟子谱在她眼前缓缓展开,上面书写着的人名多如天上的星星,夕霜依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娘亲的名字,与她预想的差不多,过世的甘家弟子名字变得黯淡无光,随着时间流逝,最终变成一抹灰色,包括名字后描绘出的本命镜形状。

甘望竹的名字已经是很暗很暗的颜色,属于她的本命镜却是明亮如昔。

夕霜再次找到自己的名字,属于她的日月花枝镜以明亮的姿态初次出现在弟子谱上,表明她才获得本命镜不久。

她伸出手指,要去碰触娘亲名字后面的那面本命镜形状。

突然,她的身后离得不远处,躺在床榻上本该昏迷不醒的甘望梅,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夕霜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弟子谱却在她的眼前收拢落下,重新回到了结界之内。

她扑身上前,要把弟子谱挖出来,发现凭借自己此时的能力无法做到。

那个结界本能地抗拒了她,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除非是因为……夕霜缓缓转过身去,发现平躺着的甘望梅眼帘动了动,当真苏醒过来。

因为甘望梅醒了,所以她这个暂任的家主被弟子谱排斥在外了!夕霜快步走到床榻边,脸色沉沉盯着甘望梅。

甘望梅的眼尾一扬,与她的视线正对上,眼底是一层茫然,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甘望梅很快确定眼前人是夕霜,明显松了口的样子,既然她的身边是夕霜,说明情况还不是最糟糕,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

她要张口说话,嗓子中只能发出荷荷作响,甘望梅有些着急,努力地要抬起手来,好不容易才能控制手指动了动。

家主。

夕霜的声音很冷,努力压制住情绪中的躁动,要是甘望梅再晚一些醒转过来,她是不是可以从弟子谱中见到真相。

这个清醒的时间,过于巧合了。

甘望梅眨了眨眼,表示她可以听到,但是身体依然不能控制自如。

家主受了重伤,是韩遂把家主从影兽的幻象中解救出来。

家主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由我暂任家主之位,目前甘家尚且安好,家主不用牵挂。

夕霜听到自己平平的声调,在叙述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身外事,家主受的伤重,应该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甘望梅眼前光弧一闪,没做出任何的反应,再次陷入了沉睡。

在闭合上双眼的瞬间,她好像看到夕霜身后本命镜的镜辉,这孩子几时有了自己的本命镜,而且镜辉强大,不输于她的。

夕霜祭出本命镜,又很快收拢了镜势,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刚才的专注远胜过前几次的练习,她有种感觉,日月花枝镜与她的身体无比契合,很快会发挥出更大的实力。

一见到甘望梅再次沉睡,她连忙快步走到弟子谱前,希望见到先前的光斑,然后可以随意查看其中的记载资料。

可是,她等了又等,弟子谱没有再发过光,仿佛先前看到的都是她臆想而出的幻觉。

怎么就看不到了!夕霜的双手渐渐握成拳,只是因为甘望梅清醒了一下,弟子谱就认定甘家家主的本位,而她失去了资格。

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再次得到弟子谱的认可!夕霜的目光在屋中上下左右地扫视,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

甘家只能有一个家主,不可并存。

她很快反应过来,弟子谱同时承认的家主绝对不会有两个。

假如当年甘望竹和甘望梅姐妹两人都获得了家主的资格,那么弟子谱会选择哪一个?她再次回到床榻边,一掌猛地拍打在了枕头边,要不是情绪克制住,这一掌的落下位置怕是还要再偏移几分。

夕霜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往外挤出话语: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猜想就认定谁对谁错,我可以等,真相永远不会改变,只会在终点揭开。

甘望梅当然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夕霜俯下头来,两人之间最多只有几寸的距离,她可以把甘望梅的样子看得深刻,看得刻骨。

先前来探望时,甘望梅昏迷中双眉紧皱,好似有太多放不下的担忧。

此时是双眉舒展,睡得再平和不过。

面对着这样坦然神情的人,夕霜屏住呼吸,甘望梅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话,对她格外放心,才会形成这样的表情吗?如果甘望梅当真做贼心虚,为什么会这样信任她,为什么!------------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恨她夕霜从屋中走出来,看到的是韩遂的背影,颀长而挺拔,听见开门的动静,韩遂转过来,眼眸深邃不见底,仿佛隔着一道门,门内的所有也瞒不过他。

她醒了一次。

夕霜轻声说道,认出了我,我又让她继续睡了。

韩遂没有做声,让她继续往下说,无须看只须听。

她醒的不是时候,一来没有复原,二来的确不合适。

夕霜越说越别扭,双手手指绞在一起,我用镜势的灵力,让她睡的。

她扣着脑袋,等了片刻,不见韩遂有所反应,撑不住抬起脸来,看到韩遂脸上淡淡的笑意。

她突然放声喝道:我重新把她弄睡着了,她本来可以醒的!韩遂掏了掏耳朵道: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能听见。

夕霜不知是气是恼,脖子都红了:她已经醒了,你听不懂吗,我又让她陷入沉睡的。

你刚才说了,醒得不是时候,况且按照她的个性,一旦苏醒,哪怕知道身体不行,还是会硬撑主事,你是为了她着想。

韩遂的语气很温和,和夕霜那种强烈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恨她!夕霜先是大喊了一声,随即变成喃喃自语道,我恨她……等你到了她的立场会发现,做这个家主本来就是讨嫌又招恨的。

家主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

更甚者,会为了更多人的利益,牺牲掉一部分人。

韩遂抬起手,落下时,掌心扣在夕霜的脑袋顶上,还揉了几下,不给她挣扎。

夕霜要躲避开这种对待孩子一般的抚触,她怎么闪躲,韩遂的手如影随形,根本甩不开。

大概是他掌心的温度恰到好处,夕霜本来焦躁的心情略微好转:你说得没错,我怀疑她偷走了我娘亲的本命镜。

不是偷,是抢走了!这个问题,我可没有办法回答你,只有等她醒过来。

你可以选择直接问她,刚才怎么没问?韩遂微微笑着,面对她瞪圆的眼睛。

她没有恢复,说不了话,身体也无法控制自如。

夕霜把甘望梅的状态全告诉了韩遂,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动她醒转过来,就是突然的……那你在屋子里没有动过什么吗?韩遂再次发问道。

我动了弟子谱,或者说是弟子谱主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夕霜没有隐瞒,反正也瞒不住,弟子谱发着光,我走过去查看,发现完全可行,它没有排斥我。

但是,我来不及细看,她就醒了。

然后弟子谱恢复了原样,不再听从你的要求。

韩遂抽回手,大拇指在下巴上搓了搓,说明你是有担当家主的条件,甘望梅要是无法胜任的情况下,弟子谱会选择你。

一旦她苏醒,她依旧是甘家家主。

这是好事,说明她离治愈伤病已经很近了。

可我要问弟子谱的是我娘亲的本命镜去哪里了!夕霜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知道我在弟子谱上见到了什么,我娘的本命镜标识还亮着,还亮着!那只说明一点!你娘的本命镜没有随着她的过世而消散,应该依然留存在世,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韩遂把夕霜说的话认真想了一下,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娘亲的本命镜还亮着?我特意去追查此事,怎么会看错!夕霜自打第一次在甘家看到傀儡镜,就产生了好奇和怀疑,甘望梅可以操控傀儡镜,又刻意收藏,肯定有她独门的手法。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你娘亲死之前,本命镜被他人占为己有,非但如此,这本命镜还没有排斥那个人,至少排斥反应不大。

韩遂和夕霜心中所想是一致的,只是这个结果让人有些难以承受,本命镜在甘望梅的体内。

我没有看出来甘望梅的体内有两面本命镜,或者是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

要是早些发现疑窦,夕霜肯定会留心多多观察,她毕竟是镜师,辨别的能力比一般修灵者要强,不行,我要回去!韩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回去哪里?趁着甘望梅昏迷不醒,我要去看看她体内的本命镜到底是怎么回事!夕霜要挣脱开韩遂的阻拦,你放开我,放开!不能去,眼下她修为损伤,无法自控。

你要是强行查看只会有两种结果,你被她的本命镜反噬受伤,或者是她的伤势加重甚至死亡。

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韩遂放缓了语速,你听我的劝,这件事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不差在一时,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查明我娘亲的死因,我不会后悔。

夕霜另只手突然祭出日月花枝镜,预备要攻击韩遂一个措手不防。

韩遂似乎早有准备,正面接下攻势,依旧牢牢抓住夕霜的胳膊。

他的脸色沉下来:你才刚有了本命镜,有不知天高地厚。

回头我要是放了你去,你在甘望梅口中问不出想要的答案,是不是也打算给她来一下重击!我不会随意伤人的。

夕霜正要申辩,韩遂平视与她最有默契,如今怎么连她的心思都会胡乱猜测。

她要是打算对甘望梅动手,根本不用等到这一天。

我突然开始怀疑,阿茶把日月花枝镜给了你,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

韩遂猛地往回抽身,随即胳膊往胸口一抱,仰着下巴道,我不拦着你,你尽管去,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夕霜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思虑时间,扭头往外冲,差点一头撞在了谢安在的身上:你怎么过来了!这人的存在感降低,也不知在一旁听了多久。

夕霜心里不痛苦,又不愿意冲着韩遂发火,对待谢安在的态度有些不善,声音也比往常太高了不少。

谢安在的脸色雪白如纸,嘴唇是哆嗦的。

夕霜看一眼,知道他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顾不得要发脾气,连忙先救眼前人。

她双手把人勉强搀扶住,口中唤道:韩遂,快来帮忙看看,他是怎么了!韩遂扶住了谢安在的另一边,发现谢安在的嘴唇一直在动,应该是想对他们说什么,是什么限制住了他说话的能力,非但无法开口,神情还越来越痛苦。

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夕霜不解地问道,他是不是回谢家的时候就受了伤,你们什么都不给我说,什么都不说!他的确是在谢家受了伤,虽然伤不轻,可也绝对不会是这副样子。

韩遂瞪了夕霜一眼,刚才不是还说要去查陈年旧事的,原来还知道孰轻孰重,你方才也看到他好好的,能走动能说话,况且他一直担心受伤的事会影响你,再三拜托我不要说的。

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夕霜大概是知道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位置,双手对准了按下去,要去查探是否本命镜本源收到了挫伤。

她这一按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原先安置的位置空空的,长命富贵镜不见了。

他的本命镜受损,所以才会受伤。

韩遂当时是查验过谢安在的伤势,也确定本命镜有些裂痕,依然本身灵力能够修补得回来,他说收到其他地方去了,你别着急。

夕霜联想到方才的一些猜测,后背全是冷汗,凉飕飕的:那我再找找,再找找。

她抬起头去看谢安在,发现他的状况愈发糟糕,但是人依旧清醒,并没有完全丧失意志,你的本命镜呢,你的长命富贵镜呢!在这里!韩遂刚要帮衬谢安在一把,发现他的后脖颈处,镜辉一闪,长命富贵镜缓缓从体内现身,怎么伤势越来越重了!夕霜连忙松开谢安在的手,绕到了他的身后,长命富贵镜按照韩遂的说法,在阵法被困的时候遇袭,边角稍有损伤。

这点伤要是落在韩遂身上不算什么,休养个三五天就完全无恙了。

对谢安在来说,算是不轻的伤势,然而此时此刻的长命富贵镜,镜体至少有一半呈现出了龟裂的势头,要知道一旦完全裂开,再要修补起来,非但对修灵者本体损伤极大,还需要有镜师消耗大量的灵力来修补,期间更需要大量珍稀的素材,绝非一蹴而就。

不知道为什么,在夕霜的眼中,她想到了被苏盏茶攻击后的那面傀儡镜,似乎那龟裂的痕迹也和眼前的这一面一模一样。

谢安在的本命镜本来就只剩下半面长命富贵镜,夕霜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谢安在体内的本命镜曾经被人刻意地篡改过,从最普通的成色,一下子上升成为寂望平原三大宝镜中的长命富贵镜。

就在错以为伪装的镜体会自行剥落时,长命富贵镜却认同了谢安在,于是他的本命镜也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一半是普通资质的本命镜,另一半是长命富贵镜。

夕霜要看清楚,出现问题的到底是哪一半,镜体龟裂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她的眼力几乎都有些跟随不上来。

等她好不容易确认出问题的是普通的那一半,稍微安心了下,越是资质普通,要修复起来也越简单利落地多。

你看!随着韩遂的一声喝声,谢安在体内腾空而出的本命镜再次出现了出人意料的变化,留下的半面完好无损的镜体,显示出了别样的影像。

夕霜就差抬手用力地去揉眼睛了,她看到了什么,她到底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在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之中镶嵌着一幅画轴。

这幅画轴正是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无凝烟所在。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凭空消失我是不是眼花了?夕霜喃喃问道,问身边的韩遂,为什么他的本命镜中有无凝烟?你没有眼花。

韩遂经过这一系列的接触,已经获知,无凝烟外表看似一幅可大可小的画轴,实则是一个结界中另存的空间。

无论画轴的大小,实则并不会影响到结界的大小,这才有了一次一次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法把修灵者圈进去折腾的过程。

就连影兽这样强大的灵物,还不是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因此韩遂可以肯定,无凝烟是更高明的修灵者留在谢家的,绝非谢怀宇能够炼化而出的宝器。

要是我没眼花,那么我看到的说明什么?夕霜问出这个问题时,双手禁不住发抖,答案呼之欲出,她有些不敢去面对。

说明我们到了谢家找不到谢怀宇,也找不到其余的三只影兽,甚至说谢家基本见不到活人了,谢怀宇恐怕是带着这些直接进驻了无凝烟的结界之中,至于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画轴的下落不明是因为谢怀宇将其藏在了谢安在的本命镜中。

韩遂的语速越说越快,大事不好!夕霜的反应能力很强,一下子就知道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

谢安在的本命镜尽管属于寂望平原的三大宝镜之一,毕竟谢安在本身的修为有限,镜体快要装载不下无凝烟的容量,他的身体因此负荷过大,才显出濒死的状况。

与此同时,韩遂双手从身后架住了谢安在,来不及给夕霜任何的解释,两人同时腾空而起,比平时遁形的速度更快。

夕霜本能地抬起头来,随着韩遂的行进速度往高空眺望。

若非她有了日月花枝镜傍身,这会儿恐怕是什么也看不见了,有了加持,她眯着眼还能看个大概。

突然高空上的那个点,爆发出慑人的光芒,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炸开了。

千万不要是谢安在的本命镜炸了,否则他活不长久。

夕霜要想上去帮忙,可她没有飞行的能力,说时迟那时快,水魄骤然现身,不用她多说一个字,身形放大,掠身飞到她的脚底,夕霜只一步踏上它的后背,水魄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那个炸开的光点笔直而冲了上去。

夕霜来不及收住嘴里发出的一声尖叫,水魄的速度太快了,她只能够用双手紧紧抱住了它的羽翎,在耳边的已经不止是风声,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失聪了,在受到惊吓的下一刻,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

水魄飞得实则很稳,而且目标明确。

夕霜很快见到有两个黑点从更高的位置落了下来,虽然眼睛不能够捕捉,但是她心里很清楚,那是韩遂和谢安在两个人。

她要去救人,她必须要去救人!水魄与她心意相通,飞行地速度更快,迎着黑点而上。

只短短刹那,已经再次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在这种情况之下,夕霜大致能够看出人形和面孔。

她猛地意识到,或许可以救人,但是水魄的力量无法承受住三个人,如果二者选其一,她只能救一个的话,她应该救谁?幸好这样艰难的问题没有困扰住她太久,金瑶从夕霜身体的另一侧飞出,尽管是悬挂在半空中,金瑶四蹄之下仿佛踩着云彩,看起来不紧不慢的样子,依然能够顺利跟住了他们的上升速度。

夕霜命令金瑶去救韩遂,而她使劲全力要护住谢安在。

只有谢安在无事,才能够搞清楚无凝烟的画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没有丝毫地怀疑两人已经遭遇不测,坚定地认准了,她可以救人,她来得及救人,她还有时间!金瑶在半空中得到夕霜的指令,自如地转身,冲着韩遂的方向而去。

夕霜仿佛是吃了半颗定心丸,暂且松开这一边,主力营救谢安在而去。

她的双手紧紧扣在水魄背上,说不慌张是假的,韩遂那样的本事,却没有回应她,只能说明是受了伤。

受了多重的伤,到什么程度,她完全不得知,实则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当事儿却感觉到无比地漫长,时间被放大了无数倍,让她几乎看不到头。

慢也有慢的好处,夕霜不会和谢安在擦身而过,失手救不得。

近了,近了!夕霜努力地腾出一只手,向着谢安在掉落的方向伸直。

她和水魄的默契完全提现出来,不用说一个字,水魄也知道她要求做到的,俯冲折转侧身。

夕霜再一次被悬挂在了半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她没有再大惊小怪地喊叫,心里头在计算着两人相差的距离。

终于,在刹那间,夕霜碰触到了谢安在的手指,她不管不顾地又往前扑了半尺,手指精准无比地扣住了谢安在的手腕。

他下坠的力道太大,加上身体本身的重量,水魄的承重一下子吃紧。

夕霜知道两人一起又猛地往下直坠,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松开一根手指,咬着牙,等到水魄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速度与角度,形成一个比较平缓的下落姿态。

夕霜这才敢去看手中拉扯着的谢安在,见他半边脸出现焦黑色,应该是刚才那个光斑爆裂被灼伤的。

谢安在双眸紧紧闭着,夕霜没有办法开口去喊,她手中碰触到的谢安在,皮肤是冰凉冰凉的。

一直到水魄最终还算平稳地落地,两只爪子没有力气抓牢地面,身子一侧,夕霜连带着谢安在一起,几乎在地上滚出老长一段,才停了下来。

夕霜来不及喘口气,翻身而起,立刻去检查谢安在的伤势。

谢安在还活着,呼吸微弱,至少性命无忧。

夕霜抬起头来,再去看金瑶有没有把韩遂带下来。

她愣在原地,无论是抬头看,还是放眼平视,她的视线中哪里有金瑶,哪里有韩遂。

这一人一兽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不见了!金瑶呢!韩遂呢!夕霜声音嘶哑地喊道,在场的除了水魄跌跌撞撞站起来,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她连滚带爬地扑向水魄身边,你有没有看到韩遂,有没有看到他们!水魄抖了抖翅膀上凌乱的羽翎,扭头四下张望。

夕霜看不到的,它没有道理能够看到,脖子挺了挺,它预备再次飞起来,从高空查看行踪。

然而水魄扑闪着翅膀,双脚刚刚离地,又因为脱力,再次掉落下来,要不是它本身没有高飞,肯定摔得不轻。

夕霜不能再要求水魄飞行,它刚才已经使出了全部的气力,需要一定的时间休养,这种时候逼迫灵物,只会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

水魄,你别动,别飞,先休息一下。

你帮我照看一下他。

夕霜分了一缕镜势出来,罩在谢安在的身上,他的样子固然看起来有些浪费,在她用最快手法的检查后发现,他受的伤不重,只有些皮外伤,昏迷不醒的原因多半是受到了震荡冲击,稍微调养一下无恙。

谢安在尚且安好,为什么韩遂反而不见了!夕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晕目眩的,暂时有些分辨不清楚方向,哪里是东西,哪里是南北。

就算分得清楚又如何,她该往哪个方向去寻找韩遂的下落。

经过刚才半空中特别放慢的速度,夕霜反应过来,她能够顺利救下谢安在是因为水魄在她的身边,水魄给予她眼睛加持,让她在急速下坠的速度中,能够看清楚谢安在的位置,而并非是时间当真变得慢了。

如果,这只是水魄的本事,那么金瑶未必可以。

没有减速的金瑶,是没有救到韩遂吗!不对不对,就算没有救到韩遂,金瑶自身没有遇到危险,它又去了哪里!夕霜才往前走了几步,水铺上来用嘴巴叼住了她的衣角,不让她再继续往前行。

夕霜侧转过头来,疲惫而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没事的,我总要去找韩遂的,对不对?他这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水魄还是紧咬住衣角不放,夕霜想和它交流,发现水魄灵力损耗过大,没有办法说出人言,她知道水魄肯定是想提醒她什么,而且是很关键的,她并未曾发现的点。

于是,她耐下性子来再次问道:或许韩遂就在我们身边,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们却看不见。

话说到这里,夕霜想起韩遂说过的,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其他三只影兽藏匿了身形,哪怕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谢安在的本事,也是她着恨的地方。

说完话,水魄松开了嘴,一双眼先是盯着夕霜看了会儿,又把视线转移,停留在了仰面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谢安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韩遂和金瑶的下落与他有关?夕霜的脑子动得快,水魄一贯聪明,不会做毫无根据的事,每一个动作都是线索。

水魄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没有要阻拦她进行下一步的意思,可见是夕霜的猜测准确了。

韩遂和金瑶的下落与谢安在有关。

可是,谢安在从她把人救到之前,已经昏迷不醒了,她不相信谢安在会当着她的面做什么手脚,她却视而不见。

更何况谢安在本身值得信任,她没有怀疑的必要。

等一下,等一下!夕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向着谢安在扑了过去,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在出事之前,她看到了无凝烟的画轴,她明明看到了那幅该死的画轴。

怎么韩遂不见了,金瑶不见了,连带着画轴也不见了!谢安在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被她很轻易地翻转过身,露出被烧焦的半边衣衫,露出的肩膀,还有一个印记,一个夕霜不曾见到过的印记。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片死地印记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像是个天然的太极,半个巴掌大小,颜色比皮肤略深。

夕霜有种直觉,这个印记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谢安在的半边被烧灼伤,衣衫焦黑,外皮受损,只有这块印记的位置毫无损伤,看起来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夕霜大致能够确定,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无凝烟藏于谢安在的本命镜之中。

修灵者皆知,本命镜隐在体内,只有本尊方可调动。

除非对方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乃至药物。

谢安在的本命镜刚才灵光一闪后,再次不见。

应该是他受伤后,自觉回到原位,那么画轴呢!夕霜的手犹疑了一下,坚定地把手掌按向谢安在肩膀上的印记,她耳边应该是听到水魄的鸣叫。

没有等她回头去看水魄怎么了,眼前一黑,又是一亮,那种感觉最多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可她面对的所有完全改变了。

眼前是贫瘠荒芜的景色,曾经青山绿水的地方,被什么吸取一空,剩下的是行将枯槁的空壳子。

夕霜不用多想,立刻判断出,她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这里正是无凝烟。

那个被影兽糟践到快要崩塌的地方。

与她前一次离开时,完全没有生气不同。

眼前的地上,有很淡的绿色,仿佛是浩劫之后,重新开始生长的生命力。

是因为无凝烟的画轴,曾经在谢家吞噬了不少所谓新入门的谢家弟子,补充了少量的灵气入内,才能够循环而生,不至于真正成为一片死地吗?夕霜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出几步,地面硬实,没有陷阱,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

她再要迈前一步,衣角又被拉扯住,那种熟悉的感觉,夕霜一转头,果然水魄收拢着翅膀跟在身后。

她心口一松,仿佛是见到了最可靠的援兵:你怎么跟着进来了,这里很是危险的。

水魄轻轻扇动翅膀,它的身形比先前稳当了一些,损耗的灵力正在缓缓补充回来。

夕霜吸了口气道:这里比先前要好了一点,否则你根本没有办法恢复分毫。

这种好转是用无辜修灵者的性命血肉换来的,夕霜只要想到这里,全身连带着不舒服起来。

她的手碰触到谢安在身上的印记,自然地进到无凝烟之中,那么韩遂和金瑶,会不会也是这样进来的。

这是两者当着她的面,无故失踪最合理的解释。

水魄,我们要找到他们,带他们出去的。

夕霜有个念头,韩遂应该是受了伤,否则的话,只是这样一个结界,困不住他。

紧接着,还有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呈现出来。

凭借相同的渠道进来,为什么她看不到韩遂和金瑶?要知道无凝烟的时间概念和外头向来要相差很多很多,在外面短短的几个时辰,无意中闯入的人则已经在里面被困住十几天,甚至更加长久。

她和韩遂先后掉进来,从外面来算最多是一炷香的时间,在无凝烟里可能是三五天过去了。

还有,其他的三只影兽是否同样在这里,金瑶和血亲有没有感应,它们一家是否团聚了!水魄,这里的危险到底有多大,你可知晓?夕霜向着水魄伸出手臂,水魄正在努力控制住自己身形的大小,勉勉强强恢复成最合适的样子,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水魄的两只爪子落下,很轻很轻,夕霜隔着衣衫能够轻易地察觉到,她微微侧过头来笑了笑道:你看,就算有再大的危险,我至少不是一个人。

眼前是什么情况,夕霜一无所知,她只有往前走,去寻找韩遂和金瑶的线索,才能安心。

危险不算什么,要是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才更会后悔。

水魄虽然口不能言,还是用嘴巴在她的发鬓处磨了磨,表示愿意跟随于她,不离不弃。

我觉着我的运气真好。

夕霜边走边大声地说着话,权当是给自己壮胆。

否则这鬼地方,阴测测的,也不知道前头有什么在等着她,一个不留神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总要让自己不多想才好,当时我把你带回铺子里,韩遂就来了。

要是他执意要带走你,我也无话可说,你也知道,我很弱的,实话说是养不了你这样的灵物。

也是韩遂告诉她,水魄是由镜川之底的残魄成年累月积攒凝结而出的灵物,机缘巧合才会被她无意中带回。

我应该是在镜泊湖边遇到了你,难道说镜泊湖当真是镜川的一部分吗?夕霜没有方向,只朝着能够看得见前方的路在摸索着走,渐渐的,她发现视野开阔了许多,应该是选择的方向不错,那种荒芜贫瘠的现象渐渐改善,甚至路边能够看到矮树丛。

水魄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这一点,连它自己也记不得了,本来就是残魄,哪里会记得面面俱到。

可它清楚的是,夕霜的说法不对。

无论强弱,它选择的饲主始终是夕霜,绝对不会是其他人,有些事是命数安排好的,谁也无法阻拦。

夕霜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水魄差点没抓牢摔出去,被她抬胳膊一挡,才反应过来。

眼前不远处,有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

兽类的感官敏锐,应该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正调转脑袋,冲着这边方向细看。

差一点以为见到的是金瑶,夕霜激动地嘴巴张开了,又勉强暂停住了。

这只影兽不是金瑶,尽管身形模样和金瑶很是相像,然而稍微比较一下就可以知道,这只要比金瑶大了一圈。

短短离开的时间,金瑶没有可能长这么快。

认定不是金瑶,情况更加微妙。

夕霜估摸着,这是两只成年影兽生下的第一只,血缘上来说的话就是金瑶的哥哥。

虽说是两兄妹,当哥哥的绝对没有妹妹的好脾气,认准了夕霜所站的位置,飞快地一头跑着撞了过来。

夕霜拼命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惨叫声。

影兽看到她做出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这只影兽饿了,修灵者的镜魄和灵气都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夕霜跑得快,水魄开始给她加持,用力抓紧她的肩膀,再扇动翅膀。

夕霜双脚几乎是离开了地面,身体变得轻盈,逃跑的速度何止快了一倍,短短时间就把那只觅食的影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水魄很聪明地把夕霜放在隐秘的位置,前面有一片矮树林,哪怕等会儿影兽追赶过来,视野受限也不能很快发现她的藏身之所。

夕霜按住心口,刚才那一通跑,当真是为了保住小命。

要救韩遂,必须先保证自己不死。

可她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对方有三只,而她只有水魄一个帮手。

一旦正面交锋,她必然会败下阵来,到时候秦云行的归宿就是她的写照。

水魄放开夕霜,飞到更高的位置,打算替她望风。

四周的树木基本长不到一人高,最大的优点是视野开阔,最大的缺点是,要藏起自己也没那么容易。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它在做什么?夕霜好不容易安抚了心跳,才小小声地问道,那只影兽在发现我之前,分明是在吃草。

影兽以灵气为食,怎么会去吃地上的草!夕霜当真以为是自己慌乱之下看走眼了,转念一想,要是影兽产生了变化,当真可以吃草吃花,对于修灵者而言,岂非要友善得多,至少不用担心它们会冒充对方心里藏得最深的那个人,更不用惊惶自己会沦为食物。

不知道三只影兽的胃口大不大,我看这里的植被生长速度不快,要是食量惊人,即便是好现象也维持不了多久。

让影兽去吃草,原来就是逆天的操作。

尽管看起来很了不起,可越是逆天越是容易被反噬。

想到这里,夕霜经不住抬起来看了看停在头顶一侧的水魄,你可有看到什么?是不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刚才追得这么凶,难道是耐力不够,才追了多久,就直接放弃了?水魄本来以为至少还有一场恶战,已经打算拼尽全力了。

谁知道对方雷声大雨点小的,尽管追上来的瞬间很凶猛,结果他们轻易地就把它给甩掉了。

夕霜能够听到沙沙声,她很快分辨出来,有什么在接近过来。

对方移动的速度极快,身体擦着那些矮树林,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难道说,在这方小小的结界中,影兽还有其他的天敌?等沙沙声越来越接近,夕霜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用力一指,突然她被完全展开双翼的水魄迎面扑倒在了地上。

摔得又重又疼,夕霜龇牙咧嘴地差点就站不起来了。

在她挣扎第二下的时候,有什么与她擦身而过,夕霜下意识要去拽住对方,抓到线索,被水魄俯身下来,用力在她的手背上重重地啄了一下,让她长些记性,不能见到什么都要碰触,很多看起来无害的兽类,全身都是毒。

万一沾染上了,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那飞跑着的身影,明显是冲着影兽去的,刚才夕霜惊鸿一瞥,看着奔跑的身形也不小,这会儿与影兽站在一处,显得十分稚嫩娇小。

而夕霜的心脏再次被钓到了嗓子眼边上,要是刚才差点看错,把一只大影兽看成金瑶的话,那么这会儿出现的不是金瑶又是什么!金瑶要是平安无事,韩遂同样应该如此。

夕霜随便默不作声的,嘴角从下垂慢慢向上扬起,金瑶在这里,韩遂必定离得不远。

只是她这会儿若现身去见金瑶,谁知道另外的兄长姐妹会如何看待与她?这不是夕霜愿意看到一幕场景,她既然是金瑶的饲主,必须要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灵物,只要她不死,灵物就不能死。

------------第二百三十章 伤害有多大夕霜咬着牙,愣是不让自己出声呼唤金瑶,她眼睁睁地看着金瑶与兄长一起,头挨着头离开,水魄能够感应她的心声,非但没有催促,反而很理解她的行为代表了什么。

能够看到重要的灵物还好好活着,对夕霜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福报。

我们去找韩遂,必须要快。

夕霜估算着两只影兽走得远了,不会听见她的声音才开口说话。

水魄的情况不稳定,无法直接交流,她生怕只用感应的话,水魄无法完全接收到,索性开口把话说清楚,我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他暂时是无法离开这里了,为什么?这么艰涩的问题,水魄那里能够回答得出来,它只负责跟在夕霜身边,听从她的调遣。

镜师的本命镜是能够做不少特殊功效的,夕霜这会儿可不敢没头没脑地瞎跑。

她祭出本命镜,明亮的镜辉从她身后反射过来,照得四周灯火通明一般。

她需要本命镜的指引,需要线索,哪怕只是一点点。

本命镜的镜辉在普照四周后,慢慢收拢起来,最终形成了一条线。

线不直,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夕霜的双脚稍停片刻,很快就追了上去。

这是她的本命镜,她的日月花枝镜,要是连镜主也不信任自己的本命镜,那么一条修灵路至此也算到头了。

谁要害人都可能,只有自己的本命镜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本命镜照映而出的那条线,走得很快,夕霜已经是撒开双腿往前跑了,要不是有个水魄能够帮忙,她大概早在半柱香之前,就把那么重要的线索给给丢了。

那条线走得太长,夕霜皱了皱眉,怀疑它指的方向当真是她需要找的那个人吗?她明明没有开过头,提过醒。

除非是她的本命镜基本算是与她合体了,这样一来,不用提醒,她想的就是本命镜想的,她要做的就是本命镜做的。

线头总算是停了下来,在原地有些顽皮地画了个圈,地上全是这条线带出来的灵力碎屑,撒得到处不算,回头要是把影兽重新给吸引过来,她刚才所住的努力岂非都打了水漂!夕霜二话不说,一步上前,踏在了那个圈圈之内。

线头扬起最前端的一尺有余,仿佛很有灵气地在观察着夕霜,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韩遂是不是就在附近!夕霜脑海中反复出现这个问题,有时候在寻找的时候,心里压力没有这么大,眼见着水落石出的,夕霜开始有所担忧,为什么看起来这里根本不像是能够藏人的好去处?结界,附近肯定有一道结界,她的修为限制了她的能力,她只能加以猜测,而并非真正地看见。

日月花枝镜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焦虑的心事,从她的后背脱开,缓缓上升,方才已经很明媚的镜光,再次调整改变,光源猛地暴涨,夕霜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双眼,连水魄也知道用翅膀把脑袋盖得严实。

我看到了什么!夕霜感应到光源一闪而过,用力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这样,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日月花枝镜发出的晶光好像被什么反射了过来,夕霜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看清楚,可强烈的光线,让她误以为自己的眼睛都要被灼伤了。

她不甘心放弃,索性用手捂着双眼往前走,她知道必然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就在不远处。

耳畔听到了水魄的声音,水魄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不要担心,往前走,我会指引你。

夕霜在没有睁开眼睛的情况下,看到了前面的路。

她没有一步耽搁,径直沿着光源一直走。

这段路不长,可她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直到看见一个透明的半圆形把什么罩在里面?夕霜再次听到水魄的声音:你把本命镜收起来,眼睛就能看见了。

夕霜猛地反应过来,这强烈的光源一多半是因为日月花枝镜才发出的。

刚才需要光源的指引,这会儿已经找到了目标,自然是不需要了。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日月花枝镜收回了体内,一颗心跳得太快,差点快要透不过气来,不知为什么她会这样紧张,明明她并没有在周围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日月花枝镜一旦回到身体里,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刺目的光线。

夕霜苦笑了一下,她要是早一点得到水魄的提醒,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狼狈?不过这是找到根源最好的办法,她走近那个半圆体,没有了光线的阻拦,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象。

韩遂无比安静地平躺在里面,手脚自然地摊开着,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夕霜只差整个人扑到那个罩子上面,要不是水魄突然现身用翅膀紧紧地把她挡住,她应该已经扑了上去。

你疯了吗!这个是可以乱碰的吗!水魄着恼地什么也顾不上,对着她大喊大叫,两只翅膀比任何时间都强而有力。

夕霜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两下,明明看起来这么柔软的羽毛,为什么坚硬地像金石一样:水魄,你是不是又再次进阶了?就在这里,在这个结界里。

水魄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本来疯狂吸收所有进入结界的无凝烟,这会儿情势逆转。

从夕霜带着水魄进来的最初开始,水魄已经感觉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四面八方冲击到它的身体里。

这才是它刚才无法开口说话,没有和夕霜交流的原因所在。

并非它脱力而是吸收的灵力太大,它又不敢拼命地吸收,要全神贯注地把握好那个分寸,生怕原有的这个身体受不了,因此而爆裂开。

它必须要留着性命,来保护夕霜,保护饲主吗,而不是一味的强大自己。

这里非但没有吸收掉水魄的灵气,反而让它又进阶了。

夕霜没有感同身受,或许是体质的不同,这里的条件对灵物特别有力,想一想也对,影兽同样也是灵物,那么影兽在这里,应该也会再次进阶。

她想到刚才见着的金瑶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的体型,很快的确定了这一点。

我看你没有动静,所以我不敢说,生怕你又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水魄没有解释的机会,因为夕霜的表情告诉它,什么都不用解释,她很信任水魄,只要是水魄说的,全部可以相信,这一点让水魄信心大增。

自己的饲主对自己完全地信任,对于灵物来说,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这个姐姐变得奇怪了,所以在没有分辨出防护罩到底什么情况前,最好不要碰触。

我们近距离,观察一下就好。

夕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刚才她有些失控,是因为骤然间见到了韩遂,又不知他生死,心中焦急,又有些欢喜,她连声道:我保证,我保证不会碰到。

对,你不要碰,我可以让你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象,你站得再远一点也没有关系。

水魄用翅膀点了一个位置,夕霜一看差点没笑出来。

这里离防护罩至少有十尺以上,就算她眼力也不错,真的能够看清楚里面的韩遂吗?可偏偏水魄还真的做到了,夕霜非但能够看到罩子里的韩遂,连韩遂平躺着的身体底下每一根草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水魄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或许灵物进阶以后的信能力并非她目前的修为所能想象。

这一点对她来说绝对是好事,所以她没有任何的排斥,就站在水魄指引她的那个地方,这应该是水魄感觉到最为安全的地方。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能够看得到韩遂,看得到他胸口,很微微的起伏,说明他还活着。

韩遂还活着,夕霜的一颗心又开始砰砰地乱跳起来,韩遂还活着,这绝对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你再仔细看看。

水魄的声音非但是紧张的,而且带着一点儿惊恐的样子,让夕霜有些奇怪。

难道说水魄还看到了其他,她暂时没有看到的,针对韩遂的伤害。

夕霜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眼力果然再次上升了一个境界,非但能够看清楚韩遂,看清楚他平躺的草地,还能够看到从草地上升起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的像菌丝一样的东西,牢牢地缠在了韩遂的身上。

她甚至能够看到,菌丝的每一个触角尖锐地刺进了韩遂的皮肤之中,从他的额头、脸颊、脖子,一直到被衣物所掩盖的身体每一个部位。

韩遂的表情也不是完全的平静,那种说不出来的痛苦,让看清楚以后的夕霜只感到了揪心。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在做什么,在对他做什么!夕霜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它们在吸收韩遂的灵力对不对!我想是这样的。

水魄肯定了夕霜的猜测,韩遂的修为实在太高,这种吸取,虽然看起来很残忍,但是因为韩遂体内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运转生成,所以,应该还能够坚持一段时间。

水魄的话虽然说得很在理,可夕霜没有办法再继续冷静地听下去。

韩遂体内源源不断地生成灵力,然后又被这些红色的菌丝,以这种贪婪而丑陋的方法吸走。

与其说是菌丝在吸取韩遂的灵力,不如说整个无凝烟可能都在凭借着韩遂身上的灵力,而坚固着根基。

她一路走过来,看到的那些重新生长起来的青青草色,也是用韩遂的灵力培养而出。

韩遂用一个人的生命力养活了整个无凝烟的结界,包括让水魄进阶的能力。

这样来说,对一个修灵者的伤害有多大?韩遂此时此刻有多痛苦,夕霜不能想象。

她甚至都不知道结界内外时间的换算,她晚进来的这点时间,韩遂在这里已经受了多久,这样生不如死的痛楚。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根稻草夕霜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答应水魄不去碰那个防护罩的诺言,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日月花枝镜因为她无法平息的情绪,自觉地从身体里重新现身,沿着夕霜缓缓上升的手势,悬空挪移到了防护罩的上空,镜光直射向了防护罩。

这是夕霜,目前唯一想到可以为韩遂做的。

她要把这个罩子破坏了,她要把人解救出来。

水魄反应过来,再要阻拦她来不及,夕霜根本是无畏向前,丝毫没有考虑过,要是那个防护罩会伤害她的后果。

她的眼里只能看到韩遂,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日月花枝镜再次现身,夕霜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迫切自己的本命镜,要是没有这个,她救人根本是无稽之谈。

镜辉被她的心性催动,光芒四射,水魄低飞跟在她身后,用翅膀盖住了眼睛。

防护罩在这样强盛的镜势之下,仿佛是冰雪遇到艳阳,慢慢地从顶端开始融化。

夕霜一见有效,更加不停地催动体内灵力运转,全部送向本命镜,让它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成效。

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水魄不知夕霜能不能听见这句警告,日月花枝镜的镜光宛如一场小型的流星雨,耳边听到噼噼啪啪作响,防护罩融化的速度更快,而夕霜的样子也开始不对劲。

水魄眼见着她快要站不住,还死死咬住嘴唇,一分不肯退后,又急又怒,这样子太胡来了。

纵是韩遂在这里,也会说出相同的话。

难道就一个人就要消耗走另一个人的生命力不成!防护罩融化到夕霜腰部以下的位置,她没有时间去等,迈开腿直接跨了进去,快步走到了韩遂的身前。

她看着刺目的红色菌丝,无论是谁要迫害韩遂,今天是不可能在她面前如愿了。

日月花枝镜被折转过方向,镜光再次产生变化,没有刚才那么明亮,却是形成了一层光雾。

光雾被拉扯成适合的大小,缓缓下沉,把韩遂整个人包裹在了里面。

水魄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它哪里会看不出,夕霜为了救人,这是什么也不要了。

它悬空不前,看着夕霜后脑勺有一小簇头发瞬间转变成了白色。

这样预示崩塌的先兆,也没有办法放缓她的脚步。

韩遂,我来救你了,你醒过来。

夕霜低声说道,她已经没有力气高声呼喊,幸而两个人离得近,她不需要其他人听到,只要韩遂一个人就好。

光雾看似平静,实则隐隐波动,无数的光弧在与菌丝做出斗争。

夕霜的喉底发甜,张开嘴,一道血箭尽数喷在了光雾之上。

方才乳白色的光雾,被鲜血浸染出瑰丽的红色,把菌丝的颜色完全给压制了下去。

平躺不动的韩遂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先看到水魄微微煽动翅膀,悬在他的上空,锐利的眼仿佛在审视着他是否还活着。

他勉强一笑道:你既然在这里,夕霜肯定也在,怎么没见到她?你对她做了什么!水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它用力扑闪翅膀,卷起的旋风对准韩遂的脸面而去。

韩遂一旦清醒过来,哪里会把水魄的这点攻击放在眼中,随手拂过,很快坐起身来:你不可能和夕霜分隔开的,她人呢?你不是韩遂,你是假冒的!水魄不管是不是韩遂的对手,再次飞扑而上,长鸣不断。

韩遂见它这样蛮缠,索性快手抓住了它的一只翅膀。

水魄是飞禽的模样,翅膀被人握住,哪里还能飞起,顿时头角倒挂,一双利爪在半空无力地蹬踏,哪里能够碰得到对方分毫。

韩遂没要和它动气的意思,侧过头来看着水魄:我说你是怎么回事,问你夕霜人呢,你和我闹什么脾气?水魄刚才愤愤难平,才会喊出韩遂是假冒的这句话。

实则它很清楚,韩遂就是韩遂,夕霜又怎么可能会看错:她在你身后,就在那里,你看不见吗!在我身后?韩遂自然不会伤到水魄,手一松,把它就势挥了出去,转身去找寻夕霜的身影,她是受了伤还是什么,看把你着急的。

无妨的,有我在呢。

水魄的身形在半空趔趄着翻了几个滚,重新稳住了才跟着飞上去:她不是受伤,是为了救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韩遂自然是看到合身伏在地上的夕霜,她后脑勺的头发有一簇白色,看着很是碍眼。

他缓缓蹲下在她跟前,手掌按住她的后背心,当是回答水魄的话:我还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好像是和谢安在在一处的,他人呢?水魄收拢起翅膀,蹲在了韩遂的身边,看着他没有问缘由就把灵力输给了夕霜,那些到了鸟嘴边的骂人话,这会儿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韩遂表明不知情,夕霜哪怕牺牲自己要救人,也不能怪罪他的。

水魄安静下来,等着韩遂的下一步举动。

韩遂深知夕霜的体质,不敢一下子给她太多灵力,只能用缓慢的速度,不断地输入:她已经有了日月花枝镜,照理来说不会伤得这样重。

你们和人动手了?没,没动手,她就是为了救你。

水魄连说带比划地把先前发生的都给韩遂说了,它始终是跟在夕霜身边的,看清楚韩遂要把出问题的谢安在带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谢安在身上炸裂,两人一起受伤。

夕霜把谢安在救下,而金瑶主动要求去救的韩遂,一人一兽从眼皮子底下失踪,再见到时,就是身处无凝烟之中。

金瑶一副完全忘记的样子,而韩遂被红色的菌丝束缚在防护罩中,夕霜只能出手。

水魄的语速极快,韩遂当然能够听明白。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夕霜的后背心,水魄一口气说完,见他也没个反应,不免又着急起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韩遂说得很自然,夕霜饲养的灵物,不会骗我的。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中间那一段,我想不起来了?我完全不记得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你说有一种红色的菌丝在源源不断地吸取我的灵力,供养此处。

我这会儿一点感觉没有,好似只是就地睡了一觉。

你是说,你被吸走了这么多的灵力也没有感觉!水魄说什么也不信,它和夕霜一起是亲眼目睹的,韩遂被菌丝吸取地奄奄一息,否则夕霜不会记得火上浇油一般,你再试试,有哪里不得劲吗?哪里都很好,所以我才奇怪。

依照水魄的话来分析,受伤很重的人明明应该是韩遂,怎么他没事人一样,反而是救人的夕霜人事不省,这些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把夕霜酒醒再问问,别是你疏漏了什么,没有说清楚才会这样。

水魄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说的简单扼要,哪里不对了!韩遂腾出另一只手来,准确地摸了摸水魄的脑袋,低声笑道:夕霜把你捡回去,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知道你一直是护着她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你做得很好了。

水魄刚才一副怒气冲冲的喷火模样,被韩遂的手掌一摸再一夸,整只鸟石化了,不动不吱声了,乖巧地任由韩遂把它脑袋上生气翘起来的羽毛给捋平了。

我相信你的话,这里如果是无凝烟的话,那么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皆有可能。

我说要救醒她就是要救醒她,没有其他的意思。

韩遂的手掌仿佛是黏在了夕霜的后背心,把她的身体慢慢从地上托起来,她的脸扑在地上不好。

夕霜虽然没有恢复意识,已经勉强能够坐着,韩遂时刻观察着她的动静,有微微的风吹过,他觉着那簇白发格外碍眼,想来夕霜醒过来之后也不会喜欢,他并起双指,顺着发际线一滑,把那簇白发剪断了。

水魄看着白发消失在风里,舌头动了动,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夕霜醒过来什么也不知道,其实也挺好的。

年轻的女子爱美,要是被她得知后脑勺有一簇白发,不知会介意成什么样子了:你不说,我也不说。

韩遂一下子听懂水魄话中的意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水魄赶紧地点了点头,这人真是知情识趣,也难怪夕霜对他始终牵肠挂肚,念念不忘,一看他受伤,比自己受伤还要紧张。

你刚才怎么会说,我是假的?真真假假的,我不信你的这一双神眼会看不出来。

韩遂在眼帘上点了两下,夕霜变得比过往机敏许多,也是因为你赋予她这方面的加持,对不对?我知道你是真的,可夕霜很不对劲的。

要是见你昏迷不醒,她肯定是要救你的,可她的神情,她的做法,完全失控了。

水魄认真回忆了一下夕霜当时的所作所为,她就像是要把自己赔进去一样,有什么在控制着她,或者说把她的情绪给放大了。

应该就是这个结界特殊的存在。

韩遂松开手掌,夕霜的身体坐着晃了晃,仿佛是坐不稳的,可左晃右晃,摇摇欲坠地还是扎根一样坐在了原地,她是灵力消耗过大才会这样,她做了什么,是不是不停地催化自己的本命镜,才会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要知道本命镜是一柄双刃剑,既能够为镜主提供加持和战力,也需要同时消耗掉镜主体内大量的灵力。

若是镜主修为不错,这点消耗很快能够修复弥补。

可是夕霜的情况很特殊,她的本命镜并非自身炼化的,而是苏盏茶顺手送的,换句话来说,夕霜的修为跟不上日月花枝镜的发展,加上她另外还收养了两只灵物,对她的身体俱是压力,而搭救韩遂这一举动就变成了压弯夕霜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举一反三韩遂又安抚了水魄一次,对它保证夕霜很快会苏醒过来,虽然他不能完全弥补给她损失的灵力,补足七八成还是没有问题的。

水魄不敢问韩遂口中的很快是几时,它只见到韩遂再次确认夕霜能够坐稳以后,在原地开始查找起来。

它立时明白过来,韩遂是在找他们见到的那种红色的菌丝。

水魄的目光在上一扫,哪里还有什么菌丝的痕迹,要不是它亲眼所见,要不是韩遂的信任,它都怀疑是不是看走眼了。

没有红色的菌丝,一根也没有。

韩遂在原地绕了个圈子,很肯定地说道,对了,还有你说的那个透明的防护罩。

在饲主祭出本命镜后,在镜辉之下,那个防护罩融化了。

水魄说得振振有词,我和饲主都在场的,防护罩融化大半以后,饲主跨步进来,就见到了你。

同样的,我没有找到你说的防护罩痕迹,无论是融化还是破坏,总有蛛丝马迹留下来。

我们没有离开过现场,不存在有人来刻意擦去这些痕迹,然而范围之内,什么也没有。

韩遂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他虽然想不起来被摄入无凝烟的过程。

可他又不是第一次被困在这里,进出无凝烟本来就是很突发的情况,只需要适当的媒介。

除了谢怀宇,还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媒介又是什么。

打坐的夕霜,轻轻吁出一口气,很快睁开眼来,愣愣地看着韩遂: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韩遂的眉毛动了动,在旁边的水魄哪里还忍得住,赶紧地飞到她面前来,连声询问道:饲主,你醒过来了,难道你忘记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吗!夕霜费力地坐稳身形,她的手伸向韩遂:你已经都好了?我这是昏迷了多久?她倒是很快又释然一笑道,不用问了,在这里,时间算不得准,你没事就好。

韩遂被她的话逗笑了:也不能这样说,要是昏迷十多日,外头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的。

他弯身握住她的手,把她提拉起来,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你也没事。

我以为……夕霜的神情露出点迷蒙,我以为你受了很重的伤,怎么会比我恢复得还快?水魄见夕霜果然无恙,欢喜地飞扑过来,韩遂从身后把它扯住,甩在自己肩膀上,示意它站好了:她的身体虚弱,经不起你这一扑。

我又没重量。

水魄不服气地挥动翅膀,它是残魄凝结而成的灵物,哪怕看起来体型再大,也不会造成饲主的任何负担。

不过它也信服韩遂的话,饲主尚未恢复,它留在韩遂身边也是一样的。

你在她身上,多少会吸取灵力,她暂时是经不起了。

韩遂斜眼看看它,这么快就再次进阶了,没有想过原因吗?夕霜张了张嘴道:不是因为你为这个结界提供了大量的灵力,所以水魄才能顺利进阶的?她满心的疑问,看韩遂的样子真不像是被吸取大量灵力的,然而是她尽管清醒了,依旧是头重脚轻,虚弱到不行。

韩遂让她把重逢后的经过说了一次,和水魄所说的相差无几。

他平展开手臂,让水魄与他面对面,指尖在它的眼睛上虚点两下:是不是很相信眼睛所见到的?水魄的眼睛很好,它天赋异禀,也交给了我。

夕霜从旁插话道,我和它一起见到的难道还能有假?水魄的脑袋低垂下来,有些闷闷不乐道:饲主,兴许他说得对,我们两个全看错了,是因为我,你才会糊涂的。

夕霜的思绪转了个弯,理解了水魄所说的意思。

她见到了命在旦夕的韩遂,才费劲要救人,不惜花费大量的灵力。

待她昏迷又苏醒以后,发现要救的人没事,有事的反而是她。

她一旦冷静下来,很快察觉到身体里,蕴藏着不属于自己的能力,充盈澎湃,正带动着她本身有些停滞不前的灵力不停推进中。

如此强盛的生命力,不用说是属于韩遂的。

水魄之所以会进阶,功劳不在于我,而是在于你。

你获得本命镜以后,体质脱胎换骨,对于饲养的灵物而言,也是利好。

它本来约束在你无法承受的范围,眼下约束解开,它本能会吸取更多。

我有些庆幸,金瑶没留在你的身边。

韩遂解释给她听,虽然被自身饲养的灵物吸取走的修为,渐渐会修复回来。

但是夕霜毕竟才刚刚获得本命镜,身体没有完全适应的情况下,受不住两只灵物的吸食,留下一只是明智之举。

我们也见到了金瑶,它就在这里!夕霜不能反驳韩遂的话,毕竟他说的句句在理,我们要把它一起带出去才行。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找到金瑶就走。

韩遂示意水魄抓好自己,另只手给了夕霜。

夕霜低头看一眼,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韩遂的一线灵气,通过脉门,缓缓传输过来,不用着急拒绝,你赶紧地恢复,才能成为好助手。

夕霜不敢推脱,有些惭愧地受用下来,心说等到出去以后还有许多其他的法子可以把借来的灵力交还给韩遂的。

两人离得近,双手紧握,韩遂似乎能够洞悉她的心思,正视前方,低声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几时把苏盏茶的修为还回去?真没有想过。

夕霜说得理直气壮,那又不一样。

我自己凭本事抢来的,为什么要换回去,而你给的这一份是恩情,不能同日而语。

韩遂没有点破她的这点小心意,忽而抬手遥遥一指道:金瑶在那边。

夕霜还有很多未曾解开的问题,比如她见到的那些红色菌丝去了哪里,难道说在她昏迷之时,被韩遂全部给销毁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在无凝烟的结界中,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正如韩遂所言,两人分别昏迷,实在是算不出具体的时间,外头变成什么情况。

甘家只留下一个白衡齐,恐怕是要忙到焦头烂额了。

金瑶离他们不远,只身停留,旁边没有再出现其他的影兽。

夕霜目测着三五十步的距离,韩遂带着她足不点地,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双方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有缩短。

这是怎么回事?夕霜想问韩遂,既然走不过去为什么不停下脚步,不要平白地浪费力气,再想其他的办法,又或者他们见到的金瑶也是假象!离得远,要走过去的。

韩遂不容置疑地继续大步向前,这里无法遁形,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双腿。

夕霜埋着头尽力不拖后腿,只凭借双腿的话,她也没有韩遂的腿长,没有韩遂的速度。

走得时间一长,两人的差距越发明显,韩遂的肩膀一耸,水魄养足了精神,重新飞回到夕霜的肩膀,两只爪子分别左右抓住了她的肩膀,夕霜脚底下一轻,再次被水魄借力而起。

虽然不能遁形,有水魄这样的灵物还是可以一用的。

韩遂一旦确定水魄助力,不再保留实力,夕霜觉得两人一鸟走到飞起,不遁形也可以这样快速的吗!果然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夕霜感觉两条腿快要不属于自己的,他们和金瑶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近了。

你喊它。

韩遂教她道,你喊它的名字,它能听见。

夕霜差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不喊,没准你的嗓门大,金瑶还能听得更清楚些。

韩遂直接解惑道:它也是被禁锢在结界中而不自知,你是饲主,与它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其他人不管用。

金瑶,金瑶,我在这里,你看过来!夕霜卯足了劲头,声音又清又脆,看这边,我们要带你出去。

本来在原地缓缓转着圈子,不知所谓的金瑶猛地抬起头来,向着四下张望,很显然是听到了夕霜的声音。

夕霜见起了效果,嗓门更亮了:这里,我们在这里,不要用眼睛看,你感应一下我们的位置,走过来!韩遂见她举一反三,不用再提点已经掌握了在结界中如何找寻到正确出路的法子,不由低头微微一笑。

金瑶犹疑了一下,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又再次停留在原地,夕霜是一声接一声的呼唤不停,金瑶似乎确定了声音的由来,闭着眼往前冲去。

夕霜一看傻了眼,这完全是相反的方向,金瑶要是撒开四蹄往前跑,岂非离得越来越远。

韩遂没有喊停,她总觉得眼睛见到的未必是真,依然用声音作为媒介,引导着金瑶。

同时两人脚下的步伐没有缓下来,韩遂始终在前行之中。

金瑶一旦确认了的确是夕霜来救它,全身充满了力量,跑得也是风声呼呼的。

夕霜眼前一花,金瑶几时折转过来,正面向着他们过来了。

你做得很好,作为饲主,灵物非常信任你,信任你的心。

韩遂逐渐放慢了步速,金瑶的速度却没有停下来。

等到再次眼前景象晃了晃,金瑶根本是到了他们跟前,夕霜来不及抽出被韩遂紧握的手,金瑶合身扑上来,在两者身体相碰触的同时,金瑶的身形化为虚影,完全融合到了夕霜的身体之中。

韩遂站稳了双腿,把还在往前冲的夕霜给牢牢拽住了:金瑶回来了,属于你的能力已经完全,你调整一下,再来看看这个所谓的结界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夕霜依言而为,水魄的双眼中渗透出不置信的表情,怎么会,怎么会连带着它和金瑶之间也有了感应。

除开饲主和灵物以外,从几时起,灵物和灵物也能够相互获悉彼此的存在了。

金瑶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喜:我以为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你们来了,你们真的来救我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都是它的错韩遂一把抓过水魄,依旧是放在了肩膀上,他刚才说过夕霜目前的身体承受不住两只灵物分享她的灵力修为,特别是在无凝烟中,灵物变成主导者,饲主反而更加被动。

这应该和另外几只影兽的存在有更深的干系。

水魄这一次没有挣扎,老老实实地蛰伏在韩遂身边,它听到金瑶依旧叽叽喳喳地询问着,他们是怎么进入结界,怎么找到它的,还有它已经有所进阶,饲主有没有感应到?夕霜始终没有出声,在金瑶与她合体的瞬间,她能够察觉到身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冲破而出,哪怕她已经尽力在阻挡之中,成效也是很少。

她生怕一旦开口说话,会形成决堤的口子,金瑶能顺势把她所有的灵力全部吸走。

因此咬紧牙关,勉强支撑着,加上身边有韩遂在坐镇,夕霜安心不少,关键时候,韩遂总会出手,不会眼见着她被灵物吸成一具空壳的。

说来奇怪,夕霜这样坚持片刻后,形势逆转,她不再受到金瑶的主导,能够把灵力宣泄而出的位置封堵起来,只留下细细的一线,供养着金瑶。

即便如此,对于金瑶来说从饲主身上吸取的灵力十分受用。

她很快安然地歇息在了夕霜的体内,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

夕霜稳住翻腾的心血,抬起头来看着韩遂道:金瑶好像睡着了。

吸取过灵力之后,灵物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能够找到金瑶已经很好,我们必须要找到出口出去,必须要出去。

韩遂再次重复了相同的话,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停留在他肩上的水魄同时也感受到了什么,全身的羽毛支棱起来,十分警惕地向四下张望。

只有夕霜的反应,稍微迟缓了一些。

她从彼此的反应中看出问题,低声问道:怎么了?你们察觉到了什么?很不对劲,我虽然不能说出具体,但是有什么在靠拢过来。

韩遂再次握住了夕霜的手,这里是无凝烟,实则不过是一副画轴大小。

随着谢怀宇刻意的供养,它吸收的修灵者越来越多,这个结界会放大为无限,这也是我们刚才一路疾走过来,才能与金瑶碰面的原因。

韩遂突然止住了话语,挥手祭出本命镜。

仙人过海镜从他身后飞速亮出镜势,把眼前的视线范围之内照得一片通明。

夕霜在烁烁镜光之中,见到了两只影兽的身影,只是为何它们看起来异常愤怒。

而随着两只影兽的出现,身周环境开始扭曲。

虽然只是些山石青草,夕霜也能轻易看出,它们正在脱离开原有的位置,崩塌越来越严重。

从高处不断滚落下来的山石被仙人过海镜的镜势阻挡在了外面,否则砸在身上,必然受伤。

而两只成年影兽已经来到了面前,韩遂没有要长时间恋战的意思,在无凝烟的结界之中,哪怕他的修为再高,受到结界封印的限制,未必是两只影兽的对手。

何况一旦全力出手,结界反噬力会趁虚而入,吸取他大量的灵力修为,用来滋养整一片无凝烟。

到时候敌强我弱,再没有反抗的机会。

夕霜无助地向两边张望,韩遂刚才说了要找到出口。

身为镜师的她,学会不少结界的奥义,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可能脱身的机会。

两只影兽守候的地方会不会就是出口的存在?这样一想,夕霜打足了精神与停留在韩遂身上的水魄不住交流。

水魄不放心地再三询问,当真要打开眼力来查看出口的存在?万一像先前那样,看到的都是错误的存在,又该如何是好?夕霜想都没想一口决定道:已经到这个份上,顾不得这许多,必须找出出口,才能逃命。

这里的危险,让她意识到,或许外面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谢怀宇设了这个局,目的是要韩遂困在无凝烟之中,外面就缺少了最有力的对手。

这个时候谢怀宇要是攻击甘家的话,甘望梅又深陷昏迷疗伤,甘家没有棋逢对手的高人可以阻挡谢怀宇扑杀整个甘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夕霜念及到此后背汗冷汗淋淋,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水魄得到她的命令,双目发出斑斓光芒。

夕霜紧随着眼底一热,连忙合闭双眼,等她再次睁开时,几乎能把不远处两只成年影兽的攻击轨迹看得再清楚不过。

韩遂暂时能够应付得下来,她连忙侧身向前飞跑而去,想要绕过两只影兽,到它们的后方去查看,令得它们突然变得如此焦躁的原因所在。

水魄不敢再停留下来,一见夕霜身形挪移,飞扑而上,紧紧跟随在其身后。

无论夕霜遇到什么困难,有它守护在旁总是好一些。

想到金瑶陷入沉睡之中,根本帮不上忙,水魄恨恨地将翅膀呼扇的频率加快,这只金瑶每次把饲主能供给的灵力吃了大半儿,需要出力时总不见身影,真是便宜它了!夕霜感应到水魄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来。

水魄恨声道:饲主还笑,它哪一次真正出过力,哪一次真心帮过忙!只有我们尽力救它的份,要不是它把韩遂带到了无凝烟的结界之中,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费事费力,都是它的错。

不能这样说,我当时也是为了救韩遂。

韩遂在半空中遇袭,生死未卜,要是换成是你,应该也会一同摔入无凝烟的结界之中。

谁也不会想到谢怀宇会把无凝烟藏在了谢安在的本命镜之中。

老话都说虎毒不食子,在谢怀宇眼中自我的利益大于一切,谢安在这个儿子根本不算什么,上一次谢怀宇理直气壮地将谢安在带回本家为借口,来甘家大闹一场,夕霜感觉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夕霜对金瑶的容忍度较大,一边宽慰着水魄道,你破壳而出的时间比它早的多,又是自带灵识开窍。

它本是尚未开化的灵物,与你没有办法相比。

你看看影兽这一脉相承,虽然会修灵者说话,实则只能算是鹦鹉学舌,与你不能相提并论。

话语间虽然没有偏袒水魄,水魄却觉得十分受用。

夕霜说的都是明面上的夸赞,与生俱来到能力而言,影兽的确不能和水魄相比:既然饲主这样说了,我也不和它斤斤计较,我只是为你抱不平,为饲主抱不平。

你的心意,我全知道。

所以当初收留下金瑶,也先得到了你的认可。

金瑶虽然比你差了些,可在灵物之中,也算出翘楚,与它签下饲主之约,对我有益无害。

时日长了,肯定会更懂事,更厉害的。

夕霜的话音一落,发现沉睡在体内的金瑶似乎翻了翻身,这是听到了两者的对话,做出了反应?水魄再一次诧异,两只灵物之间突然变得这样亲昵。

金瑶稍稍一动,它立刻察觉获知。

它尝试着与金瑶再次沟通,金遥的意识有些薄弱,在水魄连生催促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此时的夕霜已经顺利地绕到了两只影兽的背后,韩遂应该已经看出她的目标,尽量把两只影兽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

两只影兽不断对韩遂冲撞攻击,被他一一化解。

夕霜很清楚韩遂能够坚持的时间不长,一旦影兽突破了仙人过海镜的镜势防守,韩遂的情况就会变得很危险。

能够看到什么吗?夕霜询问水魄,水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在影兽的身后是一大片乳白色的雾气,深不见底。

它不知雾气从何而来,更不知源头在哪里,或许在雾气的深藏之处就是夕霜所要寻找的出口。

可是,它不敢带着夕霜贸然闯入,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陷阱。

金瑶此时从夕霜的体内脱离而出,现出实形。

夕霜似乎愣了一下,金瑶四蹄已经落到了实地,仰起头来,有些无辜地看着她道:饲主,我不是故意要偷懒也不是不想为饲主出力。

刚才吸收了灵力之后,需要沉睡来消化,否则灵力反噬对灵物的伤害极大。

水魄动了动翅膀尖儿,哼哼出气,你这是在沉睡之中把我和饲主的话全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还委屈上了。

金瑶把水魄的想法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转过头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水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水魄有些来气儿,指着身后,脱口而出道:攻击韩遂的两只成年影兽,那可是你的血亲。

你要是有办法就去阻止它们,不要老针对我们一行人。

我们对影兽没有伤害,只有保护。

要不是当初饲主在甘家家主面前替它们求情,它们早就被彻底处理干净,哪里还有这会儿威风八面的机会!它们虽然生了我,可是与我不是同路。

我跟随饲主,早就和它们断绝了一切的联系。

要是说相互感应,肯定还不如和你之间的。

金瑶的确想要做出点成效,表明它对饲主的忠心耿耿。

可面对生它的双亲,又无从下手,它们这样愤怒可能只有一种原因,我的兄长不在这里,它们误以为是韩遂伤害了它。

水魄冲着金瑶啐了一口道:韩遂始终和我们在一起,他要是想对一只落单的影兽下手,还会藏着掖着!韩遂是什么人,我可比你更清楚,饲主也是心知肚明。

金瑶根本说不过水魄,它别扭地用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像是想到了什么,闷声不吭地撒开四蹄朝着雾气中冲了过去。

夕霜面对自家的两只灵物口舌之争,帮着谁也不好,没料得金瑶会这样鲁莽。

她要赶着去抓它回来,金瑶的动作极快,夕霜险险地抓到它的尾巴尖,又滑手而出,金瑶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她和水魄面面相觑。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必经之路方才还巧舌如簧的水魄一下子结巴了:它跑进去,没影子了。

夕霜吐了口气道:它是赌气进去的,知道里面有重要的东西,什么也不顾了,一心要在我面前出力。

这下可好,我们进去找它,还是留在外头等它?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故意询问水魄。

它还小,什么也不懂,就这样进去太危险了,饲主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它!水魄展开翅膀就要跟着上去。

夕霜有样学样,照着韩遂的手势,一把抓住了水魄的双爪。

水魄的姿势原本勇往直前,被她抓住双爪,倒着提了起来,四目相对,羞愤难当:饲主,我是真心要去救金瑶的。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吗?就茫茫撞撞的往里面冲,一个金瑶已经够不听话的了,还要赔上一个你吗!夕霜气不打一处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下心来,才能应对突发的情况,这倒好,一个两个全是不听话的,太不让她省心了。

饲主先把我放下来,这样倒吊着又算什么……水魄就差用翅膀捂住了脸,灵物和饲主之间牵绊很深。

在饲主面前,灵物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哪怕夕霜的修为不高,拿捏住它的要害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夕霜现今已经练成了日月花枝镜,修为何止是一鸣惊人。

水魄知道夕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索性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求饶道,放我下来,我绝对不会乱动,乱闯。

夕霜听它说得有诚意,双手一松,水魄连忙振翅飞起落在她的肩膀上,努力地想要看穿乳白色的浓雾背后到底是什么,让金瑶一跑进去就消失了踪迹。

就算遇到不测,金瑶好歹是影兽,多少该发出点声,这样无声无息的才更加叫人心惊:饲主,金瑶这样进去,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它胸有成竹,知道里面是什么呢?夕霜和金瑶有所感应,至少她知道金瑶并没有遇到危险,按照刚才金瑶跑动的速度来算,应该已经跑入到了雾气的深处。

金瑶无恙,就会带出好消息,但是她绝对不敢造次,带着水魄硬闯,能够做的就是在外面等待。

水魄知道,夕霜一贯对灵物极好,绝对不会指使灵物去做危险的事,既然金瑶没有动静,不如给它一点时间。

金瑶并没有进去很长的时间,它的足音轻,几乎听不见。

等到浓雾之中重新见到它的身形,夕霜还是激动地跑了上去,金瑶看起来莫名兴奋,摇晃着脑袋道:饲主,有道门,里面真的有一道门。

门是紧锁的,没有办法打开。

好似亲眼所见,金瑶愣了一下,没有反驳,显然是被夕霜给猜中了。

饲主,这是怎么回事儿?金瑶壮着胆子问道,我用力想把门撞开,可怎么也撞不开了,所以又跑回来,找你们求救。

这里是无凝烟,是结界之中,就算有出口,也绝对不会是一道门。

你见到的那个,应该也是障眼法的一种。

夕霜摸了摸金瑶的脑袋:你做的很好,虽然鲁莽了些,但是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

饲主的意思是说,那门是假的吗?假的又算什么线索!金瑶有些不甘心,辄转过身,还想再去一次,确认一下那道门的存在,可我的确是用力撞了好几下,那扇门纹丝不动,不像是假的。

夕霜冷静地看着眼前的雾气,这样浓密,这样深不可测,只是为了掩饰一道压根打不开的门,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那扇门未必是出口,可线索就在眼前。

韩遂被两只影兽困住身形,他能给予提供的时间不多,夕霜不能再浪费纠结于这种破解不开的问题上面。

她深吸了口气,扬声道:金瑶水魄,我们去看看那双门。

水魄想说饲主不是生怕雾气中有危险,所以刚才没有跟着金瑶进去,怎么一会又改变主意?可夕霜说了算,她举步向前。

水魄自然不会退后,而金瑶更是踏前了几步,走到了夕霜的前头:饲主,由我来带路,我知道该怎么走。

水魄好奇地多看了金瑶一眼,连它的双眼也看不透的雾气,金瑶还能在里面分得清东西南北,这可真是能耐了。

金瑶此时与水魄心意相通,立时转过头来,扬了扬下巴道:我是看不见里面什么路,可我知道该怎么走,我对这里有种熟悉感,真奇怪,好像曾经我到过这里。

金瑶。

夕霜步子缓下来,突然低声发问,你说韩遂能坚持多久?这是她心里的恐慌,她不敢问,如果韩遂在这里,输给了两只影兽会有什么结果?可她只要稍稍闭眼,就能看到秦云行的死状。

影兽以吞食修灵者临死前的本命镜镜魄,为大补之物。

韩遂在两只影兽眼中是不是一道最可口的大餐!可她偏偏不能留在韩遂身边,分身出来寻找出口。

出口在哪里?夕霜反复问过自己,如果找不到出口,回去看到的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怎么办?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会沦为影兽的食物,那两个人一起,倒是齐全了。

饲主想问韩遂能够活多久吗?金瑶很快反应过来,他的修为这么高,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无凝烟的地界这么大,能跑的地方多了,饲主不要为他担心。

况且,打开出口的办法又不在我爹娘身上,他不过是为了替我们争取时间。

所以饲主更应该相信出口是在这里,只要我们耐心去找。

那你刚才又说这里很熟悉,你来过,你进入过无凝烟,进入过这里!夕霜脑袋里似乎打了个结,需要一双灵巧的手去解开。

突然灵光一现,金瑶在未曾破壳之前,的确是和两只成年影兽一起,留存在了无凝烟的结界之中。

当时她和韩遂一起把影兽引出结界,才有了金瑶的出壳,有了后来的饲主协议。

那么金瑶未曾出壳前跟随着爹娘,哪怕没有现身,也是走过了无凝烟的各个犄角旮旯,对这里熟悉,就很说得过去了。

如果她的假设没有错,说明两只影兽曾经在这一片浓雾之中反复来回地走动,金瑶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两只影兽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地走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夕霜很快看到了,金瑶口中的那一扇门,还真的是一扇门。

奇怪的是,所有的雾气围绕在门的四周,似乎眼睛里能够看到的只有它。

上面是繁复的花纹,落手是坚实的质地,夕霜想象着刚才金瑶用力冲撞门板的样子。

她使劲推了推,果然纹丝不动。

金瑶的力气应该在她之上,水魄本来想建议是否也用力撞几下试试,可看着夕霜若有所思的表情,它沉默了。

生怕被失主再次握着爪子吊起来,那滋味可不好受,特别是在金瑶的面前,它这张鸟脸可丢不起。

这扇门,但凡双手可以接触的地方没有一丝缝隙,没有锁扣,也无需钥匙。

夕霜甚至伸出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那一点点力量,被门板吸收到分毫不剩,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如果要打开这个,该怎么做?夕霜退后了几步,发现眼前的雾气,比刚才更浓密了,只是没有沾染到这扇门上。

两只影兽曾经在雾气缠绕的范围之内来回走动,它们在找寻什么?与其说影兽是自己藏匿到结界之中,不如说是被谢怀宇用什么特殊的手段,带进来禁锢在这里。

用结界中有限的灵气,饲养着影兽最基本的胃口。

两只影兽饿不死,又吃不饱,勉强残喘度日。

只要谢怀宇一打开出口的门,它们立时会飞扑而出,然后在离驭圃找寻目标,伤害那些无辜的修灵者。

与金瑶接触下来,影兽绝对不是贪得无厌的灵物,如果吃得饱,应该不会主动伤人性命。

谢怀宇要的就是让两只影兽,造成混乱。

始料不及的是,他没想到其中有一次影兽攻击的人是秦云行。

哪怕他在秦云行的管辖之中有些不自在,施展不开手脚。

目前看起来,他并不想要夺取秦云行的性命,至少在他没有准备好退路之前。

秦云行为谢家操持的态度,谢怀宇少不得这样的左膀右臂。

否则也不至于连谢家护院的阵法也打不开。

秦云行一死,小珍彻底脱离开谢家,谢安在又离家出走,这些就像众人推墙倒,谢怀宇站在墙根之处拼命要撑起,倒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哪怕他的修为已经高过离驭圃所有的人,那也是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想到这里,夕霜确定这扇所谓门,就是谢怀宇用来禁锢影兽,放出影兽的必经之路。

所以,金瑶才会印象深刻,两只影兽带着未成形的孩子,出去饱餐一顿,随即再原路归还。

不管用什么手法,至少它们孕育了金瑶这条生命,让它可以破壳而出,看一看眼前的世界。

夕霜左右手挥开,示意水魄和金瑶都闪到她的身后,她想出了,可以打开门的方法。

成年的影兽,对于他们靠近,作出如此大的反应,只是兽类的本能。

以为有人要来夺食,韩遂为她争取了时间,那她必定不能辜负韩遂的期望。

夕霜手捏镜诀,日月花枝镜从她身后缓缓升起,虽然她练就本命镜的时间不长,可她本身就是镜师,对于任何的镜体都比其他人要熟稔的多。

日月花枝镜与她至少已经有了七八成的契合,假以时日,她会更加得心应手。

日月花枝镜中外延的那一圈,蔓延攀爬的枝条,此时栩栩如生,仿佛要继续蜿蜒滋长出来,而镜面精准锁定目标,清晰地将这扇门的倒影照个分毫毕现。

------------第二百三十五章 虎毒不食子夕霜轻声一笑,有些事看起来又困难又复杂,实则是没有用对手段和方法。

如果用本命镜可以打开的出口,对影兽来说就是难上加难。

再厉害的影兽,只是灵物,哪里会有属于自己的本命镜。

它们吞食过很多修灵者的镜魄,却没有办法拿出一块像样而完整的本命镜体。

谢怀宇用本命镜来作为打开门的媒介,连夕霜都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缜密,考虑周到。

唯一的破绽是除了影兽,总有一天会出现其他的修灵者,闯入无凝烟的结界之中,又不畏生死,摸索进这一片乳白色的浓雾之中,最终打开入口。

日月花枝镜负责的是倒影,而那扇门折射出更强烈的光芒,金瑶和水魄下意识地扭开头,不让眼睛受到伤害。

只有夕霜始终保持正大双眼,看清楚整个过程的心态。

眼见着在日月花枝镜的控制之下,那道门仿佛是渐渐得融化了,开始从坚实的实体变成了半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门外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夕霜虽然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外头到底是哪里,可她知道,只要她踏出这一步,那么就能平安无事地离开无凝烟的结界,带着金瑶和水魄一起。

那么留在后方为他们争取时间的韩遂又该怎么办!怎么能够告诉韩遂,在雾气之中已经找到了出口,所以她必须要回去,必须要带着韩遂一起离开。

夕霜一转头,往原路返回。

金瑶和水魄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立时洞察了饲主的心。

,韩遂还在里面,饲主不可能自私地离开。

只有金瑶小心翼翼地说道:失主,我们要想办法带着韩遂离开,但是要把我爹娘留在这里,它们不能出去。

它们在这里,长得太大,出去的话,对外头是个不小的威胁。

我不想它们再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哪怕只是为了求生的本能,我也不想。

你说的很对,我们要想个办法通知韩遂。

夕霜甚至不知道韩遂与影兽的纠结,战斗到了哪个程度。

她走得很快,又分明有些力不从心,等到重新从浓雾中走出的时候,夕霜的心跳加快了,她不愿意看到受伤的韩遂,更不想看到两只影兽占上风的局面。

以她目前的能力从两只影兽的爪牙之下,要把韩遂救出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此时,金瑶又撒开四蹄跑在了前面,回头看了她一眼:饲主,我去想办法把爹娘引开,你带着韩遂先走,不用等我,我会出来的。

夕霜的怒气喷薄而出,这个金瑶!不说它用心良苦,这一次两次都不听话是怎么回事!她的情绪变化,水魄立刻作出反应,看金瑶似乎猛力往前跑着,刹那只觉得两只后蹄被一股更大的力量从地上拽起,整个身体立刻悬空起来,只剩下两只前蹄无助地在半空中蹬踏,却什么也看不到。

水魄学着夕霜的样子,给金瑶长长教训!金瑶是背对着夕霜的,它根本不知是谁把它从地上一下子拽到了半空,只以为是出现了强劲的敌手,让它毫无还手之力,就失去了所有的攻击能力。

只是这敌手把它悬空到了半空中,就没有下一招举措,又是在等待着什么呢?它心里着急,连人话也说不清楚,只发出了警告嘶鸣声,示意夕霜,赶紧逃生离去。

夕霜忍着笑,绕过去,来到了金瑶的面前,正好视线是平视的。

金瑶的一双前蹄还在无辜地蹬踏中,嘴里连一句完整的人话也说不清楚。

而夕霜伸出手在它的脑袋上用力拍了几下以作警告:作为灵物,必须要听从饲主的话,不能擅自行动。

哪怕你是为了邀功或者是想要一心做好事,我也不允许你这样。

若是还有下一次,我会立即撕破签约,放你自行离去,你我之间再没有其他的关系。

这话我只讲今天这一回,你最好牢牢地寄存在心上。

行了,水魄放开它!金瑶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从身后偷袭,抓着自己两只后蹄,让自己悬空在半空中,所谓的敌手是和它始终在一起的水魄,气不打一处来。

一旦获得自由,金瑶转过头去,狠狠地对着水魄啊呜一口,下嘴咬了过去。

水魄何等灵敏,哪里会被它真的咬到,翅膀煽动几下,就离开了被撕咬的范围之外,冷静地看着金瑶。

金阳被夕霜一顿训斥,哪里还敢吱声,泪汪汪地看着水魄,好像在说,我们都是一样的灵物,你怎么净欺负我。

水魄用翅膀拂了拂金瑶的脑袋,动作和刚才的夕霜一致,听饲主的话总是没错,饲主也是为了你好,灵物哪怕本事再大,拖了饲主的后腿,就是大错。

金瑶收敛了气息,跟随在夕霜身后,夕霜本意是要金瑶去通知韩遂,在两只成年影兽的面前,她没有分毫的把握,金瑶比谁都适合完成这个任务。

于是,夕霜指了指前面:告诉韩遂,让他尽快脱身回来。

至于你爹娘留在这里,应该比出去要好的多。

无凝烟的结界不毁,它们就有生路,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金瑶连忙用尽全力向前奔跑,水魄停留在夕霜的肩膀上,好奇地问道:饲主就放任它独自前往,万一它没有办法完成任务呢?灵物和修灵者不同,虎毒不食子的规律,它们绝对不会打破。

你看看金瑶的兄长,明显无能得多,可它们还是爱之惜之始终带在身边。

要不是金瑶跟随了我,应该也是留在爹娘身边的。

完不成任务,它同样可以全身而退。

夕霜说完这些,想到离驭圃发生的那些骨肉相残的场景,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修灵者自视过高,多半时间并不把这些灵物放在眼中。

可天地之间,规律法则,修灵者又怎么能和这些灵物相提并论!金瑶离开的时间不长,夕霜听到动静,自觉地祭出日月花枝镜。

万一是两只成年影兽追赶过来,至少可以抵挡一时。

很快她清晰地看到韩遂的身影,刚要松一口气。

韩遂弯身把偌大体型的金瑶抄在手中,向着她做了个手势。

夕霜立时明白这是让她尽快撤退,恐怕强敌在后面追赶。

于是夕霜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这里无法施展遁形之术,全靠双脚脚力,夕霜并没有参与对战,体力尚可,跑得倒是不慢。

韩遂很快与她并肩而行,喘着粗气道:能不能再快一点,就要追上来了。

夕霜斜眼看着金瑶,心说这么大一只,你抱着不累吗?突然发现金瑶在韩遂的怀中,双目紧闭,口角边甚至还有血迹,原来已经有受了重伤。

怎么可能?她刚才还坚定地认为,影兽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就被现实给反驳了!它是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一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遂把金瑶始终牢牢抱着,夕霜指给他看,在浓雾的另一头就是出口,而且她事先已经用日月花枝镜打开了出口之路。

韩遂的想法和他一致,他们要逃出去,可要尽自己所能把成年的影兽关押在这里。

否则的话,外头麻烦太多,无法应付。

夕霜虽然在雾气中看不清方向,可凭借着刚才走过的记忆,倒是没有片刻的停留,眼看着出口就在面前,韩遂怀中的金瑶突然睁开了双眼:饲主,小心!韩遂的反应奇快,单手把夕霜拦在了自己的身后,而面前出现了另外一只影兽。

夕霜立时认出那正是金瑶的兄长,那只始终不会开口说人言的影兽。

它怎么会到这里,而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出口?身后有追兵,身前又有强敌阻拦,夕霜有些担心地看向韩遂,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纠缠,他的修为被影兽消耗地非常大,甚至有些虚弱。

这时候再要应付一只近乎成年的影兽,韩遂在最短的时间里,是否能够扛得住?金瑶虽然虚弱,还是勉强从韩遂的怀中挣脱落地。

它小心翼翼地走到兄长身前,用独有的交流方式,脑袋探过去,蹭了蹭兄长的脖颈。

它受得伤不轻,虽然动作幅度不大,鲜血滴滴嗒嗒从嘴角往下淌。

那只影兽阴沉沉地看着金瑶,似乎在衡量它说的那些要求。

金瑶知道爹娘很快会追上来,和灵物更容易进阶截然不同,韩遂在这里被限制,消耗的灵力恢复得非常缓慢,要是真赶上来必然是一场恶战。

到时候牵连了饲主,恐怕连最后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金瑶眼见着兄长始终不为所动,心中发急,突然趁着兄长一个不留神张开嘴冲着它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那只影兽本来就迟缓,更没有想到亲妹妹会动嘴,还真被金瑶咬住了要害,挣脱不开。

金瑶随着它剧烈的摇晃,整个身体像是附着在上面,一双眼,单单只看着水魄。

水魄立刻感应到金瑶说的是让他们快走,自己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韩遂看出了金瑶的意图,一把抓过夕霜的胳膊,将她往出口处拖曳。

夕霜哪里肯留下金瑶,可金瑶知道,只要它一松口,兄长就会反扑上来。

到时候他们一个人也走不成,与其全军覆没,不是让它留在这里。

刚才饲主也说了,影兽留在无凝烟的结界里,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是多了一道枷锁。

夕霜被韩遂半拖半抱到了出口,依然不舍得回头,看着金瑶,向它伸出手来:金瑶松口,我们还有机会。

只有金瑶知道自己气血翻腾,只凭着一股毅力,才始终紧咬着兄长不放。

它不能开口说话,甚至无法和饲主发生感应,饲主听不到它的心声,它唯一能做的,是把心里最后想的那句话,交给了水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甘家犹在水魄展开翅膀,推动了夕霜一下,把它的身形推出了出口,然后扇动翅膀紧随其后。

韩遂多留了一步,几乎已经与横冲直撞进来的两只成年影兽碰个正着。

韩遂衣袖一挥,仙人过海镜的镜辉暴涨,将那个出口重新封住。

本来已经融化掉的那道门再次出现,隔断了两边的联系。

夕霜双脚一落到实地,立刻返身扑向出口的位置。

刚才还有一人多高的出口,瞬间封印关闭,夕霜只能在出口缩成拳头大小的刹那,往里面看到了四只影兽,重新聚合在一起的场面。

金瑶的双眼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出口的位置,夕霜心里难过,低着头道:金瑶不愿意留在里面,它是我的灵物,它一定想和我一起出来的。

如果眼下的形势没有那么急迫,我们的确是该带它出来。

可它牺牲了自己的自由,为了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的血亲,给外面的修灵者带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我们必须遵从它的意愿,不能让它白白地牺牲。

韩遂诧异无凝烟的结界出入口做得这样尽善尽美,这个时候他再想要寻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可能。

上一次是隐匿在了谢安在的本命镜中,下一次,谢怀宇又会把它藏在哪里!夕霜一想到最后与金瑶的对话,是指责它不懂事不听自己的话,擅自行动,又说要和它撕毁签下的协议,心里后悔不止。

金瑶年纪小,性格耿直,一心是想做好事,弥补它的双亲和兄长对修灵者犯下的错。

她为什么要凶巴巴地去训斥它,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和它说话,为什么留给它最后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不美好!水魄低下头,用嘴巴在夕霜的鬓角蹭了蹭。

夕霜在想什么,它最是清楚。

金瑶被困在了结界之中,虽然身边有双亲有兄长,可水魄能够感受到,最后的时间里,金瑶发出的那种绝望,还有孤独感,金瑶想要留在饲主的身边。

可它坚决咬住不松口,那副倔强的样子任凭是谁见到了,怕是怎么也忘记不了。

不要想这么多,早些把谢怀宇解决了,可以带金摇出来的。

韩遂在影兽的攻击下也受了些伤,这会儿脱离了结界的限制,他自身的修复功能强大,很快能够缓过起来,先看看这是哪里,我们要尽快赶回甘家。

外面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我有些担心目前的局势。

夕霜向四下张望,这地方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又分辨不出来,既非天秀镇又不是离驭圃,这到底是哪里?无凝烟的结界出口,是设置在了哪里?韩遂伸出食指,悬空画了个圈,圆圈范围之内立刻显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他大致看了一眼:这里离离驭圃还有些距离,我确定一下方向,就带你们回去。

夕霜点了点头,结界出来以后,就能遁形。

哪怕再远的距离对韩遂而言,并不算什么。

可金瑶受了伤,最后那口血,仿佛是个刺眼的斑点烙印在了她的眼底。

于是从韩遂确认大致的方向,把夕霜一路带回到离驭圃的路上,夕霜始终是沉默的,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韩遂大致明白她的心思,作为金瑶的饲主,夕霜心里肯定不好受。

扔下自己的灵物,这是饲主最劣迹斑斑的做法。

他突然发问道:要不是因为我,你会选择和金瑶一起留在结界之中,然后再另想办法脱身,对不对?夕霜苦笑了一声道:我有这想法,也未必有这命,影兽对我攻击,我招架不住。

你把自己想的太弱了,有了日月花枝镜,你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从前的夕霜了。

韩遂握着她的手腕,我教过你遁形之法,你可以试一试。

话音落,韩遂已经松开了她。

夕霜连忙把半吊子的遁形之法用上,整个人在行进过程之中掌握不好悬空的平衡,东倒西歪几次,差点站不住脚,要不是水魄在身后扶持,帮助她稳定身形,她大概能从半空中一头栽下去。

不过夕霜适应能力很强,在经历了最初的尴尬之后,已经能够掌握遁形的要领。

韩遂刻意等了她一会儿,夕霜按部就班地追上来,两人保持肩并肩的速度。

夕霜再也没有落后的样子,韩遂不禁点了点头道:我说过,你已经不是本来的夕霜,那些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尝试,甚至是对敌之术,不用你反复计较,尽管去做。

夕霜点了点头,明白他说的意思,到了甘家可能会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

趁着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谢怀宇绝对不会放之任之,必然利用大好时机,袭击围攻甘家,就是不知道甘家能不能撑得住。

两人很快回到了甘家院落的门前,尽管夕霜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甘家的整片护院墙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吗,院门同样打横在地上。

她什么都顾不上,甚至没有和韩遂商量,笔直冲了上去。

饲主的脾气,其实和金瑶很像,金瑶就像是饲主的一个影子。

说完这句,水魄展开翅膀,亦步亦随在夕霜身后。

谁也不知道院落里面,有没有强劲的对手?水魄必须做好防护的姿势,夕霜来到了前院,看不到一个甘家弟子。

四周很是安静,几乎能够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夕霜只差大声喊,来一个人啊,哪怕是来一个活人,让她问一问情况,问一问甘家弟子可好?问一问白衡齐可好?问一问甘望梅可好!再往里面冲了至少有三五十步,始终不见一个人影,夕霜突然想到了偷偷摸进谢家的情况,谢家也是空无一人。

那些谢家弟子的下场,她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会害怕,害怕甘家同样遭受了这样的冲击。

谢怀宇为了达到目的已经不择手段,如果连自家的弟子都不放过,更何况是甘家。

夕霜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这个时候她必须不能乱韩遂还在,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

水魄得到她的应允,飞到前面去打探消息,寻找其他的线索,夕霜感应到韩遂追了上来,并且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韩遂的体温始终保持着相同的热度,正好能够安抚她凌乱的心情。

她一开口,声音是颤抖的:我很害怕,怕谢怀宇已经把甘家……韩遂不让她说出最坏的结果,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垂着眼,看一下夕霜,才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曾经夕霜无比憎恨甘家,因为母女俩在最艰难的时候被驱除出去,她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姓甘,始终尊从母亲的嘱咐,替自己重新划分了姓氏。

可是,夕霜回到离驭圃之后,血脉之中那种亲近,那种渴望是无法掩饰的,她尽管不能像白衡齐那样认出每一个甘家弟子,她的心系甘家,已经成为了甘家的一部分。

这里有人,有人!水魄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夕霜一把扯下韩遂的手,她的眼泪把韩遂的掌心都打湿了,她用手背使劲,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听到了吗?水魄说还有人,甘家还有活人!韩遂根本不能放心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大概是他们进来找寻的动静有些大,加上水魄刚才那一嗓子,夕霜见到七八个人从四面围了上来,穿的正是甘家弟子的衣饰。

虽然身形狼狈,面目凌乱,他们至少还好好的活着。

甘茶月第一个认出了夕霜,不禁惊呼道:是夕霜姑娘回来了,还有韩前辈,他们没有死,他们回来了!夕霜一个箭步到了甘茶月的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急声问道:是不是谢怀宇派人来的!是不是谢怀宇,把甘家弄成这样!甘茶月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夕霜姑娘,韩前辈你们去哪里了?已经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了。

谢家家主不断地攻击着我们,我们挡下了一波又一波,可是护院墙越来越薄弱,我们没有办法修补那个结界,谁也没有韩前辈的能力。

于是,院墙倒了,院门倒了,白师兄,受了重伤,被谢家家主带走了。

家主呢,家主在哪里!夕霜猛地反应过来,甘望梅应该还在,哪怕是伤重不醒,至少她还在。

我们拼死把家主藏了起来,不让谢家家主找到,其他的弟子,死得死伤得伤,还被谢家家主掳走了一大批。

目前仅存的,都在这里了、夕霜姑娘,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甘茶月用衣袖胡乱地擦拭着脸,家主没有醒,但是家主没有被带走。

夕霜明白她的意思,家主在,甘家就在!她对甘茶月道:你带我去见家主,我要想办法,让她醒过来,醒过来重新主持大局。

不能带她去,万一她是假的呢,万一她是谢家的奸细呢?甘家弟子中不知有谁喊出了这一句,这三个月她去了哪里?我们拼死抵抗的时候她在哪里?现在冒出来,谁知道她怀着什么心思!闭嘴,你们都闭嘴!甘茶月怒喝了一声道,白师兄,白师兄说过,夕霜姑娘是最可靠的,如果她回来,我们就有救了,谁也不能怀疑她。

甘茶月俨然是留下的甘家弟子中最有发言权的,顿时一整片人群全部安静了下来。

夕霜踏前一步,环视四周,看着每一张不甘心的脸:甘家弟子还在,血脉还在。

我这三个月和韩遂一起,被困在了谢怀宇设计布下的结界之中。

结界内的时间和外头不一样,我们感觉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可外面已经整整三个月。

幸好我们回来了,幸好你们还都活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双子镜甘家弟子中有人,呜咽着先哭了出来,韩遂默默地不作声,返身往坍塌的护院墙走去。

这个用无数嵌观丸叠加而成的护院墙,正是由他一手建立,随着仙人过海镜现身,腾空而上,镜辉发出柔和的光芒。

韩遂双手展开,大概有三成的嵌观丸能够重新听从命令,回到结界之中。

剩下的七成,应该在谢怀宇一拨又一拨的攻击中彻底死亡无法恢复原貌了。

尽管重新塑造而起的院墙看起来要狭小的多,可是甘家弟子听到动静还是齐刷刷地跑出来。

甘家院落的院门,被韩遂重新安置到了护院墙之上,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人,每一双眼睛,每一黯淡的眼睛,眼底重新燃起了簇簇的火苗:院墙还在,甘家虽然暂时落在下风,很快会重整过来,被谢怀宇抓走的弟子,我们也要救回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想办法。

治好甘家家主,齐心协力吧!甘茶月迫不及待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转头看向夕霜,反反复复在确定着夕霜始终走自己的身后。

夕霜被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给感染了,低声问道:谢怀宇这样不停地攻击甘家,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躲下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护院墙,还有阵法。

到后来,越来越力不从心。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这个景象很奇怪,我要带你过去看看。

甘茶月一直把人带到了甘望梅的住所之前,我们就是躲在这里,这里有可以庇护甘家弟子的东西。

夕霜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地方能够出现奇迹的,怕是只有弟子谱了。

甘茶月对她没有丝毫的防备,推开门请她进去,屋中和夕霜离开时没有两样。

一进门,她能够看到甘望梅依旧平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依然苍白,毫无生气。

她转过头去,看着甘茶月:只是这样,谢怀宇就进不来了?平时它就是这样,可出现危急的时候,我们躲在这里,那个谢家家主,就是进不来。

可惜屋子不大,能够错开时间躲进来的甘家弟子又少,否则应该有更多的幸存者。

甘茶月顿了顿才问道,谢家家主把人抓走,不会杀了他们对不对?夕霜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谢怀宇或许不会直接杀人,可他有比杀人更残忍的手段。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收藏弟子谱的位子之前,她曾经尝试打开过弟子谱,也很顺利地做到,表明弟子谱也是承认这个暂任的甘家家主。

想到这里,她的双手再次按上去,弟子谱的表面骤然发热,仿佛是与夕霜有了感应。

她闭起双眼,弟子谱仿佛知道她要找寻什么,很快重现了甘茶月所说的过程。

七八个甘家弟子,以为扛不住最后一波攻击,誓死也要保住家主最后一口气。

于是,前后拼死退让到这里,甘茶月是其中辈分最大的弟子,她祭起本命镜守在门口,面容平静,反而没有了恐怖。

要是谢怀宇攻进来,哪怕是踩着她的尸身过去,她也誓与甘家共存亡。

突然藏匿在角落里的弟子谱,震动了一下,发出犹如星辰大海一般的光芒,星星点点从半空洒落下来。

然而在场的甘家弟子一个个神经紧绷,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异象。

直到时间漫长地过去,外面的厮杀动静渐渐冷静下来。

甘茶月等了又等,不见敌人,似乎是不相信发生了什么,僵硬地维持着防守的姿态。

直到外头彻底地没有了声响,她才带着本命镜,对着身后的同门做了个手势,独自轻推开屋门,往外走了一步。

庭院之中四处狼藉,可偏偏没有了敌人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她再诧异不过地扭转过头,才发现了屋中的变化。

弟子谱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正把刚才笼罩下来,盖在他们身上的星点,重新收复回去,一切归于原位。

后来甘家平静了一段时日,谢怀宇没有再次攻击,或许他翻遍了整个甘家,以为仅存的几个弟子带着甘望梅,匆忙逃离。

所以暂时放弃围攻甘家本部,而是朝着其他的方向继续搜捕。

等到夕霜重新睁开双眼,甘茶月着急地几乎把脸贴到她的鼻子前,急声问道:夕霜姑娘,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还有回转的机会?夕霜当然不能让她失望,点了点头道:有机会,我们先来治愈家主的伤势。

甘茶月紧随在她身后:经过数次的攻击,甘家存留的东西不多,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想让家主恢复过来,可丝毫没有进展。

家住好像是纯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夕霜姑娘怎么救人?夕霜没有回答,她右手轻轻抬起,日月花枝镜从掌心现出真身。

甘茶月只看了一眼,立刻闭紧嘴巴,什么也不说,直接退到了房门口,并且贴心地把房门紧闭,在外为夕霜护阵。

她脸上露出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的表情,夕霜姑娘失踪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种转变对甘家来说绝对是好事。

甘茶月甚至相信了夕霜能够带领他们剩下的这几个人,把甘家重新扶持起来。

没有什么不可能,谢家家主身边不也才带了几个人。

不过是趁着家主伤重,夕霜不在趁虚而入,这种小人不可能永远得志。

只可惜,夕霜姑娘回来得晚了些,要是能早些,甘家的损失会减低大半,夕霜将日月花枝镜转移到了甘望梅的身体上空,镜光完全覆盖住了甘望梅的身体。

夕霜透过镜光能够看清楚甘望梅身体内受损的位置。

此人当时在影兽的幻境中,一时逞强,伤及了经脉,损害了修为。

这种修补,哪怕是用了最好的药材,也不是短时期内可以恢复。

她催动日月花枝镜中流转的镜势,反复冲刷甘望梅的身体,甘望梅体内郁结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修复起来。

那些停滞不前的灵气借着外力,冲刷开了关口,开始畅通地运转起来。

夕霜知道这时候急不得。

甘茶月尽力做得很好,哪怕是有限的条件之下,始终把甘望梅的元气护住,不让其身体再遭受到其他的伤害。

也正因为如此,当其体内的灵气重新,毫无障碍得周转运作数周之后,甘望梅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常态。

想到韩遂先前同她说的话,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连本命镜也无法获得的无名镜师,脱胎换骨之后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只做你想做的事。

日月花枝镜的镜光,更是烁烁之中散发出斑斓的射线状态。

这些射线将甘望梅体内的本命镜激发出来,两块本命镜在半空中相互辉映,夕霜将对方本命镜上的裂痕修补起来,一条条恢复原状。

她知道,裂缝完全闭合之后,甘望梅的伤就复原到差不多,自然就会醒过来。

正当快要大功告成之际,夕霜愣住了。

日月花枝镜再一次从甘望梅身体中又激发出了一块本命镜。

与先前那一块四海瑞兽镜,无论从外观还是修为来看,相差无几。

一个修灵师的身体,怎么可能藏着两块本命镜!这是夕霜闻所未闻的事,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为什么甘望梅可以?这也是甘望梅称霸离驭圃,完全碾压四大家主的实力所在吗!夕霜利用日月花枝镜,把两块本命镜全部召集到了眼前,她倒要看一看,两块本命镜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找到线索才能获得答案。

先从甘望梅身体中激发而出的那一块,是她本来就熟悉的样子,他见过甘望梅祭出多次,所以完全没有陌生感。

那么另一块呢,夕霜的视线划过去,镜体依旧是一模一样,看不出差别。

要不是先后出现,甚至可以完全重叠,蒙混过关。

夕霜没有那么轻易放弃,她将两块本命镜翻转过去查看镜体背后的差别,这一看,果然显出真相。

甘望梅自己的那块本命镜,镜体背后绘着一枝梅花,寒梅朵朵,栩栩如生,而另一块来历不明的本命镜,镜体背后,则绘着一杆青竹,修长挺拔,亭亭玉立。

一杆青竹,夕霜的双手发抖,差一点让两块本命镜前后落在了地上。

她努力要维持住自己心绪的爆发,可心头气血翻滚,要不是她紧闭牙关,一口血箭能从喉底喷发而出。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夕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甘望梅身体中,之所以有两块本命镜,是因为她当时将亲妹妹甘望竹驱逐出甘家时,硬生生将其本命镜从身体中剥夺出来。

那块本命镜自此下落不明,直到甘望竹过世十多年,依然残存着气息,没有完全的消失。

原来,原来这块本命镜也放在了甘望梅的身体里。

一个修灵者拥有了两块本命镜,当然修为与同龄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试想修为骤然增强一倍,在相同境界的修灵者中,又怎么会出现棋逢对手的人物。

可这样的实力不属于甘望梅,是她偷的,是她抢的,是她硬生生从亲妹妹身上夺来的!如果可以,夕霜这一刻真想抚袖而去,再不管甘望梅的生死。

此人非但压制了娘亲,把娘亲从甘家赶走,还夺走了她的本命镜,让她红颜薄命,在天秀镇才过了几年,就一命呜呼。

这是弑母之仇,这是没有办法掩饰的过往。

夕霜很清楚,这个时候两块本命镜全部脱离开甘望梅的身体,对方变得虚弱无比,恐怕连弟子谱也不承认这人的存在。

实力皆是肯定,没有实力的甘望梅不过是一道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这个时候要杀了她,实在太容易,易于反掌。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的造化为娘亲报仇,她要为娘亲报仇!夕霜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她耳边咆哮,彻底放下对甘望梅的改观,重新审视此人做下的罪孽,甘望梅该死!杀了甘望梅,这个时候杀了甘望梅一了多年的夙愿。

夕霜可以彻底将自己和甘家所有的干系一斩而断,随后回到天秀镇回到清霜镜铺,做回她的老本行,清净过日子。

想必也没有谁,可以到天秀镇来找她报仇,这本是甘望梅为多年前所犯下的大错,应得到的报应。

夕霜将日月花枝镜控制住了甘望梅的两块本命镜,微微弯身,右手五指按住了甘望梅的脖子。

这人从强硬的甘家家主变成虚弱昏迷的患者,只要她手底下稍稍用力,就能要了此人的性命。

甘家没有了甘望梅,没有了家主,对于谢怀宇来说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从此以后谢家独大。

若是没有甘家的存在,离驭圃会变成什么样?夕霜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抖了一下,没有下得去狠劲,她犹疑了。

两块相同的四海瑞兽镜,仿佛双生双栖在甘望梅的身体上空,规律地转着圈,看似守护,又像是防御。

夕霜看着只觉得刺眼,恨不得立时将这两块本命镜全部打碎。

一想到其中一面属于自己的娘亲,她哪里还舍得,娘亲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自己的本命镜去了哪里。

如果不是谢安在当年的记忆犹在,夕霜根本不会想到娘亲的本命镜是在甘家丢失的。

娘亲已经过世,而本命镜还在。

夕霜的指间重新触摸到那块本命镜的镜面背后,指尖的触感清晰,仿佛碰触到了娘亲的身体。

如果娘亲还在的话,她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在这个时候掐死甘望梅为她报仇?夕霜眼前浮现出甘望竹温柔秀美的面容,和甘望梅同样的五官、不同的气质。

她仿佛能听到娘亲,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叹息夕霜的怯弱,而是不希望她沉溺于往日的孽障纠缠之中,尽早脱身,才是最恰当的方式。

夕霜想到刚才甘茶月信任的目光,这是在绝望之后的期盼。

她和韩遂的出现是甘家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是因为她和甘茶月说了,要把甘望梅治愈的。

一个人死不足惜,但是甘望梅死后带动多大的动静,夕霜不好说。

谢怀宇毕竟对甘望梅心有顾忌,否则,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怎么会留这几个甘家弟子,放之任之。

谢怀宇的胆子没想象中的那么大,他以为甘家必定会留有一手,要是他贸然前行很容易落入陷阱之中,到时候谁输谁赢可就不好说。

于是他宁愿后退一步,静观其变。

更何况,无凝烟的画轴被封印在谢安在的身上,而这一段时间夕霜和韩遂,就在结界之中没有出来。

姐姐再强大也只有一个,谢怀宇做不到既困住他们俩,又用这个结界来害人。

夕霜隐隐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说明,只要没死的甘家弟子,哪怕是被谢怀宇掳走,还能保得住性命,至少在短时间内计谢怀宇不至于把这些人投进画轴,充当饲料。

夕霜松开了手,她低垂着眼睑,看一下甘望梅。

不管这人是否能察觉到自己的杀气,她做了个决定,暂时放过此人的性命。

要是趁着这个机会杀死甘望梅,那她岂非也同样是小人行径。

还有韩遂说过她的修为突破了境界,与日增长,总有机会可以和甘望梅面对面较量一番,到时候谁生谁死,可是强者说了算。

日月花枝镜继续修复甘望梅的伤情,夕霜心平气和,不急不躁,经历了这么多,她等得起。

镜辉渐渐暗淡下来,夕霜知道用来治疗甘望梅的消耗很大,修为快要突破身体的极限。

不知是不是,她以前没有承受过这么多修为在身体里,所以尽管消耗巨大,对她本人而言,倒是没有多大的影响。

随着日月花枝镜的镜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夕霜把自己的本命镜收回体内。

她听到甘望梅的呼吸有了转变,原先虚弱时断时续的气息,变得绵长而稳定。

她低声唤道:家主,你还不醒来吗?甘望梅的眼帘迅速地抖动,这是即将要清醒的预兆。

夕霜突然不愿意独自面对这人,她转身把门外的甘茶月唤了进来。

甘茶月一听到有好消息,喜形于色,就差双手抱着夕霜的胳膊,连声问道:夕霜姑娘,是不是家主要醒了,你救了家主!你从哪里学的本事救了家主!这是救吗?这恐怕是讨债来的。

夕霜苦笑了一下,救人并非她的本愿,可她还是做到了。

床榻上的甘望梅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于睁开了眼。

她并不像久躺于病榻的人,一旦恢复,精神气尽数归来,一下子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很快她把目光锁定在了眼前人身上:茶月,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夕霜,你们两个人?夕霜没有多余的语言,她用手轻轻一挥,弟子谱挪移到了甘望梅地面前。

正如刚才怎么向夕霜描述场景过程一般,弟子谱很快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通通灌输给了甘望梅。

夕霜拉了一把甘茶月,让她不要过于激动,也不要打扰甘望梅接收这些信息。

要是让她用嘴说完,怕是能说上一天一夜还不完整。

有了弟子谱的协助,非但描绘场景详细周到,而且面面俱到,绝无疏漏。

甘望梅又不用任何的怀疑,没有一个家主会怀疑自家的弟子谱,因为其他人根本连碰触都做不到。

甘望梅当然很诧异夕霜能够调动弟子谱的动作,但是接收到所有的信息之后,她心中释然、在她伤重昏迷不醒的时候,是夕霜一担挑起来维护甘家的重担。

虽然中间夕霜失踪了一段日子,那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夕霜归来之后,修为大涨,非但维护了甘家仅存的颜面,而且竭尽全力把自己给救醒了。

甘望梅脸上有些痛惜的样子,又有些释怀。

谢怀宇这一道坎,甘家迟早要迈过去,姿势不会好看,能够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没有全军覆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唯一让她心痛的是,白衡齐受了重伤,被谢怀宇带走。

白衡齐知道甘家太多的秘密,一旦落入谢怀宇手中,肯定要吃些苦头。

家主既然已经清醒,那我的职责,到此为止。

夕霜仿佛是松了口气,弟子谱归于原位,再不听她的调动。

甘望梅大致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灵气,发现至少恢复了七八成。

按照弟子谱中记载,她受得伤很重,始终昏迷未醒,这几个月形同活死人一般,那么救了她的人是夕霜。

夕霜虽然身为镜师,有治疗的根基。

可是,在甘望梅昏迷之前,夕霜的修为有限,做不到这样强大的修复术。

甘望梅抬起头来,双目直视向夕霜:你是不是有了其他的造化,炼成本命镜了,让我看看?在旁边的甘茶月忍不住插嘴道:家主猜对了,夕霜姑娘非但炼化成了本命镜,而且她的本命镜即是日月花枝镜。

即便是甘望梅这样见多识广的家主,听到这句话眉毛也忍不住抽了一下:你的本命镜是日月花枝镜!正是。

夕霜没有隐瞒,祭出本命镜来,方才在治疗家主的过程中,她消耗过大,所以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还请家主谅解。

你费尽心血心力救了我,还要我谅解。

甘望梅笑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搭在了夕霜的肩膀上,衡齐做得很好,他没有违背我的意愿。

在甘家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扶持你暂任家主之职,这一点,他倒是看破了。

而你不负所望,的确,足以胜任此职。

夕霜有种想把甘望梅的手从肩膀上挥下去的冲动,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并不想让甘望梅看破自己的心思。

既然救了人,那就好好地表现下去:家主既然已经苏醒,那么甘家反扑的计划,就要安排上正轨。

谢怀宇不会轻易地放过甘家,暂时没有赶尽杀绝,应该是被其他什么事给绊住了手脚。

一旦他解决了另一边的问题,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韩遂,韩前辈和你在一起对不对?甘望梅必须要确认这一点,护院墙尽数坍塌,需要高人出手修复。

韩前辈已经把护院墙重新建立起来,但是损失了大半,能够恢复得不多。

甘茶月偷偷看着眼前两人,总觉得家主和夕霜姑娘之间有些怪怪的。

夕霜姑娘拼尽了全力,把家主救回来,两人又是血亲的关系,应该特别亲昵。

为什么她总觉得中间多了一层隔阂,客套地有些过分,还不如刚才夕霜姑娘和她们说话时,和蔼可亲。

原来韩前辈已经先一步做完了,韩前辈对甘家的恩德,怕是甘家要还不清了。

甘望梅冲着夕霜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甘家不会就此覆灭。

谢怀宇,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怕了他。

他不过是手握影兽加持,要是没有了影兽,他还剩下什么!夕霜听甘望梅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早已经把谢怀宇的底细捞得干净。

可甘望梅前一次受重伤也是中了谢怀宇的毒计,谢怀宇手中依然握有影兽。

夕霜甚至不敢说四只影兽已经聚集,全部在了谢怀宇的手中,除开金瑶,另外三只对他也算是俯首听命,到时候总是一个麻烦。

夕霜,你在想什么?甘望梅仔细观察着夕霜脸上神情的变动,看你忧心重重的,是不相信我能打败谢怀宇吗?他在甘家肆意做下的孽,我会让他双倍偿还的!------------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也去我的灵物被困在了无凝烟的画轴之中,那里面有四只影兽。

要打败谢怀宇,必须先控制影兽,我暂时没有更好的计策。

夕霜没有谦虚,非但她没有,韩遂对影兽也是束手无策。

否则两人也不可能,在无凝烟中被困了这么久。

影兽。

甘望梅沉默了片刻,忽然仰头大笑道,我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不用你们几个人帮忙,我有办法对付影兽。

我有个不情之请,家主在对付影兽的过程中,莫要误伤了我的灵物。

夕霜面对甘望梅毫无动摇的眼神,突然相信了甘望梅另有杀手锏,正如其所言,这人可以放手对付影兽。

可是金瑶怎么办?金瑶也是影兽,但金瑶又是无辜的。

你说的是那只小的吗?放心,我会替它撇清干系,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甘望梅没有再多看屋中两人一眼,大步流星地向着屋门外走去。

甘茶月对家主心生敬畏,求救般的看着夕霜:夕霜姑娘,家主是不是都好了,能够主持大局了?夕霜轻叹了口气,外面一共不过七八个甘家弟子,哪怕甘望梅完全治愈,又哪里来的大局?可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俨然还是过往的那个甘家家主,胸有成竹地要去对付谢怀宇,必然是杀手锏尚未拿出。

再想到甘望梅体内两块双生双息的四海瑞兽镜,夕霜反而没那么担心了,甘望梅这些年来,不止一次让蠢蠢欲动的四大家族家主最终铩羽而归。

这一次,应该也能逢凶化吉。

屋外响起欢呼声,应该是甘家弟子见到了甘望梅。

劫后余生,能够见到昏迷不醒的家主重新站起来,没有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

此时,韩遂在外面敲了两下门:你们在里面吗,躲着不见人?夕霜笑道:你进来说话,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她推了甘茶月一把,还不快去,家主在等着你。

甘茶月看看夕霜,再看看韩遂,心说不能打扰了他们俩人,连忙点点头道:夕霜姑娘你一会也来,一定要来啊。

她看着对你还更亲近些。

韩遂快步走到夕霜的身边,垂眼看着她,夕霜看起来不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把甘家家主治愈,应该是好事。

这期间,你发现了什么?果然没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韩遂的眼睛,至少甘茶月丝毫没有察觉到夕霜心绪上的变化。

如果要找一个人倾诉,那么对于夕霜来说,韩遂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替她疗伤的时候,日月花枝镜激发出的本命镜,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接下来夕霜原原本本地把两块四海瑞兽镜,同时存在于甘望梅体内的秘密,告诉了韩遂:你见多识广,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你有没有发现在修灵者中,双生子是极少罕见的。

韩遂在屋中来回踱步,走了两圈,沉吟后回答了夕霜的问题,每个修灵者无论强弱,体内应该会出现本命镜,所以女性修灵者孕育下一代的时候,本命镜应该只能为其中一个婴儿提供养分。

甘家姐妹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唯一的双生子,按照你来说,两人的本命镜,恰好又是一样的四海瑞兽镜,这一点,就更值得商榷了。

夕霜被韩遂一提点,再细细想来,无论是离驭圃,还是天秀镇。

她所接触到的修灵者有兄弟姐妹,却没有双生子。

甘望梅和甘望竹这一对姐妹,本身就是异数。

她居然从没有想到过这一层: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本为一体,在母体中无意分开变成了双生子,所以本命镜也没有区别,这才是一个人身体中能容纳两块本命镜的原因所在。

否则的话,肯定会有排斥现象。

你看甘家家主手中还有几块傀儡镜,威力并不算小,能够吸收的话,她必然不会留在外面。

旁人的本命镜强行吸纳进自身,并非好事。

排斥的话害处远远大于益处。

如果你说的符合实情,那么甘家家主身负双倍的修为,谢怀宇哪怕再厉害,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韩遂的话音刚落,外头又出现了一阵哗然,他伸手示意夕霜等一下再讨论这个。

两人急急忙忙走出来,见到院中七八个甘家弟子,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只是不见了甘望梅。

韩遂沉声问道:你们家主呢,去哪里了?家主说,她只身前往谢家,要向谢家家主讨个公道。

甘茶月完全没有接受这样的突发情况,我们说要一起去,家主说不必了,她一个人也能解决。

可谢家家主很厉害的,我们这么多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家主是怎么想的?万一再受伤的话,谁有能力救她!家主既然作出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不是莽撞的人,你们不必担心。

甘家目前也不会再遭受到任何的袭击,与其在这里心浮气躁得等待,不如大家动动手,把甘家院落整理收拾干净。

那么等到家主把被掳走的同门带回来,也不至于看到满目苍夷,一地狼狈。

夕霜不喜欢见到甘家乱糟糟的样子,除了护院墙需要韩遂出手,其他地方该有人耐心收拾了。

甘茶月倒是很快接受夕霜的建议,招呼着同门开始收拾。

夕霜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人:茶月,那一位谢家少主谢安在,他又怎么样了?你问的是他呀,还有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小珍,他们两人都跟着谢家家主回去了。

甘茶月语气中没有交恶的样子,做事利索,手脚勤快,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道当时谢家少主提出那个条件,说他心甘情愿回去,让谢家家主不要在这里杀人。

一开始谢家家主不愿意,少主又说可以说动小珍一同归还,再后来他们就一起走了。

父子两个差距怎么这么大?要是谢家家主有少主一半的敦厚,温和,也不至于会闹成这个样子。

这个说法和夕霜猜测的一致,谢安在在一系列事件发生后,是铁了心决定和谢怀宇断绝父子关系。

他带着小珍同住在甘家,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回来后不见两人身影,果然是被谢怀宇带回去。

谢怀宇对小珍,有种又嫌弃又要加以利用的态度,谢家的护院大阵,阵眼是小珍。

四大家族和甘家差不多,已经被他尽数剿灭。

可余党随时会找寻机会扑杀,所以护院阵法,对于谢家来说就很是重要。

谢怀宇能够带回小珍,百利而无一害,除了谢安在的确也没有人能说动小珍,这个谢怀宇算是如愿所偿。

我想跟上去看一看。

夕霜不说对甘望梅的实力有所怀疑,既然出手,必然是有全胜把握。

可甘望梅毕竟昏迷了这么久,夕霜心里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伤重之人刚刚苏醒,就十分有把握能够干掉对家,而且孤身而上,连个帮手也用不上,这种自大,她还真没有见过。

家主说让我们都在这里等候,谁也不许跟上去的。

甘茶月连忙上前阻止夕霜,你也知道家主素来说一不二,不容许其他人违背。

夕霜姑娘竟然回来了,就在这里陪陪我们,我们多半也能安心。

要是换成从前的夕霜,多半欣然接受。

此刻她的心里,种下一颗五味掺杂的种子,对甘家又爱又恨,满腔说不出的滋味。

哪里还能安心留下来,更不能把甘茶月的劝告放在心上,正如甘望梅雷厉风行的做派,说去谢家留一句,交代的话说走就走。

夕霜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她疾步向着院门走去,韩遂太了解她的心思,没有加以阻拦,他只说了三个字:我也去。

说完他出手在护院墙外,又另外加了一道结界,叮嘱剩下的甘家弟子千万不要跨出院墙。

那么即便有人再来攻击,他画下的这一道,足够抵御数个时辰,能够让甘家弟子撑到援手到来。

甘茶月知道无法劝说夕霜,只是眼巴巴地说了一句:韩前辈,夕霜姑娘,那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平安回来才是。

夕霜摆了摆手,运用遁形之法,人影一出院门顿时消失不见。

韩遂看她使得如鱼得水,哪里还有以前缩手缩脚的模样,念诀跟了上去。

夕霜的动作极快,韩遂也要费点力气,才追上了她:不用这么着急,甘望梅即便是到了谢家,也未必能够见到谢怀宇。

见不到也要救人,见到也要救人。

难道对于一个家主来说,营救自家的弟子,不应该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吗?在夕霜心中甘望梅纵有太多不是,至少也算一个合格的家主,她要是把未死的甘家弟子全部带回来,那也不算良心泯灭。

你刚才说,谢怀宇不在谢家,他还能去哪里?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无凝烟画轴的结界中,在我们进出后没有其他的变化了。

按理说,里面一下子承受着四只影兽,对结界肯定是有影响的。

这种没有显著的改变,说明即便谢怀宇还在丧心病狂地把修灵者往里面投入,对于结界来说已经不起作用。

韩遂观察地要仔细些,谢怀宇想要获得更大的能力,必然先要提升画轴的实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这会儿画轴必然是回收到了他手里,换做是我,我会找一个更适合让画轴进阶的好地方,灵气充沛,生生不息的好地方。

谢家没有了谢怀宇坐镇,留下的是空空一片的院落。

甘望梅到了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他她前院,走到中庭,连一个谢家弟子也没有看到,心中不免奇怪,谢怀宇既然要壮大声势,怎么可能不招收更多的弟子?------------第二百四十章 暗波汹涌这样院门敞开,如同虚设,谢怀宇难道是算准了有人会来,才故意让对方产生轻敌的念头。

甘望梅突然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做出防范的姿态,耳边听到的是夕霜的声音:家家主,谢家空框框的,已经有段日子了,不必奇怪。

以前谢家弟子很多,秦云行在世的时候收了不少,四大家族中就属谢家人数最多。

谢怀宇难道把人全部给放走了?甘望梅不信邪,跑到了后院,依然没见到人影。

即便是要弟子带出去虚张声势,也不用一个也不留吧。

谢怀宇的确在决定称霸离驭圃之后,招收了不少的弟子。

不过他招收弟子是假,用修灵者来填充结界的空缺是真。

无凝烟的结界被韩遂拆了一半,伤得不轻。

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用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填了进去,直接恢复原状,甚至比本来还更繁盛了一些。

夕霜大致衡量了一下,结界中繁盛了何止一点,影兽在其中再不需要把天地之间所有的灵气尽数吸取。

非但如此,结界中又重新长出了花草鱼鸟,如果画轴也是一件灵物,那么灵物要比进阶之前更加厉害了。

甘望梅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诧异的神情,仿佛听到谢怀宇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早有预算:你说你的那只灵物也被困在了结界之中,你作为饲主和灵物之间有分割不开的干系。

哪怕它被困在结界之中,也应该和你能够保持联系,你有没有尝试着与它交流,尝试着教它怎么脱身而出?家主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和金瑶交流!夕霜很快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别说是被结界相隔开,即便在结界之中。

金瑶和她也没有办法完成最基本的交流。

金瑶受了伤,为救韩遂的时候伤得不轻。

可她记得水魄好像能够和金瑶做一些最简单的交互,这是灵物与灵物之间的心灵感应,反而把她这个饲主摒弃在了外头。

想到这里夕霜迫不及待地把水魄要从体内呼唤出来,突然她的左边肩膀一热,却是韩遂的手压在了她的肩头。

虽然他没有说话,夕霜大致回味过来,韩遂是让她不要轻易召唤水魄,静观其变,才是眼下最好的对策。

甘望梅没有催促夕霜,自顾往前走,确认把谢家能看到的地方全走了一遍。

秦云行在世时,两人很是交好,秦云行不方便出门,她来过几次,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

谢怀宇果然不在,被你们说中了。

我们能见到的是谢家的一部分,也就是明面上的一部分,其余隐藏的那些,找出来需要点时间。

甘望梅等于是在言传身教给夕霜,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不为外传,回头我也会把甘家的那一部分,逐步交予你手上。

你也不用推辞,连弟子谱已经认定了你,说明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夕霜脸上不显,心里头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甘望梅对她就这样信任,还是说放出利益来,让她信服,收拢人心。

她轻咳了一声道:家主,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要把被谢怀宇掳走的同门救出来。

谢怀宇离开,不会把甘家人全部带着,我只担心衡齐一人,有个秘密,我曾经同他说过。

要是谢怀宇没算计到这一层还好,否则为了挖出线索,不知这人会做出什么不当的手段。

甘望梅选择站在中庭正中,四海瑞兽镜从她身后祭出,笔直上升到一定的高度,镜面翻转,差不多把整个谢家全部笼罩在了镜辉的范围之内。

夕霜的目光跟着上移,看着在四海瑞兽镜中,颠倒过来的谢家。

镜中的世界,本来就是反转,可这一次,镜内镜外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低下头,谢家依然是空空一片,不见人影,抬起头,镜中的谢家,只有一处人头攒动。

至少有三五十人挤在了一起,从穿戴上看来,正是那些被掳走的甘家弟子。

夕霜大致衡量了一下,确切的位置正是在中庭的东南方向。

她抬头看过去,白墙青瓦,毫无异常。

原来甘家家主的本命镜还有这个特殊的加持之法,韩遂同样看到了镜中的世界。

除开那些过于高深的结界,其他的应该都会被镜辉勘破。

也难怪甘望梅认定,只需一个人过来就能把弟子救回去,这样一算谢怀宇不在,反倒是好事了。

甘望梅没有收回她的本命镜,直接冲着东南角方向走过去,什么墙!什么院子!对她来说,已经不复存在。

她双手向左右用力挥开,仿佛在空气中撕开了什么屏障。

夕霜甚至听到了撕裂的声响,如同镜中所呈现出来的景象一般,那些甘家弟子本来团团转地正在遍寻可以冲出结界的办法,骤然见到甘望梅三人出现,一个个目瞪口呆,反而安静下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离开,回甘家去!甘家乱成一团,需要更多的人手来收拾,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任由他人欺凌甘家。

甘望梅的话音落,四周响起欢呼声,那些甘家弟子或抱在一起,或哭或笑,方才确认了的确是家主正式回归了。

甘望梅让甘家弟子迅速离开结界范围,离开谢家。

虽然谢怀宇不在,万一他临时回来,难免又是一场恶斗,甘望梅不怕与谢怀宇正面交锋,却不想这些弟子留在这里受伤。

这么多人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走得又快又安静。

旁边的夕霜看在眼里,不禁感叹甘家弟子训练有素,和这些年来和甘望梅强硬的手段训练,脱不开干系。

夕霜,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要找你的灵物吗?甘望梅送走最后一个甘家弟子,没有见到白衡齐的身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谢怀宇是在找那个秘密。

而且他也知道了,白衡齐能够给他答案,所以把人给带走了。

她相信白衡齐口风极紧,无论谢怀宇使出什么手段,怕是都难以撬开白衡齐的嘴。

可是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能扔下任何一个甘家弟子不管不顾。

谢怀宇既然不在,肯定不会把画轴留下。

目前吃不准情况,我不敢与金瑶联系,生怕打草惊蛇。

万一谢怀宇在这里,安插了什么眼线,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前来救人,至少要让那些同门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夕霜说得有模有样,连她自己都快相信这些话,谢怀宇还把谢安在和小珍也一起带走了,这是为了什么?家主不如从本命镜中再仔细看看,他们两人会不会被禁锢在其他的结界之中?甘望梅倒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用四海瑞兽镜再次把谢家里里外外照了个头,依然没有发现谢安在和小珍的下落:谢安在是谢怀宇的亲生独子,秦云行不在了,哪怕父子不和,谢怀宇也不会对其下毒手,你不用只担心他。

夕霜一听这话中有话,甘望梅显示不悦她只关心谢安在的安危,没有过问白衡齐的下落。

夕霜可是在刚才,听闻甘望梅说白衡齐知道甘家的某些秘密,所以才会被谢怀宇带走。

这个秘密不为她知,让她怎么开口来询问白衡齐的下落!她并非不满意甘望梅对自己有所隐瞒,白衡齐在甘家多少年,对甘望梅又终忠心耿耿。

即便是在其伤重不醒的情况下,还依然遵循家主的叮嘱,宁愿放弃自己的将来,而扶持一个外来的人,继任家主之位。

白衡齐能够做到这一点,难能可贵,夕霜并非对他还有抱怨,而是完全无法开口询问。

衡齐当时去天秀镇找你是我的意思,这一点上,我们固然有错,后来他为你做了这许多,你早该原谅他才是,何苦揪着那一点往事不放!甘望梅的话一出口,夕霜一脸木然地回望过来,和她想得没有差别,甘望梅总是把人性向着阴暗面在推进。

或许这和此人心里就藏着一个最大的黑暗的秘密有关。

夕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甘望梅猛地收起了四海瑞兽镜,不满夕霜她的顶撞: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灵物,被谢怀宇的画轴带走,我让你与灵物联系,教你手法,你又不愿意去做,你究竟是对白衡齐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心中有话藏着不说,就好受了吗?你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藏着掖着!韩遂双手抱在胸前,对两人暗波汹涌,你来往往的怒气置身于世外。

夕霜心里藏着一个结,甘望梅未必不知。

可有些阴暗的东西,不显山露水还好,一旦撕破了那层防护罩,任由里面墨汁一样的过往流淌出来,再想要修补可就难上加难。

所以甘望梅想用气势压住夕霜,不让她胡思乱想。

毕竟在关键的时候,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够对付谢怀宇。

可以说,甘望梅对夕霜并非不信任,还是自身内心藏有恐惧。

夕霜目前的情况反而要轻松得多,她要是想走人,随时可以拂袖而去,根本不用理会身后事。

这是甘望梅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她辛辛苦苦把夕霜留在身边,甚至亲口许诺要把家主之位留给夕霜,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曾经做错过的事。

她想要给甘家一个交代,在她年老力衰,无力再抵抗外来强势的时候,夕霜是最适合保护甘家的人。

这一点,大概也和夕霜身边有他这么一个人有关。

否则甘望梅也不会在苏醒的最初,先过问韩遂是否还在?韩遂成为了离驭圃的风向标,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安全的所在。

谢怀宇无法杀死韩遂,只能用计将他困住。

困住一次,两次不够,恐怕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他越来越适应结界,再想用相同的方式来束手束脚,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万劫不复韩遂微微侧目,看到夕霜的嘴唇在抖动,有些话仿佛要从她的身体中喷薄而出,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忍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夕霜却做到了。

复杂的情绪深深藏在她的眼底,被她巧妙地掩饰过去,除了他,旁人再无知晓的可能,连甘望梅也做不到。

家主放心,危难关头我能够分得清主次。

我询问谢安在所在,只是不想此人和小珍一起落入谢怀宇的手中,令其如虎添翼。

我们要做的,是折断谢怀宇的翅膀,让他的痴心妄想尽数化为虚无。

夕霜对白衡齐当真没有恨意,那些细微的感情纠缠,早就过去了。

这些话说得甘望梅很是受用,点了点头,再次把谢家摸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回甘家去了。

韩遂走在后面,有意无意地试探道:甘家家主似乎知道谢怀宇在哪里?甘望梅的脚步一顿,没有回过头来,语调有些生硬:韩前辈应该也知道,何必来问我?夕霜夹在两人中间,她难道才是唯一不知情的那个人吗?韩遂低头一笑道:我只知道个大概,听家主的意思是知道得更加详尽,不妨说出来。

甘望梅扫了夕霜一眼,缓缓言道:谢怀宇修为大增,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本来三十年的功力,被他用三个月修成了,身体哪里能够轻易承受得住。

他不敢待在谢家,每一个本家院落对家主是培本固元的最佳地点,这也是他目前最不需要的。

他要的是融合,是梳理,是让那些修为可以听话地被自己调用。

所以他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当然还有小珍,目的太明显了。

夕霜有种不好的预感,谢怀宇早就有了计划,带走白衡齐,带走谢安在和小珍,这都是他进阶途中的必要条件。

小珍是修灵者与尸王结合生下的半人半尸体质,谢安在是谢怀宇的亲生儿子,而白衡齐手中还掌握了白家不为外传的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注定了甘望梅到底知道多少。

我也不是想瞒着喊前辈,可是这中间复杂混乱,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走一步看一步。

我要先救下甘家被掳走的弟子,把他们妥善地安置好,再来和谢怀宇做个计较。

甘望梅反而是一副坦荡磊落的模样,他要影兽留在身边,加上那幅画轴……甘望梅没有把剩余的话说完,她想到了疏忽掉的细节,白衡齐当初是怎么回来的?他和几名甘家弟子一起被相同的结界困住,有一位高人救了他们。

这位高人一路把他们护送到了甘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离开了。

夕霜三言两语,把这一段过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甘望梅。

高人?最近离驭圃来的高人可真不少,有没有问过尊姓大名?甘望梅除了对韩遂很是客气,自然是因为韩遂对甘家真心出力帮忙,和苏盏茶截然不同。

所以苏盏茶要走,甘望梅并没有强行挽留,要是韩遂决定离开,她肯定会有所反应,绝不会让这样一位对甘家呵护有加的前辈,说走就走。

说了,他说叫肃鸢,韩遂不认识他,但苏盏茶认识他。

两人见面之后相携而去,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不好问,也不想问。

夕霜真没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

数百年修为的前辈,哪里容得了她这样的晚辈来担心。

苏盏茶偷了她的身份,把清霜镜铺的资源用到差不多,却还了她一个大礼。

看在大礼的面子上,夕霜不方便再说苏盏茶一个不字,态度上明显有了改观。

然而她不当成一回事儿的这句话,让甘望梅的脸色大变,那是一种惊恐而且绝望后的惨败,甚至比她当时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即将不省人事的时候,更加失魂落魄。

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地询问着夕霜:你再说一遍他的名字叫什么,长得什么模样!夕霜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甘望梅的手指,握住了她的肩膀,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掐住,夕霜皱起了眉头:他说叫肃鸢,长得有股仙气儿,不像是坏人。

他非但救了白衡齐和一些甘家弟子。

在甘家也帮了些忙。

所以家主不用担心他心怀不轨。

我想他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离驭圃对他和苏盏茶来说,都是小地方,施展不开手脚。

他有没有和你说些奇怪的话,让你听不懂的那种。

{甘望梅的问题,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他有没有问过你其他什么!夕霜当着面不会承认她对肃鸢曾经很有些好感,甚至一心想要亲近这个人。

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个念头跟着就淡了。

这会儿,甘望梅再要她细细说明,她才发现肃鸢留在她心里的影子,已经很浅很浅。

除了能说出此人外貌仙气很足,看起来人畜无害,其他还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更不要说,问了什么奇怪的话。

她不禁多看了韩遂一眼,当时她对肃鸢那般热切,韩遂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是前辈自视过高,虽然在甘家暂住过一段日子,也是独居在东侧小院之中很少出来见人。

倒是谢怀宇曾经有一次要偷袭甘家,被他助力打了个下马威,看起来他对谢怀宇没什么好感,更不是一路人。

夕霜心说,就肃鸢的性子,说和苏盏茶交好还差不多,谢怀宇明显差了一大截,哪里凑得上去。

我不是说他和谢怀宇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和谢怀宇扯上关系,没有关系的。

甘望梅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她一抬眼发现,韩遂深究地看着她,那双眼明察秋毫,似乎什么也瞒不过。

她有些心虚,立刻终止了这个话题,既然你说他对甘家没有害处,又远远地离开了,暂时先不提这人,要是永远不回来才好。

韩遂踏前一步,并没有要放过甘望梅的意思,甘望梅神情中变化太大,不得不让人重视:听甘家家主的意思,应该是这个肃鸢,以前相识。

肃鸢至少也有数百年的修为功力,我从来不曾听闻过这人,可以说,他与我没有任何的交集,可他非但认识苏盏茶还认识甘家家主这一点,我就有些好奇了。

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韩前辈虽然七百年修为在身,又游历多年,也不能说自己就踏遍寂望平原了。

曾经经过离驭圃了吗?就算经过,可曾驻足,可曾停留,那都没。

,所以,没有交集很正常。

甘望梅的反应倒是很快,回答得很顺溜。

韩遂是什么人,他一下子抓住对方话语中的关键:甘家家主的意思是这个肃鸢并非第一次来到离驭圃,与甘家是有些渊源的。

甘家所有的弟子都不认识他,说明他前一次到来至少也在二十年之前,甘家的弟子年龄普遍不大。

应该是,家主在上位后重新挑选而出的这些人,进入甘家没有超过二十年。

就连入门最早的白衡齐,也不过十多年的光景。

肃鸢曾经来过甘家,可他的只字片语中没有丝毫的透露。

这是心虚,还是不屑一顾,就不好说了。

反正这个人现在和甘家已经没有关系,夕霜刚才说了,他已经离开,韩前辈不用深究。

甘望梅为了打乱韩遂的质问,生硬地将话题转过,刚才韩前辈有说,猜测到谢怀宇会在哪里,寂望平原中灵气广博又了无人烟的地方并不算多。

他带着影兽前往,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是还确山。

好家伙,始终吞吞吐吐,不肯说出来的线索,甘望梅怎么舍得一下子就说了。

韩遂很是赞成地点了点头道:我和家主想得差不多,还确山是块孕育天地灵气的好地方,曾经被我们送回故里的灵物在那里应该也适应地很好。

影兽到了那里,却可能会成为还确山的一个灾难,天大的灾难。

与先前在还确山生存的灵物不同,影兽生性贪婪好吃,一到了还确山的环境中,肆无顾忌地吞食存有的灵力。

连韩遂也说不清楚,到底几时能够填满影兽的胃口?哪怕除去了金瑶,还有三只成年的影兽,需要吞噬进阶。

谢怀宇的放任,对还确山本身太不公平。

我们要阻止他,不让他把影兽放养在那里。

既然甘家家主肯透露信息,那么我也来说两句。

小珍的体质异于常人,她是生与死之间的媒介,在她身上可以达成某一种结界的通灵之路。

谢怀宇的身体无法承受太高的修为,他肯定不愿意把已经得到修为吐出去,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爆裂而亡。

那么他需要找寻一个新的身体,那么谢安在的身躯,对他来说应该不错。

年轻有实力,而且与他血脉相承,基本上不会产生任何的排斥。

韩遂分析得周到全面,可以说把该想的都给想到了。

夕霜在旁边默默听着不吱声,后背渐渐渗出冷汗。

韩遂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些,谢怀宇如果侵占了谢安在的驱壳,那么谢安在这个人在哪里?死了吗?或者变成了更痛苦的一种存在。

要是连谢安在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修为呢?甘望梅既然说开了,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眼见着甘家就在面前。

她平视向韩遂,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如我们在外面,就把问题讨论清楚,回去以后,分工明确,找到谢怀宇,破坏他的计划,让他万劫不复。

要是谢安在也无法承受的话,影兽的身体应该可行。

韩遂见夕霜和甘望梅同时瞪圆了眼睛,两个人的容貌还真是相似,可相似有什么用?谢安在还是谢怀宇的独子,不是照样被他利用,甚至企图杀害吗?------------第二百四十二章 送你宝器一个人的野心膨胀到一定程度会考虑自己外貌的丑陋或是俊美吗?不会,她要的只是实力,要的只是称霸。

如果他有谢怀宇的头脑,影兽的身躯,还有突飞猛进的修为,仗着灵物天生的神力,不知甘望梅还有把握能够战胜谢怀宇吗!有把握,我能战胜他。

甘望梅从韩遂的目光中看出他的疑惑,不加思索地直接回答,韩前辈不要觉得我是说大话,我也没有说大话的必要。

我恨这个人恨之入骨,毁我甘家的,就是我的敌人,死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家主的实力,谢怀宇不过是趁着邪术,才有了这样的造化。

修灵者应该知道邪术固然能够短时间内让人突飞猛进,可反噬的作用更大。

他撑不了多久,现在有个难题,谁去还确山阻止谢怀宇呢?韩遂口气淡然地问道,你还是我?白衡齐在谢怀宇的手中,我说过每一个甘家弟子,我都要倾尽全力去救回,所以这一次有我前往还确山,夕霜与我同行。

还请韩前辈费心镇守甘家,等我们回来。

甘望梅的答案让人有点出乎意料,她非但信任韩遂把整个甘家全部交托,并且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要带着夕霜。

必须要带夕霜吗?韩遂再次确定了一下。

对,必须要带着。

他这些年待在天秀镇,在遇到韩前辈之前,当真没有出过什么门。

往后如何来继承甘家家主之位,总要走出去看看。

要学会面对,否则强敌来袭,对手没有杀到,自己先垮了。

甘望梅显然是会意错了韩遂的意思,只以为他是放心不下,转头看一眼夕霜,出去历练历练,对你是好事,不用担心,我自然会护着你周全。

夕霜差点脱口而出问道,你当初也是这样向我娘亲保证要护她周全的嘛!然后从她身体里硬生生将本命镜抽离走,你顾及过她吗?当你收到她在天秀镇早早离世的消息,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夕霜嘴上不说,眼神中遮挡不住的戾气,韩遂离她近看得分明,下意识地错步挡在她前面,阻隔了甘望梅和她之间的交流。

她立刻清醒过来,满口答应了甘望梅的要求:家主说得很是,出去历练历练有必要。

我当年不能出天秀镇,是因为我娘在我身体里加了封印,这封印后来被韩遂解开,我才方得去了还确山,否则在半途可能就死了。

甘望梅听她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再看她眼角湿润,分明是心有感触,哪里还会生出怀疑:你虽然有了自己的本命镜,毕竟中间差了一段修为,不用担心谢怀宇会对你不利,我送你一件宝器,让你防身,你随我来。

韩遂给了夕霜一个眼色,让她安心跟随甘望梅而去,既然主动开口,说有宝器相赠,何必不收下呢?夕霜心里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自从她看到了甘望梅身体里藏有娘亲的本命镜之后,对于甘望梅所要给她的一切都不再推辞。

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娘亲所有,这是被甘望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强取豪夺而去,如果娘亲留下来,没准甘家家主就是娘亲了。

哪里轮得到这个刚愎自用的女人!甘望梅大刀阔斧地向着院门走去,一步步上了台阶。

甘家的护院墙原先经过韩遂的加持布阵,看起来很是大气,如今剩下的这些,看着可怜,却更加重了甘望梅的复仇之心。

本来她是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这次可就不一样了!留下的七八个甘家弟子的手脚利索,已经把中庭院落给整理了出来,甘茶月直起腰来,恭敬地回禀道:家主,最多三天就可以全部收拾完毕了。

从谢家回来的那些弟子可都安排妥当?甘望梅离开得晚些,先一步离开的甘家弟子应该已经全部回归,暂时由甘茶月来负责。

从谢家救出的同门弟子一共五十七人,尽数回归。

他们多少受了些伤或重或轻,已经分别安排疗伤修养,请家主放心。

甘茶月一想到谢怀宇在甘家做下的恶行,不禁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道,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甘家弟子绝不会忍气吞声。

胆小怕事。

做得很好,我稍候会带着夕霜离开,甘家有韩遂韩前辈坐镇,你们无事不要去打扰他。

如果有外敌来袭,他自会助力你们抵抗,所以不用担心。

甘望梅的目光从每个弟子的脸上划过去,最后留在了夕霜的身上。

这孩子看起来总是不太一样,目光沉沉,仿佛藏着很大的心事。

就算是藏着心事,也好过在外面颠沛流离,弟子谱上留着名字的人,早晚是会回到甘家的。

甘望梅不怕夕霜有心结,只要肯留下来,早晚会看透真相,不用她一张嘴特意来解释。

你就不好奇,我会给你什么宝器?甘望梅喜欢夕霜的沉稳,这一点来看和衡齐两个很是相似。

家主给的肯定是做最好的,我的修为有限,的确担心过面对谢怀宇正面攻击时会不会给家主拖后腿,家主心思缜密比我快一步考虑周全了。

夕霜的话说得好听,要知道她是开着铺子做买卖的,哪里不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本来她不愿意哄着甘望梅,是心有嫌隙。

现下嫌隙是没有了,改成弑母之恨了。

她才拿出本事来周旋,不让对方看出破绽。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甘望梅带着夕霜走到穿过长廊的花拱门之前,停下了脚步,甘家的弟子谱是个好物,我已经决定传承给你,它也认可了你。

至于几块拿得出手的傀儡镜,如今是不能放在你眼里了。

我突然想到了这个,是你用得上的。

夕霜随着她的手指向上扬起,视线跟着不放。

甘望梅直指向拱门上方,夕霜在这道门底下来来回回不知多少回,从来没有耐心驻足详细观察过。

拱门上绘着一朵花的形状,需要盯着不眨眼,才能发现那朵花正在徐徐开放之中,等花瓣尽数展开,露出娇美的花蕊,整朵花闭合,周而复生,不曾间断。

好东西就要放在显眼的地方,才不容易被人抢走。

甘望梅见夕霜看得目不转睛,颇有些小得意,你从来没留意过它,对不对?夕霜看了又看,才道:要是这拱门被谢怀宇给破坏了,那么藏物处不就显露出来了吗?她没有等甘望梅回答很快反应过来,这道门上必然是加持了结界,哪怕被外力损坏,很快又会恢复原貌。

即便是谢怀宇这样大肆入侵,把甘家拆得七零八落,也没有怀疑过这扇门的存在。

甘望梅抬起手臂,摸了摸那朵花:结界是我放置,也只有我能打开,别人即便发现了这个秘密,也只能干瞪眼看着,更何况我在上面设置了两层结界。

夕霜一听,肯定是很贵重的东西才会设置两道结界。

甘望梅把第一道打开,那朵花仿佛一下子竟然了颜色,由粉妆转变为炽烈的赤红,花瓣细长而飘逸,很快一瓣一瓣零落了。

花落才能结果,这是第二道结界。

甘望梅耐心地交给夕霜,结界不是做个大罩子往什么东西上一放,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就完事儿。

各种结界的手法,由每个人不同的设置,所以老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母亲在你体内的封印被韩前辈解开是因为韩前辈的修为实在太高,哪怕是我设置在这里的两层结界,他有心要破,也是做得到的。

甘望梅示意夕霜走到拱门底下,双手展开,掌心向上,平平托起。

夕霜听话一一照做,手心向上说明要出现的宝器,体积不大,分量不重,至少两只手能够承受得住。

忽然头顶上最后一瓣花瓣落下,随着咔嚓一声,有东西从裂缝中飘落,十分精准的落在了夕霜的手心。

那是如梦似幻一般的触感,夕霜知道落在手中的是一件织物,可不知是什么织成,更不知到底又有什么作用。

甘望梅走到她面前,手指将此物拎起,向着夕霜身上甩了过去。

夕霜还没反应过来,这件织物像是长了眼睛,两只衣袖展开,用一种拥抱的姿势,抱住了夕霜的身体。

夕霜差点以为是甘望梅发现了什么,自己会被绑住手脚,片刻后才发现,刚才还在自己手中的东西不见了,碰触她的身体之后消失不见了。

甘望梅看着夕霜忍不住回头在地面上寻找的样子,笑了一声道:不用找了,我把它给了你,你看不见它了。

那它到底是什么?夕霜抬起手臂来仔细看,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

它也算是一件软甲,质地轻盈,几乎没有分量。

它披在你身上,可以为你挡一下很大一部分的攻击和灵力。

不用刻意去找,它在那里,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甘望梅突然闷声道,这件软甲,你娘亲曾经也穿过,所以给你才对。

夕霜舒展开手臂,当着甘望梅的面轻轻转了一个圈,没有追问过往,很单纯地问道:家主看我穿着可合适吗?甘望梅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很适合你,你穿着这个,我带你去还确山就放心得多了。

尽力不会成为家主的累赘。

夕霜熟知甘望梅的脾气秉性,既然和韩遂达成一致,确定了谢怀宇已经驻扎在了还确山,她是一刻都等不得,甚至没有放夕霜和韩遂道别。

甘望梅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直接遁形而去,夕霜勉强调整平衡,深吸一口气后挥开握住她手腕的那股力量,努力和甘望梅保持相同的速度------------第二百四十三章 重回还确山甘望梅侧目看了看她:我记得,我没出事之前你还不会遁形,这也是韩遂教你的吗?夕霜用得不是甘家基础的心法,这一点让甘望梅有些心里郁结。

她不会当着夕霜的面说,旁敲侧击地想要让夕霜重新修最基础的那一部分。

现下有韩遂来教她,那更是不错。

来回两程遥远,没有遁形之术,只凭双腿的话要走到猴年马月。

我还记得上一次去还确山的路上,我和韩遂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进了一处无名之地。

后来我们才假想,那就是没有进阶之前的无凝烟结界。

夕霜的眼角跳了跳,那也是她从幼年离开甘家之后,第一次又见到甘望梅。

哪怕是在幻象之中,不知甘望梅自己是否会有感应?说起来有些奇怪,你在天秀镇的时候,我挣扎过很多次,到底是该放你走还是要带你回来。

包括让白衡齐刻意接近你,可都失败了。

也就是你说的那一次时间,我正在弟子谱边整理一些过往的痕迹,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你,想你颠沛流离在外这么多年,是该回来了。

我确定了自己的决定。

甘望梅明显记得这个时间点,成年以后的你,从来没有在我眼前这样清晰过。

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夕霜和甘望竹如此相像,让甘望梅感伤不已,恨不得让过往重新再来一次!夕霜并不想把在前往还确山的途中,看到甘望梅幻影的事,这时候说出来。

面对甘望梅,她不能什么都说,必须藏一点起来,否则,太危险了。

有没有害怕?甘望梅突然问道,即将面对离驭圃最强大的对手,只有我和你,你会不会害怕?夕霜低头一笑道:家主昏迷不醒的时候,谢怀宇孤身前来,一个弟子也没有带,你说他会不会害怕?甘望梅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丫头的口齿十分伶俐,不知像谁。

望竹的性格温柔,素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要是换了这个丫头,绝对是得理不饶人,难道说是像她亲爹?一想到夕霜的亲爹,甘望梅的脸色一沉,骤然间什么聊天的兴趣也没有了。

夕霜乐得不和她敷衍交流,免得还要费劲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甘望梅也没有再提那些旧事。

两人一路沉默,还确山的地界很快就在眼前。

这一次没有什么结界的阻挡,夕霜感觉要比第一次来的时候,用去的时间少得多,那一次真是艰难重重,不知几时才能脱身的感觉。

她记得还确山,好山好水,风光无限。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她差一点不能维持身形的平衡,从高空栽落下去。

幸好甘望梅及时出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才把人给拉扯回来:怎么了?这不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吗?甘望梅的脸色平静如水,还确山的一半,山树尽数枯萎,形成很奇特的景象。

这一座还确山的范围之内,从高空俯视而下,一半枯黄一半葱绿,只是不知,这郁葱中的颜色能够维持多久?看起来,谢怀宇在这里已经得了不少的好处!夕霜正要直接杀下去,甘望梅握住她胳膊始终没有松手。

她扭过头来,看着甘望梅的手,恨声道:他不应该糟践这样的好地方,我要去阻止他!我们当然要阻止他,这正是我们前来的目的。

甘望梅的手劲很大,夕霜挣脱不开,我问你一句话,要是解决谢怀宇的途中,你的灵物出了问题,战胜谢怀宇和救回灵物,两者只可以择其一的情况下,你选什么?我不喜欢做选择题,既要抓住谢怀宇,也要救回金瑶,这是我的目标,我会做到。

夕霜再一次挣脱了甘望梅的禁锢,收起遁形之术,犹如一道白光直冲而下。

与此同时,还确山的地界上,有一道绿影向着夕霜而来。

甘望梅大吃一惊,还以为是谢怀宇布置下的陷阱,正要出声提醒。

她发现夕霜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张开了双手,一只灵兽模样的东西,正好一头扎入她的怀里,两者拥抱在一起,仿佛是久别重逢。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夕霜有些认不出眼前的旗南是哪一只,当时带在身边还勉强能够分辨,现在长成这样的体型,已经完全是成年的形态,她哪里还认得出来。

旗南不会开口说话,却很是亲热地用头在夕霜的身上蹭来蹭去。

夕霜抬手摸了摸她后勃颈的绒毛,发现那里有一块浅浅的红,原来你是小二,对不对?旗南点了点头,再抬眼看一下夕霜时,那种欢喜突然不见,转而流下了眼泪。

夕霜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旗南的眼眶中滚落下来,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闯进了还确山,破坏了这里的一切,你们想把他赶出去。

却发现他的修为太高,你们输了。

旗南边流泪边点头,能够听懂夕霜的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

夕霜回想了一下刚才说的哪句话触动了旗南的心思,突然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说,只剩下你了吗?旗南是还确山山中灵气幻化而成的灵物,回到这里,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修炼进展十分迅速,吸取天地之灵气供养给自,,旗南心思纯净心无旁贷,修炼要比其他的灵物更容易些。

谢怀宇到了这里先杀死了两只旗南,杀死了还确山本来的主人,只留下了这一只,也不知它用了什么办法才逃离出来?夕霜想到刚才旗南幻化成的那道绿光,旗南本不应该是这样的颜色。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又摸了摸旗南的头,低声说道:你和竹节星最后合二为一了,所以还确山里,也就剩下你还在守护。

那层碧绿的颜色原属于竹节星,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两只灵物选择了合体,相互扶持,才勉强活了下来。

竹节星的本体是虫体,能够隐藏在土里,大概正因为这样,谢怀宇才无法赶尽杀绝。

甘望梅在旁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听着夕霜一人自言自语,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你和还确山中的灵物有缘。

我带你来,没有错。

夕霜反而没有刚才的急躁,她变得异常冷静,让旗南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边走边说道:你知道吗?送你回来以后,我自己也有了灵物,当时韩遂没有杀死竹节星是对的。

灵物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本没有错,错的是主人。

而你们本没有主,自由自在的,在这还确山中生生不息,却有用心险恶之人非但要夺取你们的地盘,还要把你们尽数杀害。

这个仇要报,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一定尽力。

旗南完全听懂夕霜的话,它收起了眼泪,伸出舌头舔了舔夕霜的手背。

与此同时,夕霜肩膀上出现了水魄的实形,它扇动翅膀,看着面前的旗南。

灵物之间有所感应,两者目光在半空中交接,水魄替旗南转达想要告诉夕霜的话。

旗南本来在这山体中已经修炼到当时夕霜与母体旗南相遇时的样子,如果没有人打搅的话,应该会更加强盛。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两个兄弟非但被杀害,连它的内丹也被谢怀宇夺走。

最后是奄奄一息的竹节星,把自己的内丹给了它,才勉强保住了这条性命。

它不知自己要等什么,在泥土深处苦苦地等候,暗无天日。

原来,它要等的人是夕霜。

家主,灵物也有内丹吗?夕霜想到了化成甘家胡冤枉的嵌观丸,生生死死这么多,一直也没有看到所谓的什么内丹。

否则被谢怀宇杀死以后,数百只嵌观丸的内丹一同掉落,岂非也很壮观。

与饲主签订协议后,灵物不会在出现内丹,因为它的性命与饲主相系一体。

饲主过世,灵物就会死,我甚至怀疑老万已经死了,要不是那些嵌观丸被苏盏茶洗去了痕迹,又让韩遂放入结界砌墙。

怕是在老万咽气的那个档口,就尽数灰飞烟灭了。

甘望梅虽然没有私养过灵物,对这些说起来是头头是道。

如果我死了,我的灵物也会死。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住它们。

夕霜的反应力很快,在我临死前,我可以撕毁和灵物之间签下的条约,那么它们就成了无主之体,也就不用跟着我死。

水魄站在她的肩膀上,听了这一番话,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伸出一只翅膀来,把夕霜的嘴巴给捂住。

夕霜笑着要扯开:你不用紧张,我暂时死不了,只是这样一说。

旗南有些羡慕的看着夕霜和水魄的互动,可它是山中的灵物,从来没有与修灵者签下过协议。

旗南出生之后就要守在还确山之中,这是它们世世代代的职责。

曾经也有修灵者妄想占据还确山,可山体的寿命有多长,对于修炼者来说简直遥遥无期。

等到修灵者死掉后,还确山再次回到了蛰伏等待的旗南手中。

因此,这一次旗南也在等待。

只是,它不知是先等到入侵者的死亡,还是等到整个还确山不复存在。

还确山那样充沛的灵气,在短短的时日内几乎被消耗了大半。

旗南比谁都清楚,为什么那半边山体尽数枯萎。

何止是山上的树木花草,何止是山下的飞鸟鱼虫,还确山的一多半灵气,不复存在,连带着山体,已经死了。

要想再恢复到过往的繁盛,哪怕入侵者离开,恐怕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更何况目前看起来,入侵者是要把整座山体的灵气吸干才肯罢休。

甘望梅突然发现,旗南在前面带路,他们很自然地跟在后面,对它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没有人问过旗南要带他们去哪里!------------第二百四十四章 撕开獠牙夕霜,你信得过它吗?甘望梅的这个问题很尖锐刻薄,要知道影兽本来就擅长制造幻境,要是眼前的旗南也是幻境中产生的,那么他们如此信任地跟随着走,没准带他们前往的并非是目的地,而是死亡的陷阱。

信得过,眼睛不会骗人,它是我送回还确山的小旗南。

夕霜没有任何的犹豫,家主不用担心,身边有灵物,我能比较。

那只影兽也是你的灵物。

你不是还为它求了情!离驭圃一半是毁在影兽的手中,如果侥幸这一次能够迈过去这个坎,渡过此劫,剩下的甘家人依旧不会放过影兽。

我可以答应你不会伤害你的小灵物,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呢?你于心何忍,你为什么要和影兽签下饲主协议,你就没有考虑清楚过吗!甘望梅猛地火气上来,这孩子在她昏迷的时候,到底还做了什么!考虑过,我不想它误入歧途。

那两只成年影兽,已经对谢怀宇唯命是从,包括了金瑶的兄长,也就是第三只影兽。

如果我不帮它不要它,它同样会走到那一边去。

灵物无辜,这是饲主的罪。

如果有一天,有人合理地需要,对影兽讨伐当年犯下的罪孽,那么我愿意替我的灵物承担。

夕霜双眼平视向前,她看向的是还确山尚且美好的那一半,盎然的生机,让她觉得没有什么跨不去的坎。

找回金瑶,更不用隐藏它影兽的身份。

金瑶是影兽,可金瑶没有做过错事,没有杀过人!谁可以向它讨伐,夕霜绝对不会允许连坐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

饲主在必要的时候,必须保护好自己的灵物,正如大敌当前,灵物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住饲主的周全。

这才是饲主与灵物之间真正存在的意义,而素来对灵物不屑一顾的甘望梅根本不会品尝到这份滋味。

旗南生性单纯,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执,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夕霜,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甘望梅神出手指着它正要训斥,看到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到了嘴边的恶言恶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动作僵持在那里片刻后,她颓丧地放下手来,摇了摇头道:就随你说的,你说的没有错,灵物和饲主之间,原本是不公平的。

大部分灵物并未开智,或许是你运气好,或许是他们运气好,才遇上了你,走吧。

夕霜扯出个笑容道:听见没,让你带路,就好好带路,不用害怕。

你别看她凶巴巴的,本事大着呢,那个入侵者不是她的对手。

旗南听懂了他的话,脚步欢快起来,好像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救命恩人要给盼来了。

甘望梅看着它的小尾巴一摇一摇,哭笑不得说道:有了你的这些话,我才觉得它们不是工具。

有人很羡慕嫉妒你,手中握有两只开智的灵物,常人一只都求不来。

可你看看这一只,虽不能言语,依然能正常交流。

灵物无辜,这还确山更是无辜。

话音落,就在眼前的山体发出悲鸣声,又一大片山体枯萎。

我们的时间不很多了。

夕霜有种预感,要是谢怀宇真把还确山吃个干净,麻烦就大了,家主,我们速战速决。

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

甘望梅向着那处眯了眯眼,谢怀宇偷用天地之间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这笔账要他加倍偿还。

水魄尽力把旗南要做的事转达给夕霜,水魄留了个心眼,用的是两者特有的交流方式,甘望梅反而一无所知。

夕霜明白旗南并非直接带他们去找谢怀宇,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冒冒失失地闯过去,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旗南经历过这么多事,已经不是嗷嗷待哺的小灵物,埋在土里时,它想得很多。

要是可以,它甚至愿意和入侵者同归于尽,也要保住剩下的半座山体。

在强大修灵者的面前,它连这个都做不到。

他们走进了一个山洞中,夕霜手掌摊开,用晶光把山洞中照得明晃晃。

甘望梅始终没有放下警惕之心,左右查看,生怕遭受了埋伏。

旗南目不斜视,埋头向前走。

夕霜仔细看着山洞两面的石壁上。

应该是经历过激烈地打斗,石壁上留下了爪痕和各种印记。

夕霜忍不住,靠近石壁用手摸了摸爪印,很快确定下来这些应该是旗南留下的的痕迹。

那就是说,这是两只旗南战败而死的地方,而她眼前的这一只是仅存的旗南。

这一次连夕霜也想开口问一问,旗南这是要做什么?饲主不用担心,它应该是前往旗南的埋骨处,旗南是没有饲主的灵物,即便死了,尸骨仍在。

顾怀宇暂时对这些没有兴趣,应该是被它捡来放在这里。

水魄的猜测一点也没有错,当夕霜手中的镜光照到山洞尽出时,一大堆雪白的骨骼,仿佛是一座小山。

甘望梅只看了一眼,眉眼发沉发问道:这是山洞最里面了,我们出不去,所以你带我们来看这些的目的何在!旗南放慢脚步,走到那堆骨骼之前,用爪子推了推,看起来坚实无比的骨骼山,哗啦啦一下,全倒了下来,满地都是破碎的骨骼,只有旗南在里面找寻地很认真。

夕霜走得近些,低声问道: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你这样独自寻找,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

始终态度亲和的旗南,突然朝着夕霜撕开獠牙,做出恶狠狠的动作,分明是警告她不要站得太近,更不要影响它寻找重要物件的时间。

甘望梅把夕霜往后拖开八九步,生怕旗南突然就丧失理智攻击她。

要知道,目前还确山这种诡异的现象之下,会发生什么皆有可能。

谢怀宇已经彻底打破了这里的平衡差,山上的灵物除了守护职责在身的旗南,其余死的死,逃的逃,山体也撑不了几天、它不会伤害我,它只是需要点时间。

夕霜退回到原来安全的位置,她猜想旗南要找的东西一定十分细小,所以才会非常紧张,有人靠近,兴许不留神一脚踩在鞋底下化为乌有,什么努力都白费了。

所以她很理解旗南刚才警告的意味,既然旗南认准了要找,就让它放开手脚去找。

要是有用的东西,它早就该用了,还能苟且偷生到现在!甘望梅双手往后一背,在原地踱步走了两遍,它现在来找,是不是时间有些太晚了?也就是说它找的这样东西形同鸡肋,能不能找到,没有差别。

当然有差别。

夕霜立时反驳了甘望梅的话,它要找的必然是十分重要的物件。

不要说,它为什么姗姗来迟,这会儿才来找。

因为原先它来找到的话,自己也用不上,不如让其沉寂,总比落在对家的手中要强的多。

甘望梅的神情中带着点震惊:你是说它在找的东西应该是给修灵者使用的。

它不让我们靠近,我们只能等待。

夕霜往甘望梅身前站住,不要打扰它,它能够撑到此时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要是我们没来呢?甘望梅见夕霜这般维护一只灵物,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满,连甘家的那些同门也不见你这般上心。

家主怎么忘了,我姓廿,不姓甘,家主不曾教导过我,又哪里来的同门?夕霜一句话,气得甘望梅差点晕厥过去,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不管了。

这个丫头,真是什么伤人的话都敢往外说,可见也是真仗着从小没在甘家,对家主没有敬畏之心。

水魄悄然无声地煽动翅膀,飞到高处,俯视着旗南。

旗南能感受到它的灵犀,对它没有多少防备,依然埋头苦找。

水魄的眼力算是很好,它突然让夕霜收了镜光试试看。

夕霜明白它的意思,手心往下,山洞中顿时漆黑一片,目不能视物。

甘望梅以为是有强敌靠近,紧张到腰背挺直,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旗南的眼睛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虽然能够看得见,却也看不清,这样子根本无法找到它要的东西。

水魄在上空来来回回地飞动,在这堆骸骨中找寻异常。

夕霜与水魄同化,也能看个六七分。

两者一上一下,目光浮动中,同时锁定了某一点。

微微萤光,仿佛是挣扎着在冒尖,要不是水魄临时相处这样的法子,怕是能找到明天也分辨不出。

夕霜避让过旗南的攻击,口中荷荷道:我替你找,我替你把东西找出来了,停下!旗南才不要听这种解释,它已经明确表示过地盘上的所有尽数归它所有,不管是谁,踏入就是侵犯。

夕霜再次凭借风声躲让开旗南的爪子,她不好回手,旗南的攻击一拨接着一拨,连甘望梅也着急起来:你倒是反击啊,难道没把敌人放倒,你要倒在这里!夕霜是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和旗南正面交锋的,只有把找到的物件交予,旗南才会收了戾气,相信她的话。

头顶上一阵旋风扑下,是水魄接过了旗南的攻击力,夕霜松了半边身体,连忙向着刚才看到的位置扑过去。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动作太快,哪怕夕霜的眼睛好使,也只看到了一道影子,等她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光点不见了!是谁,是谁抢先了一步,抢走了旗南最为珍惜的宝物。

夕霜反手祭起本命镜,冷声道:你可以动作快过我的眼睛,可你也休想从这里出去!日月花枝镜的镜光如同水银一般铺展而开,迅速蔓延了整个山洞,连他们进来时唯一的那个出入口,也被镜光铺满,水泄不通。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谢天谢地很快,山洞中听到一声钝器落地的回声。

夕霜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抢先一步偷东西的贼,主动撞在了她的镜光之下,这一下可是撞得不轻。

逮住了?甘望梅见她露了这一手,想到她刚才说自己不属于甘家弟子,倒是一点不为过。

不要说同龄人,这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一挥之间,怕是连家主也不容易做到。

撞晕了,东西掉出来了。

夕霜扬起手,水魄低空掠身而过,冲在了前面。

刚才漆黑黑的山洞中,镜光泠泠,甚至让眼睛有些刺痛感。

旗南不知在这样的镜光下想到什么,不再没头没脑地扑上来攻击,两只前爪牢牢抓住地面,一声不吭,双眸暗沉沉地盯着夕霜。

你要找的没掉,我让水魄给你捡回来。

夕霜见水魄折身飞回,嘴中叼着一块平凡无奇的小石子,与方才能在黑暗中发光的东西截然不同。

她伸出手来,手心向上,水魄飞得位置恰到好处,一张嘴,小石子落在夕霜掌心中。

旗南的嗓子中发出悲鸣,仰头嘶鸣,仿佛满身满心藏着化不开的痛楚。

夕霜确定小石子是她和水魄方才发现的,不知怎么就不能放光了,她把手往前递了递:你的,给你。

甘望梅见旗南的情绪不稳定,眼珠子更是蒙了一层血丝,低声警告道:夕霜,它终究是只灵物,你不能掉以轻心!夕霜还是保持向前伸出手的姿势:拿走吧,然后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是无主的灵物死后,内丹凝结而成的?旗南猛地张开大嘴,它平时温和的时候,一点不曾发现,一张嘴完全打开也是血盆大口的模样,把夕霜的手连带着腕子一起吞进去。

夕霜镇定地看着它,看着它的眼睛,半步不退。

旗南没有伤人之心,她为何要退!两者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旗南缓缓地把她的手给吐了出来,连掌心的小石子也好端端在原处,没有变化。

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些什么,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帮你把血亲的尸骨找个更为合适的地方埋好,至于你找出来的这个,想办法送去镜川吧。

镜川传闻每隔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我听韩遂说过,距离这一次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落入镜川之底,残魄精力百多年的洗涮,又会凝结成灵物,与我的水魄一般,你喜欢吗?夕霜的声音不大,每个字说得分外清晰。

旗南把脑袋伸过来,微微侧身,贴在了夕霜的手臂上,有种说不出的眷恋之情。

夕霜到了这个时候,心中反而隐隐有些不安,旗南似乎在同她告别。

她勉强笑道:是不是我猜错了,这里不止一只灵物的骸骨,我们找到的却只有这一小块。

这一小块也是不完整的。

旗南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夕霜的脑海中,让她狠狠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并非旗南可以开口吐人言,而是它与她心意相通,才能够方便交流,你听我说完就好。

夕霜连忙点头,表示愿意耐心听完旗南的解释。

在旁边的甘望梅有些不解,她知道旗南不能说话,可两者分明是有问有答的模样,她一着急要让夕霜说明旗南到底在说什么,是否有关谢怀宇的一举一动。

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这个时间好像并不适合提问。

旗南原本是以山中灵气为本源,一胎一生,掌管还确山的花苗鱼虫,也是护山的灵物。

那一次,母兽因为意外离开还确山,又经历了无法遗忘的痛苦,蕴育而出的孩子才会变成了三只。

三只旗南看着数量多,实则都是不完整的。

否则一个入侵者,哪怕再强大,也不会让还确山这样快地沦陷。

眼下两只旗南已经战死,只剩下了它,它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尽大可能地保全还确山,就是让本源归一,给还确山加持防护罩。

它虽然知情,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却无法做到这样复杂的过程,直到夕霜的出现。

旗南说完这些,抬眼看向夕霜,刚才凶巴巴的眼神,重新流露出温和敦厚的样子。

夕霜心中发苦,大致知道它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她无力阻挡,也不能阻挡: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吗,你也说旗南是一胎一生,要是连你也……那还确山以后由谁来守护?还确山在防护罩中会陷入沉眠状态,直到周而复始,恢复出元气,到时候山中灵气自会再重新蕴育出一只新的旗南,只不过不是我了。

旗南说得很是通透,不畏生死,我苟延残喘,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你来了,谢天谢地,你来了。

夕霜哽咽了一下,努力挂起个笑容来:你没有骗我,对不对?没有,旗南不会骗人,更不会欺骗自己的朋友。

旗南再次看了一眼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甘望梅,这人身上有杀气,我本不喜欢,可是你说她能够打赢入侵者,那我就喜欢她好不好?夕霜连连点头道:好,她就是看着凶,其实人不坏。

等到东西凑齐了,你把它送到还确山最高处的峰顶上,你答应吗?旗南信任夕霜,想要听她亲口的许诺。

我答应你,答应一定会送它到山顶,无论什么艰难险阻都无法拦住我的。

夕霜用力忍住眼泪,旗南是她看着出世的,如今也要她亲眼看着……那么我要走了。

旗南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不舍,没有迟疑,猛地加快奔跑的速度,在夕霜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重重地撞在了山洞的石壁上。

这一下是用尽了它体内仅存的所有灵气,力量何其大,天灵盖尽数碎裂,轰然倒地,鲜血从头顶蜿蜒流下,很快流向了那堆雪白的骸骨。

甘望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得目瞪口呆。

还是水魄的反应更快些:饲主,饲主你看那块小石头。

有什么淡淡的一缕雾气从旗南口中呼出,缠缠绵绵地卷住了夕霜托着小石头的那只手。

夕霜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化,等到雾气重新消散开来。

她手中的小石头变成晶莹剔透的颜色,她用另只手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透过它看到山洞中的所有,唯有三条淡淡棉线一般的东西在石头中缓缓游走。

它这是要做什么,它又同你说了什么,你不是要保护灵物,怎么眼睁睁看着它寻死!甘望梅倒吸口气来,上前握住了夕霜的肩膀:你说话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家主,这是它的心愿,它仅存的期冀。

夕霜发现了一件事,甘望梅完全看不到她手中的那块石头。

夕霜刻意把石头放到甘望梅的眼前,被她给拍开来,又怒急冲冲地重复问了刚才那些话,我们先去看看是谁要来偷东西!偷东西?偷什么东西?看不见小石头的甘望梅,只知道刚才夕霜逮住了一只什么,她既然从这里问不出所以然,大步流星地向着洞口走过去。

她也是心绪不稳定,疏忽了不少。

方才夕霜收了镜光,她应该可以承接而上,甚至诱捕的结界也可以由她来做。

她大概是太信得过夕霜的能力,只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这是什么?甘望梅把摔到昏迷的小兽,提拉着尾巴拎起来,这根本不是灵物,只是山中的兽类。

夕霜快步跟着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的确不是灵物,可它的目标很明确。

她哑然住口,要是说清楚目标,就要重新再给甘望梅解释一遍。

甘望梅又不是傻子,虽然不能瞧见,还能猜不出来:旗南给了你一件好物,只有你能看得见。

夕霜心说水魄也能看到,不过还是含糊地点了点头道:它说送到还确山山顶,那么还有希望。

我们已经告诉过它,可以打败谢怀宇的,为什么它不相信我们的话,执意要死。

打跑了谢怀宇,还确山也能够恢复过来,早点晚点的差别而已。

甘望梅没有追问旗南到底给了夕霜什么,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给夕霜也是一样的。

还确山的山心已经收到了重挫,旗南比任何人更明白这个状况。

夕霜不再多看甘望梅手中的小兽一眼,让她随便处理就好,家主有一点说错了,这只小兽虽然在这里出现,却不属于还确山。

难道还是谢怀宇养着的?甘望梅不信邪地把小兽再次拎高,是不是这座山里的,你也能够分辨得清楚?我分辨得出,它是无凝烟地界中的,完全不属于此地。

夕霜掌心一翻,镜光化成一道笔直的光,正落在小兽身上,随即化成乌有。

甘望梅手中分量一减,知道夕霜不是把小兽杀了,而是让其恢复了原有的形态。

无凝烟本来就是虚妄之物,结界中的那些拿不到外头来,镜中影可以提供完全相反的形态,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

我觉得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也知道为什么谢怀宇选择了这里!夕霜又把镜光收拢起来,他要把虚妄的无凝烟和真实的还确山合二为一,无凝烟的兽类可以出来,幻化成实形在还确山走动,甚至可以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山兽了。

甘望梅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无凝烟中有多少兽类,除了影兽以外还有多少?无凝烟中曾经被影兽吸取一空,所有的生物尽数枯萎,这样算起来,和眼下见到的还确山还真有几分相似。

谢怀宇用填补之法,让无凝烟重新恢复了生气,里面到底有多少花鸟鱼虫,夕霜可当真是答不上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属于你甘望梅果断地没有追究这些细节了,连绵的山体之中有多少花鸟鱼虫,这样的问题,谁能够回答得上来:你把镜光全部收了,我们出去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做什么!连夕霜也能感觉到,甘望梅身上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来自于两人想法的一致,谢怀宇终究的目的是要让画轴中的无凝烟和还确山兑换过来。

正如镜中影水中花,反射成像,相与现实颠倒。

到时候,虚幻的变成真实的,真实的反而变成虚幻的。

修灵者人镜一脉,相辅相成,到时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又能说得清楚。

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有关系,但你刚才答应了那只灵物就一定要它他做到。

甘望梅的确被旗南赴死的决心给触动,连灵物也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知道孰轻孰重。

他们是在和谢怀宇比速度,谁跑得更快谁才能赢,而还确山枯萎的趋势越来越快,只是他们接近的这一段时间,又有肉眼可见的一大块范围,失去了生气勃勃变成了腐黄焦暗的颜色。

夕霜没有再隐瞒,摊开手露出石块:旗南给了我一样东西,可能只有我能看见。

外形是一块石头的样子,把这个石块放到还确山的最顶点。

然后呢!甘望梅听了一半,不做声儿了,心里那个着急,然后,就能够打败谢怀宇了吗?我听它原话的意思并非能够打败入侵者,而是可以给还确山一点残喘的机会。

我们正好趁这个时间差,与谢怀宇正面交锋,。

到时候家主一定要想方设法治住谢怀宇,绝对不能让他把无凝烟彻底转换出来,霸占了还确山的地界。

夕霜皱了皱眉道,否则,镜中世界,会把我们全部吞噬掉。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些是谁教你的?甘望梅边问着话,脚底下没有停留,找到了上山的路,即便再艰难也要往上爬。

只是她心中有个疑惑,谢怀宇人在哪里?目前为止不见他露出行踪,只有方才那只偷东西的小兽,不知是否从他手中派遣而来。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偷窃,那只小兽的实力,似乎有些低了,谢怀宇是个喜欢把实力摆放在别人眼前的个性,已经拥有了这许多的他怎么会派遣出一只弱不禁风的小受?家主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打赢谢怀宇吗?夕霜不答反问道。

不要管那么多,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让你安心。

只要见到谢怀宇,我有办法对付他,而且只会赢不会输,看他还能在这里嚣张多久。

甘望梅一口气直冲而上,夕霜虽然仗着年轻,依然很快被她甩落后了一大半。

水魄现出形来,担忧地看着夕霜费力向上爬行:饲主,这里怎么不能用遁形之术,需要这样辛苦?还确山灵气波动大,对修灵者有所压制的。

夕霜遥望着甘望梅的背影,这人明明不喜欢灵物,却在提醒她不要辜负了旗南的托付。

甘望梅有时候真让她捉摸不透,在她咬定这是个坏人的时候,偏偏又做出让她动摇的行径。

如果有所压制,谢怀宇还能够大肆破坏,那么不压制的情况下他到底有多厉害……水魄看不过去,稍稍帮了点小忙,抓住了夕霜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上提起,能够尽快地赶上始终走在前面,气息稳定的甘望梅。

甘望梅听到身后翅膀扑腾的声音,一转头,见到夕霜就贴身站在她身后:这是要做什么,离我远些,保持警觉!家主,你强调能够打赢谢怀宇,就不能事先向我透露一点吗!夕霜直接指向前方的山体,正在变本加厉地枯萎下去,家主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那你想错了,我只说可以对付谢怀宇,并不是说我比他厉害,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你可曾明白?甘望梅没有感觉被冒犯,夕霜再三询问也是为了两人的安危着想,本来我还念着在这山体中,向谢怀宇动手不方便,以免伤及了山中无辜的花鸟虫草。

既然旗南把这样的好物给了你,千万利用妥当,保护好身下的这些生灵。

夕霜不敢说,当时看到一道虚影来偷取石块时,她差点以为那是金瑶,无论从体型还是速度上来看,果真和金瑶很像。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没有再把对甘望梅的戒备放在首位,水魄,你尝试一下能不能和金瑶联系,我和它之间的纽带仿佛被人切断了,可你的应该没有。

灵物之间用这种方式来交流的机会太少,对方未必知道,万一能够联系上,就说我们来救它,让它安心。

水魄并非不能够和金瑶交流,让它在相隔不远的距离下确定方位不难。

难的是,知道了未必能够顺利到达,接近谢怀宇身边。

连水魄这样的灵物也能感觉到四周让人不安的压力,要是被谢怀宇察觉到有人接近,只会打草惊蛇,对金瑶也是一种危险。

再快些再快些,整个山体快要绷不住了。

甘望梅抬头看了一眼,神情大变,本来以为还有时间的,至少按照前头半座山枯萎的速度来说,他们至少还有几天的时间。

不曾想。

这速度说加快就加快,连一心想要控制住局面的她同样束手无策。

水魄猛地发力把夕霜整个身体提拉到半空,很快赶超到了甘望梅的前头。

甘望梅一看,拔腿就追,夕霜生怕水魄支撑的时间不够,连声让它放开爪子,不要逞强。

水魄哪里会听,扇动翅膀,掠空飞行。

在后面的甘望梅使劲眨了眨眼,发现水魄的体型在不断的扩大中,本来仅仅是可以停留在夕霜肩膀上的大小,迎风见长,一双翅膀展开,超出了她的视线。

她知道水魄是难得一见的灵物,否则当时苏盏茶不会也对它有抢占之意,可它平日里懒懒散散,并不起眼。

原来等待的是这种一鸣惊人的时候。

夕霜微微抬起头来,也发现了这一点,脑袋上黑压压的一片,除了比她脸还大的羽翎,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禁一阵晕乎,这还是能够藏在她身体里的那只水魄,这样的庞然大物,以后怎么收服!很快,山顶就在眼前,正当水魄要一口气登顶时,明显是撞击到了什么,连带着夕霜一块儿被重重地反弹。

要不是甘望梅断后,勉强接住,差点翻滚着落下山去。

夕霜抱住了旁边的枯树才稳住身形,早就知道旗南交给她的任务没有这么简单。

到了还确山,始终不见谢怀宇的原因又是什么,还不就是在山顶之上。

越靠近山顶,越有种令人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夕霜维持住心绪镇定,拍了拍身边来不及缩小的水魄:你也不用变回去,就这样不错,至少能够助长威风。

这样很消耗灵气。

水魄耿直地回嘴道,等会儿打起来,我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帮你了。

打起来不是还有家主吗,家主没说需要我帮忙的。

夕霜见甘望梅的双手应该是摸到什么,完全透明隐身的一道防护罩,把她们隔开在了外头,家主,有办法进去吗?我试试。

甘望梅祭出四海瑞兽镜,镜光犹如海浪的那种层层叠进,不断堆积推搡。

夕霜虽然看不见防护罩,却能看到镜光的范围渐长,说明这一招果然够用。

只是镜光推出去数尺后,不再有进展。

甘望梅的手临空一挥,却又停住,转过身来召唤她:你也用镜光一起,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大的推动力。

夕霜没有动,甘望梅以为她走神,重新又说了一次,夕霜依旧不动。

她呵斥道:你是怎么回事,故意在这个时候和我作对不成!家主身体里不是有两块本命镜,为什么不一起试试,好过我用其他的,未必能够相辅相成的。

夕霜沉着脸道,面对甘望梅的急躁,她不能再忍住这个秘密了。

甘望梅的脸扭曲了一下,声音顿时低落下来:原来,你还是知道了。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夕霜很清楚,这个时候不是算旧账的,更不能破坏士气,对手那么强大,她们两个人联手都有危险,更何况是对战之前,队友先窝里反了。

连水魄在旁边也用一种古古怪怪的眼神看着她:饲主要是想说破过往的真相,要么早些说了,快刀斩乱麻要个交代,要么等大事办成,秋后算账。

你这个时候,只能算是破坏自家的士气,再没有更多的了。

夕霜苦笑也要坚持,情绪上啦的时候,她明明要控制,依然管不住到了嘴边的话。

甘望梅会不会拂袖而去,把这里的烂摊子留下。

不,绝对不会的。

你这个时候说,只会增长我的愧疚感,对我们接下来的那一场恶战没有分毫的帮助。

甘望梅很快接受了现实,孩子大了,哪里是这么容易瞒天过海的。

再加上,她伤重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弟子谱也承认了夕霜是她的接班人,秘密迟早就会浮出水面。

我也不要你的愧疚,于事无补,我娘早就死了。

夕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要和甘望梅先在这里动手的冲动。

甘望梅的镜光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不停地撞击力:说破了也好,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我寻思着等会儿和谢怀宇正面交锋,依然会被你看到我的双镜,要不要提前把你打晕才好,看样子,是完全不需要了。

我可以放开手脚,达到目的了。

另一块四海瑞兽镜,从甘望梅背后祭起。

两块有九成相似的本命镜围绕着甘望梅不停地旋转,在空中交织出了光线的轨迹。

轨迹不散开,最终凝成了一个比脑袋还大的球形。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甘家的秘密光球没头没脑地撞了上去,无论是什么防护罩,在速度与高温的压迫之下,被撞击到了粉碎。

夕霜好像听到爆裂声,四海瑞兽镜的镜光毫无阻拦地向前继续推进,转眼已经快要走出视线范围之内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甘望梅没有解释的时间,她也无须解释。

本身是个漫长而枯燥的故事,即便是她愿意讲,夕霜还未必愿意听,怕是在夕霜心里,她早就是个十恶不赦,抢夺走亲生妹妹本命镜的恶徒。

这一点,甘望梅没有办法反斥,她的确抢夺了望竹的本命镜,这些年来滋养在自己体内,哪怕望竹已经过世多年,两块四海瑞兽镜依旧是双生双息的模样。

水魄见夕霜仍然在发愣,催了一句道:饲主,总要把最大的坏蛋先打败,再来做其他的打算。

夕霜木然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只能先对付杀伤力大的。

甘望梅的确是伤害了亲妹妹,而谢怀宇索要的是无辜修灵者的性命。

一旦他的邪术完成,怕是形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

那饲主还在等什么,旗南的石头呢!水魄两只翅膀快要戳在夕霜的脸上。

被她用手拍开:其他灵物对饲主恭敬有加,只有你没大没小。

我就是这个调调,从来没有变过。

水魄哼哼了两下,总算有灵气能够让自己恢复正常体型,要是顶着这么庞大的身体,出现在谢怀宇的面前,恐怕它才是第一个会被攻击的对象。

夕霜咬紧后槽牙,果然选择紧紧跟随在了甘望梅的身后。

甘望梅的镜势稍微打开了些,两块本命镜连带着夕霜一起保护起来,也就是她对夕霜没有任何的防备之下,后背心的致命位置就随意地摆放在了夕霜的面前。

只要夕霜想出手,随时可以结果了她的性命。

越是这样,夕霜越是不能出手,甘望梅虽然没有替自己解释,可话语间透露出太多的隐情。

夕霜恨得把腮帮子咬到发酸,她决定再给甘望梅一次机会,等解决了谢怀宇,她要求听一个真实而合理的解释。

两块四海瑞兽镜的灵力果然不同反响,甘望梅护着夕霜一路向山顶而去,再也没有遇到更多的障碍。

谢怀宇事先安置下的结界,在镜势之下犹如破竹之势。

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是那里吗?最高点,是不是那里!甘望梅放眼事四周环视了一圈,依然没有看到谢怀宇的影子,这会儿也顾不上这许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达到制高点是首要任务。

夕霜放出水魄,水魄在最高处落下,把含在口中的石块,精确地放在了那个位置上。

两人加上灵物,配合得相当默契,毫无破绽。

那石块在碰触到山顶的瞬间,整座还确山分明是剧烈晃动一下。

甘望梅的反应很快,拉住夕霜的手腕,两人四脚离地,挣脱开山体的束缚。

水魄在上头接应,夕霜低头一看刚才站的位置地动山摇,山体从正中像是被什么巨斧劈开。

一线天的裂缝,一路而下,一直蔓延到眼睛无法看到的位置。

还确山的山体彻底分为了两半,这就是旗南临死前所说的可以保护山体的条件吗?这样也没有错,保住尚有生命力的这一半,另外的已经无用,不如放弃。

另一半山体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

甘望梅等到晃动稍缓,带着夕霜重新落到实地。

两人刚刚站住脚,脑后一阵锐风直刺过来。

甘望梅的四海瑞兽镜,仿佛是她背后长着的眼睛,把这一道偷袭的镜势给挡了下来。

她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遭遇,飞快转过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谢怀宇,冷笑了一声道:谢家家主藏得真好,这一路不见踪影,说现身就现身,可惜晚了。

谢怀宇的样子明显有些气急败坏,在夕霜眼里看不出究竟的这个石块,似乎影响了他大局的计划,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会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他越是这样,甘望梅反而越是轻松,先把夕霜保护到自己身后,然后与谢怀宇正面交锋:谢家家主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还确山在寂望平原的地界上,修灵者路过都可以上山。

可是从来没有人像谢家家主这样歹毒,非但吸空了山体中的灵气,连山心之魂都不放过。

要不是,我们及时阻止,这座山就毁了。

一座山毁了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什么!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妇人!谢怀宇边大声咒骂边放出两道镜势攻击,被甘望梅再次轻松避过、他立时对甘望梅刮目相看,曾以为自己的修为大幅度增强以后,同辈中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看样子,他是有些轻敌了,甘家家主有备而来,难怪口气这么大,真可惜,你也小觑了我的实力。

夕霜没看出谢怀宇是怎么动手的,就见他身后突然有群山峻岭一般的压迫感,那不是修灵者的本命镜,更不是什么特殊的灵物。

等她定眼相看,分明是一幅画轴平展而开,画轴中的山体栩栩如生,随时会把甘望梅压个五体投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谢怀宇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既然甘家家主来了,那么就送你一份大礼。

山体果然轰然崩塌,万千碎石向着甘望梅所站的位置蜂拥堆积而去。

夕霜想要出手救人,动作都来不及这么快,眼见着甘望梅就会被活活埋在了山体之下。

画轴中的无凝烟果然已经快要完全形成实体,这才是他们事先最为担心的情况,真的要提前到来了吗?谢怀宇的笑容凝结在了嘴角,所有大块落下的山石,在距离甘望梅头顶半尺的位置静止不动了,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甘望梅站在那里,头顶是足以活埋她的山石,可偏偏压不下来,要是看得仔细会发现甘望梅左右手分别操控着一块四海瑞兽镜,梅镜在左,竹镜在右,两块本命镜向着不同的方向转动,形成了阴阳相谐的局面。

而这股力量足以在甘望梅的身周形成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别说是什么山体,就是排山倒海的力气,恐怕也伤不到她分毫。

甘望梅不急不缓地控制着两块本命镜,想来谢怀宇看得一清二楚,眼中似乎藏不住的疑问。

他的疑问和夕霜先前的一样,同一个修灵者的体内,怎么会出现两块一模一样的本命镜,还没有排斥,反而相辅相成形成了更大的威力。

甘望梅以前并没有露出过这一手,甚至连她的好友秦云行也不知晓其中的真相。

谢怀宇突然想到,可能秦云行是知道的,但她在自己的面前,只字未提,替甘望梅牢牢地把守住了这个秘密。

真该死!胳膊肘往外拐,坏了他的好事。

画轴中源源不断出现的山石河流,变本加厉地朝着甘望梅身上招呼过去。

甘望梅以不变应万变,两块本命镜在手,谢怀宇什么招式对她都毫无影响。

她心态极好,反观谢怀宇,有些焦虑暴躁起来,总不能把无凝烟所有的资源都填在这一个人身上。

否则,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资源岂非尽数落空,一个甘望梅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做。

可是谢怀宇十分了解甘望梅的品性,她既然坚持到了这一步,绝对不会退让开的,。

想达成目标,甘望梅是他必须要除去的一颗棋子。

既然这样,谢怀宇决定使出杀手锏,没有再保留的必要,否则他在这一局就输了,还有什么美好的未来可言。

无凝烟的画轴表面,突然昏黑一片什么,景色也看不清。

甘望梅一心在应对画轴产生的力道,没有夕霜看得仔细。

夕霜进入过无凝烟的结界数次,知道外头表像这样,怕是里面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谢怀宇,这是又要做什么!画轴中隐隐透出了一身兽类的嘶吼,夕霜能够分辨地出,这是影兽,这是发怒的影兽。

谢怀宇是要放出影兽,来对付甘望梅。

很快画轴的一角出现了墨点般的痕迹,痕迹越来越大,谢怀宇单手拍上,五指紧紧扣住了什么,用力向外拉扯,足有成年人五六倍体积的影兽被他硬生生从画轴之中,拿到了现实的面前。

夕霜对影兽更熟悉一点,只看了一眼暗暗叫道不好,水魄与他心灵相通。

立时有了感应,这只影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好像已经发狂了。

影兽这样的灵物,一旦发狂会造成多大的破坏?你给我好好计算一番!夕霜立时让水魄给她更明确的答案,她没有要甘望梅庇护的必要,她既然选择了到来,又选择了暂时放下陈年旧事的怨气,就是愿意和甘望梅在此时此刻此地面前并肩作战。

于是趁着水魄安静的空隙,她重新回到了甘望梅的身后,两人相差不过两三尺的距离。

甘望梅一下子感应到夕霜回归接近。

手掌心中的两块四海瑞兽镜,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铮铮作响,随时会从手心的控制飞脱而出一般。

甘望梅没有着急,反而是对面的谢怀宇有些着急,刚才看到甘望梅拥有两块本命镜是已经够大惊小怪,此时见她本命镜华彩四溢,比刚才分明又更加厉害了一些。

怎么可能?这个妇人对他而言知根知底,通过秦云行的描述,还有这些年他安插在甘家的暗子来说,甘望梅的灵力虽高,却远远不及他眼前所见到的,是什么东西让甘望梅能够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这是不是甘家的秘密!------------第二百四十八章 无数的嘴巴你凑什么热闹,给我回到安全的位置去。

甘望梅嘴硬心软,知道夕霜站在她身后,实则眼角湿润,好像是回到了当年少时与望竹背对背,对付强敌的场景。

望竹已经不在,如今选择与她并肩而战的人,正是夕霜,不要拖我后腿,赶紧离开。

夕霜并不因为甘望梅的恶声恶气而退缩,她来到这里,走到这里,就是为了协助甘望梅对付谢怀宇的。

甘望梅哪怕有十成十的把握,也不差多这一个帮手,所以她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甘望梅的前面。

这一次甘望梅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露出一点隐隐的笑意。

夕霜果然和望竹还是不一样,自幼脱离开甘家的庇护,夕霜更加独立勇敢。

最有趣的是,甘家这么多弟子,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只有夕霜敢正面顶撞,而且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架势。

这个姿态摆出来,甘望梅十分受用,这是第一次有人做出保护她的样子,真是难得。

两人面前的影兽,双眸赤红,根本不能完全受到谢怀宇的控制,从画轴的一角探出数根透明的线体,牢牢绑在了影兽的四肢和脖颈上,才能够操控它的行为。

谢怀宇的手指微微动,影兽跟着他的手势,扬起了头颅,冲着甘家两人猛力嘶吼起来。

甘望梅手中的四海瑞兽镜在嘶吼中,漂浮到了半空,左右相碰,看起来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却发出金石之声。

影兽仿佛是受了惊,动作定格在了原地,嘴巴张得血盆一般,始终没有咬合下来。

夕霜微微侧过头,有些惊讶,这就是甘望梅告诉她的一物降一物,难道说四海瑞兽镜正好是影兽的克星?若是这样,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谢怀宇又如何会在明知会输的情况下,利用影兽来对付甘家?她想不明白这些道理,水魄先回过了神:饲主,我看那只影兽怕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你指的是什么?水魄欲言又止的样子,夕霜内心有些不安。

比如血亲,比如伴侣,比如它的孩子。

水魄的翅膀抹过夕霜的眼帘,饲主可以趁着这个时间,认真去看影兽的四周。

夕霜听水魄说一种可能,后背加了一层薄汗。

成年影兽本来就长得差不多,如今这只变形扭曲,更加难以分辨雌雄,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年龄最小的金瑶可能是最大的受害者。

不敢问水魄的夕霜瞪圆了眼睛查看,影兽身周是胡乱缠绕的血丝,好似被打乱的线团,没有章法,只是胡乱把影兽包裹在其中。

要是再进一步查看,那些血丝也像是张大嘴不停咆哮的猛兽,痛苦地挣扎不停。

金瑶,金瑶在哪里!谢怀宇的神情阴晴不定,眼前两个人他自然认识。

在还确山遭遇之前,他也并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他早就不是那个屈膝自己媳妇身边的谢家家主。

秦云行死了,谢家快要散了,可这些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拿捏住了修灵的命脉,一飞冲天,到时候不要说离驭圃,就连寂望平原大半的地盘,全部会被他掌握在手。

他的目光绝非短浅,也不会只看眼前,他要的是以后的风光。

可这两个人在他面前为什么没有一点露怯的样子,难道她们不知,他的实力早就超越过往太多太多,随时可以结果了她们的性命。

可人性如此,谢怀宇面对着甘望梅和夕霜,瞬间居然生出一点忐忑。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摆在那里,甘望梅又算得了什么!这是哪里来的忐忑!然而心里的阴影,只要产生就挥之不去,而且只会越来越大。

谢怀宇将画轴中的半边山体压下,没有伤到甘望梅一根头发,从那时起,他隐隐知道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他再一次高估了自己,再一次低估了甘望梅。

可他毕竟已经把半个还确山的灵气融入到了无凝烟的画轴中。

只需要再来重复一次,他就可以成功了。

刚才灵气充盈的四周,空气突然凝固下来。

谢怀宇紧张到不住地抽动鼻翼,灵气去哪儿了?这样充盈而流淌的灵气,都去哪里了!无凝烟感受不到灵气的滋养,似乎从最深处发出一声不满的时候。

谢怀宇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对灵气欲求不满的回应,影兽被他喂养到了一个极端,要是不能够彻底喂饱,很快就会反噬,那他才会成为影兽的第一个目标。

不管谢怀宇怎么左右摆动,寻找灵气的源头,剩下的只有失望。

非但是周围的灵气不见了,他体内的灵气还在汩汩向外流淌不止。

他比谁都更清楚无凝烟的缺点,要是一旦发生变故,造成多大的危害,不是一两个修灵者,能够填补这个空缺的。

现在能够被他填进去的,已经差不多,而他绝对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出现这样的状况,多半是甘家两个女人在捣鬼,谢怀宇顾不上束缚住影兽,转身过来专心对付甘望梅。

夕霜见到谢怀宇的镜势大开,和其他修炼者明亮的镜光不同。

谢怀宇的镜光中掺杂着一丝丝的黑气,看起来十分诡异。

纵然如此,这样的镜势牢牢地把甘望梅手中的两块四海瑞兽镜给困住了。

黑气中,好像长出了无数的嘴巴,对准镜面,一口一口地吞噬。

甘望梅只来得及把竹镜收回。

等她返身来收梅镜的时候,发现镜体已经受到破损,镜势从被黑气咬开的缺口中,泄漏而出。

甘望梅的脸色一白,谢怀宇气焰高涨,镜势宛如一条龙形,把他全身包裹在其中。

甘望梅暗暗磨了磨牙,这个谢怀宇深藏邪术,并且炼化了自己的本命镜,这是她不曾料到的。

谢怀宇一旦得手,得意地仰天大笑道:你以为只有你留了后手,我的实力不容小觑,就让你看一看,也好让你心服口服。

他边说话,龙形的镜势也在不停地变化中,仿佛在他的头顶长出了一张能够吞噬身边所有的大嘴,等待着谢怀宇奉上的祭品。

夕霜在旁边不作声,双手祭出日月花枝镜,分出两股镜势,很快驱逐了梅镜上缠绕着的黑气,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残缺的缺口完全修补起来,黑气啃噬的速度快,她的修补速度更快。

甘望梅得了加持,精神一振,也更加谨慎地应对谢怀宇的招数。

谢怀宇的得意劲头来不及收回,才惊觉夕霜竟然是一个懂得修补本命镜残损的镜师。

小丫头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甚至随时可以忽略掉,谢怀宇没想到,夕霜进阶的这么快。

早知道如此,就该在其羽翼未满时,彻底铲除。

可是夕霜从天秀镇出来,一路有韩遂相伴,他压根没有动手的机会!谢怀宇很清楚自己修的是邪道,所以事倍功半才会进展如此之快。

而夕霜明显修的是正道,也有相同的速度,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刚把甘望梅打落到下风,夕霜这样一个称职的帮手,一插进来,双方的实力立时变成势均力敌,难分难解。

本来谢怀宇可以控制影兽如虎添翼一般,可是甘望梅手中的四海瑞兽镜分明就是影兽的克星。

只要两块轻轻一碰,影兽自觉收敛起戾气,甚至有种要俯首称臣的错觉。

这是谢怀宇花费了多大的精力才培养成的成年灵物,怎么甘心被甘望梅收复去了。

所以他没有多想,右手挥出指尖,画出锐利的锋刃将束缚住影兽的那些光线尽数斩断。

影兽一旦重新获得了自由状态,再次改变局面,冲着甘家两人发出怒吼声。

那吼声震得夕霜耳膜鼓鼓发疼,恨不得立刻用手捂上,她正在为甘望梅修补镜体,半分不能耽搁。

谁知道谢怀宇还藏着什么毒招,影兽怒吼过后,失去了控制,一头向着两人狠狠地撞击过来。

不要让它碰到你!甘望梅将两块本命镜重新收回到手中,虽然还有残缺,也不要夕霜犯险。

影兽有多大的本事,她心中自然有一杆秤,要是碰到了修灵者,影兽就会感受到对方最害怕又最渴望的真相,随即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不是甘望梅此时此刻想要看到的,虽说夕霜心里最惦念的还有最痛恨的,她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可这会儿一心要对付外敌,千万不内乱。

否则的话,喜欢谢怀宇计划得逞,满盘皆输。

没有了甘家这一道防线,甘望梅深吸了一口气,结果是什么,她心里更清楚。

正是因为太清楚才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发生,谢怀宇过于草菅人命,他要的是大获全胜的优越感,而不是顾及无辜人的性命。

夕霜前一次见到无凝烟画轴的时候,至少从背向上来看还是一幅正常的裱画。

现下这幅画轴开始扭曲,里面似乎有东西蠢蠢欲动而出。

夕霜顾不得要帮甘望梅对付成年暴走后的影兽,她双眼目不转睛的地看着无凝烟的画轴,看得对方谢怀宇有些心里发憷,这丫头难道还有这样的本事,看得出这画轴的毛病到底在哪里?不可能,他曾经翻阅了多少古籍,又问了那些年数颇长的修灵者,可没有一个人能够精准回答他,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夕霜记不得自己,已经躲开影兽的攻击有多少次?大部分被甘望梅推卸开来,她要做的是首先是保全自己的安危。

影兽完全失控,它不知道疲累,重复地向着认定的目标攻击。

仅凭本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甘望梅的两块四海瑞兽镜被夕霜彻底修复到八九成,她左右手一翻,将镜面对准了自己的脸,似乎是低下头来照了一照,很快恢复了常态。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占为己有退后。

甘望梅吐出这两个字后,两块四海瑞兽镜在空中,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夕霜仿佛都能看到以镜体为中心,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颗不小的石子,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声波是眼睛所看不到的,可影兽被声波感染,居然停下了一味的爆裂攻击,一双眼尽管还是赤红,却少了方才的戾气,它的左边耳朵微微颤颤,应该是在分辨什么声响。

这个交手的过程对于夕霜来说,实在是不够看,四海瑞兽镜不停地在影兽鼻子前三寸的距离敲敲打打。

谢怀宇三翻四次要赶上来打断这个声音,被夕霜接连化解了七八招。

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在这小丫头手底下讨得好,谢怀宇怒气中烧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不要伤害影兽,不顾敌我,一同被扫入了攻击的范围之内。

他的本命镜的镜势温度极高,炙热而猛烈,要不是半边山体已经枯萎,夕霜可以打保票地说,这样的镜势一旦照射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树木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影兽反而不如两人的速度,躲避不及,被镜势灼伤了后腿,它吃痛地回过神来,挣脱开声波的控制,前爪重拍向了甘望梅的头顶。

甘望梅勉强避让开,气喘如牛中只得把本命镜收回。

谢怀宇练的这一路学到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连还算见多识广的她也是一头雾水,压根也回答不上来。

这人的邪门功夫究竟是哪里来的!谢怀宇的状态比影兽还要失控,镜势几乎是把眼前所见全部扫入,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在这样的炙热之下燃烧起来。

夕霜热得受不了,全身的衣衫全部被汗浸湿,用力喘着气问水魄:我们该怎么办?这家伙怕是疯了吧!在他手握无凝烟这一样邪物之前,他应该已经疯了。

可我们答应了旗南,要保护好还确山,所以,我们还不能逃。

水魄是灵物,对周围温度的变化没有夕霜那么敏感,它扇动翅膀,为夕霜挡下了两记攻击甘家家主还在硬撑,她说过有把握可以赢的。

她的把握是不是四海瑞兽镜可以对付影兽,如果只是这样,我看有点悬。

夕霜索性祭起日月花枝镜,镜光清冷似月色一般,把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谢怀宇的攻击,暂时不能伤她分毫。

夕霜眯了眯眼,谢怀宇已经到了没有具体目标的状态,只是拼命想把身边所有的东西全部毁掉,毁掉,吸收,占为己有,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夕霜被自己的镜光浸润了身体,那种燥热驱散后,头脑清醒了很多:你的意思是说甘望梅,还在拖延时间?要找到白衡齐,正如我们要找到金瑶一样。

我有个大胆的建议,不知饲主会不会责怪?水魄转头飞到夕霜面前四目相对,饲主,我们不如进入无凝烟再看一看,线索可能就在里面。

夕霜没有直接反对,水魄的这个建议她也曾考虑过,谢怀宇从无凝烟的画轴中放出了影兽。

而这唯一的一只影兽,心智失控,力大无穷。

灵物在无凝烟中遭受了什么,才会变得这样!她想到水魄,说的那几种可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孤身前往肯定会有危险,可是不进去,又怎么能够找到答案?水魄越过夕霜的肩膀向前方望去,透过镜光的折射,它看到甘望梅快要抵挡不住影兽的攻击:时间有限,请施主快些作出决定。

夕霜一转头也看到了甘望梅的窘态,她明明手握两块四海瑞兽镜为什么不用?为什么突然把本命镜收起来了!夕霜见甘望梅一下一下挨得辛苦,影兽的利爪不断向着她袭击而去,只要被拍中一下,哪怕不死也是重伤。

这个时候近乎于肉搏的状态下,甘望梅放弃利用自己最强大的攻势,她在顾忌什么?夕霜趁着谢怀宇没有直接攻击她的位置,收起防护,想要分一些给甘望梅,却见她右手背在身后,本命镜藏于掌心。

从夕霜站的角度看不清那一块是梅镜还是竹镜,但是甘望梅在影兽以为可以将她牢牢扑倒在两只前爪之下,距离最近的瞬间,用手直接向前挥出。

影兽反应没有那么灵敏,被整块四海瑞兽镜直接拍中了脑门。

只听到铛的一声镜面撞到了硬物发出铮铮声响,夕霜甚至怀疑,那块四海瑞兽镜的镜面受损,怕是要完全裂开了。

很快她看到,甘望梅抬眼朝着她的位置看过来,对她做了个手势。

夕霜一下子看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让她快走。

走,这会儿能走去哪里?甘望梅的手指斜斜一挑,夕霜跟着角度追过去,始终停留在谢怀宇身后那副完全展开的无凝烟画轴上。

甘望梅的意思也是她他进去吗?如果撇开对甘望梅的那些成见,她既然要求自己进去,应该是算准了里面没有致命的威胁。

影兽已经出来,无凝烟的画轴中还剩些什么可以攻击的东西。

在谢怀宇没有过来阻拦,正是大好时机,夕霜单手把水魄往身前一拢,朝着无凝烟的画轴,猛力扑了上去。

这是她几次进出的心得,只要抓住那个点,要进去并不难,要出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她明确锁定了影兽是从画中右下角的那个黑点,俯身而出,黑点虽然不在画轴表面,还是存留了淡淡的印子。

夕霜看准的就是这个影子,能进的地方就能出,同样的道理,进出口就是那同一个。

等她眼睛一张一合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还确山的地界之中,这四处赤红颜色的地方,温度不亚于谢怀宇挥发出的镜势。

难道是无凝烟之中,又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地上不再是焦黑的,泥土也不是渐渐恢复生气的草地。

夕霜一脚踩上去觉得黏糊糊湿哒哒的,低头细看颜色,她强迫自己冷静,低声问道:水魄,在地上流着的,是不是鲜血?水魄顺着这一条道路,低空飞行掠过,很快转头又飞回来停留在了夕霜的肩膀上:暂时看不出,不管是不是鲜血,也八九不离十。

我以为这里吸取了大量还确山的灵气应该比上一次我们进来的时候,要生长得更全面,不曾想会是这样糟糕的样子。

夕霜顺着这条路往前走,鞋底早就被染湿,她也顾不了许多,脚底下越走越快。

在无凝烟的地界中是无法遁形的,只能靠双腿。

她连东西南北的方向也不能分明,抬头看时天上灰蒙蒙的,不见日月,不见白云蓝天。

这结界就算还存在,怕是也已经,是崩溃的边缘。

上一次找到出口的艰辛,还历历在目,夕霜低头苦笑,没想到自投罗网,又进来了。

水魄不停地向前眺望,始终飞旋在夕霜头顶的三尺之高,它不敢离夕霜太远,生怕万一出现情况可以及时回身保护好饲主,而夕霜满身戒备,不知会在此地,又遇到什么?如果地上都是鲜血,那有多少生灵濒死才会聚集流出这样的数量。

假设是无凝烟曾经吸取过的所有修灵者的综合,夕霜反而觉得眼前的场景还算正常。

无凝烟是一件贪心不足的邪物,吸取过多,这个时候加上还确山的灵力疯狂地蜂拥而入,吃不下只能反哺。

结界把以前吸收到的那些无法彻底吞噬融合的灵气往外吐,这样的解释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夕霜勉强按捺住胸口泛起的恶心,尽量不让脚底溅起血花,水魄见她走得这么快,不禁好奇问道:饲主,你知道,该往哪儿走嘛?它既然已经吸取了这么多的灵气,早就有了自身的灵力,也就是说这块地方是活的,活物!无论是灵物还是妖物,要解决之道必须找到它的软肋,也就是,所谓收藏所有精魄的那个位置。

还记得旗南说的话吗?我有种感觉,这会儿是无凝烟最为虚弱的时候,我们进来对了。

夕霜不用分清方向,水魄听了她的话之后打开双眸的加持,向着四周不断地查看是否有异样状况的出现。

夕霜没有催促,已经进来,就不必着急,这里头外头的时间差还不知道有多少,甘望梅在外面到底撑不撑得住?要是甘望梅输了,那么谢怀宇要抓她也不难,只要把影兽放回到这块结界之中,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要对付这样一只庞然大物,恐怕是不行的。

影兽不出现,就说明甘望梅还活得好好的,夕霜不愿意再把这个想法重复一次。

她以为自己恨甘望梅入骨,可每每到危急的时候,她又不愿意见到甘望梅出现意外。

这种矛盾的心思把她的整颗心揉得支离破碎,她没有一刻,这样惦记着韩遂,不知他在甘家情况如何?韩遂,要是韩遂在这里,又何苦费这样大的周折。

饲主,我好像看到了,看到了,不是你说的东西……水魄先是惊喜,随后又有失望,最终沉默下来,应该不是的,这应该不是的。

夕霜对水魄招招手,示意它停留下来,温柔地抚了抚它后背的羽翎:什么是的,什么不是的,你觉得异常,我们就过去看看,已经到这个份上,就不要瞻前顾后的。

否则,我们就是输的那一家。

我听从饲主刚才的建议,向四周不断探索。

刚才被我发现了一个点,颜色与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我以为是饲主说的所谓无凝烟的内丹所在。

可内丹的颜色,光泽不应该是这样的。

水魄犹疑了一下,饲主,前途不明,我们真的要冒险前去查探吗?------------第二百五十章 不入虎穴我在天秀镇的时候,有个人从凡人界来的修灵者告诉我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好应了今天的景。

夕霜看起来气定神闲,很大作用地感染了水魄,我相信你,能看到的和旁人不同,这地方的威胁在哪里?正是在被饲养在此处的影兽,影兽不在家,我们又何必要害怕!能够得到饲主这样的信任,水魄还能说什么:饲主愿意与我一同前往,我在前面带路,饲主断后辨识。

夕霜知道,在前面肯定会有危险,水魄这是摆出保护的姿态,她没有拒绝。

水魄通过数次进阶已经是很厉害的灵物了,水魄的长项并不在攻击这一点,更擅长探查分辨。

但是水魄做事素来谨慎,夕霜相信它能够找到正确的位置,并且避让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水魄并没有走任何的捷径,它带着夕霜绕不同的圈子前进,明明就在眼前的路不走,它挑的往往是一条更远的道路。

夕霜也没有多问,既然到目前也没有遇到危险,只能说明水魄带的路完全正确。

你能不能给我形容一下,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夕霜朝着那个方向尽力地在查看,但是她视线中没有任何的差别。

她的目力加持是水魄赐予她的,与本尊想必肯定要差了一大截,夕霜并不介意,而是好奇地问道。

饲主,你看四周一片赤红的颜色,无论是不是鲜血都让人极其不舒服。

可是我看到了那一块地方,突然觉得心口一松,有种舒适坦然的感觉。

所以我也确定,那并非是无凝烟的内丹。

无凝烟吞噬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内心又怎么会是淡然平坦的呢?水魄挥动翅膀越来越吃力,赤红的颜色好像附着在它的羽翎上,让它感到无比沉重。

这一路没有遇到障碍,顺顺利利地就到达了水魄所指的位置,夕霜看着地上画着奇怪的痕迹。

她索性退后几步,离得远些,想看清楚画得到底是什么,又是谁画在了这里?水魄同样在看:饲主,要不要试试用你的本命镜?夕霜经它这样一提醒,连忙祭出日月花枝镜,日月花枝镜之所以成为神器之一,原因大部分在于只有镜师的体质才可能拥有这样的宝物,而镜体本身又对镜师有各种不同的加持,包括可以解开各种结界。

以夕霜的眼光来看地上这个奇怪的痕迹,多半就是一个符咒,也是一个封印,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感觉有害的封存起来。

敌人觉得有害的,可能对夕霜来说,就是有利的,甚至是有帮助的。

夕霜的日月花枝镜随着她十指舞动上浮,悬空在这片痕迹之上。

镜光形成一个整圆,照住了印记的位置。

夕霜再次触动镜光去找到整个印记中的关键,这一次水魄的动作更快,它用翅膀尖遥遥地指了一下,与此同时镜光之间分出一缕强光,正好也打在了这个位置上。

两者的意见相同,夕霜能够确定无误,于是她再次触动了日月花枝镜,镜体在半空缓缓旋转。

到后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那一缕强光在飞速的运动之下被扭成了钥匙的形状,只听到咔嚓一声,强光落下,钥匙的形态正中定点,印记从中开裂,露出了内里的真相。

白衡齐!夕霜一眼看到印记底下,蜷缩不动的正是白衡齐,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心,真是特别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怀宇把一个甘家弟子藏身在画轴的结界之中,又用封印封住,到底是为什么?她连着唤了两声,白衡齐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应该是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叫。

水魄停在半空干着急:饲主,你可以凑近看一看,这里暂时没有危险,我来掠阵护法。

夕霜在白衡齐身前蹲下,日月花枝镜很配合地转换成了柔和的光芒,把白衡齐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重伤。

目前肉眼可见,身上的这些伤势多半是在与谢怀宇的争斗之中留下的,谢怀宇对他倒是没有痛下杀手,而且抓了这么久,也只是藏着掖着。

夕霜脑海中浮现出甘望梅说话的样子,白衡齐是知道甘家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连她这个即将要继任家主的人也完全不知情。

谢怀宇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拼命要把白衡齐抓走,单独关押,等到日月花枝镜的镜光在对方身上整整扫了三次,白衡齐勉强睁开眼睛,他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瞳孔发散,看起来很是虚弱。

夕霜很快替他抚去周围的浊气,白衡齐眼中清明再现,显然是认出了眼前人。

他太想要回忆身处何地,样子有些痛苦,双眉紧皱,用力揉了揉额角,哑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是在甘家中了招,甘家目前怎么样?甘家损失巨大,你和一干甘家弟子被谢怀宇掳走。

幸好,剩下的那些弟子拼尽全力保住了家主。

等我和韩遂回去,才有了翻身的机会。

夕霜试探的问道,你只能想到自己被掳走前那一刻的记忆吗?之后呢,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还记得吗?这是哪里?白衡齐愣愣地看着夕霜,这不是甘家吗?你刚才不是说你回到了甘家,所以枯木回春,才有了希望,那这是哪里?他勉强用手支起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等他恢复了高度,看到四周的景象,神情更加茫然。

这一片赤焦的土地,是他在离驭圃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

四周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人极其不舒服,可这里有夕霜,夕霜……白衡齐的目光重新回到锁定在了夕霜的身上。

这一刻夕霜见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突然向着她出手了。

白衡齐的灵鹤镜虽然不是宝器,但他在甘家基本功扎实,临战经验又丰富,夕霜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水魄帮忙,还差一点被镜势击中,她狼狈地避让过去,用手指着白衡齐大声骂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才刚刚救了你,这是要做什么!谢怀宇那个老匹夫养着影兽,影兽能够看破每个人心底最渴望的东西,你不是夕霜,这是他利用我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幻化出来的怪物!白衡齐一口气说完,眼前人影一晃,夕霜已经到了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对着他脑门,重重弹了一指。

他吃痛地用手捂住脑门,突然他呆住不动了,如果这是幻想,也能这样真实吗?如果这是幻想,夕霜不应该是笑语盈盈,对他很好很好,那才能赢得他受骗上当。

这样凶巴巴,又是骂又是打的,还不把人给吓跑了,可这样,才更像是真的夕霜。

我刚才跟你说了,我好不容易回到甘家,然后家主醒过来,我们一起前往还确山找谢怀宇算账。

你要问我们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在无凝烟的画轴之中,你并非没有来过,只是这鬼地方来一次变一次,让人实在琢磨不透!夕霜不用白衡齐解释也知道他刚才的冲动是怎么回事,经历过数次幻象的欺骗,警觉心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她没有要责怪白衡齐的意思,只想尽快把问题简单地解释清楚,我来救你也是来寻找所谓的线索和答案,可我发现,你什么都不知道,白白浪费了我好大的力气!那救人不是首要的任务吗?白衡齐脸上有些掌不住,被夕霜数落地一阵红一阵白,这地方本来就见鬼地热,他脸颊两边都快要烧起来了,我,我是一时不查,中了谢怀宇的道,耿耿于怀,所以刚才才会攻击你,你说清楚不就好了。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连水魄都带着,前因后果一字不差,你还要攻击我,要是我受伤了怎么办?要是我被你打死了怎么办?夕霜振振有词,说得白衡齐都快抬不起头了,你应该知道这个姐姐和外面的时间差有多么悬殊,我们在这里浪费一句话的时间,可能家主在外面就挡不住影兽和谢怀宇双重的攻击,你知道她抵挡的有多辛苦吗!白衡齐的双拳握得死紧,牙齿咬得隐隐发痛:既然知道时间差有多离谱,你还在这跟我喋喋不休,出去干掉谢怀宇。

今天偷袭你的事儿,你想怎么算都行,我绝对不会和你还手半招,这话我今天是放在这里了。

夕霜双手往背后一放,抬起下巴看着他:你难道不想感谢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吗?白衡齐太阳穴处有一道青筋在突突地跳,这个夕霜到底是想做什么?她是故意在浪费时间吗?她刚才不是说家主被谢怀宇和影兽联手攻击,家主一个人还怎么抵抗得了,怎么夕霜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她这是想气死他吗!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甘家的秘密是什么?那个家主和你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秘密。

夕霜想过只要一出了这里,想从甘望梅嘴里把这个秘密套出来是非常非常艰难的,不如就地解决,让白衡齐老实交代,否则这个秘密悬挂在那儿,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甘家的秘密,既然你知道是秘密,只有我和家主知道,何必要问。

白衡齐冷下脸来,是不是我不说出来你就不离开,不去援手家主,任凭她在外头,咬牙苦撑。

那倒不会,我有办法知道她暂时是安全的,对付谢怀宇,家主自有一套。

夕霜一看白衡齐的表情就知道,这人也是个口风紧的,她是问不出什么,我不知道的,谢怀宇却知道,你说,他是怎么知情的!------------第二百五十一章 清心咒白衡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只是大致有个猜测,并不是完全知情。

他手中握有影兽,能够洞察到这些蛛丝马迹也不奇怪。

每个人都有心神不宁,无法冷静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攻克的软肋之时,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心底的秘密就会被他探知,可我能够肯定的说一句,这个秘密他不知道。

影兽也没有办法从你心里把这个秘密挖出来吗?夕霜侧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影兽只能洞察到每个人内心最为渴望的,我知道的这个秘密不是我最为渴望的,我只是替家主保守这个秘密。

白衡齐苦笑了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一定要问我,心中最想的是什么吗?他问得这样直白,夕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白衡齐刚才的表现太明显,影兽会幻化成什么来欺骗他,无非是幻化成自己的样子,她不知道白衡齐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她心里装的是别人,再不能加上另外一个人,而且她也不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性格。

夕霜咳嗽了一声道:行了行了,我不问你了,想办法出去,还有,你看看这四周的鬼样子,可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你能够一路到这儿,把我救出来,也不知情,我中间一段什么记忆都没有。

我只知道人还在甘家的时候,谢怀宇损毁了甘家的护院墙,将那些嵌观丸完全打得七零八落。

然后,一道镜势正中我胸口,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黑暗来临之前,我听到身后有很多同门在喊我的名字,可我没有办法睁开眼,也没有办法再为甘家战斗。

我以为,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白衡齐大步走到夕霜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使劲地摇晃了三下,咬着牙道,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也谢谢你让我重新有了可以保卫甘家的机会,出去以后,另行感谢,此生不变!在这样认真的白衡齐面前,夕霜安静了,隔了片刻才道:不道谢,我也应该为甘家出一份力,只恨我当时不在场。

不在有不在的好处,你回来脱胎换骨,才有了这个。

白衡齐的眼睛多尖,早就看到了夕霜的日月花枝镜,这是三大宝器之一,数百年记载以来能够获得的修灵师,寥寥无几,镜师本来就欠缺,也难怪家主这样看重你。

这些都是机缘巧合,未必说我比你强。

在对待甘家的忠心耿耿上,我比不过你,我甚至有时候厌恶自己的身份,不愿意承认是甘家人。

可弟子谱上有我的名字,甘家始终承认着我。

夕霜说的是真心话,要不是离驭圃风雨摇曳,甘家关乎存亡,她根本不会回离驭圃。

她宁愿苟且在天秀镇上,不要这天大的造化,不要什么日月花枝镜,更不想知道当年的秘密。

她只想要平平淡淡地带着朱雀和小圆,过安分的日子。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大手在背后不停地推动,推动着想要留在原地的人,不得不一直往前走,前途未必是光明大道,可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甘家人的,明明就是!你和家主是血亲,在世的唯一的亲人,而且甘家承认了你,你不承认它,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白衡齐看不懂夕霜,要是心里有恨又怎么可能冒如此风险,屡屡相助甘家,要是说爱,从她对家主的诸多反应来看,实在称不上这个字,是因为你娘亲和家主以前那些事情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能放下来?你又知道多少?夕霜冷下脸来问道,你到甘家的时候,我和我娘亲已经离开了,要是甘望梅口风不漏的话,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你对我的过往,甚至还没有谢安在了解得多。

夕霜自己终结了这个话题,这个让她心生不悦的话题,我们先出去,趁着影兽没有进来,说明家主还在,还在硬撑。

我进过无凝烟,知道内外时间差有多悬殊,我在里面苦熬苦煎,出来以后,外头不过数个时辰。

我们在这儿花费的这些时间到了外面,可能只是刹那间。

白衡齐一点没有要和谢安在比较的意思,可他不能明说,有些伤痛是旁人不能轻易碰触的雷点,我们先不急着出去了,你进来到底有多久?两个时辰,或许还不到一些。

夕霜说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已经进来,两人携手,没准还能查到些其他的,至少可以弄明白无凝烟的内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地狼藉的样子,这些赤焦的土地从何而来,地上犹如鲜血一般的痕迹,源头又在哪里?白衡齐自顾自往前走了一大段路,才回过头来道:镜师都会清心咒的,不如你试试。

夕霜很少施展清心咒,一来,她的灵力不足,即使费力使出也相当于小打小闹,二来她没什么机会为人医治疗伤,听到白衡齐说要在结界里施展清心咒,她有些茫然。

这整一片土地已经被腐蚀,清心咒可以解开诸多不良加持,对修灵者可行,对四周的环境同样可行。

白衡齐双手一摊,低头笑道,别看我不是镜师,好歹也看过一些,学过一些。

甘家弟子中有两个小镜师,只是修为与天赋远远不及你。

当初家主重伤昏迷时,也请他们过来照顾,这是镜师天生的长项,哪怕我这样的修灵者也完全不能比拟。

我只是想到,你可以试试看。

你的日月花枝镜,没准能把清心咒的功效放到最大,那么就有好戏看了。

夕霜听着也有道理,能够解开一切不良加持的咒术,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翻转了日月近,使用了相同的手法,把它送上去悬挂在半空,高高地反射出一大片无凝烟的地界。

她仰头看着镜面,本命镜本体不大,却把这肉眼所见的地界尽数倒影在里面。

赤焦的土地透过清澈镜面的反射,看起来更加泥泞。

夕霜双手捏诀,释放了清心咒。

本来只是个小小的咒语,在日月花枝镜的镜面反射下,夕霜始终抬着头看,发现镜面中的土壤似乎有了些变化,赤焦的颜色,渐渐淡化而去,露出土壤原本应有的样子。

你看,你仔细看镜中!白衡齐的样子比她还紧张,赤焦的颜色,像是一层小虫附着在上面,清心咒一旦施展开来,它们留不住脚,纷纷逃走,这里就能恢复常态,我来帮你!不经白衡齐的提醒,夕霜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这赤焦的颜色好像是无数小虫凝结而成,在清心咒的驱赶下一层一层地剥离,脱开本体,土壤很快恢复到了原来的颜色,她低下头看脚下,和镜面中反射的一样,已经完全退回成原状。

那些赤色的小虫聚集到了一起,有规律地层层叠叠而起,很快形成一个一人多高的球体。

夕霜离得不近,只看了一眼,头皮发麻,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是灵物的话,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见过这个吗?夕霜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哪怕是在甘家的什么藏书上,有没有这个!闻所未闻,要不是你的日月花枝镜,我看它们根本不会现出原形。

我们只以为是血色染成这样,谁知道是虫。

其他的虫类,风一吹就会飘散。

白衡齐看着越滚越大的虫球,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这是要把所有的重子全部聚集在一起,到时候会怎么样?夕霜倒退了几步,发现虫球开始缓缓地滚动,应该是有目的,有方向感的。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虫球,恐怕是要滚到无凝烟的入口,从那里出去。

这么多,一旦放飞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能确定。

你不是说影兽也在结界中,我怎么没有见到?白衡齐心里很快做了打算,虫球行动缓慢,他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不会让它们从出口,飞到离驭圃祸害无辜人的性命,你要进来找的灵物,找到了吗?我在外头见到其中一只影兽,体积涨了数倍,双目赤红,情绪失控。

没见到这些该死的虫子前,我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只以为是被催化了。

夕霜拍了拍肩膀,水魄探出头来,你同我说,影兽是受刺激,我觉得也算合理。

它要是脑中被这种小虫侵蚀的话呢,是不是也会出现相同的症状?水魄颇有些无奈:饲主,这些虫子我也没见过,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我答不上来。

不过虫子的天敌是鸟类,我倒是可以试试。

有危险,不要让它轻易尝试。

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万一它斗不过这些虫子,我们两人之力,恐怕没有办法救回它的。

白衡齐是看着水魄一路跟随夕霜,来到离驭圃,后来才有了什么金瑶。

灵物和饲主之间,时间越长,感情越深,要是水魄出了事儿,对夕霜的打击,绝对是致命性,既然知道是虫子造成的,我们可以出去,找到应对之策再说。

出去以后,再进不来呢?夕霜的问题很苛刻,令人难以回答,你看它们走的正是我过来的方向,这是虫子的本能,趋光性。

你不要看这个结界中,好像与外面的世界没有两样。

生来敏锐的虫子,是知道哪里才有天然的光线。

这么多的数量,不是另辟蹊径的方法,我们两个还不够它们吃一顿。

夕霜放出了水魄,她对水魄有信心。

虫类敌不过鸟类,哪怕数量再多,天敌就是优越性。

------------第二百五十二章 虫球水魄展开翅膀,很快飞到了虫球的上方,相距还有两三尺的距离。

它收起利爪,双眼虎视眈眈,看着眼前大好的食物。

被水魄紧盯不放的虫球好像产生了感应,停止了向前的运作,在不远处的夕霜看来,虫球缓缓流动,化成液体一般,正在变换着形状。

它从一个球体,想要变成什么样子呢?夕霜一看虫球变换形态,立刻确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虫类。

这是另外一种灵物,只是体积较小,数量巨大。

在她初见嵌观丸的时候,绝对没想到灵物有成百上千饲养的,已经很是难得。

既然有成百上千,那么上万的同类型灵物,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无凝烟的结界中,非但是养着影兽,这样的巨型杀手,也孵化着赤焦色的虫群。

说起来虫群能够控制影兽的举动,岂非更加厉害。

水魄始终停留在半空,没有攻击,没有撤离,虫群在它的面前变成了弓箭的样子。

水魄不动,夕霜有些发慌,急声喊道:水魄快闪开!说时迟那时快,水魄偏头收拢翅膀,侧身避让的同时,虫类化成的利箭,飞驰射向它刚才停留的位置,整支箭速度之快根本不像是由小虫凝聚而成,就像一支锋芒毕露的箭羽,所到之处,百步穿杨。

水魄避开了攻击,俯身冲了下去。

就在夕霜想要过去帮忙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水魄所有的羽翎化成铜墙铁壁一般,那些虫子碰到它分毫,立刻被大团大团地弹飞出去,随即化成地上红泥一摊,应该是死绝了。

水魄的翅膀,利爪,尖嘴,在整个虫球中跌打滚爬,神勇异常。

克星就是克星,眼见着那些虫子想要奋力反抗,又哪里是水魄的对手。

地上的红泥越堆越高,白衡齐始终没有出声,到了这个时候才蹭到夕霜身边,偷偷说了一句:你养的这只灵物,它是境界了多少次,厉害成这样!夕霜只知道水魄曾经隐匿在她体内不现身,也曾经形态上有变大变小,至于哪几次是进阶,她还真分辨不清。

反正自己的灵物越厉害,对自己越有利,她没有必要咄咄逼问,这个时候水魄施展开全力,反而让她有种意外的惊喜。

谢怀宇一定不知道,你养的这只灵物,是这些虫子的克星终结。

白衡齐对谢怀宇恨之入骨,对他来说甘家的一草一木都是宝贝,同门更是惺惺相惜。

谢怀宇那一仗之中,杀死了多少甘家弟子,白衡齐无法估量。

他只知道,一战过后,谢家残垣断瓦,修复起来相当困难。

当年谢家和甘家交好,秦云行在世的时候,甘家没有少给谢家出钱出力,相辅相佐,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哪怕家主嘴上不明说,甘家弟子个个心知肚明,这个谢怀宇太对不起甘家了!眼见着水魄消灭了大半的虫群,夕霜恨不得双眼放光,要替它鼓掌叫好。

突然极远处,她听到了一声嘶吼,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影兽的吼声。

除了被谢怀宇放出去的那只影兽,这个结界中还有其他的影兽,金瑶可能也在那里。

她指着白衡齐喊道:你别光看着不动,趁水魄消灭地差不多,你倒是来个斩尽杀绝!白衡齐一听这话,哭笑不得道:你的灵物在和虫群打得难解难分,你让我斩尽杀绝,岂非连它也一起算进去了。

我把它召回,剩下的就看你的。

时间紧张,我们马上要离开。

夕霜没有给白衡齐留任何的余地,直接把水魄召唤回来。

水魄还存有一丝犹疑,但是饲主召唤,灵物必须听从,它抖了抖翅膀,让羽翎中附着着的虫子尸体尽数纷纷下落。

随后睥睨四方,简直神气活现地回到了夕霜的肩膀上。

夕霜一想到它刚才和虫子搏斗,这会儿又沾染到自己的衣服,后背发凉。

她侧目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水魄的利爪上,干净如初,一只虫子也没有沾染,这才暗暗放了心。

白衡齐二话不说,上前镜势放出,点哪里烧着哪里,很快把地上的虫子围在一个火圈中,镜势照着火圈不让任何一只虫子可以有机可逃。

这一场火烧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空气里弥漫着焦臭的气味,水魄用翅膀替夕霜扇了两下。

夕霜反而不以为然,能够把隐患消灭,这些味道又算得了什么。

全部烧干净了,我们可以走了。

白衡齐已经恢复了常态,不再是重逢夕霜后那种无法宣泄感情的尴尬样子,可能会有几只遗漏,但这种虫体需要数量堆积,数量稀少的话根本没有战斗力,不用再清扫了。

两人径直往前走,走出了刚才日月花枝镜所照的位置,土壤上依然是一层赤焦的颜色。

夕霜挣扎了一下才问道:要把这里所有的虫体全部消灭,需要更多的时间,你说我们有没有这些时间?找到影兽,找到你的灵物,随后我们想办法出去。

在离开的瞬间,我会让镜势放出火焰,在这里尽数烧一遍。

管它多大的地,管它有多少虫子,说不放出去一只就不放出去一只,让谢怀宇那老匹夫尝尝全军覆没的滋味。

白衡齐说得果断利落,你放心,每个人的长处不同,烧这些虫,我比你内行。

夕霜点点头,循着方才的嘶吼声寻找。

水魄和虫群大战过后,分明是疲累了,恹恹地停在她的肩膀上,脑袋一晃一晃不住搭过来,夕霜数次扶住它,不让它从肩膀上摔下来,想了想,索性把水魄抱在怀里,温柔地拍了两下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恶仗一场接着一场,不能把自己先消耗干净,需要你的时候再喊你就是。

水魄抬眼看着它,如果一只鸟会露出笑的神情,那么水魄应该是笑:饲主放心,感觉到危险我自会现身。

说完这一句,它隐入夕霜的体内,失去了踪影。

所以说你的灵物比旁人养得好,旁人的哪能养在自己身体里、你看看这些虫,要是谢怀宇养着,多少肉也不够它们吃。

所以它们都是凭借数量取胜的低等灵物,我只希望找到影兽的时候,影兽没有被它们侵蚀,这才是最重要的。

白衡齐在甘家的时候见过影兽,虽然残害过修灵者的性命,但灵物毕竟是灵物。

他甚至觉得等到大事完毕后,虽然对影兽要做出相关的惩罚,但罪不至死,坏是坏在谢怀宇的计划上,灵物不过是他手中的工具。

夕霜曲起双指在自己的眼帘上敲了几下,再睁开时学着水魄的样子向着四下不断地探查,声音的方向很明确。

她知道那不是金瑶,只是秉着一丝希望,希望在找到其他影兽的时候,发现金瑶同在。

金瑶那时候,是为了护着她逃生,才被困在了无凝烟之中,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她也绝对不会放弃,要救出金瑶。

这段路并没有走太久,夕霜也没有走错路。

白衡齐谦看到了不远处的影兽,看体型大小,应该不是金瑶,他拦住夕霜,不让她涉险。

夕霜在旁边提醒他道:看它的眼睛,看它的眼睛有没有其他的变化!白衡齐直接掠身上前与那只影兽,面对面碰了个正着,发现那只影兽非但没有攻击他,而且一双眼是琥珀的颜色,正呆呼呼地看着他,似乎是见过这个人,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模样。

白衡齐转头冲着夕霜喊道:它的眼睛没有变化,我见过它,它是那只小一点儿的,也就是你灵物的兄长。

夕霜多少有些失望,可她知道金瑶和兄长的感情不错,既然发现了一只,那么就有可能发现另一只。

至少,水魄先前提出的那个假设是不存在的,发狂的影兽,没有吞食同类,眼前活着的这只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衡齐伸出手来,在影兽的面前缓缓晃动,夕霜的一双眼随着他的动作向左向右,向左向右。

白衡齐引导着它,站起身来向前走,影兽一旦站起身来,地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土坑。

夕霜尖叫道:金瑶!金瑶侧躺在土坑中,比起形态巨大的成年影兽,它依然是幼兽的模样。

夕霜吃不准,那只影兽是保护,还是囚禁了金瑶。

在她一声叫喊之后,没有其他的反应。

正如她见到的白衡齐时怎么也喊不醒,他们似乎被什么给困住了。

于是她如法炮制,用日月花枝镜的镜光从金瑶头顶,轻轻扫下。

镜光所到之处,原本已经枯萎的毛发重新发出了光泽而丰润的形态,夕霜极有耐心,一声接着一声轻唤道:金瑶听到没有?我来接你了,接你出去,我答应过你的,你醒过来吧。

镜光最后停留在了金瑶的脑门位置,在它的双眼之间被镜光照出一只独特的印记,是以前夕霜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忍不住俯身上前,将掌心按在了那个印记之上,金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和先前夕霜担心的不同,金瑶的眼底没有一丝血色还是最为纯净的琥珀颜色,倒映着夕霜和她的日月花枝镜。

镜光与眸光柔和地纠缠在了一起,金瑶开口,声音虚弱又充满了惊喜:饲主,饲主是你来接我回去了吗?夕霜的手没有抽离开,她想把自己的体温分给金瑶一些,让塔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境。

无凝烟是幻境,她和金瑶都是真实的:对,我来找你,找到你就带你出去。

金瑶翻了个身,想从浅坑中站起来,可它挣扎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夕霜一下子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金瑶的腿似乎受了伤,而且伤势很重。

她将双手按在了金瑶的后腿上,发现两条后腿软绵绵的,毫无着力点。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的仇人夕霜仔细摸了摸,发现金瑶双腿筋骨折断。

完全没有长好的趋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金瑶勉强举起前腿,拱嘴叼住了夕霜的衣袖,把她往自己的身前拉:饲主,你不要着急,意外之后,就是这样了。

什么意外?你说的是,上次我和韩遂离开之后,入口封闭,你出了意外。

夕霜很快反应过来,虽然心中焦急,她的手依然温柔,按住了金瑶。

两条腿的筋骨尽断,那要疼成什么样子?所以金瑶躲在这个坑底,是在慢慢地疗伤吗?你不要动,让我看看伤势,我会想办法,我会治好你。

夕霜眼角红红的,忍住哽咽,不断促动镜势为金瑶疗伤,要是痛的话,你给我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饲主不要在这里浪费太多的灵力,我的伤只要出去一定能治好的。

金瑶能够感觉到日月花枝镜的镜势正在非常温柔地抚触到它伤处的每一寸。

镜师的治疗很快有了奇效,可它抬眼看着夕霜有些发白的脸,知道这样在短时间内,强行治疗是很折损灵力的,要是把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待会万一出现状况,就糟糕了。

没有浪费,在我的灵物身上,不存在浪费这两个字。

夕霜执拗地一定要把金瑶治好,要不是她把金瑶留在这里,就不会受那样重的伤,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过错。

另一边白衡齐和影兽四目相对,这只影兽突然开窍,向着他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

白衡齐哪里会给它得逞的机会,行动灵活,左右逃避。

他清楚夕霜这会儿是不能离开的,能够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影兽发现他是修灵师,就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看到了鲜美的食物,嘴巴张得老大,口水快要流下来了。

白衡齐看看它这副模样再看看金瑶,同样是爹娘生的,这颗蛋和另一颗蛋,怎么差别就这么大!饲主,你们离开的时候,入口封闭,整个结界犹如天崩地裂一样。

无数的巨石从高处砸下来,我的腿就是那个时候被砸伤的。

这里没有草药,也没有治疗的方法,要不是兄长护着我,我大概等不到你了。

金瑶没有一点要责怪的意思,能够保护饲主安全离开,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欢喜。

何况它没有白等,夕霜回来了,变成更强大的存在回来了。

灵物和饲主之间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因为结界的屏障,金瑶先前捕捉不到一点关于夕霜的消息,心里生出过绝望,以为自己成了个废物,被饲主摒弃。

眼下夕霜出现,比任何解释都更为铿锵有力,金瑶清楚夕霜今非昔比,应该是变得更加厉害了,水魄呢?它没有和饲主一起来吗?水魄疲倦到不行,刚才它可是和成千上万的虫子,战斗过的狠角色。

可躲在夕霜体内,听到金瑶的这句问话,它再也忍不住,现了半身回嘴道:我不和饲主在一起还能去哪里?怎么会没有来,肯定是要来救你的。

金瑶大眼灵动,挥动前爪,在水魄的翅膀上轻轻摸了两下,表示亲昵。

水魄呆在那儿,一动不动,随后缩回到夕霜的身体里,再没有声响。

金瑶看着落空的爪子,有些奇怪地问道:饲主,水魄怎么不理我,它这是和我生气了吗?夕霜正在费力要把金瑶两只爪子上的伤口愈合,头也不抬地回道:它哪里是生气,它多半是不好意思了,看到你安然无恙,它心里也是很欢喜的。

我看它的状况不太好,有些低迷。

饲主你们一路进来是不是遇到强大的敌手?这段日子金瑶被保护的很好,它的双腿受伤也没有办法离开原地,除了兄长会带一些收起来的灵气喂它,附近还有什么生物,它还真的是一概不知。

遇到了一大群虫子,本来是有些麻烦,幸好水魄是虫子的克星,也算是解决了大半。

你站起来看看四周。

夕霜发现这一片应该是影兽的地界,影兽占据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土壤没有变成赤焦的颜色,依然是寻常的样子。

那些虫子虽然厉害,对影兽还是心有顾忌,不敢贸贸然地闯进来。

金瑶恢复了常态,四条腿有力地撑了起来。

等它站稳了,夕霜看着金瑶的个头比原先要大一些,说起来无凝烟的确是适合影兽栖息生长的好地方。

金瑶视野变得开阔,立即发现了不对劲:只有我们这一块地方是正常的,那些烧成焦糊糊的,是怎么回事儿?那些不是烧的,就是我说的虫子,你所看到的赤焦的颜色,全部都是虫子。

成千上万甚至更多,水魄消灭了其中一部分。

等我们出去的时候,要把剩下的尽数绞杀,绝对不能让它们流落到外头,蔓延肆虐,形成祸害。

夕霜的右手,柔柔地抚过金瑶双眼间的印记,这是什么,以前怎么没有?金瑶像是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直到日月花枝镜被夕霜收回来恢复成正常的大小,把它的倒影清晰地展现出来。

金瑶方才看清楚自己的脑门上多了一个花,再左看看右看看:我爹娘和兄长,没有这些。

要不是饲主问起,我也并不知情,这个印记代表着什么。

我把你腿上的伤治好,你再看看身体各处可有异样?夕霜皱了皱眉,要是说影兽天生有这样的印记,她尚可接受。

只有金瑶特别的话,恐怕又会是个麻烦,我在外头,看到了一只成年影兽,体型整整涨了五六倍,所以我分不出公母,更不知道它究竟是谁!金瑶突然沉默下来,那种沉默变成了压抑。

夕霜感同身受,它内心的阴暗几乎快要凝结,仿佛是暴雨之前,最深厚的云层,见不到一丝光。

她用手把金瑶的双眼遮住,低声询问道:金瑶你怎么了,难道说,真的出事了吧?水魄的猜想,先前被夕霜否定后,夕霜还有些窃喜,哪怕影兽闯下过大祸,伤害过旁人性命。

可无论是谁也不愿意见到骨肉相残的场面,要是金瑶和它的兄长都平安无事,那么另一只影兽,又去了哪里!你知道吗?我娘把我爹给吞噬了。

金瑶眼前一片漆黑,它的触觉中只剩下夕霜的气息与体温,反而让它能够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我娘非但吞噬了爹,还把兄长大部分的灵识一起吞噬下去。

你也看到了,我兄长已经不像是一只灵物,更像是普通的兽类。

它保护我,是因为我身上有它熟悉的气味,仅仅依凭的是本能。

它不会再模仿修灵者说话,与我交流也是最简单的那一种,彻底失去了语言的功能,而且只会越来越糟糕。

金瑶向着白衡齐的方向多走了几步,影兽察觉到同类的靠近,放过了白衡齐,转过头来看着它。

金瑶的眼里是满满的哀伤:这种伤害,恐怕不能逆转,因为我不知道,它到底是哪一部分受了伤!饲主,你能帮帮它吗?它不是我的灵物,我无法治疗这样的伤。

要是外伤还好些,除非你娘恢复了正常,把它剥夺走的那一部分还出来,否则的话,我看很难。

夕霜得到的是最糟糕的结果,和水魄一开始猜想的相差无几,你娘为什么要吞噬这么多!是因为这里食物不够吗?你爹就没有反抗一下!你在外面见到我娘,它是什么样子,它是不是已经疯了?金瑶其实不太记得,娘亲在吞噬之后,发生了什么。

兄长,时候还没有退化到眼下的地步,背着它,拼命地跑。

金瑶尝试着转过头来看,娘亲站在原地,体型迎风见长,短短时间内不止一次的进阶。

吞噬下比自己更为强壮有力的同类,对影兽来说,是最为滋补的方法。

幸运的是,娘亲并没有追赶过来,而是掉头向着反方向走去:那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召唤着什么。

你爹娘都和谢怀宇签下了协议,谢怀宇是饲主,它们则是谢怀宇的灵物。

所以当时,也应该是谢怀宇召唤你娘从无凝烟的结界而出。

你猜的没有错,你娘出来的时候形若癫狂,它只能凭借本能不停地攻击,和以前的样子完全不同。

连谢怀宇都有些控制不住它的情绪。

夕霜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娘,是不是又要生小宝宝了?饲主猜想地没有错,爹娘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从结界脱出去,结界里的灵力有限,想要孕育新的生命必须要吸食大量的灵力。

可是你看这附近,还有什么可以吸收的?如果一定要恨,我就恨把我们关在这个结界里的那个人。

那个所谓的饲主,不称职,不负责任,只想要利用灵物,权当是工具,残害其他生命的那个人。

影兽天生擅长洞悉别人内心的软肋,恐惧,偏偏看不透饲主的心。

谢怀宇,我的仇人!金瑶怔怔地看着,还在和白衡齐周旋的兄长,心里难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不远处的白衡齐把夕霜和金瑶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他扬声道:你和我一样,谢怀宇也是我的仇人。

夕霜简要地把谢怀宇拆了大半甘家,又杀了许多甘家弟子的恶行告诉了金瑶:我只是不明白一件事,影兽是极其稀有的灵物,在短短的时间内,怎么会接连不断地孕育出新生命。

那只最小的,此时此刻,还在你娘亲的肚子里?你问它,它才多大,哪里会晓得这些。

白衡齐扔下影兽,大步向着他们走过来,应该是这个结界的关系,谢怀宇要的就是影兽不断繁衍,让他的灵物队伍茁壮起来。

你想想看,一只影兽就能看透你的心,很多只呢?------------第二百五十四章 这样也好夕霜按着白衡齐的说法,大致预测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一定数量的影兽会扰乱修灵者的思维能力,让我们错乱癫狂,丧失理智。

白衡齐不客气地冲着金瑶努了下嘴角道:你可以问问它,能不能做到这一点?金瑶的样子变得惊慌失措,好像被白衡齐说中了隐藏在深处的秘密。

它甚至不敢直视夕霜的眼睛,结结巴巴道:饲主,我从来没有要害人的心思,除了谢怀宇,除了恨这个人就没有其他的了。

夕霜愣了一下,金瑶没有否认白衡齐的话,它强调的是不会害人。

她正要再仔细问一问,那边的影兽察觉到同伴的惊恐,以为是夕霜几个欺负了金瑶,怒不可赦地拔腿冲过来。

要不是白衡齐眼明手快,用镜势挡了一下,夕霜差点被撞飞出去。

刚才不是停战了吗,怎么又打了!白衡齐发现抵挡这一拨的攻击有些吃力,原来影兽还藏着实力,没有十成地发挥出来。

天知道,目前对抗的是几成,要是只有五六成,白衡齐自问不是影兽的对手。

金瑶,你不要害怕,我们绝对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我们是想了解,谢怀宇的计划中,他要你娘亲去做什么,还有你们甚至更小的同类。

你爹已经不在了,你才能保住影兽一脉不会因此而灭绝!夕霜的日月花枝镜随之祭出,镜光把影兽锁定,透过镜光影兽落下影子,而镜光压制着影子,影兽本尊就不能动弹。

这是她刚才想到能练手的法子,只要控制住对方的行动能力,而不是伤害对方。

金瑶对夕霜非常信任,知道她不会伤害兄长,定了定神道:饲主,我并不知道,谢怀宇要做什么,他要对影兽做什么,又要让我们做什么!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一只影兽,可以洞察到修灵者的内心,如果几只影兽加起来,威力更大。

我没有试过和同类一起使用这种本能,可我觉得,伤害值会非常大。

夕霜看着白衡齐道: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我们以为,谢怀宇要影兽成为他手中的工具,肆意伤害修灵者。

其实无凝烟是孵化影兽的风水宝地,短短时日内,这样稀少的灵物已经有了四只,或者算上母兽肚子里的那只,就是五只。

谢怀宇一味催化,并不知道在灵气大量消耗后,母影兽为了孕育下一代,吞食掉自己的伴侣。

他没有进无凝烟查看过,否则他一定会很后悔。

后悔的原因不言而喻,公影兽已经不在,只靠母影兽是无法再孕育下一代的。

谢怀宇算盘打得好,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况且夕霜看过发狂的母影兽,那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恐怕是保不住了。

饲主不要有所顾忌,要是情况和你们所说的一样,我爹虽然死了,也是好事。

否则他们和谢怀宇签了饲主协议,一辈子也挣脱不了,只会沦为地狱一般的存在。

金瑶看了眼兄长,它被日月花枝镜的镜势锁定,无力挣扎,真像是如此强大的灵物,被协议牵制,明知道谢怀宇不怀好意,也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就让我兄长这样吧,它应该也和谢怀宇签下了饲主协议,与其被当作工具,不如懵懵懂懂的,还快活些。

金瑶径直走到兄长身边,看着凭借本能一直在照顾它的兄长:我有种直觉,我娘也活不久了,我和兄长是这世上最后两只影兽。

这样也好……夕霜不忍心去看金瑶眼角流下的眼泪,她松开了对影兽的禁锢。

影兽一旦获得自由,正要反扑被金瑶一把按住了爪子。

通过最简单的交流,它收起戾气,收起利爪,趴在地上,耐心地舔着爪尖。

金瑶慢慢地离开它,回到夕霜的身边:饲主要是可行,把它带出去,留在还确山。

尽管影兽需要大量的灵力来成长,但是还确山地大物博,供养一只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里没有修灵者,它不会受到伤害更不会攻击别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夕霜点了点头道:就依你说的,能出去,就把它带出去。

这地方迟早会被销毁,留在里头的全部保不住。

白衡齐刚要阻拦夕霜答应带两只影兽出去,万一被谢怀宇有机可趁,到时候麻烦多多。

可看着金瑶,他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没有说出来。

辛苦就辛苦点吧,看在夕霜的份上,还能怎么办!我大概知道出入口的方向,我们出去再说,这里并不安全。

夕霜带着金瑶,白衡齐在后面把影兽赶着向前走。

金瑶走出一段,就回头看看,生怕兄长固执地不肯离开。

幸好影兽也察觉到此处不宜长居,算是很听话的,始终跟随在它身后。

金瑶侧过头,在夕霜的手背上蹭了蹭道:饲主,你刚才说我们一旦出去就会放火,把这里全烧了。

是把这里的虫全烧了,这么邪恶的东西,不能放出去。

至于这一片结界之中,我和白衡齐两人的力量,没有办法直接破坏掉,暂且留着。

要是寻机能把画轴抢过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夕霜低头去看金瑶的后腿,你恢复的可好,有没有哪里不适应?饲主的医术很好,这两条腿比受伤前还要强健有力,就算是驮着饲主走出去,也绝对没有问题。

金瑶跟随夕霜曾经到过出口,它的记性很好,灵物的本能也更擅长分辨方向,在夕霜差点走错路的时候,它及时纠正过来,直到代表出口的那一团光出现。

你们上一次见到的也是这样的?白衡齐自认出入无凝烟的经验不如夕霜,夕霜身边可是有一个韩遂跟着,那人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这种程度的结界,也困不住他,家主为什么与你同来,而不是让你和韩遂一起?家主要单独和谢怀宇解决一些事,韩遂需要留下来镇守甘家。

夕霜本来不明白,甘望梅为什么强调要韩遂留在甘家。

如今想来,谢怀宇没准是留了后招,他们一旦离开,甘家就会再次遭遇到袭击,由韩遂来镇守恐怕比谁都要更加合适。

我们就这样出去了?白衡齐感觉这一路过来似乎太轻易了些,连他上一次误入无凝烟,都是辛辛苦苦打得灰头土脸,连滚带爬,才脱开险境,这一次,居然有这么简单。

他这样一说,夕霜飞快地转过身来,用日月花枝镜从头到脚扫了自己一遍。

水魄现身,看着镜中的她:饲主很好,没有任何的异常。

夕霜又转过镜面,照了照金瑶和影兽,两者同样没有任何的问题,直到日月花枝镜落在了白衡齐的身上。

还真别说,你的本命镜挺好使的,又能治疗,又能攻击,还能当照妖镜。

白衡齐的嘴角上挑,似笑非笑道。

夕霜的目光只看向日月花枝镜的镜面,倒影出来的并不是白衡齐,而是一只影兽的模样,那只影兽的体型比金要略大,双目有神,正专心地看着日月花枝镜。

饲主,它应该看不出镜中的蹊跷,你是几时发现的?水魄改为和夕霜单独交流,连它也没想到白衡齐居然会出现了问题,他们救下来的根本不是白衡齐,而是另一只影兽,如果是这样,真正的白衡齐又在哪里?你看他说话,言行和白衡齐并无两样,要不是日月花枝镜可以照出本相,我什么破绽也看不出来。

夕霜不知刚才是哪一根神经触动才会把日月花枝镜拿来,照了照在场所有。

或许是这个假的白衡齐,太想证明自己是真的,反而弄巧成拙,提醒了她。

不对呀,一共才四只影兽。

母影兽已经出去了,公影兽又死了。

金瑶在这里,它的兄长也在这里,那么这一只是谁?水魄算来算去,有些糊涂了,难道金瑶也在撒谎!金瑶没有撒谎,金瑶受伤以后,十分虚弱,辨明真假的能力,降低了许多。

而且,它始终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在幻想之中,身为影兽,它生怕会触犯到我的禁忌,所以刻意抹杀了自己的长项。

它没有动用可以洞察他人软肋的那种本能。

所以,金瑶也是受害者之一。

夕霜把日月花枝镜收回,面色如常地对着白衡齐说道,你刚才说我们在离开之前要放火,把这里全都烧了,这把火,我来烧,还是你来烧?其他的本事我可说不好,放火肯定是我比你强,这把火由我来烧。

白衡齐同样没有异常,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你带着两只影兽,多少要小心些。

饲主,是不是哪里还有问题?水魄越想越不对劲,这个假冒的白衡齐,要把好人做到底,那他的目的何在?我们把金瑶带出去,也要把它的兄长带出去,随后烧了这里,死无对证。

我们带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夕霜知道自己的日月花枝镜因为实力的关系,所以能力展现有限,她能够看破一层本相未必能够看出第二层。

她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用指甲掐出了伤口,鲜血滴在日月花枝镜镜面之上。

鲜血一旦入镜面,很快消失不见,而镜辉隐隐显出赤色的光芒。

夕霜转头看着入口,近在咫尺,她却不能直接离开。

她抬手摸了摸金瑶的脑袋,低声道:出去以后,你要当心,不要落入谢怀宇的手中。

看到甘望梅,可以让她庇护你,她知道你是我的灵物,不会为难你。

徐双镜势猛力一挥,金瑶被她整个推动向前,四蹄腾空而起,居然无法收起势头,直直地冲着出口飞扑出去。

一直等到金瑶在出口处,失去了踪影,夕霜确定它回到现实之中,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白衡齐。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只怪物白衡齐嘴上挂着笑,那笑容有些勉强:我没以为你会把灵物先放出去,外头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万一是谢怀宇占了上风,它单独现身岂非有危险?它出去正好,可以替我守着出口,不应该从这里出去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夕霜的右手悬空在面前,不住地画出大大小小的圆圈,而日月花枝镜混杂在这些圈圈之中,大放异彩,竟是被无数的圈圈不住地反射反弹,镜光越来越亮。

对面的白衡齐,没想到她会造势出这样惊人的效果,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要把白衡齐带出去,而不是带你出去。

夕霜站在无数圈圈之中,那些镜面反射中也有大大小小的,她的身影,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知道重重叠叠的声音,在回音激荡,让人迷失了方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吗?我刚才都说我来断后让你们先走,你这是不相信我。

白衡齐的眉毛一挑,收敛起笑容,你来救我,却不相信我,这岂非是个笑话!带白衡齐走,不带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夕霜再次挥出一道镜势,把影兽也从出口送了出去,对面的白衡齐似乎看出了真假之间的破绽,果断对她出手了。

夕霜等的就是这一瞬间,刚才的破绽是她故意放出,吊着对方出手的。

如果当真是白衡齐,怎么可能对她下手!她早就有所准备,即便是出其不意的攻击,也被夕霜轻易躲开,那个所谓出手的身影,不过是虚晃一枪,她故意放在那里的。

攻击尽数落空,对方从日月花枝镜的镜势范围中迅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双手往身后一背,沉默地看着她。

明明已经被夕霜看破,眼前人依然强撑着白衡齐的身份,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地来救我,这会儿就翻脸。

难不成你还把过去的事儿,记在心里,记我的。

,所以,想趁着这个机会来报复我,把我扼杀在这里,而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一字一句,说的都是过往。

要不是夕霜,吃过暗亏,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怕是已经有所动摇了。

她冷静地说道:你以为探查了白衡齐的内心,知道一些过往的细节,就可以骗过我吗?我告诉你,骗人,不是这样骗的。

对方好似完全听不懂夕霜在说什么,换成痛心疾首的神情:你说你想报复就不该来救我,是不是因为家主,你在家主面前不好拒绝,所以想方设法,单独进来,避开家主的耳目,自以为就可以成功了。

我不恨,我不恨白衡齐,这一点,你没有看出来吗?夕霜泰然自若地答道,你看到过往,以为我会心存怨恨,可我告诉你,我知道什么更重要,什么该放下。

所以,我不恨他,我是真心实意来救他的,你给我从他的身体里出来!夕霜怒喝一声,手臂一展水魄从她体内现身,身形一下子变得巨大,对准这个方向飞扑而来。

无数的镜光反射之中只看到猛禽攻击,这时候对方想装也装不下去,连忙往后直退,知道是没有办法在糊弄夕霜了,嘴里还不服气:我是哪里露出破绽了?我觉得天衣无缝啊,这里总共才有几个活物,你不该产生怀疑的啊!就因为不该产生怀疑,所以,你才占据了他的身体,无耻。

夕霜指挥着水魄在高空俯冲,不让对方有一刻能够停留下来的机会。

攻击的速度快,躲避的速度也要快,要想完美地在快速中控制住白衡齐的身形,这个时候是做不到了。

好好的一个人出现了手脚并用,甚至同手同脚的频率,他口中还在咋咋呼呼的:你告诉我破绽在哪里,你不要一直让这只鸟啄我!首先我知道你是什么。

夕霜才不会放松开一丝的机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藐视。

要不是顾忌着白衡齐的驱壳是真实的,她早就发狠暴击上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出来还有活命的可能,否则的话,休怪我无情。

白衡齐的灵鹤镜,悬在半空,凝固不前。

显然这个冒牌货催促了几次,却失败了。

本命镜有时候虽然会被强大的灵力所蒙蔽,可一旦露出破绽,它立刻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绝不会听取一个赝品的指挥。

灵鹤镜此时非但没有助对方反击水魄的进攻,反而在其正对面左晃右晃,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数次被水魄的利爪飞袭而来。

他不是担心白衡齐的驱壳会损坏,而是觉得被这样一只灵物的爪子抓住,怕是能把他直接从白衡齐的身体里提拉而出,再也无法牢牢的占据着。

他很清楚,占据住这个驱壳有很大的好处。

对面的夕霜,碍于白衡齐的身体,在他的掌控之中,就不敢乱说乱动。

至少不能动用武器,更不能用镜势伤人,否则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绝对不是夕霜愿意看到的。

夕霜的确对白衡齐的身体被挟制在对手手中有所顾忌,但她绝对不会妥协,否则就不会让水魄来断他的后路。

不让他逃走,牢牢地把他困在了这个结界之中,日月花枝镜的威力大开。

这时候镜光越来越亮,除了镜主本身,任凭是谁被这样的镜光照射到都有一种炙热的灼伤感。

夕霜能够轻易的看到,白衡齐脸上不住往下流淌的汗水。

修灵者比常人要耐得住寒热,白衡齐也算是一定修为到了不错的境界,抵抗力要好得多。

而灵物的敏感度更高,无论是痛,还是热,会比修灵者承受度更差。

我可明说了,我再烤你一会,你就该出来了。

夕霜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着急了。

对方恨得咬牙切齿,白衡齐的脸,看起来狰狞扭曲:你知道我是谁,你居然猜到了!你刚才也说了这里并没有几个活物,金瑶和它的兄长都没有什么问题,它的兄长为了保护她,确实已经丧失了灵智,和普通兽类几乎没有两样,那它也就丧失了影兽的本能。

金瑶受了伤,而且它与我是签过饲主协议的,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可金瑶说过一句话,它的娘是因为,有了新的小宝宝,所以不得已才吞噬了它爹。

我们只以为她娘亲把肚中的宝宝一起带出了结界,实则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夕霜眼见着白衡齐单腿跪倒在地,怕是支撑不住多久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更小的孩子已经出世,在金瑶并不知情的时候,它既然是母兽吞食了公兽后,孕育出来的下一代,那么一定是个强大存在。

生下来就特别厉害,甚至超过金瑶,也是合情合理。

白衡齐犹如助你孵化的蛹,你寄生在他身体里,如鱼得水,非但能够使用他体内的灵气来滋养你,更甚者,当我们进来想要救人的时候,你就可以瞒天过海跟着我们一起出去。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一起出去?我娘出去的时候我也能出去。

真相通通被夕霜说破,这只影兽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一时就说漏了嘴。

既然已经说了,它就毫无掩饰,从白衡齐的驱壳中,挣扎了出来。

夕霜看着淡淡的青影,从白衡齐的口鼻,疯狂地向外簇拥。

白衡齐的身体完全丧失支撑力,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那青烟落到地上,渐渐凝结成了实形。

夕霜却没有主动去攻击,这也是对方给她设下的一个局。

看似毫无招架之力的灵物,实则是最坚不可摧的时候,夕霜才不会情急下手,中了它的圈套。

她只是给了水魄一个手势,让水魄把白衡齐的驱壳提起来,拖拉到了安全的位置。

而地上的青烟凝结出了另一只影兽,身形比金瑶看起来还大。

有种见风就涨的架势。

夕霜站在耀耀镜光之中,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变身的过程。

直到影兽完全四蹄落地,瞪着眼看向她,她才微微露出点笑容道:我猜的,还真是精准无比,你应该算是金瑶的弟弟。

它不配,它背叛了我们,非但和你签下了饲主协议,而且处处与我们作对,不是我们一起的了。

小影兽说得理直气壮,见夕霜在对面摇了摇头,你摇什么头?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影兽就不应该在一起吗!你看看你兄长,虽然失去了灵智,对金瑶依然呵护有加,这才是血亲应该所有的本能。

你为了自己一味的强大在娘亲的肚中,就怂恿它吞食自己的亲爹。

那些灵气大部分都被你吸收进去,我见过你娘亲,要是两兽融合的话,不只是眼前所见的这些实力。

所以我可以肯定,最大的得益者还是你。

夕霜一脸的不削一顾,用一种俯视的态度,看着这只小影兽,金瑶和他的兄长无论是与谁签下协议,始终相亲相爱。

哪怕它的兄长再也无法恢复常态,金瑶依然要给它安排好最佳的归宿。

我喜欢这样的感情,哪怕只是灵物,也应该有亲人的感情,可你没有,他们是灵物,你只是一只怪物。

你胡说八道,我杀了你,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灵兽的前蹄在地上重重地一磕,夕霜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嗡嗡作响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像是风,后来变成了掩住双耳也没有办法抗拒的声响。

她当然很清楚这些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难怪谢怀宇处心积虑地要让你身在无凝烟之中,原来这些虫子都是你孵化的,是你让影兽一脉,从此断绝。

金瑶不在以后,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影兽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斩草除根金瑶本就该死,它死了之后还有我,我才是影兽中可以称王的那一只。

小影兽自信满满,完全听不得有人说金瑶比它好,超过它之类的话,一口就给否决了。

你难道听不懂我的意思吗?金瑶时候,影兽从此断绝,也就是我能够肯定地告诉你,金瑶会死在你之后,而且会比你活得长久的多。

夕霜再次抵挡住它气急败坏的攻击,对方越是急躁,越是想要求胜,她就越是有把握。

领首不是会查看修灵者的内心吗?那么日月花枝镜又何尝不能窥视影兽的内心,这只小影兽虽然出母体的时间不长,可镜中反射而出其内一片灰暗的混沌之气和金瑶那种清澈的灵气截然不同。

这一只变异的影兽,不惜把同类尽数陪葬,也要让其称王称霸。

这种歹毒的心思,和谢怀宇倒是成了一丘之貉,这一个修灵者一个灵物之间也算是有了八九成的相似。

难怪一个在画轴之中,一个在画轴之外,算是里应外合。

真可惜,夕霜不会给他们这样联手的机会,到时候快刀斩乱麻,让他们两头得不偿失,尽数后悔去吧。

日月花枝镜将影兽困在了原地,这一招,夕霜曾经在金瑶的兄长身上试验过,十分管用。

用在眼前的小影兽身上,同样效果斐然。

镜势锁定了它的影子,让它动不得分毫,越是挣扎越是束缚得更紧。

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日月花枝镜开始从影兽身上把那一团混沌之气向外不停地撕扯。

它痛苦地张开嘴想要阻止镜势从它体内向外拉扯,这是它辛辛苦苦从无凝烟结界中收集来的所有的精华之气,一旦脱离开身体,它就会变得还不如那只失去了灵智的同类。

可它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挣脱。

在日月花枝镜这样的宝器面前,它的灵力变得苍白无力。

就连那些被它召唤来的赤褐色小虫,一时之间失去了目标,突然涣散开来,再也没有办法聚集到一起。

小影兽有些慌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放开我,有本事你跟我大战三百回合,不要用这种小人卑劣的手段来困住我!它张开口冲着夕霜大声嚷嚷道。

夕霜非但没有动气,反而低下头来微微笑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你是在结界中生,结界中长,并没有出去过。

难道说是那些被谢怀宇处心积虑骗到结界之中的修灵者,他们临死前留下的那部分记忆被你尽数吸收,所以你才会懂得这么多。

要知道影兽善于吸收四周环境中所有的灵气,先前她一次进来的时候,两只成年的影兽几乎把无凝烟给吸空了。

要不是谢怀宇用邪术不断地填空进来,这里早就成了荒芜一片。

那么多的修灵者,死后的魂魄全部留在了这样的结界之中,最终流向了何处?那只被谢怀宇召唤出来的母兽,并没有进阶多少,除了体型巨大,戾气发狂之外,夕霜没有感受到灵物本来该有的进阶能力。

反而是眼前的这只小影兽,虽然出壳的时间那么短,非但能够洞察修灵者的内心,还能够占据修灵者的驱壳,这一点看来,已经远远胜过了同类的能力。

夕霜心念一动,还确山的一半已经被填入无凝烟之中。

如果说,竹节星死后已归于还确山的一部分,那么这只小影兽所使用的手法郑正是竹节星独家的秘法。

她甚至还牢牢地记得当初在天秀镇的时候,被竹节星操控住的那种恐慌感,触及心扉。

一旦能够霸占住修灵者的驱壳,而且能够学得惟妙惟肖和普通影兽造出幻象来迷惑他人不同。

这只小影兽借用的就是修灵者本身的驱壳,更加有说服力,更加容易令人受骗上当。

想到这里,夕霜眼前浮现出旗南,临死前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心口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水魄说的对,答应了旗南的就要做到,她要让剩下的那半边还确山不会填入这样贪婪之物的口中。

小影兽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知道是遇到了真正棘手难对付的,它毕竟见过的人少,和夕霜猜测的一样,它对于结界外的世界,完全凭借修灵者临死前留下的最后记忆,实在有限。

夕霜这样在天秀镇跌打滚爬,又是孤身一个年轻女子开店做买卖的,什么好听难听的话没有过耳,对于小影兽的伎俩压根没放在心上。

我已经把金瑶和它兄长一起送出去了,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夕霜看起来很温和,很可亲。

只有被她死死困住的小影兽才感到深深的恐惧,越是表面不动声色的,越是危险,白衡齐彻底昏死过去,水魄是我的灵物,与我一条心。

你想要杀了我!小影兽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把它们都送走了,生怕它们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会求情,会想要救我,我是它们最小的弟弟!夕霜轻轻鼓起掌来:说得真好,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金瑶该死,还有失去灵智的兄长是废物,不承认这些血亲的。

这会儿怕死的时候,知道要求救了。

谁怕死了,我不怕死。

小影兽发现它的话音落,夕霜手中的镜势变了。

刚才是灼灼炙热的痛苦,温度一下子下来,变得越来越冷。

它方才对高温有了些许抵抗的能力,突然急冻,实在有些受不了。

我不愿意金瑶留下来听到这些,你说的不错,金瑶永远不会知道,还有一个同类在结界中使坏,害死了自己的爹娘,还要称王称霸。

我只问你,这世间若是只剩下你一只影兽,你又和谁去攀比?夕霜见它执迷不悟的样子,到了生死关心,依然心里只有恨只有怨,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开始是它的错。

饲主,白衡齐快要醒了。

水魄及时出声提醒道。

那我们也该走了。

夕霜环顾四周,入眼是赤焦的颜色,她打一开始就很不喜欢无凝烟,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直到她有要彻底将这个结界毁灭的念头。

小影兽借着白衡齐的嘴,说过要放一把火烧了这里,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夕霜决定就这样做了。

一半的还确山没有了,至少能够保留住剩下的一半。

夕霜分出手来,把白衡齐的身体悬空,紧跟在她身边。

小影兽趁着她回过身去的刹那,以为可以有机可趁,镜势衰弱的瞬间足以脱身。

等到夕霜罔顾它的存在,向着入口而去的同时,它方才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动弹!夕霜是离开了,她的本命镜还留在这里!疯了!这人是不是疯了!为了要把它解决,连自己的本命镜也不要了,小影兽心里生出个可怕的念头,夕霜是要把本命镜留下与无凝烟同归于尽。

饲主,它不能动弹。

水魄转过头去,偷偷看了一眼,它一定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给过它机会的,还不止一次。

夕霜走得很快,白衡齐的情况不太好,虚弱的修灵者实在不适合留在无凝烟这样的鬼地方,她必须尽快把人带出去才行。

它还死死看着我们。

水魄顿了顿才道,饲主当真要杀它?我不杀它,回头金瑶得知真相,就会痛苦难当。

与其让金瑶挣扎,不如我干脆了事。

夕霜把白衡齐的身体轻轻推出了结界,一只脚跟着跨出去,做人不能心软,特别是对害人的更不能心软。

我今天放过它,它会继续害人,害很多人。

这是我和饲主才知道的秘密。

水魄展开翅膀飞了出去。

夕霜临了回头望一眼,日月花枝镜化作一道白练,飞速穿越而来,她单手握住,收入体内。

另一只手,随意往地上一甩,火苗簇簇,落在土壤上,很快蔓延烧成了漫天大火。

她在火光灼灼中,眯了眯眼,这场火不知会烧多久,直到把这里所有的一切尽数化为乌有。

远远的,小影兽好不容易脱离开镜势的禁锢,向着出口方向逃命。

而出口的那道虚门,随着夕霜的身影消退,眼睁睁地在它面前彻底合闭而上。

轰地一声,业火从天上浇淋而下,任凭是什么,也无法躲过去。

水魄一出结界,警戒心大起,它很清楚外头可能存在什么样的危险,而白衡齐的驱壳早它一步落地,它再转过头去寻找夕霜,发现她已经跟着出来,背后是猩红色的烈焰,只一眼,仿佛是昙花一现,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夕霜站定双脚,发现水魄还愣着看她的身后,她确定不会有什么跟着出来,上前一步,摸了摸水魄的羽翎,低声道:不用看了,以前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既然可以斩草除根,我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白衡齐刚落地片刻,发出轻微的痛哼声。

夕霜眼睛一亮,方才水魄说是快要醒了,看样子是当真要醒的。

她没有因为惊喜而掉以轻心,先看向左右两边,发现没有其他的人,无论是甘望梅还是谢怀宇,甚至先前出来的金瑶,一样不见踪迹。

水魄,去查看一下是什么情况,不会只有我们在这里吧,还是出口改变了方向,我们又到了其他更远的地方?夕霜先是在五步之内,画下防御结界,然后蹲在白衡齐的身前,素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你可知道,自己也算是命大了。

这只占据你身体的灵物,学的是竹节星那些皮毛,竹节星不会伤害寄存者的性命,否则十个你也不够影兽吃一口的。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白衡齐半阖着眼,迷迷糊糊道,影兽的胃口也没有这么好!------------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火夕霜方才郁结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你没同影兽一起吃过饭,又知道它们胃口好不好了?白衡齐依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闷声道:看着我这副惨状,我怎么感觉你心情很不错?家主本来说要救你出来,我把你救出来,自然心情不错。

夕霜并没有在周围感受到危险,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出来的时候方向偏移,要确认东西南北,赶紧回到原处去。

水魄飞了一圈,很快折返:饲主,这里不是还确山,肯定不是!我知道。

夕霜拍拍衣角站起身来,同时伸出一只手给白衡齐,需要我扶你起来吗?不用,我可以的。

白衡齐单手撑地,受不起她的激将法,自行爬起身来,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问什么呢,问你是几时醒的,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寄生了,还有问你到底听我和水魄的对话听见了多少?夕霜是一点面子不留给他的,目光上下扫了扫,你既然恢复得不错,就赶紧来帮忙找找线索,怎么回到还确山去,这里又是哪里!白衡齐刚要反驳,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连自己身处哪里也分辨不清?可他转念一想,夕霜年幼时离开甘家,落脚在了天秀镇上。

天秀镇连镇口都有结界,夕霜压根走不远,哪怕本事再大,也没见过外头的天地,因此分辨不清才是正常不过的。

看出来了吗?夕霜分明有些心急,在结界中的时候,内外时间差巨大,她还敢浪费点时间,这会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耽搁不起。

谢怀宇不知与无凝烟可有感应,夕霜巴不得他有,那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肯定后悔到痛心疾首了,为什么要来什么还确山,为什么把这样的大杀器拱手送给了敌人。

有点熟悉感,我应该来过这里。

白衡齐在外头走动的机会要大得多,他只看了几眼,大致辨明了方向,我们在还确山的东南角上,两地之间的确很有些距离,我们是回离驭圃,还是赶去还确山?夕霜根本没有考虑,这个时候必须回到还确山。

她抬头多看了白衡齐一眼,白衡齐并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夕霜救了她,夕霜对他一向没有好感,可冒死前来相救多半还是为了甘家。

可是救命之人,白衡齐深深记在了心里,嘴上不说,只等着以后,有机会再重重报答。

夕霜做出了决定,白衡齐不会拒绝,两人遁形而去,很快回到了还确山的结界之中。

有了金瑶在前面指路,他们很快见到了打斗成一团的甘望梅和谢怀宇夕霜。

见两人动手的架势,和先前夕霜预计的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在无凝烟中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可对于外头的人来说,不过是半炷香的功夫。

谢怀宇背对着他们,反应慢了半拍,甘望梅见到了夕霜,她被发狂的母兽和谢怀宇左右夹击,本来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

一见到援兵,感到心头一松,反而攻势加倍,一招将谢怀宇逼得出去。

母兽正要向上扑起,白衡齐二话不说,已经加入了战团,重重身影扭打在了一起。

金瑶回头看了夕霜一眼:饲主,我们只是旁观嘛?夕霜本来想要金瑶回避,毕竟对方发狂的是它的娘亲,哪怕神志不清,哪怕见谁都是撕咬,有毕竟血浓于水,她不忍心让金瑶见到后来的场面。

金瑶和她心灵相通,一下子明白了夕霜的心意:饲主可以把它制住,我再来试试能不能让它恢复神智认出我和兄长。

这件事我可不能完全答应你,只能说尽力而为。

夕霜话音落祭出日月花枝镜,用了相同的法子,将母兽的四肢用镜势牢牢地锁定在了地上,让它再也无法动弹。

甘望梅身上的压力顿减,和白衡齐一起联手攻击谢怀宇。

谢怀宇没想到形势一边倒,甘家这时候居然占了上风,他脸上不见一丝惊慌之色,反而隐隐透出点笑容。

夕霜一见这笑容就知道准没好事,马上提醒道:家主,千万小心他使诈。

放心,我早就有所提防。

甘望梅在谢怀宇手中吃了几次亏,对这人再也没有过往的情分可说,也不会有任何的情面。

以往两人之间维系的纽带是因为秦云行的存在,现今秦云行已经死了,甘望梅没有了顾忌,招数死死咬住了谢怀宇的镜势,不让他有任何扭转乾坤的机会。

没想到,谢怀宇将本命镜一冲,让甘望梅的攻击尽数落了空,随之他手中的镜面散发出青灰之气,顿时镜面再无清澈之光,完全被浸染污浊而本命镜正面对准了从旁辅助的白衡齐。

谢怀宇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白衡齐,似乎有所期待。

夕霜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怀宇只以为白衡齐依然被那只小影兽占据了驱壳,这时候他只要把小影兽引导出来,那么他们数人必将会再次落入下风。

真可惜,小影兽连同无凝烟的结界已经被夕霜尽数破坏,影兽很早晚就会灭绝,而罪魁祸首正是眼前的谢怀宇。

青灰之气,仿佛是伸出了无数只鬼手,向着白衡齐的方向摸了过去,白衡齐非但没有出现谢怀宇预料中的状况,反而用灵鹤镜把这些气息完全反弹了出去,根本不能够近他的身。

甘望梅有些奇怪,正要低声询问白衡齐,是怎么和夕霜碰了头,又能够毫发无伤的归来?谢怀宇数次催动,不见小影兽的踪迹,气得差点把本命镜直接摔在了地。

,正在此时,所有人的背后,突然之间温度急剧攀升,每个人的后背,都仿佛被火苗灼伤了一下。

甘望梅的速度很快,拉着白衡齐退让到所谓安全的位置又转身来想拉扯夕霜一起躲开突发的状况。

夕霜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冲着甘望梅摇了摇头,随即分出一缕镜势做了防护罩,将自己包容在了里面,金瑶在她脚边团团转,透过透明的防护罩向外张望。

金瑶比起夕霜要从结界中早出来一步,最后发生了什么状况它并不知情,而另一只影兽的神智受到了破坏,对这些复杂的问题,压根没有理解的能力。

夕霜的身形已经到了白衡齐的身后,在他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白衡齐不想她会偷袭,踉跄着向前冲了一步,和同样躲避过来的谢怀宇的距离更近了。

夕霜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气定神闲道:谢家家主可在召唤你呢,你怎么不听?白衡齐的反应也算快,原来谢怀宇的招式完全是针对他而来,可他身上没有半点的反应,行为举止也没有受到影响。

白衡齐下意识地看向了夕霜,最后从结界中出来的人,多少会知道更多的秘密。

夕霜的身世一路以来,牵扯过多。

他倒不是不信任夕霜,而是觉得所有的事情真相全部告诉了夕霜,反而让她背负了更重的枷锁。

这并非是他现在想要做出的改变,夕霜原来也很好,哪怕是在天秀镇的时候也很好。

要是没有当初的任务,他与她之间是不是会有所不同?谢怀宇一听夕霜的话,知道那只潜伏在白衡齐体内的影兽出了问题。

既然白衡齐没有异样,那么多半是寄生兽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千辛万苦炼化出来的那只影兽,谢怀宇胸口犹如受到了撞击,一口气差点回不过来。

同样是在离驭圃发展,怎么甘家的人手诸多,而且好苗子也不少。

反观谢家主母还在世的时候,虽然收了不少的弟子,甚至收了一个体质特殊的小珍,可到了真要用人的时候,谢怀宇发现自己缺少左膀右臂。

他对谁都不信任,连谢安在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的秘密,更不要说那些后来才招入谢家的弟子。

所以他宁愿使了些手段,让老万跟在他身后做事,这也是夕霜,差点以为自己看走眼的那一个人。

甘家三人相互之间后背靠着后背形成了坚不可摧的三角形防御,到了这个时候,谢怀宇在想要偷袭根本是难上加难,他还算有些眼力劲儿没有妄自菲薄以为这个时候可以有机可乘,缓缓收起了架势,也同时把目光从白衡齐身上转移开。

既然计划有变,那么他不愿意被对面的夕霜看出更多的秘密,这个夕霜年纪不大,一双眼格外有神,也难怪甘望梅始终对这个早早离家的孩子念念不忘,看样子,这孩子很有些天分。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说热就热了?甘望梅没看看左边白衡齐,再看看右边的夕霜,要是甘家度过了这一次的劫难以后,留下这俩孩子在身边,甘家何愁不会发扬光大。

甘望梅对夕霜的信任无以言表,她知道夕霜对自己始终心有芥蒂,可她并不介意。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早晚夕霜什么都会知道。

夕霜很清楚,为什么还确山突然变热,那是因为她在无凝烟的结界中放出的那一把火。

,一点也没有错,她在结界中放出的火,被倒映在画轴外的还确山中,他们回来的时间又赶得恰到好处,山火鲁莽,很快从山顶一路舔舐而下,特别是那半边已经失去灵魂,失去山体之心的还确山,火苗在大片的地表面犹如炸开的油锅,一路而下,只见浓浓黑烟烈焰滚滚,烧得人差点要透不过气了。

甘望梅突然眯了眯眼睛,这放火的手法看起来,怎么如此眼熟?要是说,山火本是天灾所造成,甘望梅还有些不能确定。

早不烧晚不烧的,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山火瞬间将那一片贫瘠的山体尽数烧了个透,土壤完全变成了焦黑的颜色。

------------第二百五十八章 覆巢之下谢怀宇看得目瞪口呆,火势非但没有扑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架势,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在犹疑是继续留下,还是趁乱先离开。

好不容易孵化出来的杀手锏被一个小丫头悄然无声地灭了,他那口心头血还在翻涌往上拱。

没等到他上前仔细查看,正在此时,一团被火苗包裹住的东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谢怀宇的脚边。

谢怀宇只低头看了一眼。

差些心口炸裂晕倒过去,这可是装载着无凝烟结界的那幅画轴,此刻来看画轴表面几乎被火苗吞噬掉十之八九,剩下的一些,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了。

谢怀宇看看画轴,再看看眼前似乎泼灭不掉烧红半边天的火势,他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质问的正是旁观的夕霜:你对无凝烟的结界做了什么!是你闯入结界,又平安出来,你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夕霜见他着急,心里实在痛快,自打秦云行过世以后,谢怀宇一天比一天使坏,这离驭圃的人要是分一分好坏,这些绝对要排在坏人的前三位。

所以她不会选择简单扼要地把状况解释给他听,反而双手往身后一背冷笑道:你既然厉害这么快就摸透了结界的本质,把一个偌大的无凝烟藏在画轴里,要喂养就白白附送了无辜者的性命,要转机就把这么好好的还确山往里头填。

那么画轴也只是个载体,烧了就烧了,何必要紧张呢。

谢怀宇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上来,当着夕霜的面他怎么可以示弱。

画轴烧成这个样子,再想要恢复,真是比登天还难,况且他很清楚外观变成这样,说明那里的结界已经被夕霜破坏得差不多,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莫非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让他降低了警惕性!所以在甘望梅放小丫头进结界的时候他才没有刻意去阻拦,早知如此,当时就是用尽全身解数也应该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夕霜看的到谢怀宇眼中的杀气,这时候,怕是早就对她咬牙切齿了。

她才不会害怕谢怀宇要报复,这人不是一心想去灭了甘家,她虽然姓廿,也是在甘家弟子谱中的一员,到时候覆巢之下岂有安卵。

反而是甘望梅的警惕性更高,站在了两人之间,一副家长护短的样子:谢怀宇,这个无凝烟的画轴到底是从何而来?要不是因为这个秦云行也不会死。

你就没有想过,当初把这个给你的人,一心只是要害你,并不是要帮你。

你害怕了吗?害怕我有了这样宝器傍身,甘家在离驭圃的地位不在,你知道我只身杀入甘家,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妙吗?谢怀宇继续释放着本命镜中的青灰之气,那些气息不再攻击对手,反而围绕着影兽的四肢。

不多时,夕霜发现镜势之下的影兽失去了控制,那青灰之气中,除了伸出无数双鬼手,还能伸出无数张嘴,把原先束缚在影兽腿上的镜势啃噬得七零八落。

她生怕本命镜在邪物攻击之下受到损害,连忙收回镜势,心口如同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就地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白衡齐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担忧地看着她。

他虽然看不出夕霜出了什么问题,也知道是谢怀宇下的黑手: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对你下了狠手?你要不要紧!他的镜势有些古怪,每次见到都有巨大的变化。

原先我以为和无凝烟的结界有关,人与画中息息相关,只要把画轴给毁了,那谢怀宇这一身不知从哪里讨来的修为也会跟着消失而去。

可眼下这情形说明我的猜想有问题,画轴基本已经毁了,可他的实力犹在。

他并不是从结界中吸取养分,那又是从哪里!夕霜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金瑶始终绕着她的脚边跑,本来气血翻腾的感觉很快缓和下来。

金瑶边跑边抬头看着她,夕霜知道,是她在努力要帮助自己。

等到状态恢复平稳,半蹲下来,用手揉了揉金瑶的脑袋:我用镜势捆住你娘也是为了它好,我不想它伤害别人,也尽量也不要别人来伤害它。

它其实是无辜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是被谢怀宇给算计的。

是不是只有饲主才会这样想,其他人对我们影兽一族恨之入骨,总以为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妖物,可饲主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也没有这样说过。

金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痛苦难忍的母兽,我娘还怀着小宝宝,饲主,如果我娘没有办法恢复神智,也不能清醒过来的话,这种痛苦会长期以往地跟随着它,将它慢慢吞噬掉,我想与其这样,还不如……夕霜再次坚定,没有把小影兽的事告诉金瑶。

母兽的情况,很让人担忧,癫狂的时间越长越难以恢复,按照母兽眼下的反应来看,从结界一路出来,连谢怀宇同样也无法控制,说明母兽早就脱离开了最初的饲主协议。

它和谢怀宇之间固然是饲主和灵物的关系,实则名存实亡。

谢怀宇也不是会费心费时来挽救一只灵物的人,到时候母兽只能成为一颗弃子,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

无论如何,夕霜不愿意听到有些话从金瑶的嘴里说出来。

金瑶毕竟还小,有些负担不是它能够承受得住的,灵物的寿命很长很长,金瑶日后恐怕始终是孤单而行,更不能在记忆中出现这些阴暗,灰色的片段。

她不允许,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影兽并非一定要杀人,吸取灵力,你看你从破壳而出,到现在,也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先前你爹娘伤害的人命,是因为谢怀宇摸透了你们一族的习性,可以制造艰难的环境,让你们不得不杀人吸食。

正如修灵者会打猎一样,我说这话可能会被旁人反驳。

可仅仅是作为食物而已。

真不能完全让影兽来背这个锅。

夕霜见谢怀宇用镜势重新束缚住了母兽,随机手一抬取出个乾坤袋,将影兽彻底收了进去。

那个乾坤袋可以装下暴走中的影兽,也算是件宝器。

谢怀宇从哪里得到这么多的好东西。

夕霜的手势很快,用镜面一照,记下了乾坤袋的样子,回头打算再细细地研究。

所有的物件,都有出处,只要有耐心,必定能够寻到源头。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拦他,哪怕拦住谢怀宇又有什么用,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恶战。

甘望梅的体力已经近乎枯竭,而白衡齐毕竟也是刚刚从结界中逃离升天,这会儿勉强能够使用镜势,所剩下的也不多。

夕霜大致盘算了一下,真要和谢怀宇当面交锋未必十成是输的局面,可只有三层赢面,还可能失去甘家最大的顶梁柱和最佳的援手,这一笔买卖,无论怎么算也不划算。

所以夕霜,直接选择了放弃。

有这样的机会,谢怀宇哪里还待得住,捞起乾坤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衡齐像是要追赶上去,跑了三四步,听到甘望梅在身后唤住了他,让他千万不要追,白衡齐有些不解,转过头来看着她,急声问道:谢怀宇的损耗也很大,我们毕竟有三个人,三个人,要抓住他,也不算是太难的事。

抓住他有用吗?抓住他怎么来查当初谁给他的卷轴,谁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男人的目的又是什么?甘望梅并没有想过要抓住谢怀宇,谢怀宇自视过高,以为只要打败了甘家就能够统领离驭圃乃至大半个寂望平原,这样的想法简直太天真。

谢怀宇从来没想过当年送他画轴的人又是怎么安排的,竟然能将这样的宝物随随便便的送人。

没准在幕后黑手的眼中,这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儿,拥有这样强大实力的幕后人,一旦现身,恐怕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夕霜抬起头来看,白衡齐向来对家主的命令唯命是从,今天经历的太多,对甘望梅的决定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并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家主,这次放他走,等于是放虎归山。

错,是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是最合理的安排。

甘望梅耐心地等着谢怀宇彻底脱离开了还确山的范围之外。

他跑的真快,是不是心虚了?是不是他的实力打折还是虚晃一枪?家主以往做事雷厉风行,没有这样度多的顾虑。

白衡齐是经历过甘家一战的,比谁都更加心有感触。

谢怀宇对待甘家弟子如同草芥一般,这时候我们真要生擒他,一点也不难。

抓住了以后呢,谁来审?往哪个方向审?你以为谢怀宇会老老实实把过往的秘密告诉我们,到时候,我们连进一步的作为都会被限制住。

甘望梅能够感觉到还确山中,已经没有了谢怀宇的气息,这人当真走了,夕霜说已经把画轴里的结界全部都破坏掉了,谢怀宇有没有办法再重新修不过来?甘望梅对于这样的结局也是很意外,她是见识过无凝烟的实力。

谢怀宇的信心多半来自于此物,夕霜居然能够一人,将其尽数破坏,可见实力远远超出了预想之外。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把她放到无凝烟的结界之中,要想将其彻底破坏也不是那么容易。

夕霜的修为突破同样远远超出了甘望梅的认知范围。

她不知想到什么,心口一震。

夕霜应该是看出甘望梅心中所想:家主,我毕竟跟着韩遂一起进入结界数次,加上影兽通过结界所制造出来的幻象,对其内部结构颇为了解,才能够将其一举灭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放它过去甘望梅一听这话中有话,夕霜掌握着旁人不知的根底,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代表心里头还有些顾虑,这顾虑是存在于谁的身上,又或者对谁不足以信任?那清冷的目光从夕霜和白衡齐的脸上划过去,夕霜坦荡荡的模样,而白衡齐犹在后悔没有进一步拿下谢怀宇,这孩子一旦钻进了牛角尖,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走不出来。

她索性走到白衡齐的面前,正色道:一个谢怀宇身后还有其他的势力,你别忘了最重要的又是什么!白衡齐神情一敛,果然很快反应过来:家主教训得是,是我太莽撞了,以后必定要多加考虑再做出决定。

夕霜在旁边一听,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她曾经也是好奇,经历了这样一场,反而有些释然了。

甘家的秘密肯定不是坏事,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

那些背负着秘密的人,都要更加辛苦。

上一次伤了家族元气的正是影兽幻象所造成的,不将其彻底铲除,始终是夜长梦多。

前几次,虽然伤到了画轴,可没有伤其根本,以至于谢怀宇三番两次又将其修补完善,反而更加如虎添翼。

这一次我不知道画轴是否还能够修补,不过按照破坏的程度来说,真想要修补,谢怀宇除非把手中能够拿出全部资源尽数填埋在里面。

可他本身并不需要结界来加持,所以,他不会愿意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谢家明显没有大量的新入门弟子可以任凭谢怀宇使唤,看他始终是独来独往的架势,多半连原先的那些谢家弟子也保不住了。

除了看家护院的核心,剩下的只有谢安在和小珍。

谢怀宇留着谢安在的目的,夕霜曾经也考虑过,真相恐怕令人心生厌恶。

她还要再努力一把,把谢安在解救出来才行。

可我们毕竟,还是走了歪路,没有从一开始就把谢怀宇的恶行扼杀。

你说的是,谢怀宇的修为从何而来,我们要找到源头将其掐断,我刚才与他交手的时候已经发现他的修为增长,比本来不知高明了多少,要是再任凭他这样发展下去,按照如此速度,到时候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怎么要护住甘家,也成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甘家的弟子,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甘望梅说得字字恳切,想来你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要找到谢安在,夕霜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她的裙角被金瑶用力拉扯住,她跟着金瑶的方向看过去,那只已经失去灵智的影兽,正在缓步向着还确山的山腰走去,它这是要去哪里?我不知道,它突然就一心要往那里去,我拦都拦不住。

金瑶最早发现兄长的异常,可它听着几人在说正事,不好出声插话,跑到兄长跟前去拦截又拦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诸人的话题打住,那边的兄长脚速太快,已经要到半山腰了。

拦住它,不要让它上山。

夕霜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金瑶的兄长在结界里,已经失去了灵智,除了本能的维护金瑶,其他的和普通兽类没有两样。

而且从结界出来以后,一心跟随在金瑶身后,半步不敢离开。

这个时候,谢怀宇已经跑了。

它怎么反而左右一声不吭地跑开,转眼快要走到山腰处,那里到底还有什么?白衡齐的速度极快,既然夕霜给出了命令,他身形一转,追了上去,的速度不慢,却还是被他拦截住了。

那影兽抬头看着白衡齐,似乎不明白怎么有人拦在自己的面前,它有些不耐烦地晃着脑袋,想要把白衡齐甩开。

饲主不要伤害它,它没有恶意的,我去拦着它!金瑶撒开四腿也跑了上去,夕霜当然能看出,影兽没有恶意,更没有要攻击白衡齐的意思。

它一心要前往山腰,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她转过头来看了甘望梅一眼:我也跟上去看看,没准啊,不是坏事儿。

你们去,我在下面替你们守着。

甘望梅见两只影兽和两个人同时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她站在背阴的地方,眯着眼,若有所思。

放它过去,只有放它过去,才能知道它要做什么?夕霜示意白衡齐侧开身,影兽始终没有攻击他,说明并没有发生狂暴的状态,那么不如跟随前往一探究竟。

金瑶一步一随跟在后面,见兄长走得平稳又迅速,像是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这个还确山它们从来没有来过,这是从结界出来,才到了这里,怎么兄长看起来比它要熟门熟路得多,就好像前头有个声音始终在提示着让它怎么走。

在繁茂的草丛里,脚步都不带停留的。

金瑶不敢吱声,生怕惊动了前头的兄长,既然饲主的意思是要查一查真相,那它跟着多少有些保护的意味,哪怕出现了敌人这边也有帮手,它倒是不担心。

影兽的确有目的性的走到了一个山洞前,站在山底下时,根本看不见这样的山洞,前头被浓密的草丛掩盖,而且里面深幽幽的,看不见底。

金瑶慌张地回过头来:饲主,它要进去了,里面是什么?夕霜还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四周有一股安宁祥和之气,没有丝毫的危险之感。

她挣扎了一下是不是要拦住影兽继续向前,眼前一花,那只影兽已经消失在了洞口。

这下子金瑶更急了,连忙要跟着进去。

它的动作太猛,一头不知撞在什么上面发出呼痛声往后退。

夕霜这才发现不对劲,白衡齐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洞口,刚才明明看到影兽消失在这里,这会儿,洞口像是被封住了,一层透明近乎于水晶的晶体拦住他们的去路,金瑶不信邪,用脑袋又撞了两下,夕霜听着咚咚声都替它脑袋疼,连忙把它给抱住,不让它使蛮劲伤害到自己:洞口封住了,你是撞不开的。

可是我兄长进去了,不知是谁在这里设了局,把它骗进去。

要是我们不救它,它会不会死在里面。

金瑶急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怎么它能进去我们就进不去。

他索性支起生了两只前爪搭在了洞口,一个劲地想往里面看,里面黑不隆冬,什么也看不见。

白衡齐和夕霜对望了一眼,两人的感觉是一样的,这地方没有杀气没有戾气。

除了让人心生平和,真想不出来,是谁会把影兽吸引进去。

这样一只失去灵智的影兽,对任何修灵者来说,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况且,看着洞口出现又消失的架势,并非出自修灵者之手,反而更像是山体本身的机关。

与其没头没脑地硬闯,不如我们在外面等一等。

夕霜伸手安抚地拍了拍金瑶的脑袋,这里没有坏人,除了我们,还确山中,只有土生土长的一些虫鸟鱼兽,并未开智,更不会主动攻击。

万一是那个谢怀宇使坏怎么办?金瑶哪里放心得下,这要是晚了一步,可就来不及了。

他要是使坏,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你看他抓走你娘亲的手法多么娴熟,不知做了多少次。

那个乾坤袋,也很有点名堂,我以前没见他拿出来过。

现在想来,谢怀宇在修为不高的时候,就能够牢牢地掌控住两只影兽,怕是和那只乾坤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无凝烟的姐姐本来也没有这么厉害,靠的是两只影兽在里面不断的开化,而乾坤袋就是束缚它们最好的武器。

夕霜索性在洞口,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拍了拍旁边,让金瑶也过来,我和白衡齐一样,感觉不到杀气,我觉得这个变数,可能对你兄长来说是好事儿。

怎么可能是好事儿,它都不见了。

金瑶两只前爪在晶体上胡乱的地拍了几下,终究还是听夕霜的话,乖乖的回到了她的身边,闷闷不乐地抱脑袋,靠在她手臂上,我娘已经彻底不认得我了,好歹,我想把兄长留在这里,让它能够过些快活的日子。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它的想法?你们还有一些本能可以交流,你可以想好了回答我。

夕霜用手指梳理着金瑶的皮毛,你兄长喜欢这里吗?它很喜欢这里,虽然它不能说话了,可我能感觉得到。

它觉得这里很好,比起无凝烟中那些虚幻的东西,这种山中的灵气,让我们觉得很舒服,很想留下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为饲主做事也请饲主放我归山。

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

金瑶并不知道,它已经开智,又得到了修灵者的扶持,作为一只灵物,它的寿命会非常非常长,恐怕远远地要超过夕霜。

它喜欢这里,这里就不会伤害她,这座还确山是有灵性的。

以往,这里孕育着一种灵物叫做旗南,别有用心的人从这里抓走了旗南,想要陷害外头的修灵者。

后来我和韩遂把三只小旗南送回这里,旗南是还确山的守护山神。

可惜谢怀宇大肆破坏后,它们不在了。

夕霜简单扼要地把这个故事告诉了金瑶,最后一只旗南在自尽前,我答应它会保住还确山剩下的这一半,我已经做到了。

等一下说话,有声音。

白衡齐瞬间提高了警惕,直接拦在了夕霜面前,洞口中传出了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很远的地方,慢慢地走过来。

每一步,走得都很沉稳有力,似乎踩下去的时候,整个山体跟着有了心跳的脉搏,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

留在山洞外的两人顿时紧张起来,白衡齐的灵鹤镜甚至破体而出,做出防范的招数。

------------第二百六十章 甘家的秘密白衡齐拦不住夕霜的好奇心,她站起身来与他并肩而立。

他侧脸看了看夕霜没有要继续阻拦的意思,夕霜早就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

有了日月花枝镜后的夕霜,修为已经超过了他,甚至发展速度极快,远在他之上,只是白衡齐心里还惦念着以前夕霜的样子,生怕她在自己面前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本能地想要护着她。

夕霜感受到他的好意,转过脸来冲着他微微一笑:你看,我们等的时间不长,已经接近了真相。

白衡齐心口一跳,有些听不懂夕霜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出来的,是那只影兽?可能是它,也可能是其他的。

夕霜说完这句话,安静地看着洞口,刚才覆盖着的晶体仿佛被日光照射后的冰块,渐渐融化,晶体变成透明的液体状,从诸人的脚边流淌过去。

整个洞口,再次打开。

金瑶一副想要扑上去,查看究竟的样子,可碍于夕霜没有发出命令,它只能听话地跟随在她身边,紧张地死死盯住洞口。

脚步声在洞口处停留了一下,然后,刚才消失不见的影兽,重新又出现了。

短短的时间,影兽还是影兽,可它的眼神却变得不一样了。

饲主,它看起来好像有种熟悉感。

水魄突然出现在夕霜的肩膀上,把全神贯注看着洞口的金瑶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金瑶飞快地抬头看着水魄问道: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的兄长被谁控制住了吗?就跟我娘亲一样,失去了自我吗!不,它没有被控制住,它只是变得更好了。

水魄展开翅膀,向着影兽扑了过去。

就在金瑶以为水魄是要攻击兄长的时候,水魄收敛起翅膀,稳稳当当地停留在了影兽的脑袋上。

两只不同的灵物,此时此刻看起来和谐无比,水魄甚至用翅膀尖,亲昵地拍了拍影兽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儿?金瑶有些看不明白,兄长和水魄几时变得这么要好了?它和水魄同时是夕霜的灵物,都没进展到这一步。

水魄看起来,心中有数的样子:饲主,它的身体里,有了其他的东西。

夕霜没有多想,应该是知道了:旗南,是不是和它融合了?差不多,而且不止一只旗南,三只旗南的部分灵智都在它的身体里。

真奇怪,这么多融合在一起,还很和谐,没有让它的驱壳,产生一点都不适应。

它应该尝试着能和你交流了。

水魄再次鼓励影兽,不用害怕,你可以和我的饲主交流,你们以前就有过交集,所以,交流起来,应该没有一点困难的。

所以当夕霜听到,脑海中传来了重叠的声音,不知是三小只,谁在开口,她还能保持镇定:还确山,已经恢复了稳定,谢谢你。

你们怎么进入它身体的,是一时半会儿就要离开,还是会长期融合下去,产生共体?夕霜看着影兽的双眼,没有见过这么宁静的眼神,仿佛和整座还确山融为了一体,旗南是还确山的保护神。

而此时,眼前的影兽,继承了旗南不曾做完的事。

它的身体融合度很好,我们不会离开,还确山的灵气虽然消耗巨大,但是通过吸收天地之间的精华很快又能恢复元气。

到时候,山中灵气,可以孕育出新的旗南,到了那时,我们功成身退,才能安心。

旗南的声音,始终在夕霜的脑中徘徊不去,我们没有伤害它,而是可以把它照顾得更好,它心里也有执念,想要留在这里,我们能够感应得到。

是它的执念召唤了我们,它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金瑶通过夕霜,听到了这些心声,它突然有些安心了,兄长原本就应该留在这里,有三只旗南的灵智保护着,正如夕霜所言,这是好事儿,这是天大的好事。

多谢各位对还确山的帮忙,还确山已经消失了一半,所能给出的报酬有限,请诸位不要嫌弃,恳请收下。

影兽的嘴巴动了动,随即扬起了前爪,有轻轻的风,迎面扑过来。

夕霜觉得头脑特别清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身体里,先前因为在无凝烟中吸入的浊气尽数排出。

她再尝试着,调动了一下日月花枝镜,发现自己的修为,这瞬间又有了提升。

非但是她,连带着白衡齐和金瑶也有不同程度的进阶。

金瑶甚至从头顶中间,长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角。

夕霜诧异地走到它面前,伸手摸了摸,银角流光溢彩,美得让人心醉。

等到她想要转头致谢的时候,发现影兽已经重新进入了那个洞口,她只看见最后的尾巴,摇了一摇,不知是否在向他们告别。

然后洞口重新被晶体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旗南说,那只影兽也有它要守护的存在。

夕霜半蹲下来,与金瑶平视,金瑶的眼底隐隐有一层泪光。

她轻轻地把双手覆盖上去,语声温柔,谁说它失去了灵智,它知道要守护你,这才是它和旗南交换的条件。

可我再也见不到它了,是不是这样?金瑶眼前没有了光,只有夕霜掌心的温度去安抚了它悲伤的心,饲主,在结界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你没有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它留在还确山,并非永远看不见,等外头安定了我们再来,还确山可能已经恢复了旧貌,我们还能相见。

至于在结界中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对你说,你娘怀的小宝宝,是谢怀宇处心积虑造成的,和你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你不要再惦记它,只当它不存在就好。

夕霜不知这样说,金瑶是否能明白,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就想速速地把此事了断。

金瑶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消化了夕霜说的这些话,试探着问道:因为有了它,我爹娘之间才有了嫌隙,我爹才没有的。

如果饲主认定这事是谢怀宇造成的,那么他就是影兽最大的敌人。

饲主,我们要报仇!这一次,连白衡齐都插话进来道:说的不错,要报仇。

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了,无辜者被牵扯在其中,白白葬送了性命,只因为他一个人的利益熏心。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找到他。

甘望梅在山下看着他们重新走下来,身后的还确山令她视线恍惚,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的山体之魂,仿佛重新迸发了生气勃勃。

她甚至能看到,已经枯萎的另一半山体,开始重新萌发出绿意,虽然星星点点,她知道,只要假以时日必能燎原。

她当然也知道,下山时少了一只影兽,发生了什么?不用细问,看夕霜的表情,她大致能了解,事情并没有向最坏的方向而去,反而激励了他们的斗志。

家主,谢怀宇会去哪里?夕霜虽然是询问,实则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谢怀宇看似胆大包天,孤身杀入甘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依然会回到谢家,当个缩头乌龟。

谢家仿佛有什么保护的屏障,令他安心。

更要紧的是,至今没有找到谢安在的下落,必须抓紧时间,不能再有耽搁。

谢怀宇在还确山的真幻转移阵中没有占到便宜,那么接下来的一步,应该就是向谢安在下手,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一点不适合用在他身上,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暂时不能去谢家。

甘望梅出声阻止道,甘家内忧外患,也是守护离驭圃最后的一道屏障,要是没有甘家的存在,谢怀宇更加肆无忌惮。

他选择观望,所以刚才才没有孤注一掷,和我们撕扯到底,必须先回去,回去守住甘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这一次夕霜没有反驳,只有守住甘家才能应对谢怀宇。

就在甘望梅以为,她还有什么要质问的时候,夕霜冲着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先走,还确山目前还很脆弱,我不放心,要给它做一层加持的防护罩。

虽然不能留守过久,暂时能让山中的生物不遭到攻击和破坏。

那你不要消耗太多灵力,速速跟上。

甘望梅带着白衡齐头也不回地离开。

夕霜面对着还确山,水魄和金尧分别左右护着她地周全,她几乎是自言自语道:甘家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你们能猜的出来吗?水魄和金瑶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摇头,它们对修灵者的规矩实在不懂,甘家家主看起来这样信任夕霜,却不肯把秘密告诉她。

白衡齐又说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水魄懂得人情世故,大致还能理解一点,金瑶是完全看不懂,不是说最机密的事情,只有告诉最信任的人吗?为什么甘家家主选择的,不是最信任的那个人。

我本来也猜不到,甘家的秘密是什么,他们两人口风实在太紧,我一再探视,一无所获。

可夕霜记得那个传言,那个所谓甘家为什么实力远远超过四大家族的真相。

谢怀宇对甘家又是忌惮又是渴望,忌惮的绝对不是甘望梅,而他渴望的,就是那个秘密。

秘密是一件实物,如果传言没有错,秘密就是镜川之心。

甘望梅否认过的镜川之心的确是在甘家。

夕霜想到这里,双手向左右分摊打开,日月花枝镜从身后缓缓升起,镜光粼粼,如同无边无际的水波一层一层地推进,从她的面前推向还确山。

整个过程优美而缓慢,当水波一直蜂拥到了山顶,仿佛是一层银色的鳞片,从山顶披洒下来,很快又消失不见。

只有夕霜知道,一层防护罩应该能给与还确山喘息的机会。

没有了无凝烟,谢怀宇对还确山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可保不齐他又得到什么邪术,可以用一物来置换一物。

谢怀宇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第二百六十一章 太像了做完这一切,夕霜匆匆忙忙的赶上,甘望梅故意走得又慢些。

很快,两厢汇合,甘望梅没有回过头来,只把背影留给了夕霜,很突兀地问道:你们俩人都认识肃鸢,对不对?肃鸢曾经救过我,家主,应该知道的。

白衡齐回答地很干脆,反而是夕霜,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白衡齐当初看着夕霜对肃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偷偷地替她捏了把汗,这时候看她的反应,心理困惑更大,难道说夕霜把这人放在心上,还拿不出来了吗?可夕霜的心里,不是早就应该被韩遂占据,怎么偏偏还能挤进去一个人?家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夕霜反问道,这个人和谢怀宇有关吗!甘望梅停下脚步,咳嗽一声道:这个人和谢怀宇有没有关系,我暂时不好说,但他和你的确是有关联的。

夕霜脸上没有露出太多诧异的表情:我第一次见到肃鸢的时候,能够确定和他从未谋面,可有种说不出的熟稔感,本能地想要接近他,和他多说话。

后来发生了种种,我感觉这人城府太深不好相处,就摒弃了这些念头,家主要是知道什么真相,可以实情告诉我。

你这么聪明,有些事情,瞒不长久。

趁着现在还没有回到甘家,我把这件事挑明了,对你也算有个心理准备。

肃鸢绝对不是无缘无故来到离驭圃,他救白衡齐是什么目的,我不好说,可他最终应该是来找你的。

甘望梅几句话说得特别慢,应该是考虑措词,怎么说才能让夕霜更好地接受。

夕霜一听,反而低头笑道:家主弄错了吧,他和苏盏茶苏前辈才是好友。

两人携伴而去,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他怎么会来找我的呢?苏盏茶和他相识,也不算意料之外。

可你就没有想过,你刚才说的那些感觉从何而来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善意,总是可以追根溯源的。

夕霜,你不敢多想,是生怕那个答案出来,反而破坏了一些你记忆中的细节。

肃鸢不是别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当年他路过离驭圃的时候,与你娘亲一见钟情。

无论我怎么抗拒,怎么告诉你娘亲此人不是良偶,你娘亲执意要同他在一起,后来就有了你。

你或许会问,在你娘亲带着你离开离驭圃前往天秀镇的时候,肃鸢为什么不见了?甘望梅露出冷冽的笑容,又带着一丝苦涩,因为他消失了,不管你娘亲怎么找他,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这个人外表翩翩,温润如玉,让人觉得毫无攻击力,而且谈吐温雅,举止大方。

哪个少女,一旦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都很难自拔,你娘亲甚至没有问过他到底是从何而来。

所以当他消失的时候,我们找不到他,你娘亲只能留下来,留在甘家生下了你。

你有爹有娘,可他们俩人,并没有夫妻之名,只有夫妻之实。

甘望梅一口气全部说完,发现白衡齐很是识趣地退到了远远的位置,并没有要探听这些过往的意思。

这孩子,一心要对夕霜好,可惜是她当初错误的决定破坏了两人的发展前景,夕霜对白衡齐再没有男女之情,白衡齐却放不下,这一点,甘望梅全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你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告诉我。

夕霜声线冷静,只有自己知道一颗心,仿佛无法落回到原位,有种莫名的抽痛感。

甘望梅在她面前应该不会说谎,至少不会为了这些事说谎。

肃鸢的出现,她本来就怀疑过。

可后来肃鸢与苏盏茶相认,两人摆明是旧相识,又感情极好,她只以为这人是来找寻苏盏茶,毕竟中间那五百年苏盏茶失去了踪迹,连韩遂和她这样的交情也没有得到一丝的消息。

至于肃鸢是她亲生父亲这一点,夕霜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相貌也没有丝毫重合的地方以至于其他人也不曾产生怀疑。

肃鸢的态度又始终一视同仁,否则瞒得过她的眼睛,又怎么瞒得过韩遂!甘望梅说过夕霜长得像娘亲,所以和甘望梅也有六七分的相似,那么和亲生父亲长相不一致,也算合情合理。

肃鸢,这样的人品,这样的修为能力,要是换得再早一些告诉她,夕霜一定会很乐意接受。

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夕霜会想得更多。

当初这个肃鸢,来无踪去无影,留下了怀着身孕的娘亲,就消失不见。

这次在甘望梅深陷昏迷之中,他再次现身,算是父女两人同居一处屋檐下。

肃鸢是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只字未提,又说什么来寻找亲生骨肉,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夕霜想到此处,禁不住真的笑了起来:他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甘望竹的女儿,也是她的女儿。

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从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想要认我的样子,所以我也没有起疑。

你是怀疑我在骗你吧。

甘望梅对夕霜过于冷静有些不适应,这孩子从来不是铁石心肠,对曾经帮助过的灵物还不舍得放手。

当她听到肃鸢的名字,在离驭圃重新出现时,那种震惊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怎么到了夕霜这里,轻描淡写地就被她给抹过去了,难道说,因为她对亲生父亲没有丝毫的印象,所以,贸贸然冒出来的这一个肃鸢,让她同样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不,我相信家主不会骗人,更不会为了这种事情骗我。

虽然是我的亲爹,可我同样怀疑他怀有其他的目的,来到离驭圃。

可他毕竟救了白衡齐,还有一干甘家子弟,这个恩情,迟早是要还的。

夕霜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道,他和苏盏茶一起走了,没有告诉我落脚地,没有告诉我去哪里,更没有告诉我,几时会回来?这样的亲爹,只不过是虚挂了一个头衔,他不认我,我又何必认他?你说这番话倔强的样子和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甘望梅又是心痛,又是疼惜,你知道吗?当初我反对,反对他们在一起。

可你娘亲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心心念念只有肃鸢这个男人,她说肃鸢答应会对她好,会照顾她,所以,她相信肃鸢。

娘亲相信错了人。

夕霜倒是没有纠结,反过来安慰甘望梅道,他至少也算帮了我们,并不是敌人。

要这样想,他要是和谢怀宇一路,对我们来说才是天大的麻烦。

万一他和谢怀宇是一路的呢?甘望梅冷不丁地问出这一句话,夕霜愣住了,很是不解地抬头,认真地看着甘望梅,想等她说出下一句的解释,他这么多年没有出现,在谢怀宇要颠覆离驭圃的时候,肃鸢出现了,你不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巧合吗?你的意思是怀疑肃鸢正是谢怀宇背后的黑手,是他挑唆着谢怀宇,用无凝烟的结界来养着影兽,壮大影兽的队伍,随之可以获得更多。

可谢怀宇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修为就算翻了又翻,在肃鸢的面前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

夕霜可是亲眼见到肃鸢在甘家的时候,一露面,谢怀宇那种根本鸡蛋碰石头无法抗拒的表情,肃鸢何苦费心费力要培养一个不成材的谢怀宇,让他所谓的计划反而付之于流水。

我不看好谢怀宇会赢,所以,肃鸢没有那么笨。

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等谢怀宇露出马脚,其他的都不好说。

甘望梅对肃鸢这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妹妹怎么会强行要离开离驭圃,又怎么会红颜薄命,死在了天秀镇,尸骨无存。

夕霜见甘望梅突然站定脚,猛地转过头来,死死盯住自己的脸,又一语不发。

她试探着问道:家主,想到了什么?真像,太像了。

甘望梅想到的是,在天秀镇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夕霜,无意中遇到了韩遂。

韩遂虽然屡屡出手相助,可这人身世背景同样是个谜、除了有一个昔日的同伴苏盏茶,其余的一概不明。

只因为韩遂站在他们这边,所以,甘望梅从来没有怀疑过,此人的用心。

当年肃鸢对甘望竹一定也是极好的,否则,她的一颗心怎么会就此沦陷,不顾家族,不顾修为,抛开了一切。

在这些修为数百年的高手面前,年少的修灵者,实在是毫无抵抗之力。

甘望梅一旦细想心有不安,从夕霜的角度看来,甘望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应该是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还不方便出口。

家主不必有所顾忌,非常时期,无论想到什么应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否则的话,一旦错过细节,容易犯下大错。

夕霜都把娘亲早逝的事暂时放在脑后,这个所谓的杀人凶手,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我在想肃鸢和韩遂的出现过于相似,只是肃鸢显得更神秘些。

而韩遂一开始救了你,帮助你,他从来没有索要过任何报酬,尽心尽力,你没有问过他原因吗?甘望梅一旦起义,哪里还收得住脚!韩遂这样的修为,从我们身上肯定索取不了任何东西。

在他的帮助下,你还收获了如此稀有的灵物,如果当时他要从你手中抢夺的话,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甚至于他和苏盏茶重逢,他选择了留在你身边,而放任苏盏茶独自离去。

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加制镜师也无法带走他,小霜,你能告诉我原因吗?白衡齐在旁边轻咳了一声,甘望梅受到打扰,抬眼用力瞪他。

白衡齐摸了摸鼻子,闷声道:家主不用问这些的。

怎么不用啊?甘望梅见他本来站得远,这会儿听着对话又靠近过来,你懂什么!------------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服口服这个原因,夕霜不好说,可再明显不过了。

白衡齐硬着头皮替夕霜解围,那是韩前辈喜欢夕霜,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原因。

所以他才肯尽心尽力地帮我们。

甘家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肯留下来是因为夕霜姓甘,夕霜是甘家人。

只要夕霜留在这里,他就不会走。

夕霜被说红了脸,她哪里知道白衡齐会把这话说得这样直白。

她是喜欢韩遂,这人打从一开始出手把她从镜泊湖边救回来,一路披荆斩棘,非但频频援手,还教会她良多。

曾经因为苏盏茶的出现,她耿耿于怀。

正如白衡齐所言,既然韩遂选择留下来,其他的已经不再重要。

反而是甘望梅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看看白衡齐,再看看夕霜,最终是重重地一跺脚道:行,你们一个一个心里,比我通透,回去!白衡齐蹭到夕霜身边,冲着她眨了眨眼。

夕霜埋在心里的话被他说出来以后,突然很想韩遂,恨不得一步跨到他的身边。

甘望梅的问题,她曾经也考虑过几次,韩遂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没有办法给予回报,可韩遂不要回报。

她眼睛仿佛浮现出韩遂英挺的面容,低头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白衡齐眼见着夕霜,虽然没有开口,可从耳朵到脖子全红透了,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他露出一个苦涩又欣慰的笑容,如果他的情敌是别人,没准还会一鼓作气地要把夕霜抢回来。

可那个人是韩遂,他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三个人很快回到了离驭圃,甘家的院门就在眼前。

甘望梅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夕霜大声喊道:甘家所有的护院墙全部都恢复原状了,家主看见了吗!这么大,这么明显,我眼睛又没瞎。

甘望梅没好气地应道,心里却仿佛被一股暖流,完全润透了,这样大的工程除了韩遂,没有人能够做得到,亏她刚才还在怀疑此人是否另外别有用心,此刻真是惭愧之极。

甘家要不是有此人强大的能力护着,拿什么和已经魔化的谢怀宇去抵抗,早就落得和其他三个家族一样的下场。

她在坚持什么?甘家又在坚持什么!不过是为了离驭圃这数百年来的安定,谁也不愿意去打破。

嵌观丸前一次不是在谢怀宇的攻击下死了一大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要去问问他。

甘望梅直接冲了出去。

夕霜不住偷笑,甘望梅的性格就是嘴硬,明明那欢喜都从眉梢眼角藏不住地飞扬起来,可嘴上偏偏就是不肯承认。

白衡齐给她使了个眼色,家主不说,你可不要急她,心里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接下来,甘望梅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甘家的护院墙,居然不为她所开。

无论她使出结印,还是手法,院门紧闭,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强行要破开,她又担心是否会让刚复原的护院墙遭到损伤,站在院门之外,一脸的惆怅夕霜与她擦肩而过,走上台阶,很轻巧地敲了三下门。

门内有甘家弟子的声音传出:是谁?家主,还有白衡齐,一起回来了,速速开门。

夕霜没有提自己的名字,前面两个已经够用。

果不其然,院门很快打开,甘家弟子在里面齐刷刷地站了两排,异口同声道:恭迎家主。

这排场这阵势,让甘望梅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

甘家几时有这样的做派,只见两排弟子的尽头,背手站着的正是韩遂,韩遂身边还有一个人,倒是让夕霜看得有些吃惊,这个姓万的,那天不是在谢家出现过,而且已经成了谢怀宇的傀儡,怎么又跑到甘家来了?甘望梅的注意力也落在了万家家族身上:老万,你到甘家来做什么?万旭光始终保持着笑容可掬的样子,垂手站在韩遂身边,没有回答甘望梅的问题。

韩遂单手背后,身姿倜傥,下巴微微扬起,一双眼只看着夕霜。

夕霜不知为何从他目光中看到了白衡齐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一张脸忍不住又要烧红,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韩遂。

甘望梅急匆匆越过她向前走,径直冲到了万旭光的面前,伸出手来,在他双眼前左右摇晃。

万旭光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表情是拓印下来的一样。

甘望梅要是还看不出毛病,那真是眼瞎了:韩前辈,他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本来的那个人了,但是有些本能还留在身体里。

比如说他依然会滋养出灵物,依然懂得怎么驱使灵物做事,但是你问他其他的,他不会回答。

他到甘家的这些天了,我没听他说过一个字,更没有,看他喝过一滴水。

韩遂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有人抽取了他一部分的灵智,只剩下了需要的那些。

他很听话,不会逃跑,只会遵从克制住他的那个人所提出的命令。

韩遂向前走了几步,遥遥指着面前的护院墙:我以为那些嵌观丸已经不能为我们所用,幸好,灵物的驱壳被我收了起来,你们前脚走,这个人后脚就来了,鬼鬼祟祟地蹲在后院墙外,在墙角挖了一个洞。

被甘家弟子发现以后,捉拿送到我面前。

我又研究了一天,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拿了一只死掉的嵌观丸给他,在他手中,居然复活了。

所以韩前辈替甘家重新做好了护院强的结界,可谢怀宇能够破坏一次就能破坏两次,这个护院墙消耗了大量的灵力,可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有些得不偿失了。

白衡齐当初是看这着这些嵌观丸怎么被谢怀宇打碎,护院墙的结界又怎么轰塌的。

整座墙体原先以为是铜墙铁壁一样的存在,在谢怀宇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谢怀宇有提升的能力,难道我就不能有吗?同样的墙体,同样的结界,我不信在他手中依然脆弱草芥。

韩遂向前又走了几步,万旭光连忙跟随而上。

两人之间,不多不少,始终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甘望梅又提出了疑问:既然他已经成为了谢怀宇的傀儡,不知韩前辈用了什么手法,才收服了他?很简单,我抽取了他又一部分的灵智,虽然剩下的更少,他是听话又好用,十分合我心意。

韩遂不以为万旭光是谢怀宇特意派来的,万旭光的战斗力很小,一旦被发现了行踪,多半会被生擒。

这个人,谢怀宇应该还用得上,不至于会成为一颗弃子,唯一的可能是谢家出了什么疏漏,让这个傀儡无意中,逃了出来。

他还记得万旭光,最后一次出现在甘家的时候,一心想要寻求庇护。

大概是那一段记忆过于深刻,所以身体的本能,把他带来了甘家。

再加上他毕生大半的心血,留在了甘家,心有不甘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也算是合情合理。

谢怀宇一旦发现万旭光不见了,会不会找上门来?甘望梅看着这样的万旭光,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万家是她在离驭圃最后一个可能结盟的同伴,万旭光变成这样,那甘家以后只能孤身作战。

离驭圃曾经的三大家族,余家万家和邱家,不复存在。

就连谢家本身也被搞得七零八落,弟子少之又少。

好好的一个离驭圃,支离破碎,再没有从前的模样。

就算是击败了谢怀宇又怎么样,甘家是唯一剩下的门派,而且失去了一半的弟子。

你们怎么回来了?事情可顺利?韩遂衣袖一挥,甘家的院门合闭上了。

甘望梅这才想到要问:怎么连我也推不开院门了,我还是不是甘家的家主!你自然是甘家的家主,可你不在,我没有办法为你设置一道结界。

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结界,你现在走到院门前,我再加持一把,以后就不会再被拒之于门外。

甘望梅老老实实地站到了院门口,双手按在院门上听从韩遂的嘱咐。

院门很快,因为她的推力而打开。

等她走出去,院门自觉闭上。

甘望梅回转身,这一次,甘家院门为她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直等到干完没给重新回到韩遂的面前,经不住夸赞道:韩前辈就是韩前辈,让我等,望尘莫及,护院墙的能力何止增强了两三倍。

谢怀宇的修为哪怕逆天,也有顶峰的时候,怎么和韩遂数百年的修为相抵抗?甘望梅出手碰触护院墙的时候,能够感应到护院墙隐隐流动的灵体,从她的左手过,穿过到右手,好似她留下了什么,抽手后,身体又完全没有其他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韩遂所说的,全新的结界。

还确山的事基本已经了结,谢怀宇没有赚到多大的便宜,但我们也无法把人抓到,他逃走了。

夕霜认真回答了韩遂的问题,家主的意思是,甘家才是根本,她实在不放心,所以要回来看看。

既然甘家相安无事,我想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是,下一步还是换我和你同路。

韩遂早就做好了妥善的安排,根本不等甘望梅答应,上前很自然地牵着夕霜的手往前走,甘家家主,好生休养,等我们的好消息。

夕霜被他一路牵着手走出来,腰背挺直,同手同脚,韩遂侧目而望,不禁笑道:出门一次,怎么变得扭捏了。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出什么问题了吗?没出什么问题,在想些事情。

夕霜哪里肯承认,以前韩遂的确牵过几次她的手,可绝对没有这一次来的震撼。

在甘家弟子和甘望梅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似乎宣告了什么。

她沉默片刻后又道,甘望梅告诉我一个秘密,关于肃鸢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阵眼肃鸢是你亲爹。

韩遂一语惊醒梦中人,夕霜非但睁圆了双眼,嘴巴也张得老大。

他笑着用手遮住了夕霜的嘴巴,垂眼看着她,怎么秘密被我说穿了,你很吃惊吗?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夕霜用力地拉扯着韩遂的衣袖往下拽,我要是早知道,在甘家的时候,我就,我就……你就怎么样,他不提,你知道又如何?韩遂伸出手掌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本来没想到,你刚才一问,而且又是那副表情,我是猜的。

你要是早知道就不会放他和苏盏茶一起离开,对不对?我早知道也劝不住他,他既然在十多年前,能扔下我和我娘亲,这次与我重逢依然是只字不提,对面相逢不相识的。

那么这个人,不是我能够留下来的。

其实夕霜已经想得很通透,他并不承认我,也不是寻常人家,父亲看到女儿的那种表情。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对他对有好感,那种感觉来得突兀,让我有些不适应。

可听甘望梅说出了真相以后,我反而释然了,他是我亲爹。

血浓于水,哪怕他不承认,我不知情,可天生想要依附他的本能存在,所以我才巴巴地在他面前恨不得多说几句话,多转悠几圈。

你有没有误认为这种感情是什么?韩遂抓住了夕霜的手,换成与她十指相缠的姿势,随即将两人的手抬高,送到视线之内,你误会了什么吗?那倒没有,他给我的感觉和对你的完全不一样。

夕霜眼睛亮亮的,看着韩遂没有再避开,连白衡齐都说,那种喜欢已经藏不住了,无论是她还是韩遂,为什么还要故作不肯承认,韩遂,我喜欢你,你不是前辈,你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所以,我尽管对肃鸢别有好感,可我知道那不是男女之情。

因为我心里已经被你装满了,不会再出现另外一个人。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夕霜说完这番话,不敢和韩遂直视,深怕被他一口回绝。

到时候,不知该如何相处才好。

可是心中没有半点的悔意,这是她很早以前,就能够确定的心意。

韩遂出现的时候,并不是英俊明朗的男子,夕霜甚至隔了很久以后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韩遂长得怎么样,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知道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人,不会有错了。

你就不能抬头看看我吗?韩遂下落的目光所触是夕霜的头顶,她的发丝如云如雾,长得极好。

夕霜是个美人,美而不知。

他忍不住又把手放在了她的发顶上,来回揉了几下,有勇气说出心里话,没有勇气看一看你喜欢的人吗?夕霜听得心生温柔,心中怦怦乱跳,下巴快要垂到胸口,哪里敢真的抬起头来:不看你不看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不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合时宜吗?韩遂说的也是真话,谢家是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怎么个情况还真不好说,夕霜在这个时候选择告白,可以说,极其勇敢。

韩遂生怕她误会,不等她回答,连忙解释道:我可没有说你是不可以这些话,不许乱想,不许揣测,无论何时说出来,我听了心里都是欢喜的,明白吗?夕霜连忙点头,韩遂这是认可了,这是答应她了,她怎么比刚才告白的时候还要紧张,而且额头都出汗了。

韩遂的声音,依然在继续:这些话本来应该由我来说的,你很好,我也很喜欢,想同你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有舍得离开。

我无所谓,在天秀镇,还是在离驭圃,我为的不过是同你在一起。

这些话,你记着就好,都是真心的。

可你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我以为你,我只以为你……夕霜喉咙被什么哽住了,一句利索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不喜欢你,还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在你身边是我几百年游历实在太过于空闲,才来到这里不走的。

韩遂低头笑了起来,笑声明朗,非常悦耳,这些话,本来是应该我说的,非常时期,生怕扰乱了你的心。

你看看,你和甘家家主出去一次,回来就急急忙忙把话全给说了,压根没给我留机会呀。

还确山中发生了什么,你再给我细说细说。

夕霜没等到韩遂,进一步的认可韩遂水已经握着她的手,向前慢慢走去。

虽说是慢,可他已经遁形,两边的景色不住向后倒退。

夕霜早就习惯,不会再摇摇摆摆站不稳,在这样快速的前进中,要说出心事,的确不太容易。

韩遂掌心的温度,太舒服,似乎沿着经脉,一直熨烫到了心底,夕霜心中生出个小小的念头,要是能一直走,一直牵着彼此的手,无论前面艰难险阻,她都不会害怕了。

除了肃鸢是你的亲爹,甘家家主还和你说了些什么?韩遂遁形的速度极快,他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这里离谢家可不远,你再考虑下去,我们就到了。

到了谢家,不许再提此事,那里很危险,必须要全神贯注。

你怎么知道那里很危险?夕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动作还是被韩遂看在眼里,他腾出另一只手,用大拇指按住了她双眉眉心,顺着一个方向揉了几个圈圈。

夕霜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那种紧张的气氛,随着他的手势,一起被揉开了。

你也说了,谢怀宇在还确山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那他下一步的举止,应该是和谢安在有关。

他虽然修炼邪术的修为在短期内爆发,可对他的驱壳而言,损害很大,再加上他本来的天赋不好,到了一定的高度,进阶就无法再向上攀爬。

相比之下谢安在的天分要好得多,他要是一心追寻强者,那么对亲生儿子下毒手,也是可以的。

但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需要点外在的加持。

另外谢安在也不是乖乖束手就擒的人,他早就看透了谢怀宇的真面目,就算是拼了一身的修为,也不会轻易让其得逞的。

所以谢家很危险,很危险。

韩遂强调了两次,谢怀宇做出的是逆天之行,反噬的能力有多大,到时候你就会看到,绝对在你的意料之外。

甘望梅和白衡齐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不肯告诉我,我怀疑镜川之星真的在甘家。

这是夕霜的想法,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过,韩遂不是任何人,韩遂是那个最值得她信任的存在。

镜川之星,镜川之星。

韩遂低声念了两次,腾出食中二指点在了夕霜的眼帘上,不让她睁眼看人,这个想法是你自己猜的,还是甘望梅透露给你的?如果是你自己猜的,尽快将其全部忘记,世上没有镜川之心,没有!可我有种直觉,的确有这个东西,而且甘望梅一直藏得好好的,这也是她体内有两块四海瑞兽镜的原因所在,如果这是一长条线上的线索,我想我已经摸到了入门。

夕霜脚底一个踉跄,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向前扑去。

幸好韩遂搂住了她的腰,把人放在地上:谢家已经到了,我们没时间讨论这个,等处理完眼前事,没准答案会浮现而出。

夕霜根本看不出眼前是谢家的样子,前一次来谢家依旧院落是院落,亭台是挺淡,虽然人烟稀少,破败些,她看得出也是大家大户的宏伟。

而眼前,这黑漆漆堵着院门的,仿佛伸出无数条鬼手的又是什么!夕霜想着,这鬼手和谢怀宇在还确山中生出的青灰之气,倒是有几分相似的。

青灰之气后来不断啃噬她的本命镜,还让她耿耿于怀。

谢怀宇把这一套所运用到自己家中来了,这人依旧是不顾一切,只为达到目的。

夕霜突然觉得他可悲又可怜,根本没有盘算过得到的和失去的是否合理的比例。

在她看来谢怀宇已经失去太多,甚至除了谢安在这个儿子,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妻子弟子家族全部被谢怀宇给摒弃了。

他一心只走独木桥,身后所有的风景,完全无法落入他的眼中。

我们要怎么进去啊?夕霜看着那些鬼手,心里很不舒服,鬼手应该是感应到有陌生人的接近,所以,几乎全部都向着他们俩人伸了过来。

随着韩遂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那些鬼手无法再向前推进一寸,只能在原地不停的扭曲挣扎。

大门进去,谢怀宇破坏了甘家的护院结界,那么我们就来同他算一算这笔账。

韩遂的手指飞快在半空画出了结界的封印,接着食指向外画出一道飞腾的弧线而出,中途线条变成长针一样的形状,对准那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扎了过去。

一百零八条,无一落空。

韩遂面无表情地说道,阵法中的阵眼彻底释放,还不赶紧变过来!那图案原本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中间渐渐显出一个人的人形。

夕霜先入为主之以为是谢怀宇搞的鬼,没想到中间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这人,她不陌生,正是小珍。

小珍双眼空洞,虽然对准了他们,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人。

夕霜不怕小珍,所以刻意地凑近看了看。

韩遂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把人直接向后拖开出了十多步远,夕霜刚想问一问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小珍突然放个嗓子尖叫起来,不像是惊恐后的叫声,而是磨得耳膜深处,又涩又疼。

夕霜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又不是刚才韩遂及时把她拉开,小珍对着她的耳朵近处来这么一嗓子,怕是耳朵也保不住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锁定目标小珍的叫喊声持续了长长的一段时间,才停了下来。

夕霜赶紧放下掩住耳朵的双手。

既然小珍在这里,那么说明谢安在离得不远,她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已经丧失了理智,不再认识你。

韩遂看一眼小珍的眼睛,记得吗?我们刚来时,谢家的护院结界阵法无法发挥到最大的效果,因为小珍不在甘家。

秦云行本来就培养小珍成为阵法的阵眼,这样说来小珍所立的位置,就是阵眼。

你有本事让万旭光,乖乖听你的话,不如把小珍一起收服了。

我可不想看她落在谢怀宇手中受尽折磨和痛苦。

夕霜着急地要把小珍恢复过来,小珍一定知道谢安在在哪里。

她和万旭光不同,她已经快要和护院融合了。

她的体质从一开始,就是个另类,能够活到现在,已经难得了。

秦云行当年收留她,多半也是把她当成了谢家的一颗棋子。

若是这些年,离驭圃平安无事,那么小珍,衣食无忧地养在谢家后院。

一旦风吹草动,她肯定会被推出来。

韩遂对着小珍摇了摇头,即便把她擒住,她也没有办法恢复理智,而且她再也无法离开谢家了。

谢安在呢,谢安在又在哪里!夕霜双眼胀痛。

原先想过谢怀宇,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可以利用的人,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珍毕竟在甘家住过一段日子,平日里很是乖巧内向,要是太太平平过一辈子不好吗?转眼间谢家的护院阵法已经变了三四次,多亏韩遂应变能力强大,两人才没有受伤。

小珍依旧站在那个位置,双脚纹丝不动,夕霜与她目光相对时发现她完全失去了焦距,眼中没有其他,只有入侵者。

再分辨不出,谁是敌谁是友,更是忘记了谢怀宇才是害死秦云行的凶手,而她此时做的这些等于是助纣为虐。

有没有办法让她脱身,就算她不认得我们,可他这样生不如死,阵眼一直在吸取她身体里的东西,她很痛苦。

夕霜观察到小珍面目扭曲,阵法能够灵活多变,把韩遂和他阻挡在外,全靠小珍在阵眼处发挥的作用,入侵者越是强大,小珍的消耗就越大,最终会被阵眼吸食到枯竭,那种痛苦,简直无法想象。

除非把整个阵法破坏,我一个人要做到不容易,而且消耗太大,万一到时候谢怀宇趁机偷袭,我就没有办法护着你。

韩遂看小珍的眼神很冷,这样的存在即便救下来也于事无补,她早就不是修灵者的形态,谢怀宇应该也从来没有把她当过正常人,目前最简便的方式就是你定住她,再锁定整个阵法,然后我们绕到后面,去把该做的事做完。

眼下找到谢安在把他带走,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夕霜深深吸口气,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

日月花枝镜的镜势照着小珍的身上,她以为小珍会和影兽一样,很快失去行动能力,被锁定在镜势的范围之内。

谁知道小珍发出的惨叫声,更加猛烈,好像是被烈日灼伤,头顶不时冒出缕缕青烟,甚至连七窍之中,也是烧着后的烟雾之气。

夕霜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要把日月花枝镜收起,被韩遂直接按住了肩膀,让她稍安勿躁,千万不要动弹。

韩遂的掌心很热,夕霜后背一震,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所以,能够做的只有等待,哪怕是见到小珍痛苦如斯,也完全没有办法。

小珍的身躯在日月花枝镜的镜势下,逐渐蜷缩佝偻,蜷曲抱成一团。

夕霜紧张得不行,担心小珍因为她的举动,意外身亡。

小珍哪怕是成为了谢家的阵眼,妨碍他们闯入,也罪不至死。

特别是死在她手中的话,让她更加为难。

然而她肩膀上,韩遂的那只手没有放开,也就是韩遂她继续等待,难道说还会有什么转变?蜷缩成团的小珍连皮肤颜色都逐渐变成焦黑,仿佛日月花枝镜发出的不是镜势,而是高温的火焰,才会造成如此效果。

四周太安静了,除了有很轻很轻的微风吹国,夕霜几乎已经屏息住了呼吸,生怕打破了这种宁和。

下一刻,小珍那个被焦黑的外壳,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表面出现了龟裂的纹路。

整个表层很快裂开成碎片落了一地,露出里边全新的人形。

这个变化实在太快,夕霜压根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珍已经从焦黑的外壳中站直了身体,四肢舒展,长发飘逸,完全和原先的样子一模一样,连衣饰打扮也丝毫没有区别。

要不是亲眼所见刚才小珍发出的哀嚎,夕霜就差抬手揉一揉眼睛,来证明自己看到的,不是臆想。

我告诉过你,她不能离开谢家,只能成为阵眼、在找到正确的办法之前,无论我们有什么手法将她杀死,她就会在这个阵眼中重新复活,再次阻拦我们。

看这架势,她复活一次能力会增强一些,你留心看她的眼睛,是不是有所不同了?韩遂观察细致入微,能看到夕霜忽略的一些细节。

刚才明明没有焦距的一双空洞的眼睛,这会儿有了些光,夕霜并不愿意看到小珍这样的变化,她的能力变强只能说明,要硬闯入谢家的难度会增强。

韩遂开始提出的建议说绕道而行,根本不可能做到,护院阵法再一次被催动。

韩遂干脆就拉着夕霜腾空而起,从高处俯视着小珍的一举一动。

我有个猜想,谢怀宇把她安排在这里,等的就是我。

韩遂的修为能力,才能够激化小珍的能力,要是他们不收手地反复攻击小珍,最后小珍会被炼化成实力惊人的阵眼。

到时候,谢家的防护再也不能被打破。

所以,韩遂要掌控好下手的力度,可以攻击,不能杀死小珍,更不能让谢怀宇的诡计得逞。

小珍的反应比较慢一些,觉着眼前一花,入侵者已经不见。

她根本没有想到要抬起脖子看一看半空中,而是缓缓地缓缓地把阵眼往回收,整个阵法开始缩小范围。

夕霜腾空而起,隔着一定的距离,把整个阵法看得更加清楚,小珍一双腿,陷入地中,只剩下了半截小腿、她没有胆子问一问韩遂,要是把小珍从土里拔出来会是什么情况?或许小珍会死,或许阵眼会破。

你看到了什么?韩遂的气息就在她耳边,接近他的那只耳朵微微发红。

夕霜连忙把刚才的假设说出来:你说她是长在这里了,她毕竟还是一个活人,不可能风雨无阻永远站在这里。

她一旦离开了阵眼,阵法就死了,我们不是要绕道而行,而是要把她从阵眼中起出来,让阵法瘫痪。

夕霜发现小珍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应该是反应过来头顶上出现了什么问题,迅速地抬起头来。

就从夕霜的角度来看,小珍双眼完全是眼白,已经看不到一点眼黑,这又是怎么回事!韩遂喊了一句危险,两人飞速地离开了刚才的制高点。

从小珍所在的位置卷起一道小型的旋风,要是他们没有移动,旋风已经卷住了两人的双腿,直接把人从空中拉扯下去。

一旦落入了阵法之中,再想要脱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韩遂还有把握可以离开,夕霜可就不好说了。

这一次小珍明显锁定了两人的目标,目光追随在身后,不断卷起一股又一股的旋风,韩遂拉扯着夕霜,东躲西藏,在空中本来没有着力点,不适宜长时间应战,躲避的姿势越来越狼狈,而小珍反而应变速度更快,几乎要追上了韩遂的速度。

夕霜这是看出来了,小珍通过阵眼在不停地进阶,只单单他们两人出现了,短短时间之内,小珍修行又更加厉害了一点。

她不得不佩服秦云行当初是怎么认定,这人能够护住谢家的地界,等到秦云行自己已经不在了,还留下小珍来给别人创造麻烦。

夕霜越想越咬紧了牙,韩遂虽然躲得狼狈而辛苦,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在想什么?牙齿都快咬碎了。

我在想清洗秦云行要是活过来,会不会被自己的计划给气坏了,谢怀宇拿捏着谢安在,我们却无法救人,就是因为有这个小珍。

你刚才说,杀死她一次,她还会复活,我们或许再可以试一试。

夕霜脾气上来,根本不听韩遂的指挥,右手依旧牢牢地被韩遂握住,整个身体倾斜着向下,左手指尖好像很快就能碰触到小珍的发丝,也就在同时日月花枝镜再次用镜势把整个小珍包裹在里面。

她的动作太快,韩遂要阻止都来不及,要是小珍再次进阶,他应对起来会更加吃力。

与前一次不同,小珍没有发出惨叫,更没有灼伤的反应。

她的目光直视向日月花枝镜镜面,就在夕霜心中一惊,以为会出现什么问题时,镜面不过是闪烁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非但是夕霜,连小珍也有些奇怪,她再次眨了眨眼睛,这一次夕霜看得很清楚,小珍的视线中,有一层淡淡的血红,红色落到日月花枝镜的镜面,就像墨水融入了湖水,很快消失不见,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这样说来日月花枝镜的境界依然要远远高于小珍,这种诡异的攻击,伤不到镜体半分。

这不是让人为难吗?打又不是杀也不是,硬闯又不是的!夕霜用同样的方法试了几次,依旧得不到意料中的效果,时间反而在被慢慢的消磨掉。

要知道他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谢安在的处境就越危险。

------------第二百六十五章 负心汉夕霜气恼地喊道:韩遂你就不能给一把力,直接想办法,让她脱离开那个阵眼的位置,我立刻能把阵眼给堵上!那她的性命存活是不是要考虑在内?韩遂生怕夕霜鲁莽,要不是顾全小珍,他早就可以出手了。

韩遂一句话,让夕霜哑口无言,干脆要杀死小珍不难,一来阵法诡异能复活小珍,二来,如果真的杀死小珍,并非是她想要看到的结局,这才是让他们左右为难的地方。

正当夕霜咬住嘴唇,在想一个两全之策的时候,身后一道锐风袭过,她下意识到是有高手的镜势出现,向另一边闪躲,随后发现对方攻击的目标并非是她,镜势与她擦身而过,向着小珍的方向而去。

韩遂对着夕霜的身后眯了眯眼,这个一身白衣的人,不就是肃鸢吗?他怎么会来谢家,而且苏盏茶并不在他身边。

肃鸢的镜势有些不同,和夕霜所用的办法一样,他同样选择用镜势来锁定小珍的行动力。

夕霜刚想喊道:你这样只会让她重生复活,除了能够让她的攻击力加强,其他的于事无补。

那镜势已经牢牢地锁定了小珍,没有哀嚎,没有尖叫,小珍甚至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一下子瘫软在镜势中,整个身体很快融化在阵眼之中。

肃鸢的镜势看起来如温和的月光,没有杀伤力,却能够把融化而出的液体,蒸发到一点不剩。

等到夕霜用力眨眨眼,才发现阵眼位置的地面几乎干涸,不要说小珍能够凭借什么复活,那地面已经裂开三指宽的裂缝,活脱脱像是被太阳暴晒了几天几夜的效果。

小珍死了,夕霜知道这时候肃鸢没有把镜势收回,她是无法接近的,否则她可能和小珍是一个下场。

你是不是觉得她不该死?肃鸢看出她的意图,很快收起了镜势。

夕霜都没看清楚他的本命镜长什么样,可她上次从苏盏茶的对话中可以确定,肃鸢也是一个制镜师。

所以,她才能在天秀镇那样的地方无师自通,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成为那里唯一的镜师。

娘亲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不是因为天赋,而是遗传,强大的遗传在作祟!她早就不是活人了,被人利用变成了阵眼,他应该告诉过你。

肃鸢指了指韩遂,然后缓步走到夕霜的面前,低头看着夕霜的表情,你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同了,是因为甘家,告诉了你什么?夕霜肚子里有团火要往外冒,这人怎么能把父女相认的场面,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而且还不主动解释,非要她来开口。

行!她开口就她开口,夕霜冲着他一咧嘴,皮笑肉不笑道:都说了,说你是我亲爹,说我娘在怀了我之后,你下落不明,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还说了,我娘因为你离开离驭圃,离开甘家,跑到天秀镇,所以才会早死。

她死的时候没有提及你,所以,她不恨你。

但是,也没有什么喜欢了。

肃鸢轻轻地笑了起来,并不因为她这番话而动气:你这张嘴,真会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怎么叫会说话?你要是不会说话,怎么能骗到我娘对你百般信任,以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谁知道她瞎了眼看错了人。

我也不知她死之前有没有后悔,可我知道她根本不愿意提及你!夕霜的口气绝对不善,肃鸢就是有这个本事,明明可以把温馨重逢的场景弄得一团糟。

夕霜眼睛不断浮现出娘亲临死前的画面,原来娘亲欲语还休,当真是有话要对她说。

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来说这个故事。

她设身处地为娘亲想一想,难道说是自己看错了人,托错了终身,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凭借娘亲的个性而言,这些话绝对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咽了一肚子的苦水,悄然而逝这才是让夕霜最意难平的地方,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爹已经死了,死了才会不被人提起。

因为那碗大的疤,谁也不愿意去揭开,看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可现在,肃鸢站在她的面前,身姿倜傥,面容俊秀,和她不像是父女,更像是兄妹。

说这人数百岁了,谁会相信呢?夕霜自嘲地笑了笑,甘望梅有句话说的不错,韩遂和肃鸢有些地方真的相似,韩遂也是七百多岁的高龄,又从哪里看得出来!她眼波一转,在韩遂脸上轻轻划过,他是对她实在太了解,一下子就猜到了夕霜这会儿的心思,露出点哭笑不得的神情。

可还是维护夕霜的心态,错过半步,把她大半个人拦在了自己的身后,与肃鸢直接面对面。

反正这人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更不用掩饰什么,除了父女关系的这一层薄纸被捅破,韩遂很清楚,中间还有太多的故事。

肃鸢和苏盏茶携手而去,把亲生女儿扔在原地,而且一句过往的话都没有提起,这个肃鸢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此刻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已经替你们解决了最大的难题,你们还不进谢家去完成任务吗?肃鸢被两个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这人永远风淡云轻,谁也拿捏不住他的痛处,谁也看不出他几时喜几时悲,似乎什么都不在他的眼里,又似乎他早就远远地跳脱开修灵者的境界,更上一层楼。

要不是有韩遂在这里,夕霜没准还真相信了。

韩遂的修为应该更胜过肃鸢,韩遂还是正常人的样子,正常人的心态,凭什么自己的亲爹,就把自己弄得像是神仙一样。

没准当年他就是用这一招,骗取了娘亲的心,也是用这一招来接近苏盏茶。

苏盏茶一看,就是喜欢这样出尘不染模样的男子,韩遂虽然英挺俊朗,劲儿肃鸢一比,显得就有些粗糙了。

可夕霜不以为然,她就是喜欢韩遂,就是喜欢韩遂这个样子。

任凭来的是什么神仙人物,也打动不了她的心,更何况是这个负心汉!你是在等我们感谢你吗?韩遂说得也不算客气,阵眼中的小珍与我们也算有些渊源,我们不能伤其性命才在此处耽误的时间,并非无法根除。

两全其美的结果,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做到的。

肃鸢完全忽视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出来: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人,他的体质本来就不是,否则怎么能在这个阵眼中死了活,活了死。

要知道,她重生数次以后,在阵法的范围之内,修为就可能赶得上你我。

到时候,你怎么收拾这个场面?不如速战速决,这样的妖物流下来,又有什么用?只因为你一时妇人之仁,与她曾经说过几句话,见过几次面?别说笑了,这数百年来你什么没有见过,为了哄一个小姑娘,就遮掩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吗?这几句话,夕霜被戳中了痛处,再也忍不住跳脚道:你说谁呢?你在说谁哄小姑娘!肃鸢有些诧异夕霜的态度,夕霜应该已经了解了两人父女的关系,而他是真心实意前来援手。

面对他,夕霜反而是对待敌人的态度,刚才见她对着那个阵眼中的妖物,态度都比对他要好得多。

肃鸢在女子面前没有吃过这样的闷亏,更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教训过,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女儿。

他冷声道:你见到我,不喊一声父亲也就算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来数落我,岂非辜负了我前来相助的拳拳之心。

夕霜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来帮我的,不是来冷嘲热讽的。

我们不需要你帮忙,进出谢家虽然比过往困难一点,可我们依然能找到正确的法子。

我们不需要你一出手,就把我们的熟人,彻底消灭。

小珍的体质是和别人不同,她是半人半尸,我们全都知道,可她没有做过坏事,她没有杀过人。

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直接下杀手,让她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你是糊涂了吗?我说的并非是她本来的体质,她陷入阵眼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办法把她活着从阵眼中起出来,你身边的这个人没有告诉你吗?除了彻底把她杀死,让他无法再复活,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她脱离苦海,你知道成为阵眼有多痛苦吗?你知道吗!肃鸢忍着怒意对夕霜解释清楚,我是杀了她,可我也是让她解脱,你应该见到她痛苦的表情。

在阵眼里,她生不如死,不要说是朋友,哪怕是有数面之缘的人,你也应该出手,让她不要再重复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这一次夕霜说不出反驳的话了,要是肃鸢没有撒谎,那他算是出手替小珍解脱,而且破坏了谢家的护院阵法。

只是肃鸢为什么要赶过来,单纯只是要父女相认吗?那么前一次离别的时候,岂非是更好的机会,这个时候出现,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了!你不要有所误会,我来谢家也是有事,你们要找人,我要找东西,分头行动,各不相干。

我算是顺手之劳,这样总行了吧。

肃鸢被气得不轻,扔下两人,向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而去。

夕霜在他身后突然问道:你不是和苏盏茶苏前辈一起离开了吗?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想一想你的本命镜是谁给你的,你的语气中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怨气。

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你要分分清楚,也就是你娘死的早,没人教导你,才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肃鸢毒舌地扔下这几句话,很快走得不见踪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入口夕霜气得差点祭出日月花枝镜,想和他大战一场。

要不是韩遂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真想追上去揪住肃鸢的衣服好好问清楚,什么叫我娘死得早,我没人教,要不是你这个负心汉,我娘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没有人教,这句话谁说都可以,就是你不能说!韩遂能够感应到夕霜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他将手臂绕过去,握住了夕霜另一边的肩膀,等于将她的身体半搂半抱到自己怀里。

随后手掌按住她的后背轻轻拂动,又拍了几下,低声道:好了,别和自己生气,他早就看不见听不见了,在甘家家主告诉你真相之时,你应该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人,何必再气一次呢?我要问问他,当初是为什么扔下我们母女,为什么让我娘背负这样的重担。

他不配!他不配成为我娘喜欢的那个人!夕霜一说到早逝的娘亲,眼泪再也忍不住,噗噗往下掉。

韩遂伸出手掌垫在她的下巴位置,接住了那些眼泪:傻丫头,陷在幻境中不哭,危机重重时不哭,这会儿,对着一个不值得的人,你倒哭了。

那是我爹!夕霜边擦眼泪边冲着韩遂喊道,不承认都不行,他突然消失,突然出现,我宁愿他没有回来!他刚才的话没有错,他的确是出手为我们解除了困难。

你看小珍在眼前,我们明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同样无法下手,你以为肃鸢不知道吗?韩遂刚才与肃鸢针锋相对,如今人离开了,他反而实事求是起来,你不好奇,他到谢家来找什么吗?谢家的秘密这么多,要来挖掘的不少,只是有这个心,未必有这个命。

夕霜要不是有韩遂帮衬着,独自前来谢家,估计也讨不到好处。

她当然好奇肃鸢这样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跑到谢家来,还说要来找什么。

在肃鸢的眼睛里有什么是值得出手的,当初谢怀宇攻击甘家,肃鸢就在旁边冷眼相观,对谢怀宇绝对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夕霜承认她的好奇心的确被韩遂的这句问话给吊起来了,那我们还是要找谢安在,这才是最重要的。

韩遂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表里如一,想什么就会同我说什么,这样真好。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不像是夸人的,像是笑我傻。

夕霜气哼哼地往前走,走过阵眼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次。

小珍,彻底消失了。

她不像修灵者,体内没有镜魄,消失以后,连一点灰尘也没有留下,这样一个人,除了死去的秦云行,唯一对她表示过关心的应该就是谢安在。

小珍活着的时候开心吗,有些问题不能细想,否则只会觉得残忍。

肃鸢从那边过去,我们再等一等。

韩遂双手抱在胸前,摆明是不愿意走了。

夕霜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韩遂是在等肃鸢先闯入后,吸引谢怀宇的注意力,到那时他们再要进去救人,就会容易得多。

肃鸢眼高于头顶能够看中的东西必然十分好物,谢怀宇怕是要宝贝得什么一样,要夕霜来说,谢怀宇最宝贝的应该就是无凝烟的画轴。

那画轴算是毁了,难道肃鸢是来找这个的?她心中越想越不对劲,画轴是在还确山被毁,知道内情的人的确不多,除了在场的那几个人,根本不会把消息传播出去,更不会传到肃鸢的耳中。

她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肃鸢来找画轴,可画轴已经不在不在了,她要不要去提醒肃鸢一句,免得他白白浪费了功夫。

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东西,不会是他要找的,你觉得无凝烟的画作稀少罕见,以前也并非没有。

韩遂是见过有人缩地为寸,藏在了亲手画的书画之中,无凝烟看起来邪气重一些,那是因为里面养着影兽,脱离开影兽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

谢怀宇抓走了发狂的母兽,万一能找到的话,能不能把母兽一起带走?夕霜感受到内心的焦躁不安,分明是金瑶要转达给她的情绪。

影兽一族,五只死了两只,失去灵智的那只留在了还确山,其余剩下的只有金瑶和母兽,母女连心,哪怕对方已经发了狂,金瑶心心念念,依然不舍得放弃。

饲主,我没有感受到娘亲的气息,谢怀宇会不会把它送到其他的地方去了?金瑶再按捺不住,在夕霜的脚边显出实形,这样的话,我们就找不到它了。

母兽若是始终被锁在乾坤袋中,我们同样无法感受到它的气息,乾坤袋相当于另一个小结界。

谢怀宇,不敢把影兽放出来,失去乾坤袋的他甚至不敢一对一面对影兽,特别是发狂的影兽,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韩遂垂眼看着金瑶,你说感受不到你娘的气息,是因为我们还隔着这个阵法,走过去以后再感应一次,我有种预感,找到你娘亲,兴许就能找到谢安在。

韩遂在前面带路,很快脱离开了护院阵法的影响范围,他很有耐心地等着金瑶。

金瑶不敢有半点闪失,连忙聚精会神地在身边收集微弱的同类气息,影兽数量稀少,要是碰到同类的机会就更少,所以由它们来侦探同类,要比修灵者强得多。

这一点,韩遂也未必能够比得上金瑶的能力。

金瑶因为韩遂的话燃起的希望,然后失望了一次又一次,这种反差十分消耗体力,它双腿微软向前趴了下去。

夕霜一看心疼,连忙要弯身抱起它。

与此同时,金瑶脑袋磕在了地上,突然撑起四肢,双目中仿佛反射出了光点:饲主,在下面,就在这里的下面!夕霜没反应过来,在下面是什么意思?他们可是刚从护院阵法中走出来,难道还要走回去?饲主,金瑶的意思是关押母兽的位置就正好在护院阵法的下方,我们要找个入口进去。

水魄现身出来解释地通透,夕霜一下子听明白了。

又让水魄在上空盘旋,寻找一下,有没有合适能够切入的入口。

水魄直飞上半空,翅膀拉平又快又稳。

一双利眼目光如炬,整个谢家的院落全部扫在了眼底,等它飞将回来停留在老地方,拉开嗓门道:饲主,从上头看什么也看不见,此处大半的院子空无一物,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也没有人打扫。

万一谢怀宇把细小的物件藏在这里面,可就难找了。

难找也必须找到,况且我们找的是影兽,不是什么细小的物件!夕霜冷下脸来,这个时候,不能灭了士气,瞻前顾后的,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你有没有看到入口?只需要说这个,其他的废话,一个字都不许提!水魄吓得连忙闭紧嘴,用力在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处最适合放置入口,又不会起眼。

谢家整片很荒凉,所以接近的时候始终觉得阴测测的,夕霜抬起头来看着水魄,发现它卖力地在上空飞旋了一圈又一圈,依然没有找到所谓的入口。

夕霜低头问金瑶道:你能确定你娘亲就在这个阵法底下,不会是错觉,也不会有误导,对不对?千真万确,我娘就在底下,我能感受到它的气息,甚至听到它微弱的呼救,它很痛苦。

金瑶说得十分干脆肯定,它抬眼看看夕霜和另几人的脸色,又有一些不安,饲主,要是找不到入口,会不会耽误我们找寻谢公子下落的时辰?夕霜摇了摇头道:你先不要管其他的,要是能找到你娘亲,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明白吗?饲主,找到入口了,就在这里!水魄收拢了翅膀急速冲下,利爪狠狠抓住了地面凸起的一小块,夕霜对阵法研究不深,韩遂擅长的和谢家又不是一路。

谢怀宇走的本来就是偏门,很多邪术混在里面,韩遂和水魄直观的寻找比起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让它赶紧回来。

韩遂右手在空中虚抓一把,水魄感觉到一股力量仿佛是拉扯住了它的翅膀,将它硬生生的从落脚点一直拖回到了夕霜的身边。

转眼之间,地面震动坍塌,它刚才所处的位置,完全深陷露出一个大坑。

入口是找到了,可要不是韩遂及时出手,水魄同样也被陷在底下。

看到一人多高的碎石四分五裂的样子,水魄战战兢兢地停留在夕霜的肩膀上,不敢再离开版本。

它虽然是灵物,可还是实形之身,被这样的大石压在底下,至少也是重伤。

到时候还需要饲主用大量灵力来修复疗伤,岂非增添了太多的麻烦。

这个是入口吗?夕霜得到韩遂的认可,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站在那个比寻常井口大一圈的地方往下看。

只看一眼,夕霜心惊胆战,那里面关押着的,的确就是发狂的母兽。

一旦察觉到,头顶上重见天日,原本的阵法快要镇不住母兽的行动力,夕霜的眼力好,与母兽四眼相对,见它眼底一片血红的样子和小珍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一模一样。

谢怀宇到底用了什么手法能把身边所有的全部激发到癫狂的状态,只有他,还人模人样地活着!母兽发出惨烈的嘶吼声,金瑶哪里听得下去,不顾夕霜的阻拦向前狂奔,一头就要向入口扎进去。

韩遂哪里能让它得逞,这样冒冒失失下去,金瑶还不是要被母兽一口给活吞了。

于是,他更快速度地拎起金摇的尾巴,将它悬在半空,金瑶只以为自己已经下坠,紧紧闭着眼睛等了片刻,发觉非但没有动静,连下坠时那种呼呼的风声也听不见,才半信半疑地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还手啊金瑶面对着韩遂似笑非笑的表情,它连挣扎一下的勇气都没有,重新闭上眼睛装死。

夕霜咳嗽一声,她饲养的灵物是有多害怕韩遂,要是换成她来揪住金瑶的尾巴,不让它下去和母兽团聚的话,金瑶怕是早就大哭大闹。

可在韩遂手中,变成了最温顺的小动物。

这样的环境之前,不要鲁莽,你出意外,只会给饲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韩遂一松手,金瑶轻轻落在地上,懂事地点了点头,这件事很古怪,谢怀宇明明有乾坤袋可以收着母兽,不让它暴走乃至失去控制,可他偏偏把它放在阵法底下是为了什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乾坤袋被他另作他用,收押了比影兽更加重要的东西。

第二,这个阵法需要影兽的能量来补给,否则仅靠小珍一个人,你看周围连一个谢家弟子也没有,怎么可能牵住这样庞大的阵法。

夕霜的视线依然关注着阵法底下被镇压着的母兽,我们下去,多半会成为它的食物。

底下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眼睛所见未必是真实的,你还记得当初我和甘望梅一起被困在了影兽的幻象结界之中,那时影兽的状态还是正常的,所以它制造出来的幻想,虽然难以脱身,至少还是在合理的范畴之内。

如今,它已经完全失控,仍然有能力可以制造幻象的话,我们下去会遇到什么,我也没有把握。

韩遂虽然这样说,可他歪着头,又看了一眼,总觉得底下藏着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不要冒这个险?和你一起的话,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害怕,不冒险,又怎么会选择来谢家,安安稳稳地待在甘家,甘望梅多少会护着我周全,不会让我受伤。

可早晚,还是会和谢怀宇硬碰硬。

与其走到最艰难的那一步,我们适时出手,应该还有机会和时间。

夕霜收拢了水魄和金瑶,没有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韩遂说底下有古怪,也有机会,那么大可一试。

韩遂眼睁睁看着夕霜从入口飞身而下,还是用了他教的遁形之法,敢在结界之中,影兽面前,使用遁形之法,这丫头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尽管身处无法预测的环境之中,韩遂的嘴角依然忍不住上扬,紧跟着夕霜跃身而下。

地面上被水魄打开的破洞,从两人落入后,正以最快的速度再重新合拢。

刚才散落在周围的大碎石,重新归回原位,很快变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干涸的阵眼中,也有流沙状的物体在缓缓流动,不住变换着形状,仿佛随时能够捏出一个令人吃惊的结果。

夕霜没有丝毫的察觉,连头顶上的天光,也没有改变过。

下坠的速度太快,保持着光线开路已经很是难得,只有韩遂下意识抬头往落下的地方,看了一眼,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既然已经选择走这条路,就没有想过原路返回,至于上头有什么变化,对他来说暂时没有影响。

他左右食指伸出,在半空中画出两个正好能够包裹住他和夕霜的圆形透明防护罩,把两人保护得很好。

直到夕霜落在地上,防护罩还弹起两下,避免她直接坠地的冲劲太猛。

夕霜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防护罩,发现从里面可以伸出,等手指收回的时候,防护罩完好无损,没有一点缝隙:这个是不是,只有里面的可以出去,外面的,很难攻击进来?差不多,除非对方实力太强,遇上这种情况至少也能抵抗一会。

防护罩没有阻隔两人的声音,听得非常清楚。

夕霜向前走了几步,如履平地:我刚才下来之前,明明看到母兽就在这,怎么我们到了这儿,它却不见了?我一开始就同你说过,眼睛所见并非真实,我们见到了当时最想找到的。

记得吗?你说,找到母兽的下落,或许就能找到谢安在。

我们来谢家的目的是什么?找到谢安在,要是能够救出母兽就是锦上添花,这个念头始终在你的心里来回的荡来荡去,一旦有谁利用了这一点制造出让你完全深信不疑的幻想,那么,就是你所见到的。

韩遂低声把这些话说出来,等待着夕霜的反应。

韩遂的话,让夕霜大吃一惊!谁有这样的本事,谁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还要在她身边,不被她怀疑!不,不仅仅是在她的身边,是在她的身体里。

夕霜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直接将金瑶从体内拉扯出来,下一个动作,就是将金瑶推出了防护罩之外。

隔着透明的一层,金瑶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眼神无辜地看着夕霜,似乎在问饲主,这是怎么了?看了片刻,夕霜没有给它回应,这才尝试着走到防护罩前,伸出前爪,想要伸进来。

金瑶发现自己是完全被摒弃在了外头,出来容易,进去就难,夕霜的目光寸寸如寒冰凝结,让金瑶到嘴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要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夕霜既然会把它扔出来,就是对它完全不信任。

这个不信任,只因为韩遂的一句话,金瑶温顺的表情,产生了变化,它的身形也渐渐在膨胀之中。

夕霜已经冷静到,无论见到什么变化,也能够很快适应。

她等着金瑶完全变化出另一种形态,那已经是成年影兽的样子,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场,伪装得这么好,只是为了蒙骗她一个人吗?宁愿装成实力欠缺的小兽,的确很不容易被怀疑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夕霜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与你之间有饲主协议,我大可以撕毁了协议,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自行离去吧。

金瑶的利爪在地上来回摩擦了几下,看起来有些焦虑,尝试着喊道:饲主……不用喊我饲主,你欺骗了我,我也没有看出来。

这是你的厉害,我的无能,恐怕没有办法再相处了。

夕霜隐隐觉得心痛,要知道金瑶和水魄一样,是她从蛋型孵化出来后,一直养在身边的,说没有感情都是假话,可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更加难受。

饲主,我要说我虽然欺骗了你,可我没有害人之心。

金瑶曲起前腿,脑袋抵在地面对着夕霜,做出恭敬而卑微的姿态,我必须要隐藏进阶后的气息,我是不得已,才欺骗了饲主,要是饲主一定要撕毁协议,我也不会离开,这里太危险,太危险了!我一定要让饲主平安脱身,才能够放心地离开,但若是饲主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解释的话……你需要的机会,不是她能给的,而是看你怎么做。

韩遂双手抱在胸前,低垂着眼睑,看向金瑶问道,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刚才你太急于从所谓的入口进来。

你知道,一旦灵物有危险,作为饲主的夕霜必定会下来救你,你是引着她下到这个地方。

一开始你说,你娘亲在阵法底下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你说能够与同类有感应,这一点不差,可为什么,你有的,我却丝毫无法感应到,哪怕是再微弱的信号对我来说也是空白。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们引下来,下面有什么?乾坤袋,这里有乾坤的,我娘亲在里面。

我没有办法救它。

金瑶哽咽了一下,它虽然学的是修灵者的语言,已经融入了自己的感情,它那么痛苦,谁也没有办法救它,可你们能杀了他。

刚才那个阵眼里的小珍,她死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肃鸢说得不错,这不是死亡,是解脱。

所以我临时起意,趁着水魄寻找入口,你们的注意力全部在它身上的时候,用幻术做出一个入口,把你们带下来。

然后让你们看到发狂的娘亲,随时会冲出阵法,到时候冲出谢家,到了离驭圃大肆破坏伤人,这些不可预计的后果会让你们出手。

阻止它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它灭杀在这里。

那么说来,我们所见到的母兽也是你变幻出来的。

隔着乾坤袋,你一样没办法感应到它在哪里,可你说你知道乾坤袋在哪里。

刚才的解释听起来还不错,可破绽太多,我不相信。

韩遂打断了金瑶的话,你怎么引得我们完全跟随你的计划,去杀你的娘亲?你现在就把乾坤袋的位置指认给我看。

夕霜听着金努力把这么长一段话说完,有些无法理解:你是看了小珍的结局,才想到要这么做的,还是你早就知道乾坤袋在下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撒谎,我就是知道的!金瑶大声地喊道,你们要指出乾坤袋在哪里,我同样可以做到。

叭的一声,是水魄忽然现身,二话不说,直接用翅膀对准金瑶的脑袋扇下去。

金瑶第一下没有躲开,水魄也不客气,紧接着一下又一下,打得金瑶没有回手能力:你还手啊,你不是修为一直在进阶,厉害得很,你怎么不还手。

我不会还手的!金瑶索性用两只前爪抱住了脑袋的要害,任凭水魄抽打。

夕霜在旁边看着都替金瑶觉得疼,一直以为金瑶乖巧温顺,谁知道要翻脸不认人起来,比谁都狠心:韩遂也说,你的解释破绽百出,你既然不肯说实话,我就不留你了。

饲主,乾坤袋的下落是有人告诉我的,可我不知是谁,不知对方的身份。

金瑶一听夕霜要赶它走,急得一下子把水魄的抽打挡开,向着夕霜扑了过来。

韩遂挡在了它的面前,它对韩遂还是忌惮,硬生生收住了势头,怯生生地嘟囔道:你一句话,饲主就不相信我了,我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第二百六十八章 好聚好散你有这个念头,你就错了!水魄在它脑袋上徘徊着飞圈圈,看起来比夕霜还要生气的样子,不住用嘴巴啄它,饲主图你什么,什么都不图!修灵者饲养灵物,都是有所图的。

金瑶口不择言道,为什么她就没有!夕霜不怒反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你先告诉我,我图你什么,再告诉我乾坤袋在哪里。

这两样,你做到了,我们好聚好散。

我不是要离开你们,我做的这些只是想把你们引到这里来,让你们给我娘亲一个痛快,不要再承受这样无边无际的痛苦。

金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夕霜成为它的饲主以后,对它的好,它如何不能够感应。

可是它爹已经死了,兄长又留在了还确山,最小的同类下落不明,留下的只有这个牵挂。

你刚才不是说我另有所图,留在我身边,岂非很危险。

夕霜素来心软,特别是对身边的人,更何况两只灵物都是她亲手饲养,若是遇到困难,她哪怕知道是刀山火海,也会毫不皱眉地前去营救。

可刚才金瑶那一句话让她寒心,原来不是灵物就会对施主完全信任的,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你指出乾坤袋的所在,我们尽力而为,其他的等出了谢家再说。

韩遂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知道上面的入口已经封闭。

从所谓的寻找入口开始,一切都是幻想,是影兽制造出来的幻象,他们防范着发狂的母兽,却没有防范,最为信任的金瑶。

怕是连夕霜也忘记,金瑶也有这样的本事,也有这样的能耐,同样可以迷惑人心,甚至是对最亲近的人下手,但是你先要对我们确保一件事,你和谢怀宇不是一路。

我恨死这个人了,谢怀宇是我们影兽最大的敌人。

只要我活着,只要有可能,我一定会杀死他,我绝对不会和他走一路,哪怕他给出再诱人的条件,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金瑶这一次说得斩钉截铁,你们愿意帮我对不对?那我带你们去找乾坤袋。

夕霜不明白金瑶为什么看不见乾坤袋,感受不到母兽的存在,却非常肯定这里能够找到、它说是有一个无法分辨来源的声音在告诉它,非常情况下,饲主和灵物可以无声交流,这种心灵感应,难道连其他人也同样可以做到要不是夕霜肯定饲主协议,灵物不能同时签订两个饲主的话,她甚至怀疑,金瑶和其他人也签订了协议。

我相信有那个人的存在,它编造不出来的。

尽管影兽是一种狡猾的灵物,实力又很惊人,可金瑶毕竟在出壳之后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没有出去接触到更多的阴暗与不堪。

只有真实发生过,才能说出这样让人不能相信的真相。

编造不是它的擅长,可乾坤袋中的母兽,真要由我们来解决吗?韩遂有些担忧,金瑶一心要为母亲解脱痛苦,这是不假。

可日后呢,日后它会不会因为变相成为弑母的凶手,还记恨他们,离开谢家以后不管此事成功与否,你让它自行离去,不要留在你的身边。

否则,是个潜在的麻烦。

夕霜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的金瑶像是听到了韩遂说的话,飞快地转过来看了韩遂一眼,眼神中带着委屈和不甘,还有一点点恨意。

只是这一点点恨意,韩遂更加坚定了要金瑶离开的决心,夕霜的修为虽然境界突破,可毕竟根基不够扎实。

他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在她身边,所以能够留在夕霜身边的,只能是最值得信任的,比如水魄,而绝非是金瑶。

金瑶以为经过这一场背叛,夕霜会走得很谨慎,生怕落入另一个陷阱。

可一路上夕霜非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始终紧跟在它身后,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它转过头来,多嘴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还相信我?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你不会有母女之情来撒谎。

我娘死的早,要是有可能,让她活过来过好日子的话,我也愿意牺牲一切。

夕霜低下头来苦笑道,可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你要求我们杀了你娘,是千真万确考虑好了吗?娘亲太痛苦了,太苦了。

金瑶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来,目光平视着前方,微弱的光源,看起来没有变化,我知道饲主的眼睛可以看得见,前面就是乾坤袋所在的位置。

金瑶猜测得不错,夕霜的眼睛的确能看到前面一层光,像雾一样包裹着什么?她正要往前迈出一步,水魄主动请缨道:饲主不要过去,我先过去打探一下虚实。

你相信它,我还不相信它呢。

水魄本来很排斥夕霜同时饲养两只灵物,特别是影兽这样,实力惊人的灵物,必然会分成走饲主一半的关注,对于任何一只忠心耿耿的灵物而言都并非好事。

可后来同甘共苦后,它慢慢接纳了金瑶,感觉两者之间合作的也算有默契。

而且夕霜有了它们如虎添翼,在不少危难的时候,它们都能帮上忙,甚至从无凝烟的结界中出来时,金瑶为了拖住最后的机会,主动选择牺牲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水魄对金瑶的反感,更加猛烈,低空掠过金瑶身边时,连眼角的余光也吝啬给它。

金瑶用前爪,用力地刨着地上,有些话它说不出来,可它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错,怪不得任何人。

水魄很快飞到光晕之上,看大小的话,和谢怀宇曾经拿出了乾坤袋的确差不多。

水魄的记性很好,见过基本过目不忘。

它缓缓收了翅膀,落下身形,正当它的爪尖快要碰到光层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因为离得太近而且叫声太惨了,让它全身一颤差点滚落到了地上。

远远看着的夕霜以为它中了埋伏,一把推开金瑶,猛地扑了上去。

金瑶的身形不小,可夕霜这一推搡的力道更大,它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

韩遂从它身边走过,垂眼看它: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应该想到的。

我没有设置什么陷阱,我什么都不知道。

金瑶不服气地回瞪了韩遂一眼,要不是这人提前揭穿了它的计划,它能够顺利地把他们引进来,然后通过幻象让他们攻击乾坤袋,达到目的。

到时候,再来批判它的对错也不迟。

可金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原来夕霜那种有些厌恶的眼神,并非是它能够承受的范围。

水魄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展开翅膀,飞回到了夕霜身前:我刚才只是吓了一下,没有受到偷袭。

夕霜不说话,抬手熟练地抚摸着它的羽翎,指尖特别温柔。

水魄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这不是它的心情,而是饲主的。

因为离得近,能够感同身受,它低声道:金瑶对不起饲主,到时候赶它走。

饲主不要难过,以后还会碰到更好的灵物,到时候再收了。

你已经很好了,我应该满足的。

夕霜叹了口气,向着乾坤袋走了过去,日月花枝镜从她身后祭出。

镜光反映着乾坤袋上的光层,一时之间,镜光所及之处,全部变成了柔和的光源。

夕霜也听到了从乾坤袋中发出的惨呼,他能够确定这正是母兽在遭遇到极其残忍的折磨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她不知乾坤袋中有什么会让意志力强大的灵物,崩溃至此。

她转过头来看着悄然无声,停留在那里的金瑶:你知道,你娘亲是怎么了吗?它一直在重复循环着为了保住最小的孩子,不得已,杀死我爹的场景。

一次又一次,永无终结,那是它最不忍心回顾的场面,也是它心里永远的痛,所以才会发出那样的惨叫声。

这已经不仅仅是身体遭受的痛苦,影兽因为能够通过探查修灵者的内心而释放幻象,内心比任何灵物都来得更敏感,所以更痛苦,饲主,找到乾坤袋,毁掉乾坤袋,让它解脱吧。

金瑶不再为自己辩解,错了就是错了,无法得到原谅也没有关系,这是它自己选的。

告诉你乾坤袋在这里的人。

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才能毁掉它?韩遂踏前一步走到乾坤袋之前,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掌按在了乾坤袋的上面。

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在日月花枝镜的镜辉之下完全展露了本来的形态。

要不是,里面传出惨叫声,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强大的影兽被关押在这样的炼狱之中,无休无止,你也不算完全说的假话,那个护院阵法,的确也是抽出了影兽的痛苦来作为推动的能源之一,加上小珍。

小珍,也很痛苦,制造这样阵法的人是个混蛋!他边说边渐渐收紧了五指,眼看着乾坤袋将要在他的指力之下,被揉捏成碎片。

可是随着韩遂重新松开手,乾坤袋又恢复了原样、金瑶的样子看起来很失望,韩遂照着这个过程,再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这个和韩遂预想的没有差别:它之所以叫乾坤袋,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破坏掉的吗?否则你娘亲也算是灵物中的佼佼者,它肯定想过要从炼狱中脱身,可它做不到,正如我们也没有办法毁掉它一样。

毁掉乾坤袋除了被关押在里面的灵物会死,还会发生什么?夕霜在旁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乾坤袋被撕开,谁又能保证里面被关押的灵物会死呢,这是谁说过的呢?韩遂把乾坤袋拿到了手中,送到了金瑶的面前,你说,有人告诉你,找到这个,毁掉这个,然后你娘亲就能脱离苦海,对不对!------------第二百六十九章 光源金瑶恨不得塞起耳朵,不听到里面的惨呼声,它目光呆滞,重复了韩遂刚才说的话:对,有人告诉我找到这个毁掉这个,然后娘亲就能够脱离苦海,哪怕是死,也比这样要好得多。

你没有怀疑过,这人是在骗你吗?韩遂慢慢摇晃起手中的乾坤袋,金瑶的注意力全在上面,目光跟着一左一右,一左一右地晃动起来,撕毁乾坤袋,你娘不会死,它会出来,失去控制。

谢怀宇把乾坤袋放在这里固然有需要抽取其中能量的目的,还有一点,他控制不了你娘亲,甚至无法杀死它,只能禁锢它,将它放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

无凝烟是最适合安置影兽的地方,可是结界被破了。

要知道护院阵法很难破解,要不是小珍,对我们还有一丝过往的情谊,要不是,肃鸢突然出手,我们或许还在阵法之外,肃鸢要来找什么?我想,或许有了答案。

你的意思是说肃鸢来找的就是这个乾坤袋。

夕霜听到扑通一声,是金瑶在乾坤袋的晃动之下,突然晕厥过去,摔倒在了地上,它是怎么回事?它能够施展幻象,我也有我的手段。

它说的这些太不真实,我想听一听,真实的那一部分。

韩遂眯了眯眼道,能够迷惑影兽的人,真是让我很有兴趣会一会的高手了。

夕霜心里嘟囔了一句,这个高手不会是肃鸢吧!金瑶摇摇晃晃地要从地上站起来,夕霜虽然恨它的背叛,依然不忍心地上前把它扶了起来。

它好像被抽去了大部分的灵力,脑袋软软地依靠在她的胳膊上,双眼失去了灵物应有的晶光,变得迷迷蒙蒙。

你说有个声音告诉你,你娘亲的下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韩遂同样蹲在夕霜身边,低声问道。

夕霜感觉那声线仿佛是一条棉线,钻进耳朵眼里不肯出来,让人非常地舒服。

果然,金瑶的反应也是如此,它眨了眨眼道:从还确山回来的路上。

你为什么相信那人说的话,你能够分辨得出说话的人是谁吗?韩遂继续盘问着,金瑶的思绪完全被控制住,由不得它再遮遮掩掩的。

我听到我娘亲的惨叫声,就像刚才你们听到的一样,这种惨烈的程度不是幻象能够给予的,我曾经听过一次,再也不能忘记。

但是那个说话的声音,我分辨不出来,好像隔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失去了原来的样子。

金瑶索性闭起了眼睛,那种疲惫从身体深处扩散而开,它毕竟只是灵物,要隐瞒着最信任的饲主,来做完这些计划,已经用尽了它所有的能力。

一旦被揭穿,在懊恼之外,反而有种解脱。

如果只有这样,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一开始就说明真实情况,我们会阻拦你见你娘亲,还是会不带你来谢家?韩遂听到了所谓的真实答案,眉毛反而皱得更紧。

夕霜抬起手指,在他的浓眉上轻轻一抚。

韩遂眉角一动,看向了她,太多的疑问,而他们要摸索的条件太差,金瑶说得云里雾里,它或许没有撒谎,却也没有给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那个人很厉害的,你就算问金瑶三天三夜,它颠来倒去的怕是也只有这几句话。

夕霜缓缓抽出手臂,金瑶侧卧着躺倒在地上,这样做对它会不会有后遗症?我只是抽取了它一部分的记忆,让它把事情告诉我们。

等金瑶醒过来,就没事了,虽然它不能再留在你身边,可我们依然不会轻易伤害自己饲养过的灵物。

你知道吗?在凡间,人们养一些猫猫狗狗,多半需要养到它们老死的,很少有人嫌弃,更少有猫狗会背叛主人。

背叛只有一次和零次的区别,这件事上你不能心软。

韩遂曲起手指,在夕霜的额角轻轻一弹。

你始终认为它留在我身边会伤害我。

夕霜明显是在见到金瑶的脆弱后挣扎了一下,其实它没有伤害到我们,它哄骗我们来找乾坤袋,仅此而已。

它想要帮它的娘亲。

你错了!要不是你前不久炼化出日月花枝镜,就算在一个月前,金瑶用幻象把你骗到这里,你很容易受伤。

韩遂见夕霜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用看着我,我不是它的饲主。

所以金瑶背叛的并非是我,灵物可以选择隐匿在饲主体内,你当真可以,心无芥蒂地重新接纳它吗?夕霜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对,它可以跟随,但我做不到把它收纳入体内。

至少在短时间内,我做不到,与其矛盾越来越大,不如趁早放了它,让他自由。

她指了指乾坤袋又问道,那这个怎么办?里面关押着的影兽母兽,其实在离驭圃已经做了太多错事,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影兽陷入死循环之中,也不要再一次被坏人利用。

要想办法,解决妥善,把乾坤袋带出去,带出去才能研究解决的方法。

韩遂突然伸长手臂把夕霜一把揽了过来,他站到了前面。

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前面坍塌了。

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紧张。

那不是从他们刚才进来的入口传来的,而是从另一个方向,会是什么造成地底下的震动,难道说肃鸢和谢怀宇动上了手?韩遂冲着夕霜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在金瑶的脖子后面用力按压了两下,金瑶很快睁开眼睛苏醒过来,一副懵懂的样子。

夕霜尚未和它终止协议,依然能够无声地交流:前面发生了点状况,不要出声跟着我们出去,既然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金瑶正要表示前面的状况和它没有关系,这里也不会有其他的陷阱。

夕霜在它的头顶拍了两下: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得已,也并不是要害我们,所以,我放你自由,并不会恨你。

听了这话,金瑶明白夕霜是不给它回头路了,它低着头,跟在夕霜身后。

韩遂在前面开道,他把乾坤袋收了起来,又在上面另外画了一道封印,不然母兽惨叫声,再次重复又重复地传出来。

这法子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也总不好过让每个听到惨叫声的人,心情低落郁闷,无法施展全力对抗眼前即将要到来的强敌。

周围的光线,在夕霜收起日月花枝镜后变得昏暗,勉强能够看到队伍中的位置。

夕霜的目力更好,哪怕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也能正常视物。

正在此时前方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所有人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生怕光线有异,眼睛会受到伤害。

夕霜心里焦急,没有办法再保持沉默,她扬声问道:韩遂,这是什么光,哪里来的!镜光。

本命镜的镜光。

韩遂虽然紧闭双目,他能够分辨出光源的方向,他不知道是谁的本命镜进阶出这样的能力,能够穿透层层的阻碍,令得本来相隔远远的他们也被照得差点半失明。

难道说,谢怀宇的修为境界再一次被强行拔高了,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谢怀宇的修为虽然不够稳定,可这样毫无节制的一次又一次进阶,韩遂很难确认再次交手的话,自己能不能打赢谢怀宇了。

如果连他也不是谢怀宇的对手,离驭圃很快就会陷入整片的黑暗之中。

那么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为泡影,消失不见。

刺眼的光源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连紧闭双眼,也没有办法阻拦。

夕霜感觉得眼前有一层一层的光弧在不停地推动,甚至很轻易地推进了她的大脑之中。

那里本来是清明简练的一片,这会儿被突如其来的光源完全占领,无数炫目斑斓的光线充斥着大脑的各个角落,让她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样。

夕霜选择用双手吧把脑袋包住,在原地蹲了下来,吃力地说道:韩遂,我没有办法抵抗这个光源,它入侵了我的脑袋,我觉得很不舒服。

韩遂没有回答,夕霜听到悉悉簌簌的声响,然后不知是什么从高处落下,包裹住了她的脑袋。

尽管有些闷气,可她发现那些让人极其难受的光源,被完全的阻隔开了。

她尝试着动了动眼帘,睁开眼,发现包裹住她的,应该是一件男人的衣衫。

那么强烈的光源,被一件衣服给阻拦了。

夕霜立时想到,这应该是韩遂从身上脱下来的衣服。

就这样与他肌肤相亲。

一时之间,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更不敢去想韩遂目前是什么状况?她勉强开口问道:你把这个给了我,你还好吗?我可以闭着眼睛,没有你的反应这么大。

应该是水魄曾经替你开拓过眼睛的能力,所以,这种刺目的光源对你损伤,比我要明显得多。

你放心,兜着这件衣服会好许多。

韩遂的手掌,隔着衣料,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

夕霜好像整个人都躲在了衣服底下,变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她一边感受着韩遂掌心的温度,一边嘴角忍不住向上划出一道弧线。

这人还真是无所不能,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也能找出应对的方法,她要是没有韩遂,怕是早就寸步难行。

也是因为有了韩遂,让她的正常进阶缓慢了许多,因为有他始终护着,没有真正面对过为难紧急的时分,能力无法爆发出来。

在夕霜看来凌厉的修为与韩遂的相伴来比,真是微不足道,哪怕她最终成为一个最平庸的修炼者,只要留在韩遂的身边,也是心满意足。

------------第二百七十章 风水宝地你在想什么?韩遂仿佛感应到夕霜心里的那些小细节,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就不想去找一找光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顾着在这里胡思乱想浪费时间吗?我才不是胡思乱想,我想的都是正经事儿。

夕霜一口给反驳了,她想着一些能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这件事儿,她当然不会直截了当地告诉韩遂,关于这些想法。

可也不愿意从韩遂口中听到胡思乱想四个字。

我看到了光源的位置,看到了本命镜。

真奇怪,谢怀宇好像不在附近,他把自己的宝贝本命镜放在这里,需要做什么?韩遂找到了源头就有办法应对,双手结印,画出阵法,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罩子把本命镜镜体完全罩在其中,光源顿时被消减了七八成。

他反手一把拉下夕霜脸上蒙着的衣服,夕霜还有些心有不舍,想要把衣服拉回来,目光相遇和韩遂四目相对,她看到韩遂眼中的一点点笑意,连忙把双手收回来,用力地背在身后,表示刚才只是身体反应作出的指示,没有其他的意思。

要知道无论是哪个修行者,也不会轻易的把本命镜放置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夕霜曾经接过一单买卖是对方警惕受损,被强行取出送来清霜镜铺修补。

虽然后来知道这是一个陷害她的局,也证明的确有这样的情况。

可不管怎么算,也算不到谢怀宇的身上。

这人狡猾多疑,连自己的发妻和亲生儿子,也从不信任。

他把本命镜放在这里,目的为何?用来阻拦他们前行吗?实在又不像。

除了刺人眼睛,本命镜没有什么主动攻击的意思,韩遂已经走到了镜体之前,正要伸手,还是谨慎地停了一下:你是镜师,你应该更清楚什么情况下会把本命镜抽出来放置在这里,看起来并没有损坏。

夕霜是镜师,可她毕竟常年待在天秀镇,见过的特殊情况不多,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又生怕这是一个陷阱。

她从身后拖着韩遂的衣角,不让他太接近那块本命镜。

我已经把光源减弱,你过来检查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万一有差池,我尽力护着你,总好过我们两个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胡乱猜测。

韩遂的声音很镇定很沉得住气。

夕霜身边有韩遂护着,心里头确实有了几分底子。

她并不害怕谢怀宇,正面攻击的时候,她也是选择直面迎上,不要说,只留下一块本命镜。

韩遂反而紧张地在旁边替她护法,夕霜把本命镜前后观察到细致入微,正如韩遂所言,镜体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而且看起来反而比前几次修为更高了,蒙在镜面上的一层灰色也更深,隐约透出黑紫色。

为了以防万一,夕霜始终没有让自己的身体碰触到镜体的分毫。

她始终觉得,事情不寻常必有原因。

在没有查清楚真相之前,突然动手,只会让自己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她早就过了莽撞的年龄。

韩遂看着她手指虚虚拢着本命镜体,十指翻飞,姿势十分好看:你这是在画结界吗?以前没见你做过。

也不算结界,这是镜师,对本命镜的一种通透的检查。

这块本命镜的外观看起来虽然完好无损,谁又能保证它内里没有所损坏的。

夕霜很认真地应对,突然她皱了眉道,真奇怪,镜体同样没有受到损伤,可是底下有一个半圆形的口子,这不应该呀。

修灵者的本命镜一旦通过第一次炼化成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形状,无论当时注定是什么样子的,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缺口。

要知道,一旦产生缺口,镜体里无限的循环就会被打破,而蕴藏在其中的灵力修为很容易从缺口处逃逸出来,到时候灵力大损。

你是说有缺口,很奇怪?韩遂对镜师这一路,有些陌生。

早些年,听苏盏茶说起过一小部分,可也仅仅是了解了皮毛,对于夕霜这样一个镜势也无法解释的现象,韩遂自然是答不上来的。

夕霜并没有要求韩遂给她明确的答案,她尝试着在虚空中裁剪出合适碎片的大小位置,然后把裁剪出的材料向着那个缺口推了过去。

到了甘家以后,夕霜能拿到手的炼化材料,比过往要好了许多,都是上乘之货。

这块材料轻轻覆盖在了缺口处,看起来是成功了。

夕霜正要开口说话。

下一刻,缺口似乎动了动,很快把这块材料,直接吸了进去,吸入到本命镜的镜体内部。

随后一切恢复原样,就好像夕霜什么也没有做,缺口还是缺口,没有大没有小,保持原来的形状。

被吞进去了!夕霜一旦察觉到端倪,自然不肯放松,她这次裁剪了三块大小不同的材料,分别向着缺口的位置覆盖过去,无一幸免全部吸入了缺口。

随即又没有了动静,韩遂发现了不对劲,谁知道这个缺口到底能往里头吸多少东西?几块材料固然是小意思,万一身体与之相接触,把整个人吸入又该怎么办!镜体里面是什么,他们两个谁也说不好。

我想,我知道谢怀宇把本命镜放在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夕霜脑中灵光一现,你看,碰触到缺口的会被它吸进去,如果有人想要拿走本命镜,身体必定会先接触。

到时候,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当然他不用那么大方,用自己的本命镜来设置这样的陷阱,万一没有人闯进来,或者闯进来的人在外面同他动了手,他招呼不出来本命镜应战,岂非因小失大,反而吃大亏。

所以我想过,放在这里,是因为底下是一块风水宝地。

韩遂囫囵了双臂,大概画出个范围:你是说这里是风水宝地,我怎么没看出来?风水宝地分很多种,谢怀宇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乾坤袋中的影兽对他来说已经形同鸡肋,扔不掉又派不上用场,而他使用最得心应手的应该就是无凝烟的画轴,画轴不断在进阶之中,我相信通过下一次进阶后,可能会主动把修灵者吸附在里面,而且关闭上出口,将其永远禁锢封存。

可画轴毁在了我手中,灵气全失,谢怀宇必定要找一块风水宝地养着画轴,让它起死回生。

夕霜说到这里,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本命镜。

你是说有人教了谢怀宇一个特殊的办法,让他用本命镜来吸收灵力转化给无凝烟的结界,让画轴起死回生,死灰复燃,对不对?韩遂很快理解了夕霜话中的意思。

从此以后,谢怀宇和画种,两体合一再不能分开,因为本命镜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画轴的另一部分,这个办法,到底是谁告诉他的!谁告诉他的,没那么重要,想一想金瑶不是也听到奇怪的声音,告诉它要这样做那样做。

那个声音明显是带着蛊惑性,金瑶明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对,可是为了母女之情,还是舍弃了一部分的底线,换到谢怀宇的身上,那就更容易了,谢怀宇早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要他相信了那个人的话,就绝对不会拒绝。

夕霜退后一步,又仔细看了看本命镜的镜面,或许你会说,谢怀宇是怎么相信的?对,他和金瑶完全不同,金瑶被哄骗上当,我还能接受,说谢怀宇那只老狐狸被人骗了,我接受无能。

韩遂干脆双手背在身后,一看夕霜的样子,就知道她早就心中有数,说出答案来了,别闷着,也别吊我胃口,快些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非常非常简单,要让谢怀宇相信,只要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是谁给了他无凝烟的画轴,又是谁让他孵化出来稀有的影兽,甚至,你收起来的乾坤袋,都是离驭圃这样小地方的修炼者很难以获得的奇珍异宝。

谢怀宇每次相信,每次都能获得巨大的丰收,到了这个地步他为什么又不相信?不相信只会换来前功尽弃,他如同丧家犬,一般被驱逐出离驭圃,你可别忘了谢怀宇的目的是统治整个离驭圃乃至寂望平原。

夕霜以前只觉得谢怀宇是在说大话,渐渐的,谢怀宇说过的话,一部分一部分被实现,幕后的推动之手,看起来实力实在不凡。

被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谢怀宇听到的声音和金瑶所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同一个人?韩遂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修灵者要改变自己的声调,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要说形同陌路的人,哪怕是至亲挚友,真想要骗过也不算难,韩遂自己也能够做到模仿夕霜说话的声音,只是觉得压根没有这个必要。

金瑶在韩遂撤了封印,清醒过来后,用最快的速度跟上两人,又始终沉默跟随在两人身后。

它牵记着韩遂手中的娘亲,又不肯当真离开夕霜,只要夕霜没有赶它走的意思,它就是硬着头皮也要跟随左右,没准夕霜一心软答应让它留下来,那才是它想要的。

我完全不记得那样的声音,好像有重要的线索被什么东西抽离了,我明明知道这里应该有一段记忆,可它变成了空白。

金瑶发现,只要说一次谎话,可能就要用一百次来弥补这个缺口。

它真后悔相信了那个声音,有些事,它应该早早地告诉夕霜,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尴尬局面,既没有救出娘亲,还和夕霜产生了嫌隙。

是不是与你刚才对金瑶做得有点像?夕霜看着韩遂,从金瑶口中虽然只挖出了一丁点的线索,可他的手法熟练,应该是惯常使用的手法之一,只知先前没有合适的机会施展开来而已。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太奇怪了我是从金瑶的脑中,抽取出一部分,而那个人是把自己的意识硬塞进金瑶的脑袋里。

很显然,这一段强行塞入的信息让金瑶非常不适应,也很迷茫。

韩遂倒是给了金瑶一个鼓励,你曾经在无凝烟的结界中待的时间比较长,你过来看看这个本命镜,有什么特别之处?夕霜张了张嘴,刚想说我和你同样也进过无凝烟,而且不止是一次。

为什么我们不亲自尝试?难道说韩遂因为对金瑶的不满,所以让它以身试险,而且金瑶根本就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韩遂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选择让金瑶去试探,肯定有他的原因所在。

她真不应该怀疑韩遂,要是对这样的人都心存怀疑,那么以后寸步难行了!韩遂的眼光飘过来,正好看了夕霜一眼。

夕霜有些心虚,低下头,把目光给躲开了。

在韩遂的眼中,发现夕霜的模样有些不对劲,刚才两人查探本命镜的时候,实则紧张满满夕霜依旧毫无胆怯之意,怎么这会儿连目光交集也尽量给避免开来。

她这是发现了什么又不方便说吗?韩遂趁着金瑶走近本命镜,认真研究的时候,慢慢移到了夕霜的身边。

她看起来分明有些心不在焉,压根没有发现这一点,只等着韩遂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夕霜差点没在原地蹦跶起来。

这次她倒是不心虚了,用力瞪了他一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吓我,你还有这个闲心!我不是吓你,我是想问,你突然想到什么,却不肯告诉我!韩遂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看出来了呀。

夕霜分明些闷闷不乐的。

韩遂在脸上画了几个圈圈,表示夕霜所有的情绪全写在了表情里,不要他看见都难:那和谁有关,你才觉得不方便说的?我刚才听你让金瑶去查探本命镜的虚实,我怀疑你!怀疑你,是因为不喜欢金瑶,所以故意让它去做危险的事情。

可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应该怀疑你的,你一定是知道金瑶最擅长做这些事儿,才会让它去,而且,它不会受到伤害对不对?夕霜越说越是流利,一改刚才的结结巴巴。

你说的对,金瑶对无凝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影兽一族曾经是住在无凝烟结界中时间最长的灵物,的确金瑶比我们要合适的多。

你是因为对我有一点怀疑,所以才生自己的气。

韩遂笑了起来,忍不住又摸了摸夕霜的头顶。

夕霜用力把他的手拍开:别这样摸我头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谁说你是小孩子了?我喜欢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子呢?韩遂心情倒是不坏,笑容从嘴角蔓延到了眼底,看一下夕霜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星星。

夕霜再次说不出话来,只会傻傻地看着韩遂的眼睛,一直等到耳边听见金瑶在喊:真奇怪,太奇怪了!奇怪什么?韩遂很自然地握住了夕霜的手腕,两人双双站在了本命镜之前,没想到金瑶的发现这么迅速,要知道他们俩人刚才前后左右都看遍了,可没有看出,除了缺口以外的其他问题所在。

明明记得无凝烟没有了,那个画轴不是烧掉了吗?在还确山的时候。

金瑶对这个是非常清楚的,毕竟是亲眼所见,因为夕霜在结界中放出的漫天大火一直蔓延出来,连带着外头的画轴一起被烧成了焦骨,再厉害的结界,外头的掩饰物被烧成这样,哪里还保得住?可刚才,就在刚才,金瑶聚精会神看着谢怀宇本命镜的时候,感受到了无凝烟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它的鼻尖耸了耸,下意识地向着那股气息,凑了过去。

这可不行!夕霜眼明手快地抱住它的脖子,把金瑶往后拽:你能感受到气息可以,但是千万不能碰到这面本命镜的警惕,无论是你身体的哪一部分都不行!我刚才已经尝试过,用修补的材料,一旦碰住到它就会被吸入那个缺口。

你看见那个缺口了吗?半月形的!夕霜的话同样没有说完,定眼看本命镜上哪里还有什么半月形的缺口。

这明明就是一轮满月,缺口这么大,依然没有储存的灵气往外渗透,就好像是一个隐秘很好的怪兽,正张大着嘴,等待着被诱捕的猎物上钩。

而他们三个正是被虎视眈眈的猎物。

你说谢怀宇是知道我们回来,所以算准了,我们一激动就会去拿他的本命镜,然后吸进去,进去以后呢?夕霜越想越是后怕,只能紧挨着韩遂。

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韩遂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进去只是让他们到此一游转个圈就出来。

如果是这样,谢怀宇何必费这样大的功夫,要知道本命镜离开身体越长时间,对灵力的消耗就越大,谢怀宇可是卯足了劲,在积攒修为进阶,怎么会把大量的能力浪费在自己的本命镜体之上。

那么你说在我们之前,有没有人掉进过陷阱?夕霜头皮一紧,她突然想到了肃鸢。

肃鸢和他们前后进入谢家,这会儿没有见到人影。

她突然紧张得什么一样,用手指着本命镜,手指尖都是抖的,肃鸢,肃鸢,肃鸢,谢怀宇会不会已经把肃鸢给吸收进去了!韩遂一脸的哭笑不得,肃鸢是什么人,肃鸢见过多少,会这么天真?而且,肃鸢这一个人的性子,一脸漠不关心,要不是存心来取谢怀宇的本命镜,哪怕知道是个好东西,白白送给他,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样的人,才是最难以上钩,最难以上当。

所以韩遂一点也不担心肃鸢的安危,反而是他和夕霜这边,退又退不出去,向前进,还要想着怎么也要破解开本命镜的秘密,在原地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甚至一时疏忽,已经快要忘了真正来谢家的目的,是为了营救谢安在。

谢安在,依旧毫无半点消息。

韩遂对着本命镜眯了眯眼,夕霜要担心的应该是谢安在才是!你确定肃鸢没有掉到陷阱里?夕霜对着韩遂眨眨眼,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韩遂没好气地点了点头道:就算我们两个都进去了,他也不会进去。

显然这人不好对付,你没看甘望梅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没办法下手的样子吗?一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需要的是很大的意志力,韩遂不愿意谈太多关于肃鸢的事,毕竟当初肃鸢抛下夕霜母女两人不辞而别,对夕霜后来的成长道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谢怀宇的本命镜在这里,没准他有其他的方法可以窥视这里的异动。

按照他的习性,不会大大咧咧地留下就走。

所以,我从一进来,就画了新的结界。

韩遂到这时候才透露实情,他应该能看得见我们,却听不见我们说的话,这已经足够了,这一面本命镜不必再研究,哪怕知道里面藏着的是龙潭虎穴,我们暂时也不可能进去,那样会浪费太多的时间耽误我们的正事,走了。

韩遂说走就走,夕霜走出几步,还在扭头看着本命镜。

他笑着道:刚才是谁被光源刺得眼睛都睁不开,这会儿反而不舍得了。

我们要找的是谢安在,谢怀宇不会把亲生儿子塞进去的。

用来填充做修补的话,每个修炼者都合适,谢安在不是首要的选择。

谢怀宇这只老狐狸,到底给自己安排了多少条后路,是我们太低估他了。

又不是他本人厉害,是那个在幕后指使她的人,教他一步一步怎么做怎么走。

否则,就他那个脑袋离开秦云行之后,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事?夕霜可以承认谢怀宇已经有了实力,但这实力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维持不了多久。

不像韩遂和肃鸢一步一步走得踏实,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独一份修为。

谢怀宇哪怕再厉害也厉害,敌不过你和肃鸢两个人联手抵抗,肃鸢应该不是敌人,我们……夕霜的话没说出来,就这么梗着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的,不远处背着光,负手而立的人,不是肃鸢,又是哪个?肃鸢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韩遂始终对人没有放下完全的警惕性,哪怕是夕霜的亲爹又怎么样?谢家父子两人,才是最真实的写照,真要六亲不认起来,谁也拦不住。

如果肃鸢从那边进来,那么整个谢家前院,底下的确是有两个出入口。

他们进来是经由金瑶指出,另一个,就是肃鸢找到的。

肃鸢明显是在等他们走近:你们从前面来,可有什么新的发现?那你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韩遂非但没有回答,又反问道,那边还有一个出入口,是吗?他用手指着肃鸢的身后,手臂稳稳地一动不动,肃鸢想要无视都做不到。

韩遂的态度很明显,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可以不回答你的。

那边有个很不明显的入口,我看着有些蹊跷就下来了。

真奇怪,谢家里里外外见不到人,我已经绕了一个圈,才又回到前面。

见你们不在了,我想着正好下来看看,原来在这又碰头了。

肃鸢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虽然自视过高,在韩遂面前,却没有多大的优势,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

夕霜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韩遂说自己有七百多岁了,会不会比她亲爹的年纪还大?虽然修灵界不存在年龄差距这件事,她的爹娘之间也差了几百岁,可她怎么说也才十多岁,这人生阅历,要赶上韩遂,怕是没可能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韩遂从身侧见夕霜表情古怪,不住皱眉的样子,以为是她在肃鸢面前有些别扭。

她以前见着肃鸢的时候,有点藏不住的小小欢喜。

等到父女关系被甘望梅说破,肃鸢的态度倒是一点没有变化,夕霜的反应就有些明显了。

忽然,本来乖巧匍匐在夕霜脚边的金瑶,一下子站直起来,鼻子不住抽气,尾巴上的毛快要全部竖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夕霜是饲主,感应到金瑶的不对劲,几乎和韩遂是同时。

她微微蹲下来,用手按住金瑶的背脊。

刚才听了韩遂的话,夕霜对四周是否有人窥视保持警惕,只要想到一举一动全部落在谢怀宇的眼里,她首要选择和金瑶无声交流:怎么了,发现有敌人接近吗?金瑶很罕见地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用前爪在地上不停地摩擦,这是兽类在即将要发动攻击之前做出的姿态。

韩遂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他们三人,并没有见到其他的异常,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去,谢怀宇的本命镜还在原处。

因为他离开时,抽走了上面覆盖的东西,光源又变得刺目。

幸好已经隔了一段距离,眼睛不至于会受到伤害,唯一的好处是光源把四周照得灯火通明,根本藏不住人,金瑶这是要防备谁!肃鸢见他们有所行动,立刻也摆出防守的姿态,紧张的气氛更浓了。

沉默了片刻后,夕霜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金瑶,直到感觉出,它渐渐放松下来,喉底那种呵呵作响也慢慢清减,最后恢复了匍匐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夕霜和韩遂交流了一个目光,金瑶这是错误的判断,让他们虚惊一场了?还以为谢怀宇会在这个时候现身,现身也好,他们三人联手未必不是谢怀宇的对手。

到时候强迫谢怀宇说出本命镜中中到底用来做什么,才能解了心头的疑惑。

这上头是谢家的前院,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下来才知道,谢家占据了这一方土地,也算是很了不得。

你们看,这个地方貌似灵气不算充沛,在修为速度上,比起甘家而言差了许多。

可是非常适合蕴育修灵者体内的本命镜,这里就是养本命镜的最佳位置。

肃鸢作为镜师,似乎在给夕霜传授着经验,我已经看见那里是谢怀宇的本命镜,他敢这样大胆,原因就在这里。

普通修灵者,把本命镜从体内强行取出,放置在外头,多多少少会有损伤。

可放在这地方非但没有损伤,对修炼者本尊,还有益处,要是用来修炼一些新学的法术更是锦上添花,你们从那里过来,有没有仔细观察过,谢怀宇的本命镜,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本命镜古怪,看起来都是完好,我检查了两次,可上面有个缺口,缺口呈月牙形,在我们离开时缺口已经变成了满月,没有多余的灵气从缺口溢出来。

敢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夕霜很快调整了心态,既然肃鸢落落大方,并没有把父女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那么她不如把肃鸢当成是一位同为镜师的前辈,这个时候他要是愿意开口解说,正好用来讨教。

那个缺口半月形是他自己打开的,他放了东西在本命镜中。

肃鸢左手一翻,本命镜立于掌心,要知道每个人的本命镜都是有储存功能的,多余的灵力,甚至修灵者本体受到的伤害,都可以分给镜体,用来化解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说的那个会变大变小的缺口,是谢怀宇自己打开的,将极为重要的东西放置其中,一旦这样东西和他的本命镜合二为一。

不要说,这个谢家,整个离驭圃也不会再被他放在眼里。

肃鸢不知是否是从苏盏茶口中听来的消息,谢怀宇手中有一幅画轴名为无凝烟,其中是好山好水的结界,与外头的世界并无两样。

他在里面饲养着灵物,又用画轴的结界能力为他实现目的。

要说什么适合放入本命镜中,我看无凝烟画轴就很适合,只是好端端的时候,他必然不会这样做,唯一的可能是画轴被你们俩人给毁了。

这样的灵物,吸收了大量的灵气,即便被重度损毁,也不可能会灰飞烟灭,从此不复存在。

只要有一丝残存,应该还有办法能够慢慢复原,谢怀宇等不了慢慢的这个过程,他用了极端的方法。

肃鸢把本命镜重新收起,夕霜从侧面看到镜面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的,待要再仔细看,肃鸢没给她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谢怀宇一旦把无凝烟和本命镜融合,离驭圃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包括你和韩遂。

夕霜说出你字的时候,后背一阵轻快,原来当着亲爹的面,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感觉,压力反而变得小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虑。

但真要融合又谈何容易,无凝烟的结界要远远大过他本命镜的容载量。

到时候无凝烟慢慢修复成功,会把他的本命镜,膨胀到极点,成为一地的碎渣。

肃鸢冷笑道,他不知是听了哪里的邪门歪道,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我觉得倒是不错,要是那时候他自曝了,也省得你们动手。

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们,而我想知道的,有没有人能来为我解惑?夕霜不声不响地后退了一步,把机会让给了韩遂,金瑶跟着她退了一步。

夕霜一垂眼,看着金瑶:你刚才到底怎么了?我以为要来什么厉害的对手,把你吓成那样。

怎么,是不是你弄错了??我刚才感受到一股很不舒服的气息。

我以为是有敌人来袭。

所以,第一时间做出防备的姿态,可那股气息很快又消散了,连一丝一毫也抓不住。

或许他本尊不在地下,还是从上面渗透下来。

而这个人,匆匆来匆匆去,并没有留下什么。

金瑶这一次解释得非常清楚,隔着这样的深度还能够让我察觉到,这人的确是个高手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高手这会儿就在谢家!甚至这人就是一直在幕后怂恿谢怀宇做坏事的那个!不管谢家不管有多大,要翻天覆地地找一找,也并非做不到。

夕霜几步走到了肃鸢。

和韩遂的中间,双手左右撑开,仿佛是要阻止两人交战:你们先等一等听我说,金瑶告诉我,它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气息和挑唆让它做坏事的人几乎一模一样,我怀疑幕后黑手就在谢家。

不可能!整个谢家,我都走遍了,没见到什么人,更没有见到你说的什么幕后黑手。

肃鸢难得话多,了起来,你难道是怀疑我,搜查得不够仔细?作为一个合格的镜师,我不会怀疑你,镜师比寻常修灵者更加敏锐仔细,毋庸置疑。

既然你说已经搜查得很清楚,那就没有问题。

夕霜目不斜视地看着肃鸢的脸,嘴上说的话和心里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她第一次见到这人时,有种莫名的好感和善意,要是甘望梅一直不说破,她就一直不会知道真相。

这个人怎么能在明知道两人身份关系之后,还用这种客套的语气和她说话。

既然他可以,那自己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就事论事,没有想得那么困难。

肃鸢的目光落在夕霜的脸上,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又镇定下来:我搜查的是眼睛能够看见的,要是藏着什么结界封印,又是高手布置,要骗过我的眼睛,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刚才谢怀宇的本命镜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你们知道,我却不知道,需要一点一点去抽丝剥茧。

至少我知道谢怀宇还在谢家,可你并没有找到他。

韩遂的语气没那么客气,他同样知道肃鸢和夕霜的关系,心里替夕霜和她娘亲不值。

这样一个男人长得在神仙一般的样貌,清冷绝世的气质又有什么用?一颗心无比坚硬寒冷,怕是有一团火去暖,都暖不化。

夕霜因为甘望梅当初驱逐她们母女两人出了甘家,一直记恨在心。

到现在,哪怕共同经历了这么许多,她与甘望梅也无法一条心。

与其相比,肃鸢的罪孽明显要更大,这人才是一切不幸的源头,没有他就没有甘家姐妹两人的决裂,其中虽然有些不可说破的秘密,可这人始乱终弃,却是千真万确。

韩遂看不起这样的人,与那些寻常的修炼者相比,肃鸢在他眼里,也是更差的一种存在。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在质疑我,没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走你们的,我找我的,两不相干。

肃鸢察觉到韩遂对他明显的敌意,这样一个高手的敌意,让他觉得锋芒在背,很不舒服。

谢家本身已经有这么多古怪,他不愿意身边还有个不安定的因素。

况且他更相信自己的实力,一个人也能把事情办好,无需其他人的援手。

韩遂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反而伸手请他先走。

肃鸢没有从来的那条路返回,而是选择了韩遂和夕霜过来的那条。

夕霜挣扎了一下,还是提醒了一句:谢怀宇放着的本命镜,里面就是你说的无凝烟结界,你最好不要触碰,否则,没人来救你。

谁说没人会来救我?肃鸢明明已经走出十多步,留下一个背影对着夕霜,你就那么希望我出事吗?好心当做驴肝肺。

夕霜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一句话来,惹得身边的韩遂差点没忍住笑意。

肃鸢的肩膀动了动,估计也被她这一句给惊到了。

这还是在天秀镇的时候,夕霜学来的,她不管这些,用力拉扯韩遂的衣袖,表示就想马上离开,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以假乱真明明是善意的提醒被肃鸢刻意给扭曲了,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还情有可原,发生在肃鸢的身上,夕霜真没看出来这男人这么小气,还是她亲爹呢,完全不想承认!韩遂带着夕霜,一路走出到地面出口,金瑶半步没有落下,心里那叫一个坎坷。

见到日光了,夕霜会不会赶它走,万一要赶它,又该怎么找个好借口留下来?夕霜压根没这个心情,还在气鼓鼓地念着肃鸢刚才的所作所为。

和肃鸢一比,身边的人和事物,都变得那么和蔼可亲起来。

娘亲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男人,甘望梅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一定是肃鸢使了什么迷惑人的手段,娘亲早该看清他的真面目,就不会苦了自己!我问你一句,我们该不该相信肃鸢的话?韩遂问得非常认真,没有带着一丝个人的偏见,我们明知道谢怀宇还在谢家,可他说,查了一遍找不到人,很奇怪对不对?谢怀宇会去哪里?还有谢安在又在哪里!夕霜顾不得生气,摩拳擦掌道:或许是他没用,找不见人。

谢怀宇把小珍安插在阵眼之中,要是他已经放弃了谢家,还是这样的阵法做什么?还把自己的本命镜留在这里做什么?于情于理说不通。

你别忘了,还有这个。

韩遂把乾坤袋拿出来,金瑶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夕霜这才注意到金瑶并没有在脱身后离开,本来要直接赶走,一想到乾坤袋中困着的是金瑶的娘亲,这时候非要拆散,反而显得她不近人。

要是把乾坤袋,直接给金瑶,它没有办法打开,即便找到了窍门,打开了乾坤袋放出来母兽。

到时候,已经发疯的母兽会做什么,对金瑶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金瑶虽然选择了背叛,可夕霜并不愿意见到它惨死。

饲主,让我们先去探一下虚实。

水魄现出形来,有心要帮一帮金瑶,修灵者之间不是有句话叫做将功折罪。

要是金瑶能够在救出谢安在这个任务中,立下功劳,夕霜没准会把它留下。

水魄得到夕霜的认可,展开翅膀,低空飞掠出去,而金瑶撒开四腿,行动力一点也不比长着翅膀的水魄要慢半分,反而有些要抢在它前头的势头,留下夕霜和韩遂两人面面相觑。

韩遂嘴巴一咧笑道:就是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你的两只养灵物养的好,生怕你会出任何的意外,才会自告奋勇,出去探探谢家的虚实不明,无论是谁去打探都会有危险,我们要及时做好救援的准备。

说完这些话,韩遂视线却偏向另一边,夕霜一看那方向,便认出是他们经过金瑶的幻象进入地下的小入口,那里早就恢复了原样。

一想到金瑶可以做出骗过两人眼睛的幻象,夕霜不知是喜是忧。

韩遂是在等待,等待肃鸢从路口出来,两边的距离差不多,没道理他们出来以后,又说了会儿话,肃鸢还不见踪影。

他会不会是先出来就走了?夕霜没听到底下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韩遂还说肃鸢是个人精,不会轻易出错,更不会落入所谓的陷阱。

可这人突然不见了,也是件蹊跷事。

他绝对没有出来,那个路口,我还是留了一手的。

韩遂经历过的危险多,要小心谨慎得多,每次进入不熟悉的地方,会给自己留好退路,甚至有人尾随而至,他也能在第一时间获知。

肃鸢没有跟在他们身后进去,而这个入口,在他们之后,就没有任何人通过,你早说呢,金瑶动一动,让入口显露出来,没准肃鸢就在底下摸不着门道,正在研究。

韩遂不会把肃鸢想得如此简单,几百年的修为做底,走过的桥比一般修灵者走过的路还要多,简单的封印结界一概困不住他。

更何况,肃鸢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镜势,镜师天生擅长于结界封印。

看看苏盏茶平时展露的手段就可见一斑,他教夕霜的那些,也是一次就会,如有神助。

肃鸢在这方面的能力,可能还在苏盏茶之上。

不过你说,让金瑶来把入口打开,也算是个好主意。

我们再耐心等上一等,水魄带着金瑶去查探,并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水魄做事极有分寸,素来是见好就收的性子,一旦他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很快会带着金瑶返回。

要是如同肃鸢所言,谢家毫无生气,那么他们可要想一想,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将自家总部完全摒弃了吗?那么里面的人呢,又躲到哪里去?我想到一件事。

夕霜眼睛一亮,紧紧盯着韩遂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我记得你抓住了万家家主万旭光。

当时猜测,是他从谢家没头没脑地跑出来,因为一点执念才到了甘家,来寻找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一小部分,万旭光为什么会从谢家跑出去?你看谢家,从我们进来到这会儿,静默一片,唯一的声音都是由我们发出的,我甚至怀疑,这里只剩下谢怀宇一个人了,他已经摒弃了身外所有事务,只想一心求得更强大的实力,谢安在生死未明,我越来越担心了。

还没有到利用谢安在的关键时候。

韩遂虽然看不懂,谢怀宇把自己的本命镜用来做什么,后经肃鸢的解释大致了解了情况,可他知道谢怀宇要用谢安在做什么。

父子两人要是交换驱壳,很少会产生排斥的变异。

到时候,谢怀宇怀有深厚的修为加上谢安在良好的身体条件,二者合二为疑,何愁不成为强者,只是谢安在留下了什么,这个人还能存活吗?金瑶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不是它的错觉,只是那人来得快去得快,一阵风过,它才刚刚警惕起来,那人就已经离开了。

要是几乎要的判断是对的,来的人就是指使谢怀宇做这一系列又坏又蠢之事的幕后黑手,那么谢怀宇应该很快就会现身。

夕霜撇了撇嘴角道:费了好大的劲,依旧是没有头绪。

你看水魄说去去就回,这都一炷香时间了,哪里还有它和金瑶的影子。

韩遂冲着光源眯了眯眼睛,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得很快,水魄和金瑶离开后没有发出任何的异响。

两只灵物配合默契,哪怕遇到强大的对手,要在悄然无声中捉住它们,也没那么容易。

可谢家的院子够它们奔走上一炷香还不回来的吗?会不会是出事了!夕霜悬着一颗心,这颗心从一脚跨进谢家,到这会儿没有归位到原处。

她不喜欢这地方,从第一次来,就浑身上下不舒服,可不得已地来了一次又一次,只让她越来越厌恶。

肃鸢没有出来,水魄和金瑶也没有出来。

韩遂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话语,大步地向着前面走去。

夕霜不敢多问,连忙跟上,这种时候,多问一句都是错。

谁厉害,就该听谁的。

韩遂熟门熟路,绕过了两个偏院,一直走向他认定的目的地。

夕霜不住向两边看,和肃鸢描述的没有两样,谢家真的是看不到一个活人。

谢怀宇是横了心,要牺牲所有人来成全自己。

这人蛰伏了多年,怎么能练就出这样的铁石心肠,把无辜人的性命,罔顾至此。

你看那是什么。

韩遂伸出手向前指,夕霜顺着那个方向看,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长廊的拐角处,正向着这边走过来。

走出阴影以后,那人的面容完全呈现在她的目光之下,谢安在,谢安在好端端的,没有被囚禁,随随便便地可以在谢家走来走去,这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有自由的条件,为什么没给她捎个信儿,报一声平安?又为什么没有阻止谢怀宇,把小珍卡在了阵法中,不人不鬼不死不活!要知道在小珍心里,谢安在已经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他知不知道小珍死了!谢安在绕过弯来继续走,相隔的距离并不远。

可他仿佛没有见到面前的韩遂和夕霜,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夕霜正要放声大叫,韩遂握住她的手腕,两人默契地向后退了三四步,谢安在迎面就这样走了过来,几乎要撞上韩遂的肩膀。

夕霜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安在看起来眼睛并不像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就算看不见听不见,修灵者的反应灵敏,不可能忽视两个活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句:谢安在你在做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任何的反应,谢安,擦着韩遂的肩膀走了过去。

夕霜的脖子扭过来跟着他,倒是要看看,他往哪儿去?韩遂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夕霜嘴巴动了动无声地表示,他反正都听不见了,还不让我喊几声啊!韩遂摇了摇头,谢安在听不见他们的呼叫,必定有所古怪。

这个时候,不要打草惊蛇才好。

夕霜更加不服气了,还打草惊蛇呢,谢怀宇怕是一早就知道他们来了,缩头乌龟一样躲着。

这个时候,抓住谢安在问个清楚,不是更简单明了。

她一把甩开韩遂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正要拉住谢安在的衣袖,手指直接穿过谢安在的手臂,抓了个空。

夕霜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她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连忙收回手,再次去拍谢安在的肩膀,手指又一次落空。

她碰触不到谢安在,或者说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影,一个影子。

离得那么近,这么活灵活现的,怎么可能完全骗过他们的眼睛!谢怀宇已经到了这种能够以假乱真的境界?夕霜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乖乖地闭紧了嘴巴,退回到了韩遂身边。

------------第二百七十四章 镜中镜外韩遂脸上没有显出一丝要笑话夕霜的样子,仿佛早就料到如此。

要知道夕霜心里急得快要冒火了,有多想听到韩遂给她一个明确的解释,可她刚才鲁莽行事,生怕被韩遂训斥,咬着嘴唇,一脸的不甘心。

你有没有算过,肃鸢走着走着不见了,水魄和金瑶一离开却没有回头,而眼前这个谢安在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却碰不到他,看得见碰不着。

他不是影子,谢家有古怪。

韩遂的声音虽然冷静镇定,听得夕霜后背一阵阵发凉,连额角都沁出了冷汗。

韩遂说的这些,不像是巧合,那只能代表同一个问题,谢家和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甚至于让小珍成为阵眼的护院阵法,也不过是一个幌子,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可以突破阵法,放松了警惕。

然后,自己踏入了下一个陷阱,这才是更恐怖的。

有两个谢家,这里有两个谢家,原来谢怀宇已经成功了。

韩遂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得不正面迎击,谢怀宇的道行比他想得更高,可他又不会在这个关键点上认输,知道谢怀宇的本名镜为什么放在那个位置了吗?两个谢家,镜中一个,镜外一个。

我其实也分不清我们是在镜中还是在镜外,可我知道,我们和剩下的人,都被分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把无凝烟和他的本命镜炼制成了一体,镜中镜外两个世界,一个是无凝烟的幻象,一个才是现实。

我们看不到他们,摸不到他们,是因为其实我们并不在一处。

夕霜很快接受了韩遂的解释,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她曾经亲眼见过无凝烟吸收还确山到一半的时候,完全是把还确山倒映在无凝烟的结界之中,要不是他们联手阻止,还确山也会成为无凝烟的一部分。

谢怀宇在那一战中吸取了教训,回来以后,重振雄风。

这一次,他舍弃了整个谢家,终于成功了。

夕霜着急地在原地向四周看了一整圈,不太确定地问道:我们在镜中?韩遂摇了摇头,夕霜又问道:那我们在镜外?韩遂依然还是摇了摇头,夕霜发急地喊道:如果连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办!镜中镜外,有多大的区别,破不了这一条界线,根本就没有区别。

你以为肃鸢没有奇怪,为什么他从地底下出来以后就不见我们。

他明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在任务没有达成前绝对不会自行离去。

那么他能不能想到这一点?韩遂突然有些寄期望于肃鸢,如果他和肃鸢分别在镜中和镜外,两人想到了同一个点,隔着一道本命镜联手,没准还有翻身的机会。

再想找其他的援手,韩遂知道是不可能了,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等待,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是肃鸢,发现了不对劲,你会去哪里?他会去哪里,他会去哪里,他会去哪里!夕霜一连重复了三次,眼睛一亮道,他会到谢怀宇的本命镜前,你看这里没有人可以询问,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机关阵法可以踏破,唯一可疑又强大的只有那块本命镜。

那我们也回去吧,回去看个究竟。

韩遂认同了夕霜的说法,幸好两人走到那个入口时,入口没有丝毫的变化,还在原地。

夕霜正要进去,转过头来问韩遂道:我们从那个口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踏破了镜中镜外的边界,而我们并不知情?韩遂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按照你说的本命镜是一条分界线的话,那么金瑶和水魄的消失又该怎么说呢?夕霜吐了口气,的确他们是从出来以后才放了水魄和金瑶出去,边界线在地底的本命镜中的话,水魄和金瑶应该没有任何的干扰,已经回到他们身边。

她管不了这许多,低头向着入口快步的走去,这一条道狭窄,只能供一人行走。

夕霜听得见韩遂在她身后,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她突然感到安心,有这样一个人在,她感到安心。

谢怀宇的本命镜依然在那里,夕霜这次学乖了,先去看那个缺口,发现缺口再次恢复到了月牙形,抬起头来冲着韩遂笑道:会不会月牙形是一个选择,满月型又是另一个选择,我们在月牙形的结界中,而其他人在满月形的结界中?韩遂没想到夕霜这么快得出了一个,听起来又简单又合理的分辨方法:我们始终没有碰触过这面本命镜,因为害怕它会将我们吸进去。

同样的,肃鸢应该也不会去碰它,没有必要去冒险。

金瑶和水魄就更没有可能了,那么主动触及已经被排除,我们是被动以后分开的。

正如你所言,月牙和满月,两种不同的形态转换代表了镜中和镜外的不同,那我们在月牙形这一边,他们在满月型的另一边,我们需要等。

夕霜点了点头,的确只能等,冒冒失失地出去,什么也没有,到时候,还得夹着尾巴回来。

她在本命镜前直接坐下来,双眼一眨不眨得看着镜体,只要镜体的缺口一旦变成满月形,她会第一时间和韩遂一起冲出去看一看,能不能和肃鸢再次重逢。

谢怀宇变得这样强大,只有韩遂和肃鸢联手才有可能破解了这些古怪的东西。

韩遂没有异议,在夕霜的身边也坐了下来。

两人四只眼睛看着缺口,也不知看了多久,月牙依旧是月牙,根本没有变化。

夕霜耐不住性子,焦虑的问道:它要是再也不变了呢,我们又该怎么做?再也不变可能会把我们扣押在这,我们出不去,外头人又进不来,特别是另一边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与我们想到一处去。

你说,让月牙变成满月的办法,还有没有其他的?韩遂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夕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实在想不出答案。

平日里夜晚你也有抬头看过天上的月亮,月亮怎么从月牙变成满月呢?韩遂还十分有耐心地引导着夕霜。

夕霜动了动脑子,低声道:月牙变成满月,差不多需要十五天的时间,时间过了就会变。

她沉默了片刻,把自己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时间过了,就会变。

难道他们也要在这里呆上十五天,这里的十五天天和外头的还不一样。

到时候,怕是谢怀宇把甘家都给全灭了。

十五天只是一个周期,一个周期到来,月牙就会变成满月。

韩遂的手向着本命镜伸了过去,夕霜一下子紧张起来,可她知道韩遂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生怕自己尖叫,影响了他的操作,连忙用手把自己的嘴巴给彻底地捂结实。

韩遂的手掌已经贴在了月牙上,他非但没有被本命镜吸进去,反而神情淡定,口中念念有词。

夕霜不知他念的是什么,见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不住在半空中,画着圈圈。

那一个个圈圈画得周正漂亮,随着韩遂的动作越来越快,圈圈的周围渐渐的形成了光环一般,始终是同一个大小,重复的相叠。

可夕霜知道有哪里不同了,那些光环没有消失,反而层层叠叠地累计起来,渐渐地变成了实体。

当韩遂双手的动作一起停了下来,那些圈圈依然悬挂在半空中,而他的另一只手掌离开的时候,本命镜的镜体缺口变成了满月型。

夕霜看得眼睛发光,一时不知是悲是喜:我们要不要马上出去看看,看看他们在不在这里?要是我们走出去,它又恢复成月牙了,又该怎么办?韩遂的问题把夕霜给彻底问住了,要知道刚才可是韩遂施展了法术才把月牙变成了满月,怎么可能他们在短短的一段时间走那么几十步路,再次恢复成月牙的样子!可夕霜很快意识到韩遂的说法极有可能,因为他们刚才离开时,也只是短短的走了几十步,当然在外面是浪费了一点时间。

可这些时间也是有限的,她不敢再和韩遂反驳,附和地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它已经变成了满月,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不出去,然后呢?然后在这里等,耐心一点,等着。

韩遂又坐了回去,夕霜连忙走到他身边,跟着坐了下来。

韩遂侧脸看着她问道,作为饲主,你和灵物之间始终有无法扭断的联系,那你尝试着,能不能联系上水魄和金瑶?你刚才怎么不问?刚才找不见它们的时候就应该试试。

夕霜恨自己手忙脚乱的时候,把这些关键的东西都给忘记了一干二净。

要是刚才就尝试的话,没准已经和水魄金瑶重逢了,何须要浪费这么大的气力。

刚才不问,是因为刚才你肯定联系不上它们。

谢家的两个结界,相当于阴阳相隔,在没有找到破绽之前,你感应不到的。

韩遂不客气地说出了真相,你的修为有限,在此时的谢怀宇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夕霜倒是没有尴尬,她的修为比不上谢怀宇,是千真万确的。

谢怀宇到了哪个境界,还真不好说。

看韩遂小心翼翼的应对的样子,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她要是能对付谢怀宇,早就把这个老匹夫抓出来暴揍一顿,何苦在谢怀宇没有抛头露面之前,他们只能谨慎又谨慎地行事。

她尝试着和水魄联系,没有半点的反应,好像她发出的那些,在中途就被什么给掐断了。

夕霜再一次,尝试着和金瑶联系的时候,韩遂把什么塞到她手中。

夕霜低头一看,是那个囚禁着母兽的乾坤袋,乾坤袋的表面被韩遂有心地做了个结界,以防里面母兽的惨叫声传出,而此时此刻韩遂手一挥解了封印。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另一种绝望夕霜耳膜一鼓,就听到里面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与此同时,她理解了韩遂要交代给她的目的,趁着惨叫声起,她连忙向金瑶发出信号。

等待的过程异常漫长,明明只有几个呼吸之间,夕霜已经有些透不过气来。

乾坤袋在夕霜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仿佛是里面的母兽已经压制不住,就快要挣破而出、可乾坤袋,不是普通的物件,里面的再不断长大,外面的同样也在长,死死地锁住了母兽。

夕霜双手一松,袋子落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毫发无伤。

突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饲主,饲主,你们在里面吗?金瑶喊了两声,等不及回应,已经飞快地窜了进来,水魄收拢了翅膀,稳稳地停在它的背脊上。

两者果然很有默契,打了个照面,夕霜,这才有些安心了。

饲主,你们去了哪里?我们找了一圈,不见你们,还以为临时变故,你们来不及告知就先行离开了。

水魄警戒性高些,低空飞起,绕着夕霜转了一圈,又绕着韩遂转了一圈,这才确定,两人是本尊无疑,似乎偷偷地松了口气。

没离开,遇到点麻烦,现在已经解决了。

夕霜何尝不是在试探它们,谢家虚虚实实,真真幻幻,还真拿捏不好。

金瑶听她平安无事,已经跑到乾坤袋前,低着头打量着乾坤袋扭曲翻滚,眼神中带着痛楚:我娘是不是更痛苦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救它出来,哪怕是杀了它,替它解脱啊。

夕霜早就从韩遂口中得知,要让母兽解脱并非容易的事儿,能够让乾坤带压制住,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手臂伸展,水魄主动停了上来,亲昵地用尖嘴磨了磨了她的鬓角:我们找到一点点线索,只有一点点。

那也很好,谢家的人呢?你没有见到吗?夕霜抚摸着水魄的羽翎,那种熟悉感,把刚才的焦虑一扫而尽。

我们见到了谢公子,他看起来没有被囚禁,能够自由地行走,可他说,他什么也做不了。

水魄有些不确定的样子,我问他出什么事儿了,他又不肯告诉我,只一个劲的问饲主来了没有?我心里没底,就骗他说谢家太危险,饲主派了我们先来打探,人还没到。

他听了好像很安慰,说让我们回去,给你报个信儿,让你千万不要来。

你们确定那是真的谢安在吗?夕霜了解到的比水魄多些,谢安在被谢怀宇控制,看起来虽有自由,却不得脱身,加上谢家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谢安在说不要来,是为了要保全她的性命,你飞过他身边没有异常,也没有受到攻击?水魄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样才觉得奇怪,我们接近他,和他说话,没有人干扰,也没有其他的异状。

可我问他能不能跟我们走,他又摇头,我是怕他,也是和那个小珍一样,被锁在了什么阵法里?特意让金瑶仔细打探过,什么也没有。

水魄飞过去用翅膀敲了敲金瑶的脑门,它想不到救出娘亲的法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先救出谢公子,你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追根溯源,才能解决问题,别浪费时间。

金瑶一听这话,连忙振作精神道:我把谢公子脚下的范围都看过,没有什么阵法,他的内心异常平静,一点要求生的意思也没有,水魄让他逃,他只是笑了笑。

就没有了多余的话了。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肃鸢?韩遂在旁边多问了一句。

肃鸢,一直没有出现吗?没有见到这个人,只见到了谢公子。

最后金瑶还问他,谢怀宇在哪,他也不肯说。

水魄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了,我们千辛万苦的来救她,他什么也不说,这是不信任我们吗!还是想父子同心,做大事去了。

夕霜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不要乱说,谢安在不会和他爹同心的。

你别看他斯文温和,心志很是坚毅。

谢怀宇要是能动摇他,早就动摇了,不用等到现在。

他不肯说,实则是为了保护我们。

谢安在认定了谢家是一个巨大的坟墓,会把接近他的所有生物完全吞没,所以他催促着水魄走,让它们出去通风报信,不要夕霜来救他。

表面的平静,可能是另一种绝望,没有逆转生机的绝望。

韩遂决定出去再找线索,既然水魄和金瑶能进来,说明镜中镜外的结界已经被打破,他们出来了,或者说他们进去了,至少是在同一个地方。

先去找肃鸢,还是找谢安在,这也是一个能选择的问题。

夕霜只能求救地看一下韩遂,韩遂同样也在苦恼这个问题,找到肃鸢,双方联手,胜算要大得多。

找到谢安在,可以问出谢家不少秘密,他们主要的任务是来救人,要一举把谢家推倒绝非那么容易。

韩遂更不会天真地以为,此时的谢怀宇是可以随手打发的。

最少到目前,对方连个人影也没有,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的一举一动反而会被监视。

那也不对呀,你说我们分割在了镜中镜外,我们现在找到了水魄和金瑶,肃鸢为什么还不在,他不就应该在这里吗?双方分开的时候,肃鸢独自往另一头去了,夕霜向两头望,眼睛差不多适应了本命镜的光源。

特别是和水魄重逢后,哪怕再刺眼的光源,她也能及时调整过来。

夕霜福临心至,扯了一下水魄的羽翎:你是不是又进阶了!在什么时候?水魄想藏在水里也藏不住,灵物和饲主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她也不想有什么秘密:就在刚才,见到谢公子的时候。

我还没准备好就进阶了。

过来让我看看,有什么不同吗?夕霜让水魄飞到自己面前,四目相对,发现水魄的瞳仁从原来斑斓的颜色又变为了纯黑,看起来更加精神奕奕,很是神骏。

变化不大,主要还是集中在我擅长的范围。

另外,飞行起来更加轻快,速度也增强了。

水魄收拢翅膀,突然隐匿到了夕霜体内,饲主尝试一下,是不是我的存在感,也变得更低了?夕霜的身体虽然能够容纳自己饲养的灵物,毕竟多没多一个外来者还是有差别的。

这会儿水魄在她体内,她几乎没有负担,两者交流自如。

她知道水魄已经进阶到一定程度,不再需要吸收饲主的灵力来供养。

至于金瑶,夕霜始终排斥让金瑶重新归位,金瑶也是识趣,始终只跟随在她脚边。

要知道,这将功立罪的功劳还没有拿到手,随时会被饲主赶走。

金瑶感觉到夕霜的目光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夕霜对于金瑶的背叛,没那么生气了。

说是背叛,实则对他们没多大的伤害。

至少他们找到了乾坤袋,也找到了谢怀宇本命镜的秘密,这些都是因为金瑶变化出来的入口,才能够轻易达到,有些转机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准。

金瑶的头顶一热,是夕霜的掌心在上头揉了两下:别太担心你娘亲,总会有法子的,总会有的。

金瑶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夕霜看到它流眼泪了。

我有个想法,你刚才碰触了谢怀宇的本命镜,对你没有造成损害,那么我们能不能把它拿走?夕霜决定来个破釜沉舟,拿走谢怀宇的本命镜,那他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要是把本命镜带回甘家去研究,没准甘望梅还有一些其他的手段,可以将本命镜拆解分开,到时候,谢怀宇可就后悔莫及了。

当然还有个问题存在,会不会谢怀宇就是料定他们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后,会把本命镜带走,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目的。

每走出一步都要考虑周全,绝对不能让谢怀宇如愿。

韩遂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夕霜脸上百变莫测的表情,这丫头还是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特别是在他的面前。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信任,所以在他面前才没有伪装。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通透与信任:本命镜肯定是不能带走的,谢怀宇比你我考虑得周到,带着本命镜,我们会回到甘家,到时候,他趁势杀入,我们反而成了引狼入室的帮凶。

谁说要带谢怀宇的本命镜回甘家?夕霜撇了撇嘴角道,还有个更适合的地方,也是我熟悉的地方,拿了本命镜救出谢安在,我们回天秀镇。

不要把危险引到甘家,甘家才刚回复,喘过一口气,我们不要雪上加霜才好。

韩遂似乎没想到还有天秀镇这个退路,带着本命镜回清霜镜铺。

夕霜身为一个镜师,的确能做不少的改变,正好,也能让夕霜练练手:行,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我们去找了谢安在,至于肃鸢有缘自会相逢。

无缘的话,这个人一心要躲起来,我们要找他,也很困难,随缘即好。

水魄听完他们的计划,立刻振作精神在前面带路,金摇一步一随在夕霜身边,做出一种保护的姿态。

夕霜没有察觉到明显的杀气,可见这金瑶认真的样子,调整了配合着它的步速。

金瑶察觉到夕霜的软化态度,不时偷偷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她,心说水魄的话不错,只要救出谢安在,饲主很快就会消气。

到时候,水魄在替它求个情,说它是迫不得已,绝不再犯,想必饲主不会硬把它赶走。

怎么没人?水魄明显已经飞到了先前和谢安在相遇的地方,它展开翅膀很快在扩大的范围中又飞了两圈,依然没见到谢安在的身影。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要也罢你有没有记错?的确在这里吧。

夕霜看着眼前的小院,种着星星点点的花,颜色很美,为这个死气沉沉的谢家终于提供了一点勃勃生气。

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像是秦云行身前居住的地方,谢安在在她时候时候,接手照顾,把这里收拾得很妥当。

夕霜快步走到花开最盛的位置,拨开枝叶,发现底下有个小小的机关。

她回过头来招呼韩遂来研究,韩遂见着那块露出地面的小木牌,居然犹疑了。

这个结界很难解开吗?夕霜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惊动到了韩遂做正事。

这是一个两层的结界,必须要我们两人同时进行,你到另一边去。

沿着斜线到对面,是不是有一块相同的木牌?夕霜听着韩遂的引导,弯腰走过去,再次拨开枝叶,找到木牌后,专注看着韩遂的手势,一步都不能错,打开结界,救出谢安在。

尽管韩遂双手结出繁复的手印,落在夕霜的眼中,变成很缓慢地流淌而过。

她仔细地跟随结印的手法,没有半分差池。

随着韩遂与夕霜双人四手同时落下,整个花坛从中间分裂而开,露出底下全然不同的小天地。

夕霜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底下也有人正抬起头来往上看,谢安在一见到夕霜的脸,喜忧参半,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不是让你的灵物转达,千万不要过来,这里危机重重,一旦进入很难离开,你为什么不听!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怎么能不来相救?夕霜见谢安在完好无恙,心中欢喜,索性蹲下来双手扒在裂缝边缘。

一张笑脸,就在现在他的面前,他看的,一颗心突突跳,依然没有忽略夕霜身后站着的韩遂。

没有韩遂相助,夕霜怎么可能到这里,到了又怎么样?现在惊喜过后,不免流露出一点难受的表情,你可知道,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这地方,这见鬼的地方,出不去了。

夕霜回头看了韩遂一眼,韩遂微微点头,她立刻明白,跃身而下,跳到了谢安在的身边。

高低落差并不大,谢安在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抬头冲着上面的韩遂喊道:你怎么就不看着她,带她走,快点带她走啊!你刚才不是说进来了就出不去吗,那怎么走?夕霜一点不着急的样子,绕着谢安在转了一圈,看起来,你比我想得要好,我还以为在你亲爹手里受尽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想到,头发丝儿都不曾掉一根,还是平时的模样。

谢安在一腔焦急,被夕霜说得憋在那儿,哭笑不得:我是认真说的,反正我没办法出去,你们还有机会,韩遂要带你走,至少还有三成的胜算。

你们能够想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其他的不用再浪费力气。

闭嘴吧你。

夕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两面镜子倒来倒去,怎么就出不去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你留在这里,让你爹做实验,回头把你这好好的壳子,换给他,让他得偿所愿吗?谢安在一听,知道他们已经洞悉了所有,不禁长叹了口气道:你们全知道也好,省得我解释,太累了。

你刚才说,我连头发丝儿也没有少一根,是因为这个壳子是他需要的。

当然,要好好地活着,要是哪里伤着磕着碰着,以后还不是,他自己心里别扭。

你们已经连镜中镜外的秘密也查到了,果然是厉害。

你也厉害啊,韩前辈也厉害,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突然哽咽了一下,似乎这个答案他早就考虑了很久很久,在见到夕霜的时候,突然想向人倾诉:我娘已经没了,我想得很通透,哪怕是修灵者,活得再长点短点,又如何呢?我现在不动手,是因为想让他在最后的时候绝望。

让他知道,不是修炼了什么邪术就可以只手遮天的,用反抗的法子太多了。

你要做什么?你想对自己做什么!夕霜对于谢安在的决定十分不满意,你看你好手好脚的,还不努力着想想怎么出去!你知不知道,小珍,怎么样了!谢安在摇了摇头道:我进来以后,只能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活动,其他的地方去不了。

小珍应该被带到了别处,我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我连我爹,也只见过一次。

我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告诉了我,你知道我听后的反应是什么?没有震惊,没有痛苦,很漠然,仿佛一切都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按照他后来的手段,要不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早就才干净就把我杀了,你们还记得,他特意跑到甘家来找我吗?说要带我走,说甘家家主扣留了我,是不明智的决定。

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到了,他的不安好心。

我娘要是还活着,见到谢家,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

你们见到小珍了吗?小珍死了,她已经死了!夕霜毫无掩饰地把真相告诉了谢安在,这个人,不给他点刺激,一脸丧气满满的样子,就是认命了,小珍被你爹当成了护院阵法的阵眼,卡在里面,生不如死,有人给她解脱了。

你也知道她的体质,小珍不是修灵者,一旦死后灰飞烟灭,没有镜魄,没有轮回,什么也没有。

你娘当初把她从天秀镇带出来,又如何?只不过是懵懵懂懂地多活了这十几年,又吃了这么多的苦。

那个人不是你爹,他早就被什么怪物占据了身躯,你不能认命。

我们既然找到了你,你就不能认命。

你是他成功的关键,所以我们要带你走,镜中镜外不是问题。

我们将你带走,才能彻底地激怒他。

覆巢之下岂有安卵,离驭圃,不要也罢!这句话,夕霜从甘家出发的时候,在甘望梅的眼睛里就见过。

甘望梅身为甘家家主,这样的心思却不能说出口。

可甘家人有一腔热血,有不服输的信念,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很惨烈,也只会迎面而上,绝对没有退缩的道理。

谢怀宇把你困在这里,用的是什么手法?韩遂没有跳下来,他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这会儿身边看似风平浪静,谁又能保证不是风雨前瞬间的宁和?我能看到的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下来的时候,那个位置是我娘亲以前最喜欢的花圃,种着常年不败的鲜花,我记得那里。

可在我眼睛里不是这样的,全部是假的。

谢安在抬眼看着夕霜,和水魄说的一样,他眼中没有求生欲望,只有空洞洞的一片,我看到的,一片狼藉。

泥土焦黑覆盖,鲜花腐烂成灰,只有死寂。

我曾经还能够走动,只能走出三十步,开外的圈子里,再也出不去了,就像有什么等着我回头。

我不死心地数过,走到第三十一步的时候,另一只脚跟着要跨过去,我已经到了另一头,听起来很荒谬,很荒谬。

夕霜一脸坦然道:就是这样,从这边跨过去,然后你从那边又进来了,对不对?她分开左右手指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是很早的时候,我和韩遂去还确山的路上,掉进一个结界之中,我们就是这样,走不出来。

没有外面的支持,仅凭自己是走不出来的,后来那个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自己就消散了,直到我们对无凝烟有了新的了解,才知道,这些都是结界的妖力造成的不足为奇。

你刚才说,你曾经还能够走动的时候?你也说了,我出不去,没有外力的支撑,我是出不去的。

谢安在苦笑了一下道,你肯定会说,你们来了,能带我走。

可我爹说过了,就算我有本事解开封印,做出结界,在我跑出去的第一步,结界的力量就会把我彻底撕碎,撕成碎片,连完整的镜魄也不会留下。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想让我爹觉得我怕死。

然后呢,在他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给予他致命的一击,你想得很完美,可你的能力未必能够做到,到时候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你连哭的机会也没有。

夕霜毫不客气地反斥道,先离开这里。

拿了你爹的本命镜,跟我们走。

走去哪里?谢安在露出一脸茫然,你不会说要带我去甘家吧?不好,我不去甘家,甘家家主已经尽力帮我了,那是因为她看在我过世的娘亲份上。

可我不能自私地把危险带到甘家,就算我侥幸跑出去,我爹肯定会追杀来。

他需要我这个驱壳,所谓最适合他的,完美的驱壳,他不会放弃的。

你们一个两个脑子都不开窍,我有说过要去甘家吗?谁不知道甘家是离驭圃唯一的一些生机。

我也没有打算把甘家推到风口浪尖,至少目前不是。

出去再说,总会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夕霜向着谢安在伸出手,谢安在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柔和的光线下,看起来是半透明的样子,挡不住的微微心动。

他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带着一点虔诚的表情,握了上去。

水魄,我们上去了。

夕霜说完这句话,水魄拉扯她的另一只手展开翅膀,一股向上的冲劲直接把两个人一起带回到了地面上。

谢安在双脚落到实处,还没缓过气来。

他是知道夕霜养着灵物,可短短的时日,居然进阶这么飞速。

这样的实力,在以往的离驭圃修灵者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而且夕霜不止是身边有一只灵物,她还养着另一只影兽。

------------第二百七十七章 难上加难谢安在虽然对影兽心有忌惮,与夕霜亲手抚养长大的灵兽相比,留在无凝烟中大肆凌虐,为了进阶吞噬无辜修灵者的那两只影兽,完全不同。

灵兽不分好坏,只是看跟着哪个修灵者在成长。

谢安在替另外几只影兽感到可惜,命运不济,养在了他爹的手中,这才是不幸中的更不幸。

韩前辈,多谢搭救。

谢安在恭恭敬敬地对着韩遂行了个礼。

韩遂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来救谢安在的人是夕霜,他不过是个帮手。

谢安在的态度一看就明白,夕霜是朋友,而韩遂是前辈。

朋友,那就不必言谢,对待前辈,自然是不同的。

尽管谢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谢安在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现在最可惜的,就是这个人。

我们想办法出去,你们跟紧我。

夕霜和谢安在听命,与韩遂一左一右寸步不离,韩遂向着反方向,更深处的院落走去。

你知道你爹在哪里吗?他应该没有离开谢家,可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夕霜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谢安在说过谢怀宇曾经来见过他,并且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一部分,固然这是因为谢怀宇料定儿子没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有些秘密,憋在心里也不舒服,总是要找个人说出来,才能显得计划的周全和强大,否则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当然是见不到我爹的,他已经脱了实形,化成虚影。

谢安在的话让韩遂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韩遂一转身毫不客气地握住了他的衣襟,把整个人扯到自己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再认认真真的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爹已经脱了实形,化为虚影。

你们见不到他,并不是他已经离开,可能他就在你的身边,你也无从判断。

韩前辈这样吃惊是因为数百年修为的优势荡然无存。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

谢安在并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他太清楚亲爹的实力进展到什么程度,韩遂固然厉害,和那种用邪术堆积起来的修为相比,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我一开始就说韩前辈自己离开的胜算最大,带着夕霜的话,剩下三成,若还是要带着我的话,我只能说,三个人都出不去。

听他说到这里,韩遂不怒反笑道:所以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劝导我们先离开。

三成胜算已经是很好的比例,多半我们还是能出去的。

然后呢,你爹围攻甘家,拔出甘家最后一根地基,最后整片地域,砰然倒塌,只留下他站在废墟之上,这样的离驭圃,你爹当真需要吗?没有必要为了救我牺牲你们俩,两害相衡择其轻,我不能拖累你们。

还是那句话,等一下,若是我发生任何的变化,你们都不要顾及我,先出谢家再说,从长计议。

谢安在始终坚持着留他到最后,不要做出无谓的牺牲。

夕霜察觉到谢安在话语中的问题所在: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吗?你爹要的是你这个驱壳,然后又把你困在这三十步的范围之内,告诉你一旦离开就会被撕裂成碎片,他要一个撕裂成碎片的区壳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修修补补也成不了气候!夕霜一口气把这些话都给说完,说得谢安在一愣一愣的,达到了她的目的:所以你爹,在两者之间是骗你的,或者他要的不是你的驱壳,又或者你走出范围,根本不会死。

可我尝试过,我尝试过要逃出去,逃不出去,原因已经告诉过你了,所以我觉得他没有夸张。

谢安在的目光在三人的脚上转了一圈,这才问道,如果你们觉得我离开这片范围之外,依然能够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你们都停下来了?表示你们心有疑虑,生怕把我带出去,连个全尸,也找不见。

夕霜突然重重地冲着他啐了一口道:说什么胡话。

什么叫全尸都不能留下,你也太小看我和韩遂了。

不就是走出谢家,当真有这么困难。

谢怀宇就算变成了虚影,那也该出头,来给我们一点教训,这么厉害的高手反而成缩头乌龟,不敢见人,这又是什么道理?谢安在听着夕霜一连串噼里啪啦,说得又十分在理,一点让人反驳的机会也没有。

脱了实形变成虚影,听起来高深莫测,实则一来作用不大,二来修行十分困难,你爹要走这一条路,我理解,他最后需要和无凝烟融为一体的,变为虚影以后,融合的过程会相应容易些。

他只是考虑周到,要说背后没有高人指点,连我也不信。

韩遂一口气已经走到了谢家后院的院墙。

这里出不去,出不去的。

谢安在一口咬定,你别看院墙不高,上下左右全部都是结界封印,一旦有人未曾经过家主的同意,想从后墙翻出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在这里。

既然你说到这个地步,那我们就来试一试。

韩遂径直向着院墙走去。

谢安在虽然了解韩遂的实力还是一个箭步,双手撑开,拦在韩遂的面前:韩前辈我没有同你开玩笑,这座院墙是谢家的基业,不是我爹打造的,又想从这里翻出去难上加难,我们不如绕道前院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你说难上加难,可我偏偏要迎难而上。

韩遂的双手直接撑在了院墙墙体上,没有发生谢安在说的那种情况,夕霜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的诧异,仿佛这样的情况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不可能,谢安在皱了皱眉,再次重复道:不可能,韩前辈是怎么做到碰触院墙,毫发无伤的,要知道这堵院墙在谢家可是一个禁忌,只敢远远看一眼谁也不敢轻易地冒犯,而且那些传说都是真的,曾经有无法吃苦耐劳的弟子?想要半路退走,又不敢当面和家主说明,选择了这处看起来不高的院墙,你们可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不管结果是什么,那些人都不是韩遂,这世上韩遂只有一个。

夕霜看着韩遂的背影。

眼中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少女的崇拜之意,毫无掩饰地满溢出来。

谢安在在旁边看的,多少有些心酸,幼时的伙伴本以为可以青梅竹马结伴成长,他甚至想过,娘亲和甘家家主这样要好,以后亲上加亲,成为一段佳话。

后来夕霜母女两人出了事,又被驱逐出了离驭圃,谢安在所有的计划,尽数成了镜中影水中花,不复存在。

再见到夕霜时,两人早就形同陌路,在看到韩遂回应夕霜相同的目光时,他又忍不住为同伴感到欢喜。

韩遂的双手渐渐陷入墙体之中,院墙依然没有反攻他,更没有出现任何谢安在所说的机关。

谢安在反而有些尴尬了,慢慢蹭到夕霜身边,低声说道:我没有撒谎,我也不知道韩前辈是怎么做到抑制了所有的机关和结界的。

它们全部像是被水剿灭的火苗,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没人说你骗我吧,是你多心了。

夕霜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遂,连眼角的余光也吝啬到没有分给谢安在一点,能够舍命来相救的交情,变成这样的距离感,让谢安在内心不安。

要不是他刚才多嘴那一句,夕霜应该不会生气,另一边韩遂的手腕也陷入了墙体之中,夕霜顾不得回答谢安在的问题,直接反问道,这院墙到底有多厚?不会把她一双手臂全部给吃进去吧。

没那么厚,和甘家的护院墙体也没有办法比,只是韩前辈好像在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

随着谢安在的话音落,夕霜见到韩遂用双手的食指分别钩住了两根细索,正在缓缓向外拉动。

甘家的护院墙体再厉害有什么用?全部被你爹夷为平地,甘家弟子死伤大半,留下来的实在不多,唯一的好消息是甘家家主已经苏醒过来,我们竭尽全力重新修补了护院墙。

然后把你救出去。

夕霜在等待着韩遂出手的空隙,把最近发生的谢安在并不知情的过程,尽数说了一遍。

我爹杀了很多甘家弟子吗?谢安在再一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让我以后怎么回到甘家,面对那些死里逃生的甘家弟子,他们又会有怎么样的目光来看我?我是谢怀宇的儿子,这是不变的事实,无论他多么穷凶极恶,我也没有办法,把血亲的关系从身上拉扯下来。

没人要求你这样做,只看你自己的想法,韩遂正在把双手从墙体中抽离,无法回身,更不能正视谢安在。

即便如此,韩遂的气场依然把他压得一动都不敢动,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不像样,身为修炼者还是四大家族的少主,你这里想的还不如一只灵物。

韩遂指了指自己脑袋的位置,又指了指始终停在夕霜脚边的金瑶:你该知道它是一只影兽,影兽在离驭圃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坏事,数不胜数。

可她依然要坚持留在夕霜的身边成为和她签下协议的灵物,哪怕今后看到同类,它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教训,因为它分得清是非曲直。

韩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从阴影中走出来,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谢安在的确没有从面前两人身上感受到一点轻视和不屑一顾,这两人还是以往一般对他有一说一,夕霜更爱反驳他推算出来的那些可能,还真别说夕霜的决断似乎要高明一些。

韩遂已经完全从墙体中把系细扯出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接近墙体的那一段细索被拉到了笔直,似乎墙体的另一边有着非常笨重的生物透过这一堵墙在和韩遂做一场角力赛。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只看天命夕霜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看着细索在双方之间来来回回饿扯动,突然谢安在灵机一动,飞速地跑到了韩遂的身后,要助其一臂之力。

韩遂刚才与对方势均力敌,一旦加上谢安在的加持形式立刻变得有些不同了。

两根细索察觉到变数,化成蛇形,飞快地缠绕在韩遂的双臂上,很快手臂没有空余的位置,又开始往韩遂身上攀爬。

夕霜旁观知道尽管韩遂实力不弱,这样的负担也会承受不起。

她祭起日月花枝镜,镜势大开把面前两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谢安在抽出手来,灵鹤镜镜势化为一道白光,不停削减韩遂身上的细索。

灵鹤镜的镜势速度不慢,在一炷香过后,细索被抽出的速度减慢,韩遂的神情仿佛被凝固了一样。

夕霜要开口问一句韩遂还能支撑多久,刚吐出一个字,发现自家的镜势受到影响,效果削弱,连忙又闭紧了嘴巴。

三人的灵力消耗过大,夕霜衣衫浸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她微微转头去看另外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这两条细索是怎么回事,唯一清楚的是,韩遂在不断地抽离,要是一旦松手,前功尽弃,更可能会反噬在三人身上。

因此,谁也不敢倦怠。

谢安在额头的汗珠滴下来,落在眼眶中,他努力睁一下眼睛,韩遂身上的压力顿时又增加了。

细索非但包裹住他大半个人,蔓延的趋势向上,经过胸口,快要淹没他的肩颈。

夕霜的体力渐渐有些撑不住,双腿萎顿,眼见着要向前扑倒。

金瑶飞扑到她身前,前爪用力扎在地上,借力给她。

夕霜精神一振,不仅仅是身体的平衡,还有纯净的灵气正从金瑶的身上传递过来。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许多,只能拼命吸取。

与此同时,水魄现身,展开翅膀飞到韩遂身前,用尖嘴利爪去扯断包裹住他的细索。

水魄经历几次进阶后,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早已经化为铜嘴钢爪,削断的速度甚至超过了谢安在的镜势。

刚才的局面一下子有所逆转,韩遂的胸前发出夺目的镜辉,仙人过海镜被呼唤而出,耳畔仿佛听到尖利的呼叫声。

细索在三股镜辉合并的攻击下,呈现出融化的状态,一旦滴落在地,又会凝固成形,却是再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成了死物。

夕霜已经没有办法计算,到底过了多久,谢家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结界影响,没有日夜之分,始终是一种雾蒙蒙的状态,随着地上的残渣越来越多,韩遂身上仅剩两条手臂被细索包裹。

时间被停住了,夕霜觉得四周异常安静,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夹杂在了一起,就在双方拉扯出平局后,仙人过海镜腾空而起,带出一股犀利的旋风,吹得头发衣物猎猎作响,好似有可以撕裂任何猎物的力量。

闭上眼睛!随着韩遂一声暴喝,三人全身一松,本命镜尽数归于身体。

所有的细索化为残渣落了一天一地。

夕霜等到恢复了平静,连忙再睁开眼时,发现谢家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

雾蒙蒙的一层仿佛被一只大手彻底撕扯了下来,天空是熔岩一般的赤红,而地面焦黑一片,寸草不生。

她的目光落在韩遂身上,韩遂立刻向着她走过来,第一次,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明显是灵气消耗过大没有办法立刻恢复。

你还好吗?韩遂抬起手,抚了抚夕霜散乱的鬓发。

在他眼中的夕霜何尝不是快要虚脱的糟糕模样。

两人相视一笑,丝毫没有介意,快去看看谢安在怎么样了?夕霜方才看到了谢安在的真实模样,哪里有什么翩翩公子,又哪里来的鸟语花香。

谢安在的双腿一半陷在焦黑的泥土里,整个人形容枯槁,要不是一双眼还炯炯有神,夕霜险些以为他被压榨得只剩下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回事!夕霜勉强向前跑了两步,腿脚发软,差点又一次摔倒,幸好金瑶咬住她的衣裙,水魄拉扯住她的肩膀,才把人给扶正了。

谢安在冲着她眨了眨眼,笑着道:这才是我目前真正的惨状,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了吧。

他低头看着双腿,笑容苦涩,你说小珍已经死了,她是不是也一样痛苦?谢怀宇这个老混蛋!夕霜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善罢甘休。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把他找出来,杀了他,为无辜的人报仇!谢安在看着夕霜因为愤怒,异常明亮的眼睛,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他不现身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可没有骗你。

你刚才出手,是不是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灵气?韩遂正要伸出手来,谢安在的脑袋一歪,避让开了,我借一些给你,把你从这个见鬼的地方挖出来。

前辈的灵力与我的无法相融,我此刻已经承受不住了。

谢安在实话实说道,并非是我拂逆了前辈的好意,我是怕前辈的灵气刚猛,冲击之下,我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夕霜连呸了几声,很快伸出手来给他:韩遂的灵气刚猛,我的总可以吧。

由不得谢安在拒绝,她先用日月花枝镜的镜辉转过方向,从背后笼罩住谢安在。

在柔和的镜辉下,他的模样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脸色也恢复了些。

夕霜一眼看透他的心思:这些都是借的,你好了以后要双倍奉还!谢安在微微闭眼,口中应道:是,是,等我大好了,一定双倍,不!三倍奉还。

水魄和金瑶同样累得不轻,双双依偎在一起调息。

水魄站在金瑶的背上,韩遂侧目,发现两只灵物身上分别缠绕着蓝色和红色的灵气,相互碰撞融合,再归于原位。

这是灵物之间的一种修补之术?夕霜的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她将日月花枝镜一收,抬眼看着谢安在道:我还要留着一点儿以备不时之需的,你能不能出来了?谢安在的双腿明显有所上升,本来没到膝盖的位置,这会儿已经露出了脚踝,只剩下一双脚没有显露。

你的情况又比小珍好些,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会让你的痛苦加剧。

韩遂绕着谢安在一圈,似乎在考虑能不能把他彻底解救出来。

这会儿已经缓和了不少,可是要彻底挣脱很难。

谢安在最清楚身体的状态,他就像是变成了一株植物,脚底生出了根须,让他扎根在这里,要是彻底铲除那些根须,可能会让他直接死在这里。

谢怀宇一直从你身上吸取着什么?韩遂直接问道,他的修为进展这么神速,应该看不上你身上的这些。

他在改变我的体质,渐渐与他同化,那么在他彻底与我转移时,不会产生任何排斥的现象,也能够让他一举成功。

谢安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对我说处计划的时候,那么坦然,那么理所当然,我连反驳的力气也省下了。

在他眼里,我已经不是他的孩子,不过是一个方便拿取的容器。

容器痛不痛苦,他不会在乎的。

要是把你彻底起出,你会不会死?韩遂能够看到谢安在方才放出灵鹤镜时,镜体和过往截然不同,镜势不是纯净的颜色,连镜辉也参杂着淡淡的灰黑之气。

这种同化会很快侵蚀掉谢安在原来的灵力,完完全全地变成和谢怀宇相同的体质。

我也不知道,其实死并不难,活着才难。

谢安在不愿意承认,刚才听到小珍的死讯时,他反而替小珍松了口气。

已经变成不人不鬼的小珍,不如永远的安息,再没有痛苦,也没有利用了。

你想在最后一击时,毁了自己。

可你应该也想过,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能连杀死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了。

你以为谢怀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不会给你机会的。

韩遂用力抓住谢安在半边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把你起出来,你有几成活命的机会?一成,或者半成。

谢安在能够感受到韩遂不顾阻挡,灵力还是猛力地灌输了进来。

这种时候顾不上刚猛的灵气会不会让身体不适,甚至爆裂,他需要力量!夕霜听着两人的对话,始终没有插嘴,只有半成的希望,韩遂会怎么做?金瑶慢慢蹭到夕霜的身边,抬起头来看着她,夕霜明白这是它有重要的话想说:是不是,不想让他们听见?饲主,我有个建议,我可以抽离掉谢公子内心所有的情绪,让他一心突破,但是我的能力有限,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要是韩前辈不能够帮到他,他受到的反噬会更加强烈,强烈到他的身体没有办法承受。

金瑶知道这个建议太大胆,所以只能先单独找夕霜商量。

你的意思是说,抽离掉谢安在其他的杂念,让他全神贯注在此一举!夕霜快步走到侧面,从她站着的角度看到的是谢安在背后的状况,和正面看起来尚可的样子相比,他的背面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无数根须状的东西,缠绕着他的足跟,又开始往上攀爬的势头。

时间实在有限,没有办法考虑太多,他们没有完美的计划了,只能和这些怪物比速度。

谁快一点,谁就有希望活下去。

夕霜把金瑶的建议说给两人听:这是更大的冒险。

也就是更大的成功。

谢安在没有反对,他看着夕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们能够来救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剩下的只看天命。

------------第二百七十九章 形同鸡肋哪里来的什么天命,我要你活下去,活着跟我们一起离开!夕霜大声说完,一扬手,金瑶立刻准备就位,只等着韩遂的认可。

韩遂伸手又握住了谢安在另一边的肩膀,沉声道:胜败在此一举,你也说了,没有什么遗憾,尽力就好。

尽力,尽力,就是把你所剩无几的全部释放出来!谢安在空洞的眼神再次闪烁出了神采与光芒。

夕霜和韩遂携手而来救人,什么也不图。

仅凭夕霜说的朋友两字,谢安在死而无憾。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反而越能出发修灵者最强大的实力。

韩遂与他相碰触的地方,感受到一个谢安在体内喷薄而出的生机,眉毛一挑微微透出点意外之色,原来谢安在体内还藏着这样的力量,他们三人出去有望,看样子结界是封不住了。

对于仅剩一线生机的人来说,这是绝对逆转。

韩遂本来有些后继无力,受到鼓舞,一鼓作气,两人的本命镜同时高悬于空,碰撞中发出灿烂的光芒。

夕霜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眼睛,那光芒照着她根本看不见四周发生了什么变化。

直到她听见韩遂的声音:行了,行了,暂时没事了,你可以睁开眼来看一看。

夕霜连忙放下手,四周的环境没有多大的变化,可眼前出现了一条明显通向外界的道路。

韩遂转过头来问道:你是不是说要去天秀镇?夕霜刚要点头,清瑶毛遂自荐,表示认得路可以回去把谢怀宇的本命镜拿出来。

这是个危险的任务,可金瑶比谁都更适合,金瑶对谢怀宇的怨言早就胜过自己的性命,如果能够为影兽一族报仇,它甚至可以舍弃性命。

夕霜知道,金瑶不但要报仇,也要将功赎罪,希望能够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要是到了这个关口,她还硬下心肠拒绝的话,是会让水魄跟着一起心。

于是,夕霜答应了金瑶的请求:你速去速回,我们不会等待太长时间,拿到东西就出来,千万不要浪费时间。

无论你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要记住,我们在结界之中,这些都是幻象。

可我知道,再厉害的幻象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因为金瑶是影兽,独一无二的。

这一次水魄没有同去,它知道夕霜身边,也需要灵物守护,他们三人刚才消耗了太多的灵力,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偷袭的话,至少它可以竭尽全力为夕霜抵挡一阵。

韩遂没有反对夕霜的决定:你打算给它多少时间?如果快的话,半炷香它就该回来。

夕霜早就有了主意。

所以最多等一炷香,我们不可能再回头去找,如果它身陷陷阱或者遇到麻烦,我们目前的实力,很难救得出来。

金瑶是影兽,哪怕落在谢怀宇手中,也不会立刻被杀死。

谢怀宇的无凝烟太需要影兽加持了,乾坤袋中的母兽,还在你手里,那么金瑶就是唯一的幸存。

夕霜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显得很冷血,可都是事实,如果是水魄被谢怀宇抓住的话,怕是第一时间,就会丧命。

可金瑶不同,金瑶数次被抓被落下,最后,还能完好无缺的回来,都是因为谢怀宇需是一只影兽替自己留后路。

拿了本命镜,我爹要是还不现身,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走火入魔,已经自爆了。

谢安在没好气地自嘲道,他已经脱了实形化为虚影,要是能够检查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当真会眼睁睁看着金瑶取走本命镜吗?离开了本命镜,他哪怕修为得再高,又有什么用?只要我们毁了本命镜……不,你说错了,你爹可能已经修炼出不再需要本命镜加持的修为心法。

韩遂打断了谢安在的话,即便本命镜被我们取走,他是有损失的,损失已经变得非常小,根本不用计算多少。

怎么可能?我爹也是修灵者,他的本命镜是我从小到大的。

看着他身为谢家家主,他以前的修为也不错,至少我娘是这样说的,绝对不在甘家家主之下,他怎么会罔顾用自己的本命镜来做诱饵了。

谢安在用力摇了一下头道,我爹要是真狠心舍得把本命镜给毁了,他拿什么修炼,怎么提高自身的修为?你忘记了小珍的存在吗?小珍体内没有本命镜和镜魄,可她的本事并不在你之下,在某些特殊的环境,甚至超越过你一头。

要知道你是经过谢家正统心法的修炼,可她什么也不会,你爹娘没有正儿八经地教过她,一个野路子,没有修灵者心法,也没有本命镜的小珍,她又是怎么做到的?韩遂把话说得很通透很明白,你爹要是换了一种修炼,发现他就不需要本命镜的价值,镜魄价值对于他来说,如同鸡肋,证明你对于他,最大的用处是可以吸收无凝烟,并且制造出镜中镜外两个相对世界的要领,其他的,我可说不好。

小珍的体制和旁人不同,她是半人半尸生下的,这种本来就少之又少。

我爹是正经的修灵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谢安在的话语愕然而止,他理解了韩遂话中的意思,他爹可能早就换了修炼的手法,走的不是正统大道,否则在短时内修为怎么做到突飞猛进,甚至快要超过韩遂。

要知道韩遂非但根基极好,而且要多数百年的修为磨练,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谢安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正统的心法可以做到逆天的改变。

既然逆天,那么迟早,老天爷还会收回所有,只是要看之间相隔了多少时间?谢怀宇如果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他肯定很想出来阻止我们,但他做不到。

就像一条毒蛇蜕皮,那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一旦蜕皮成功,蛇形膨胀,实力会再次增强,可蜕皮之中的毒蛇,却是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夕霜举了一个更加简单明了的例子,我不信谢怀宇能够沉得住气,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出来,本命镜固然对他来说形同鸡肋,但他也不愿意被我们拿走,这是肯定的。

要不是韩遂胆子大,用手直接上去,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们任何一个人碰触那一面本命镜的,不得不说谢怀宇设的局一个套着一个,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按照夕霜的说法。

谢怀宇的避而不见,突然变得合情合理。

谢安在反复回忆了一下,最后见到父亲时候的场景,计划吐了一小半,仿佛像在赶时间一样匆匆而去,留下他在这个繁复的结界中挣扎不出。

他再也没有见到父亲出现的机会,还以为是自己被抛弃在这里等着自生自灭,原来是有人身不由己,无法前来:那你说,他会躲在哪里?你用了这个躲,说明你认可我的话,每条毒蛇蜕皮的时候都躲在它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谢家,哪个地方最安全也要问你才合适。

夕霜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谢家翻箱倒柜地寻找可以安置自己的僻静角落,身为谢家少主的谢安在没道理,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不用想,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韩遂打断两人的对话,谢怀宇要是能被我们猜出身在何处,就不能够给我们制造出这样强大复杂的麻烦。

我们能够想到的必然是障眼法,只会越来越多的浪费时间,从而给了他更多的机会,我们不能给他任何的机会。

韩遂轻轻推了一下夕霜的肩膀道,你说的一炷香,它果然做到了,金瑶已经回来了。

夕霜猛地转过头,见到金瑶口中含着本命镜,撒开四蹄,向着这里飞奔而来。

它跑起来的样子有些像小鹿,矫健而有力,又轻盈,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金瑶一路跑到夕霜的面前,前腿跪下,示意夕霜伸出双手,然后它松开口,谢怀宇的本命镜落在了夕霜的手中,夕霜第一件事情是翻转过镜身,查看背后的裂缝,发现裂缝再次变成了满月型。

无缘无故的,它怎么又变回来了?难道说是时间吗?夕霜两次想把手指按在裂缝上终究没有下这个决心,韩遂前两次不会出事,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出事。

谢怀宇这个老狐狸绝对不会在一个机关上安放没有变数的步骤。

我们找到了,要救的人和要带走的东西,所以是满月还是月牙,对我们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

韩遂在心里彻底放弃了对肃鸢的寻找,肃鸢要是想脱身,也不算没有把握和胜算,最重要的是韩遂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给这样一个人,东西拿到了,任务完成,我们前往天秀镇。

这一次,道路左右没有出现任何的差池,更没有机关结界封印这一系列阻挡脚步的凶手。

当三人真的走出谢家大院的院门前阵眼时,谢安在还仿佛是不舍地转过头来多看了一眼。

夕霜没有阻拦他,从谢安在的目光中可以看出,谢安在并非是对谢家不舍,他只是再同小珍偷偷地说了几句话。

韩遂足不点地,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谢家的范围,他细数了一下,除了带出谢安在这个大活人,他还拿到了乾坤袋以及乾坤袋中关押着的,发疯的母影兽,另外谢怀宇的本命镜也在他的手中,收获听起来不小。

他隐隐不安的心情,又是从何而来,夕霜这一路始终不出声,忽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除了我们三个出来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跟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韩遂的脸色大变问道。

水魄显形而出挣开翅膀,向着反方向飞出一段,细心侦查,确定没有跟踪之后,再回到了夕霜的肩膀上,没有任何被跟踪的迹象,暂时安全。

------------第二百八十章 繁花相送韩遂很清楚夕霜刚才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句话,眼看着离天秀镇已经咫尺之遥,依然不能放松一丝警惕:你说吧,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你大致能指出此人的方位吗?那种感觉让人不舒服,可我又说不出对方在哪里,只觉得离得很近,近得让我心慌。

夕霜环顾四周,前前后后,只有他们三人在走动,除了风吹过草,连一只小兽都见不到。

她背后火辣辣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夕霜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眼力好,几乎已经能够看到天秀镇的轮廓。

曾经天秀镇的镇口,有迷雾层层笼罩着,自从下了那一场红雨之后,迷雾尽数消散,仿佛刚好露出内里的真容。

夕霜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让人不舒服,可我知道,没有杀气,对方没有杀气,也就是说针对的目标并非是你我,这样跟着,有何意义?或者要把谢安在带走,和我们的目的一样,凡是能够肯定跟随他们的,应该不是谢怀宇。

他们已经选择不回甘家,折返到了天秀镇,谢怀宇跟来的目的是什么?天秀镇如今卧虎藏龙这些人,不能走出去,就不能自由地施展拳脚,要是来一个不识趣的人,没准会被整个镇子的人围殴。

他是知道里面可藏着不少的高手,谢怀宇即便修为再高,双手难敌四拳。

到时候,反而有热闹可看。

韩遂说着说着倒是有些期待了。

夕霜低头认真地想了想,已经不急着赶路了,必须要把所有身边不安定的因素全部摒弃掉,下一步才能决定该怎么做:这个跟踪我们的,应该能看出我们不是回甘家。

所以,他没有离开,是想跟着我们进天秀镇。

天秀镇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结界,你我可以进去,跟踪者难道会被拒之于门外?韩遂念及到上一次夕霜回过天秀镇,遇到了躲在清霜镜铺的苏盏茶。

那时候天秀镇已经形势大变,但并没有出现极端的动摇。

那些人虽然恢复了原有的修为,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日子照样一天一天在过。

这些人不能出天秀镇,否则,多半会招来杀机。

跟着他们要混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既然要跟着混进去,肯定是有不能见人的原因。

夕霜依旧摸不透,让她全身不自在的因素到底藏在哪里?她用力跺了跺脚道:找不到我们就不去天秀镇了。

旁边的谢安在一听着急了:怎么计划又有变!他看见夕霜冲着自己和韩遂分别挤了挤眼睛,动作幅度很小,因为离得近才看得清楚,藏匿在阴影里的跟踪者,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夕霜挥了挥手道:不去了,不去了,随便找个地方,消磨时间,镜魄湖就不错。

我们在镜泊湖边住上一段日子,管外头什么纷争什么凌乱,顾不得这许多了,自己保命才最重要。

韩遂很是配合地接下去道:镜魄湖边,倒是一块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你喜欢那里就去那里,免得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带进天秀镇。

要知道,那里面的人今非昔比,一旦察觉到不对劲,齐心出手,管他是谁,估计,留不到小命出来咯。

说完他双脚调转方向向着镜魄湖的位置而去。

夕霜和水魄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两双眼睛分左右,警惕身边的任何变化,跟踪者如果当真是想要混进天秀镇,听到他们这样一说多半会露出一点破绽,他们要抓住的就是这一点破绽。

和预想的一样,夕霜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的风迎面吹来,她下意识地扭过头要避开,那风割在脸上,就像刀一样。

就在她闭眼的瞬间,听到了两人交手的声音,分明是韩遂在关键的时候,替她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对方是要强迫她前往天秀镇吗?夕霜几次要转回头发现自己做不到,风越吹越大,快要连站住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整个人被吹得摇摇摆摆,要不是水魄用翅膀替她挡下了一部分,她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夕霜无奈地只能求救于水魄:你有没有看见到底是谁?水魄的声音很虚弱,应该是为了帮她挡一下,用去了大半的灵力:那人全身都罩在黑色的袍子里,我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谢怀宇?夕霜一下子否定了跟踪者是谢怀宇的可能,谢环宇早就表明了身份和野心、即便是跟踪前来,也不可能用黑色袍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住,反正脸上已经写着恶人两个字,何必多此一举。

这样鬼鬼祟祟的,多半是怕他们认出来,夕霜勉祭出本命镜,镜辉一旦照射在她身上,那种刺骨的寒冷还有强大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日月花枝镜的镜辉犹如适宜的暖阳,让人精神一振。

夕霜很快发现,这一场较量十分诡异,韩遂没有祭出仙人过海镜,而对方随手挥出的全是置人于死地的芒刺,密密麻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韩遂不知为什么不肯用镜势相助,反而左右躲闪得十分狼狈。

夕霜娇诧一声,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分成两股向着偷袭者展开进攻。

而且这个时候,谢安在又去了哪里?怎么不见前来帮忙,夕霜顾不得这许多,三人消耗的灵力本来就大,谢安在没有恢复过来也实属正常,她要是没有水魄和金遥相助,怕是还不如谢安在的状态。

韩遂有了她的援手,一下子压力大减,直接伸出手,想也没想地将对方脸上的遮挡物一下子撤了下来,露出一张连他也没有想到的面容。

阿茶,怎么会是你?韩遂整个人愣在原地,要不是苏盏茶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那些成千上万的芒刺已经把韩遂刺穿无数的窟窿眼,这个变数连夕霜也觉得很是惊讶,只怪对方藏匿得太好,而且苏盏茶明明冒充她在天秀镇待了一段日子,没道理非要跟着他们才能进入,所以夕霜压根没有想到是这个人。

可一旦苏盏茶露出了真容,夕霜又觉得合情合理,肃鸢本来就和苏盏茶一起离开,既然肃鸢到了谢家,没道理苏盏茶就不来。

苏盏茶去了哪里,这是肃鸢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们的问题,所以多问,也是浪费力气。

这个时候肃鸢失踪,苏盏茶出现,夕霜反而接受了这样的情况。

只是苏盏茶和韩遂素来交好,虽然因为某些矛盾,苏盏茶先一步离开了离驭圃,但至少不会走到韩遂的对立面,甚至对他大开杀戒。

这一点夕霜尤为想不通,难道说苏盏茶是受到了肃鸢的蛊惑,可肃鸢和韩遂又无怨无恨,数百年并无交集,又何必要出手伤他。

韩遂很快清醒过来,手臂左右展开,仙人过海镜从他身后飞速笔直而上,所有的芒刺尽数化为水滴,滴落在地面上,消失无存,再无痕迹。

夕霜看着他露出这一招,有一些目瞪口呆,原来韩遂还藏着这样的实力,看样子她刚才是白担心了一场,就算她没有出手相救,韩遂到最后还是会使出这一招,芒刺压根伤不到他,他应该也是在尝试着试探对方的真实身份,才会隐藏了真实的实力。

苏盏茶多半是吃了一惊,大概连她这个故友也没想到,韩遂隐藏的功夫会这么好,这人深不可测,到底有多少实力?这话连苏盏茶也说不好,她只是旁若无人地冲着韩遂轻轻一笑道:你没有想到是我吧,一点也没想到。

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会偷袭,我更没有想到,你有朝一日会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

苏盏茶,寂望平原第一镜师,素来眼高于顶,看谁也不上心,今天此时此刻会藏头藏尾,跟在我们后面,目的何在!韩遂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让苏盏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这摆明是两人之间有了巨大的嫌隙。

夕霜一直和韩遂在一起,哪怕是暂时离开,也能确定韩遂和苏盏茶中间,并没有重新碰过面。

那么这样剑拔弩张的态度又是从何而来,要知道韩遂对苏盏茶,一向宽容,哪怕苏盏茶与他决裂后,独自离开。

韩遂也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苏盏茶的坏话,这样当面顶撞到苏盏茶毫无颜面,还真是夕霜先前没有想到的,简直比苏盏茶露出隐藏者的真面目,还要让人吃惊。

韩遂难道说发现了其他的不对劲,才会完全改变了态度?夕霜倒是很好奇苏盏茶会怎么应答,苏盏茶一张芙蓉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最终又恢复到半透明的仙气飘飘模样:小韩,你是在气我和肃鸢走得近,所以心有不平,对我才这样的吗?夕霜听了这话,两条手臂生出了鸡皮疙瘩,哪怕苏盏茶顶着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她也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韩遂要是真的在乎到这个地步,当初就不会独自留下来,而是选择和苏盏茶离开。

既然放手,按照韩遂的个性,就绝对不会去吃这样莫名其妙的飞醋,更何况苏盏茶口口声声说和肃鸢,也是旧交,这旧交与旧交之间差别可就大了。

夕霜突然为韩遂有些不值,苏盏茶心里到底把韩遂放在什么位置,又把他当成了什么?于是夕霜踏前一步,没好气地哼哼道:苏前辈,这会说的,可就不在理上了。

苏前辈和肃鸢一起离开,是当初我亲眼所见,我早就转告了韩遂。

他只想祝福苏前辈一路繁花相送,没有荆棘坎坷。

要说,不能见到苏前辈和肃鸢一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里几时轮到你说话了?苏盏茶好像刚刚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夕霜,一副根本没有把人看在眼里的样子,肃鸢是什么人,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吗?------------第二百八十一章 第四个声音夕霜突然笑了,用手拍了拍脑门,假装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苏前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

肃鸢,应该算是我亲爹吧。

对我娘始乱终弃,对我这个亲女不管不顾,品行如何,见仁见智。

苏前辈可千万不要被这样的男人蒙蔽了眼睛。

苏盏茶的脸都黑了,嘴唇哆嗦了几下要反驳,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理由反驳夕霜的话,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

这一下连韩遂也笑了,苏盏茶素来是没有敌手的样子,身边男修灵者对她纷纷示好,女修灵者自愧不如,在她面前抬不起。

,只有夕霜从一开始就罔顾了苏盏茶所有的优势,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自信心,每次和苏盏茶拌嘴从没有落于下风。

在韩遂心里,苏盏茶自然是有些不同的,毕竟还是那句话,数百年来,有交情的只剩他们俩人,连尉迟酒唯一的女儿,也已经不在了。

每次想到过往,总要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陪着说说话,然而肃鸢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发现彼此不再是唯一的选择,哪怕他以前对苏盏茶,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同,突然也放下了。

他侧过头来,看着夕霜亮晶晶的眼睛,是时候该放下了,他身边不是还有这个人,哪怕没有参与过他的过去,却可以和他一起携手,走向未来。

韩遂在这样紧迫的环境之下,心情居然不错:阿茶,没必要和我们浪费时间,你要是想去天秀镇,我们带你一起去。

你要是阻止我们去镜泊湖,可以把原因告诉我们,合情合理之下,我们都可以参考的。

这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他分明就是有些疏远了,夕霜哪里会听不出来,嘴角一抹藏不住的笑意,韩遂呀韩遂,你这可算是真的开了窍了,知道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你也知道,应该把苏盏茶放在哪一个位置上了。

苏盏茶的脸色一沉道:难道我不能去天秀镇,还需要你们帮我。

别忘了,上一次,这个丫头是在哪里遇见我的?天秀镇,不过是龙鱼混杂的地方,算不得什么。

我随时可以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既然算不得什么,你要去干嘛呢?苏前辈可是步步生莲的仙女,不适合去那些市井气味那么重的地方。

我实在想不到,除了清霜镜铺里的那一些有限的小资源,还有什么能够吸引到苏前辈的呢?夕霜是没打算放过苏盏茶的每一句话,既然你要装我就把你装的那一层伪装尽数给你扒下来,看你还怎么装!苏盏茶很意外的,没有和夕霜生气,她心平气和地双手负在背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夕霜。

不知为什么她低下头来笑了,笑容如花如云,美不胜收,就连正对面的夕霜也看得目不转睛,美人终究是美人,哪怕心里对她不生欢喜,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她这样,韩遂反而有些不淡定,苏盏茶会不会是心存嫌隙,要找个机会对夕霜下手,要让夕霜长长教训。

这样一来,韩遂可有些不舍得了,夕霜哪怕得了日月花枝镜,在苏盏茶面前是讨不到好,两人要是真动起手来,夕霜肯定是要吃亏。

他这会儿把夕霜完完全全地放在了心里第一位,肯定不舍得她吃半点亏。

所以,一个错步,站在夕霜面前,他人高马大,把夕霜完全藏到了自己身后,选择和苏盏茶面对面。

苏盏茶始终垂着眼,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看起来心情并不算坏:小韩,你这么护着她,是为什么?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夕霜在韩遂身后哪里藏得住?藏得住人也藏不住心,苏盏茶这句话可别有用意,韩遂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说错了什么可就爬不上来了。

她连忙要替韩遂回答,没了得韩遂这一次反应,比她还快了一点:我自然知道她在我心里是什么,非常重要,最重要的。

所以,我会留下来,因为我要陪着她,哪怕前面的路不好走,两个人一起,总是要容易些。

夕霜刚才还挣扎的心,一下子落回原位,暖甜暖甜的。

她听到身边有声音,侧过头去看发现是摔在地上的谢安在不知道几时恢复,爬起身来,应该是听到了韩遂的话,脸上有点复杂的表情。

终究,他还是给了夕霜,一个无比赞许的笑容。

夕霜心里那颗种子落下来,生了根发了芽,这会儿开出花来,只因为韩遂这一句毫无掩饰的话,她真算是心花怒放。

突然她觉得这时候苏盏茶的出现,一点儿也不讨人厌。

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的确需要一点外力来推一推。

如果没有苏盏茶,韩遂这些话,她几时才能听得见,几时才能得到回应。

谢安在的动作很快,他一旦恢复过来,十分警惕地和夕霜与韩遂站在同一战线上,对面是谁并不重要,他知道自己的队友是谁就好。

因为离地近了,他对夕霜不断往上扬的嘴角看得更加清楚,忍不住悄声道:人还在呢,你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忍一忍。

忍什么忍,夕霜嘴巴动来动没出声,话全在那儿了,心里开心不行,为什么要忍?这才是真正战斗的动力,别说是一个苏盏茶,这会儿就算谢怀宇带着影兽杀过来,她照样能够面不改色地杀回去,心中被填得满满的,什么恐惧什么慌乱自然就闯不进来,因为实在没有地方挪给这些负面的情绪。

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去天秀镇,那么,我与你们一路。

苏盏茶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要在韩遂面前失落的样子,昂首挺胸,下巴微扬,恢复成一副骄傲的样子:你们管你们走,我自然会跟上。

夕霜和谢安在交换了一个眼神,谢安在是在问她的意见,要不要带着苏盏茶一起?夕霜大概一想,这人虽然和自己不是一路,可也没什么恶意,否则她的日月花枝镜又是从哪里来的。

只想一想这一点,苏盏茶对于她的帮助可以算是极大,既然要同路前往天秀镇,不管苏盏茶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非要挤在一起,她可以欣然接受。

反正天秀镇那么大的地方,三个人或者四个人的出现,压根没什么区别,只要这人不再冒充她的样子混在清霜镜铺就好。

夕霜对于苏盏茶最大的反感还是在于这一点,虽然已经给了补偿,炼制出日月花枝镜,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你怎么看?韩遂果然是征求了夕霜的意见,如果可以,我们带她一起。

夕霜算是彻底明白了,苏盏茶肯定有说不出来的难处,一个人无法到天秀镇去。

否则,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赖在他们的小队伍中,赶都赶不走的样子。

既然这样,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地答道:苏前辈以前也援手帮过我们,我们竟然遇上了,就帮帮她,把人带到天秀镇去。

接下来谁也没有过问苏盏茶半句关于她为什么又要前往天秀镇的原因,反正和肃鸢的情况差不多,苏盏茶的这张嘴,也是密不透风。

这些人活了几百年,早就活成了人精的模样。

夕霜是没有信心,从她那里挖掘出什么秘密,而韩遂更不会做这样的事。

夕霜只确定了一点:天秀镇没有得罪你的人吧?那地方,什么人都有,总不会有人和你结下梁子,深仇大怨的。

苏盏茶倒是愿意给她解惑,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在清霜镜铺的时候没有出过门,所以也不知道,那里还有什么?怎么会和人结下什么仇什么怨的?这样就好,我就放心了。

夕霜跟在韩遂身边,这一路没有再使用遁形之法,在谢家灵力消耗过大,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继续折损,留下来的小部分是以防不测。

韩遂走在最前面,夕霜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水魄落在她的肩膀上,悄然无声道:饲主,你心情怎么越来越好了?大敌当前,一鼓作气,心情不能太坏。

夕霜故意扯开话题道,你可给我蹲好了,仔细看着后面那位前辈,千万不要出岔子。

说到这里,夕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下去,固然刚才的欢喜是真的,可也有一部分是特意做给苏盏茶看的。

让对方觉得自己心生欢喜,警惕心大幅度降低。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手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水魄蹲在她肩膀上,左顾右盼,什么都瞒不过它那双眼睛。

可这一路苏盏茶安安静静,本本分分,没有出一点岔子。

水魄倒是监督得有些乏力,脑袋往夕霜的鬓角上一靠:饲主,她还真的就是结伴同行,没其他的意思,她连韩遂的背影也没有多看一眼。

夕霜分开五指,在水魄的羽毛上,轻轻抓了几下:她既然没有看韩遂,那么她在看什么?她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说不好。

这人藏得太深,而且镜师天生心思缜密,我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没准金瑶能比我厉害些。

水魄直接推荐了盟友,金瑶可是影兽,洞察修灵者的内心才是它的长项。

可是饲主不喜欢我这样做,所以我已经决定抛弃这个长项了。

金瑶依然选择在夕霜的脚边显形,它冒出头的时候,水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苏盏茶分明是向着金瑶的位置多看了两眼。

对一路上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的苏盏茶来说,这多看的一眼已经算是难得。

我的确不喜欢你随便洞察我们的心态,但是,必要的时候用也是可以,并没有完全杜绝你的长项。

夕霜脑中同时融合了水魄和金瑶的声音,分得非常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第四个声音出现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正面对峙不许去天秀镇,全都回来。

夕霜一紧张,发现水魄和金瑶同时哆嗦了一下,彻底回到了她的体内,这个声音她认得,这个声音属于肃鸢。

虽然从头到尾夕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韩遂还是发现了异样。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夕霜,看着她眼中微微的波动,沉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肃鸢,肃鸢可以通过传音与我说话,可我不知道他明确的位置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夕霜被肃鸢直接入侵大脑的那种感觉非常不好,哪怕对方是她的亲爹,哪怕知道对方应该没有害她的心,可就像自己家里的庭院突然被人推开门,不打招呼的进来,哪怕是个熟人,也会觉得有些突兀。

果然,韩遂发现了不对劲: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他让我不要去天秀镇,赶紧回头。

夕霜眼底划过一丝茫然,他说的回去难道是让我们回甘家去,其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的?苏盏茶一心要去天秀镇,而他又出声阻止,我们到底该往哪里走?天秀镇果然有古怪。

韩遂从夕霜身边走过,径直走向苏盏茶,停在她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阿茶,你的确是肯定要跟随我们前往天秀镇吗?你去天秀镇,是为了什么?我有东西落在那儿,所以要过去看看,把东西要回来。

苏盏茶想都没想,直接说出了答案,状态看起来十分干脆利落。

可越是这样,韩遂才发现越不对劲,要是换做他印象中的苏盏茶被问了这样的问题,多半会不耐烦地回一句嘴道:我要去做什么,还由不得你来问。

可眼前的苏盏茶非但没有如此,还把真实地把答案告诉了他。

如果这个答案当真,没错的话,韩遂更加觉得苏盏茶没把他放在眼里,以为这样蹩脚的借口也可以让其蒙混过关。

是什么给了苏盏茶这样的随意撒谎的信心?多半是因为他以前不分青红皂白,只觉得苏盏茶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苏盏茶要做的事情,他必定尽力去完成,而最终留下了什么,留下的都是这些记忆的残渣,不要也罢。

苏盏茶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韩遂深不见底的目光,她本来信心满满,随便在韩遂面前说句话韩遂也会当真。

她突然意识到韩遂,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特别是紧挨在他身边的夕霜,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她明明还记得第一次在甘家见到夕霜的模样,小丫头说长大就长大了,而且对她很有些威胁。

夕霜暂时分不出精力来对付苏盏茶,她还在等待着肃鸢接下来要说的话,等了半天,肃鸢好像已经走远了,又好像没有再要与他她继续沟通的意思,似乎把关键的提醒送到,立刻就走。

信不信,是你的事,与他毫无关系,这倒是很符合肃鸢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肃鸢应该知道苏盏茶就在这里,他为什么不把人带走了?两人明明携手而去,难道这么快已经分道扬镳了吗?夕霜轻咳了一声,韩遂立刻把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她扬起头来看着韩遂道:就那样一句,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你确定,是他的声音吗?韩遂明显要谨慎得多,他这一招,还是相当厉害的。

也正因为,他是镜师与你体质相同,又有血亲关系才能做到这一点,否则随随便便能够入侵别人的脑袋,那么要杀死对方也变得易如反掌。

夕霜疑惑地眯了眯眼,如果眼前的苏盏茶是有人假冒的。

韩遂的反应很快打破了她的疑虑,一来韩遂对苏盏茶这些年来的了解程度,假冒的要瞒过他的眼睛实在太难,而且苏盏茶刚才与韩遂动手的时候实力可见一斑,绝非等闲之辈能够冒充的过来。

苏盏茶明显有些发急了:你们不是说好了和我一起去天秀镇的吗?怎么突然又停下来了,这来来回回要浪费多少时间!你是在赶时间吗?夕霜追问道,你急着去天秀镇,还非要和我们一起。

你知道,如果你不说出原因,我们心里会怎么想。

想得越多,办事效率也慢,就由不得你说,为什么磨叽到这会儿,还没有到达天秀镇。

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因为我有东西落在了天秀镇,必须要拿回来,如果你们不愿意同行,我一个人也可以去。

苏盏茶说到这里,大步向前走。

夕霜刚要追过去,肩膀被韩遂按住,她连忙转过头去见韩遂的嘴巴轻轻动了几下,分辨出他说的是,随她去,走不远的,夕霜收回了自己的脚。

韩遂没有猜错,苏盏茶甚至没有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就停下了脚步。

尽管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夕霜还是能感觉到她怒气冲天的心情,他们的临时变卦,让苏盏茶接下来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当然,夕霜依然有自己的困惑:为什么我们选择听肃鸢的,还不去帮助苏盏茶?虽然肃鸢是我亲爹,可苏盏茶和我们的交集明显要更多,我对她反而有种另外的信任,相信她没有恶意。

你能这样想,真是很好。

韩遂就这样隔着距离,看向苏盏茶的背影。

谢安在等了又等,见他们两边都没有要立刻出发的意思,他反而发急,扯了一下夕霜的衣袖问道:韩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答应了,要去天秀镇的,这会儿呢,要去镜泊湖了?我刚才听到肃鸢的声音,他让我们不要去天秀镇。

夕霜实情告诉他,我觉得他没有要和我们开玩笑的意思,而且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消失了。

所以我相信这是特意提点我们,让我们远离危险,而这个苏盏茶口口声声让我们送她到天秀镇去取落下的东西,两人明明是一伙,一人一个说辞,你说,让我们听哪一方的才好?谢安在的嘴巴动了动,也是没辙,两边两个人,到底该相信谁才好!或者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你去天秀镇,而我留下来。

夕霜的这个建议被韩遂直接否定了,肃鸢的人在哪里尚且说不好,在韩遂看来至少天秀镇没有多大的危险,而且近在咫尺。

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夕霜,一旦夕霜落了单,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又不走开,只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去了天秀镇,拿到东西很快就能回来,而且谢安在可以留下来陪我。

夕霜虽然对肃鸢的好感早就大打折扣,下意识认为此人不会平白无故地阻止自己的行动,而且听他刚才那句话的口气,十分严峻,好像他们一行人前脚进了天秀镇,后脚就会出麻烦,她愿意尝试一下。

肃鸢让你回甘家,并非留在这里,甘家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肃鸢和苏盏茶明明一起离开,现在意见相左,而两个人又绝对不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遂的手扬起,仙人过海镜悬在半空,镜辉落下,照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把三人全部包裹在里面,以不变应万变,我们可以等待。

夕霜抬头看了看,仙人过海镜的镜辉落在身上,倒是十分受用:你的意思是,我们等一等肃鸢下一步会怎么做?要是我们不动,没准他还能再多说几句话。

至于前面的那一位,夕霜发现经过一番对话后,苏盏茶纹丝不动,显然也在等着他们,天秀镇最多不过百来步的距离,苏盏茶虽然掩饰得极好,可多少能看出,她在害怕,有什么会让苏盏茶感觉到害怕?小韩,你跟我去天秀镇,哪怕是你一个人也好,我取了东西就回来,绝对不会耽搁的。

苏盏茶明显是放低了身段,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我不会伤害你们,你们应该很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你依然不肯说真话吗?韩遂当然很清楚时间紧迫,在谢家已经浪费了太多,这个时候,必须要抓紧起来才行。

可走错一步就是全盘皆输,绝对不能凭一时意气行事。

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真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只是到天秀镇去拿落下的东西,你们就这样不相信我!苏盏茶绝美的脸庞,分明有些狰狞之色,那你们相信谁?你们在等什么!我们在等肃鸢,肃鸢让我们不要去天秀镇,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夕霜没有藏掖,,看起来是没有必要了,肃鸢始终没有接下来的提示,而苏盏茶就在眼前,显然要好应付的多。

你说什么?肃鸢让你们在这里等,不要去天秀镇,他在哪里!肃鸢人在哪里!苏盏茶气到脸色发白,突然猛地冲过来,要和夕霜正面对峙的样子,却被仙人过海镜的镜辉拦在了外面,她几乎不相信地抬头看了看,再看了看面前的韩遂,你也在提防我,你也不相信我!那你告诉我们,肃鸢在哪里?韩遂并没有撤开这一道阻碍,异常平静地看着苏盏茶脸上各种神情的变化,你们既然也是旧交,交情还不错,那么,你应该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哪里。

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一点。

苏盏茶咬了咬嘴唇,把目光落在了夕霜的脸上,小韩,你不相信我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对我的不善意,所以,你也抹杀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我要是想害人,根本不用浪费这么多的力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也不用我白白浪费口舌之力,到时候,你就该清楚谁是真谁是假!苏盏茶的皎月宝鉴镜镜辉打开,果然是要对夕霜下手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堕落云端夕霜脑中有一根弦被拨动了,她骤然发现,应该能够捕捉到什么。

然而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用力地想要在苏盏茶脸上找到答案,发现是徒劳的。

那个念头就这样过去了,不对劲的细节,依然无法浮出水面。

我知道肃鸢在哪里。

苏盏茶终于开了口,他说要去查找一个结界的秘密,那个秘密在离驭圃的谢家。

可他去了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这丫头说能听到肃鸢说话的声音,你就相信了她的话。

万一她是骗你的,她在撒谎呢!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吗!面对苏盏茶的质疑,韩遂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在进入谢家之后,他们和肃鸢的那一些交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肃鸢和他们踏入的不是同一个空间,结界把谢家的时间空间完全打乱了,要不是发现了月牙和满月的区别,他们也许还被困在原地走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肃鸢如果已经脱身出来,肯定会来找你,他既然不现身,必然有他的难处。

而夕霜听到的声音不属于肃鸢,是她想象出来的。

韩遂自然是明白了苏盏茶说这些话的用意,甚至你会说夕霜在骗人,她压根没有听到肃鸢说的那些话,反正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盏茶没有反驳韩遂的话,轻轻一笑,表示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她眉目之间分明多了一丝得意,似乎料定韩遂对夕霜的话,终究是起了疑心。

可惜她想错了,韩遂怀疑的人从来不会是夕霜。

夕霜不会骗他,就像他不会骗夕霜,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对等的,你给予对方什么,才能得到对方的什么回报。

当然,苏盏茶应该也没有撒谎,肃鸢一去不回,她才会出来寻找:你所说落在天秀镇的东西,是可以帮助肃鸢的吗?拿到了就行,他的本事这么大,不会出事的,对方最多困他一时。

很快,他就回来了。

苏盏茶避重就轻的,没有一点要替肃鸢担心的样子,要是小丫头没有骗人。

那么我倒奇怪了,肃鸢为什么迟迟不肯现身?要是彻底地失去踪迹也就罢了,他偏偏还跑出来,说什么不要去天秀镇。

天秀镇怎么了?一个小小的地方,还是这丫头生活了十多年的旧地,怕是从镇口到镇尾,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哪里又会生出什么危险?越是听起来安全的地方,越是会产生变数,韩遂早就从离驭圃这一连串的动荡中看出了规律。

天秀镇和离驭圃离得这么近,谢怀宇要是当真想做些什么,就不会放过这一片安居乐业的地方。

只可惜里面的人,不知是否能够应对这样的场面。

夕霜在旁边默默不吱声,其实一连串的事件最初就是从天秀镇开始的。

花三姐一家死得精光,到现在还存在着好多疑点。

包括天秀镇那一场红雨,到底是怎么落下来的?反正夕霜不相信这事是天上自然落雨,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可言。

尉迟酒这样和韩遂同一时期的高手都会隐匿在天秀镇的话,那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可真说不好。

我直说了吧,我落下的东西在清霜镜。

虽然我能直接闯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可那两个小家伙,自从上次看到我的真面目后,对我是咬牙切齿,我并非要动手伤人,所以由你们出面,轻而易举,顺手之劳。

好过啊,他们见了我扑上来说要讨债。

到时候,我动手又不是,不动手又不是,岂非两难。

苏盏茶知道对面两人软硬不吃,再瞒下去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韩遂在她面前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实则内里的性子倔强。

韩遂是这样,那小丫头居然也是这样,这样的激将法,还能稳稳地不着急。

苏盏茶一双妙目,忽然转移到了谢安在的身上,冲着这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两人走在一起合情合理,怎么还多出来一个?如此不识情趣,要是换成是她,早就把这人给赶走了。

苏盏茶突然有了一些兴致,主动询问谢安在道:你是谢家的少主,谢家出了这么多事,你可别说,你一无所知,骗谁呢?不骗谁,该信的信,不该信的我也不勉强。

谢安在始终和夕霜一条心,对苏盏茶的人品,就没有抱着什么好感。

哪怕长得再绝色的面容,心里不够通透,和夕霜一比,就差了很远。

谢安在的想法,很快被苏盏茶察觉到,她正准备要从谢安在心里挖出更多的秘密,忽然被一股柔软而透明的屏障就拦在了外面,她的神识分作几股再次尝试,那屏障看起来软绵绵,没有着力点,却是异常坚韧,她的神识左右夹击,怎么也闯不进去,这又是怎么回事!苏盏茶收回了神识,看到金瑶老老实实地匍匐在夕霜脚边,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不看不听的模样。

可金瑶怎么说也是影兽,影兽善于洞察修灵者的内心,同样也有保护内心,不被其他别有用意的人窥视的能力,刚才那道屏障,正是从金瑶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也敢来添乱。

苏盏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夕霜动手,否则相当于直接向韩遂挑战。

她的本事再大,要打过韩遂,那是千辛万苦做不到的,转头要教训一只小小的灵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知道夕霜一眼看破她的企图,早一步把金瑶抱住,收了起来。

要知道,苏盏茶的皎月宝鉴镜已经祭出,却失去了对面的目标,她脸上掩饰不住尴尬的之色,偏偏夕霜还要盯着她问道:苏前辈,这会儿又没有敌人,又没有突发情况,你祭出本命镜,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苏前辈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动静,要及时告诉我们才对。

夕霜这样一说,韩遂也误以为是苏盏茶格外敏感,察觉到了有敌人靠近。

这一下,苏盏茶的神情更加尴尬无比,她总不能直接告诉韩遂,祭出皎月宝鉴镜的镜势想给夕霜的灵物一点教训。

苏盏茶有些恍惚,方才韩遂说的那一番话,堂堂寂望平原的第一镜势加第一美人的头衔,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任由自己从高高云端一直坠落到泥潭周围,哪怕没有陷入其中,一双鞋难免是脏了个底朝天。

既然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们陪你走一趟,天秀镇就在那儿,就算有什么危险,我们三四人也应付的过来。

韩遂向着夕霜和谢安在招招手,示意他们快些跟上,既然夕霜听到的了属于素颜的声音,没有下一步的提点,不如先帮着苏盏茶把正事给办好。

夕霜没有闹脾气的意思,听到清霜镜铺四个字以后,格外想念自己的铺子,也想念小圆和朱雀。

不知他们俩人在店铺之中,过得如何?上次见面又分开,只是短短的时间相处,连话没说完的意犹未尽,今天一定要让朱雀再好好说些给她听才是。

夕霜越走越快,双脚已经到了天秀镇的镇口,他还是警惕地停下双脚,等待着后面的人及时跟上。

苏盏茶一双眼从夕霜的脑门一直扫到脚边,忽然笑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会害怕,你以为会发生什么变故吗?夕霜没有搭理苏盏茶挑衅的话,她想的是天秀镇镇口的天然屏障,离得远一些,在小树林附近能够看到迷雾始终笼罩着天秀镇的进出两头。

红雨过后,这些被迷雾彻底冲刷干干净净,从此不再出现。

怎么这会儿再要说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苏盏茶眼见夕霜再次停下脚步,有些恨得咬牙切齿,这丫头的警觉性未免太高了些,高又有什么用呢?有些幻象不是修灵者的眼睛能够看出来的,包括韩遂在内。

苏盏茶主动要求走在前面:我知道你们还不放心,有危险我来挡着,这样你们总没话可说了吧。

韩遂丝毫不介意苏盏茶话语中的揶揄,要知道,保全身边人的安危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守护的心情,苏盏茶这辈子恐怕也无法理解。

苏盏茶已经过了镇口,沿着一长串的青石板路,向前熟门熟路地走。

清霜镜铺是在镇尾靠前一点儿的位置,需要走一段儿才能看见。

夕霜跟着进了镇口,随后是谢安在,最后才轮到韩遂。

在韩遂的眼里,前面三人的背影,看起来各有用意,只是他没有想到苏盏茶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难道说时间赶不上了吗?忽然,韩遂看到金瑶的身影,在夕霜的脚边晃了晃,随即消失,很快再次出现,这样反反复复的。

灵物喜欢寄居在饲主的体内,特别是像影兽,这样需要大量灵力来辅助成长的灵物,可金瑶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就有些诡异,难道说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它吗!夕霜察觉到背后韩遂的目光,连忙转过头来,韩遂的手指往下指了指,夕霜低头看见金瑶,她连忙弯身揉揉它的耳朵道:你不是需要点时间调整,怎么突然又现身出来,要是觉得累就躲躲好。

金瑶没有回答夕霜的话,一扭头,冲着旁边的苏盏茶裂开两排牙齿,发出了一通吼叫。

与此同时,水魄现身展开翅膀,凌空而起,一双利爪毫不客气地对着苏盏茶抓了下去,眼见着就要把对方的脸皮给抓破了。

苏盏茶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皎月宝鉴镜的镜辉化成牢不可破的保护罩,两只灵物根本动不了她一根头发丝。

她站在内里,看着夕霜面若冰霜,冷声道:快些把这些收回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她连夕霜也敢杀,要不是看在韩遂的面子上,早就把两只袭击的灵物绞杀。

------------第二百八十四章 藏身之处夕霜明白水魄和金瑶加起来也绝对不是苏盏茶的对手,连忙招呼它们回来。

两只灵物偷袭并非是受了她的指使,反而更像是进入天秀镇以后触发了什么,让它们暴躁起来。

水魄很快飞回到夕霜的身后,它并没有收拢翅膀,而是折转过来遮住了夕霜的眼睛,等它把翅膀再打开。

夕霜目瞪口呆在原地,看着眼前一片血色和狼藉,这是哪里?这难道是他印象中的天秀镇吗!不可能,这里有着卧虎藏龙这么多高手,哪怕是谢怀宇亲自过来,也做不到把这里杀得遍体尸体。

夕霜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和韩遂打招呼,飞奔而出,而韩遂必须要担当着看守住苏盏茶查的任务,只能给谢安在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夕霜。

千万不要让她落单,更不要让她出事,前面这么多坎坎坷坷都走了过来,难道还要在自家门口,沟里翻船不成。

韩遂不用多问,也知道夕霜肯定是担心轻清霜镜铺,还有那两个孩子着急去一探究竟,他眼角扫过苏盏茶发现她应该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场景,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不躲不藏,反而抬起头来迎向他的目光,笑得花枝乱颤道:小韩,你后悔了吗?后悔一时心软,听了我的话。

天秀镇变成这样,和你没有关系,你最多是先一步获知,更不用这样的话来激将我,你口口声声说有东西落在这里,要过来拿走,我相信,你会找到它的。

韩遂感觉没有再监视苏盏茶的必要,特别是看到她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后。

他决定跟随夕霜,保护夕霜,才是最重要的。

韩遂扔下苏盏茶急急忙忙地走了。

谢安在快步走到苏盏茶的面前,等对方反应过来,谢安在低声道:作为一个前辈,你这样的手段,真是替自己抹黑。

苏盏茶待要反驳的时候,面前一个人都没有,她这是被彻底给无视了。

夕霜跑得飞快,无形中带动了遁形的身法,清霜镜铺就在眼前,她一步跨出去,发现自己踩中的是当日韩遂留在店铺外的阵法,不知是什么触动了阵法,无数血色的藤蔓从地底下伸出来,有两条已经顺着她的小腿一路攀爬。

夕霜挣扎着要抽出手与之对抗,藤蔓爬动的速度实在太快,瞬间已经过了她的腰。

幸好紧追而来的韩遂,一声令下,将阵法彻底收敛,血色藤蔓还有些不甘心蛰伏的样子,韩遂索性镜势化火烧了个精光。

夕霜很快反应过来:它为什么攻击我?我在自己的铺子,难道还有有威胁吗?阵法的应对是最简单的,当初我用它来保护店铺,阻止任何有杀气有戾气的人畜靠近。

你刚才心太急,杀气外露,让它察觉到了,才会主动攻击你。

韩遂主动握住夕霜的手腕,带着她往清霜镜铺铺门口走去,先不要纠结这些,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一路过来,没见着一个活人,但是这个铺子,多少有些不一样。

仅凭还能够启动的阵法,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困住夕霜,韩遂突然又有了信心。

夕霜甩开他的手,已经跑进了铺子里,大声地喊道:朱雀,朱雀你在吗!小圆呢?小圆在不在!空荡荡的铺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夕霜边走边翻箱倒柜,没有被袭击的样子,没有血迹,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痕迹,对于一颗心焦急如焚的她来说,什么也没有,应该算是好消息。

夕霜知道铺子里能够藏身的地方总共只有三处,前两处已经翻找了遍,等她站在炼制本命镜的炉门前,韩遂跟着过来,看一眼说道:这个炉子可不大,里面能藏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夕霜深吸一口气道。

韩遂想到了当初收放水魄那颗蛋的时候,蛋型可大可小,身在炉火中时,谁也不知道它会孵化出什么。

他送了夕霜进去,夕霜整个人站着还不及蛋壳的一小半,这样一想,这铺子里的东西分明另有玄机。

果然夕霜对着紧闭的炉门念了一道咒,炉门自行打开,神奇的是里面居然还有炉火,这一次连韩遂也看不懂,炼制本命镜的炉火,有多高温,他很清楚。

修炼者的肉身,放置在其中,只要短短瞬间就能化为青烟,这里面又怎么藏人?天秀镇,在没有发生变化之前,也充满着变数,这是我娘亲以前和我说的。

打造清霜镜铺的时候,我给自己留了一道后手,也是一条不错的退路,你别看炉火烧得正旺,里面实则有一道隔板,隔板内外,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

夕霜边说边把炉火熄灭,随后不顾烫手,将自己的手伸进了熄灭的炉火之中不知按到了什么机关。

等她抽回手时,已经烫了几个显眼的水泡,韩遂不动声色地握过她那只手,冲着水泡的位置轻轻吹了口气。

夕霜本来疼得强行忍住,不愿意韩遂为她担心,这一口气吹过来,暖暖心情,伤口不见。

夕霜升为镜师,并不愿意把灵力消耗在这样的地方,可韩遂比她想得还要周到。

这种温柔,真是令人无法抗拒。

夕霜不舍得把手抽回来,放开手与韩遂十指交缠,两个人相视一笑,对彼此的心意。

很是了解。

机关的声响彻底停止后,夕霜几乎把脸贴到了门上,冲着里面喊:朱雀,朱雀,你在不在?沉默,还是沉默,就在夕霜准备放声再高喊一下的时候,里面传出虚弱的回应:阿霜我们在,我们在里面,小圆受了重伤,你救救他。

韩遂祭出仙人过海镜,镜辉把夕霜的手臂精准无比地包裹住,夕霜看着那一层银光烁烁的保护。

她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用镜辉,可以免除皮外伤痛。

幸好韩遂反应快还来得及,否则她稍后把整条手臂塞进炉火中,肯定痛苦难当,还必须要接下来,把正事解决,半分不能耽搁。

夕霜的手臂再次伸进炉门之中,不知又摸到了什么,随后往外抽离。

先出来的是朱雀,然后,是人事不省的小圆。

韩遂帮忙把小圆转移过来放置在了店铺的小榻之上,小圆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全身血迹斑斑,气息微弱。

夕霜只能用日月花枝镜的镜魄来温养着他的身体,不让伤情继续严重下去。

她突然听到店铺外传来谢安在的声音:你们在里面还好吗?我在外面替你们守着门,以防不测。

我们还好,已经找到人了,我替他治疗一下,就马上离开此地。

夕霜知道危险还在,从来没有离开过,甚至伤害了天秀镇大半人性命的凶手,就在附近,她强迫自己集中意识替小圆最基础的治疗,然后她一双手抖得厉害几次,几次都偏移开来,无法照顾好小圆的伤处。

夕霜一低头看着小圆痛苦,扭曲的表情,真想抓住朱雀问一问是谁下的毒手,到底是谁?对天秀镇这些无辜的人,像这样的毒手,可她必须做到心无旁骛。

小圆奄奄一息,应该是强行撑着一口气在等待着援兵,等待着她回来救他,这种信念苦苦支撑着,否则按着小圆身上的伤怕是根本等不到相遇的时候。

夕霜重重地咬了自己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铁锈味儿,分明是咬碎了伤口来让她能够保持清醒的姿态。

救人,还是查找凶手,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没有什么,比挽救一个无辜者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韩遂的手一扬,仙人过海镜的镜片翻转过来,形成巨大的保护罩。

把他们三个全照在里面。

朱雀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了韩遂挺拔宽阔的后背,这个人就这样窘迫而紧张的环境下,依然能带给别人安心的感觉。

朱雀刚才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很快恢复到了正常。

阿霜在为小圆救治,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千万不能让阿霜分心。

她也相信,阿霜能够救回小圆,只要阿霜在,只要她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与此同时,谢安在发出了一声怒吼应该是和凶手正面相迎了。

韩遂并没有前去为谢安在助力,反而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小圆的伤势需要一个镜师,这并非是他的长项,而门外的现在,哀嚎声越来越弱,几乎能够听到夹杂在里面的一句,救命。

韩遂再次给保护罩加持相隔一层声音几乎被完全隔离在外。

不管外头的谢安在什么叫,对于夕霜来说,她是听不见的,她已经渐渐收敛了焦躁浮动的心情,日月花枝镜发出轻柔的镜辉,印着小圆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已经好转了一些。

朱雀双手捂着嘴,紧张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

韩遂听着店铺外,又安静了下来,很快谢安在的声音再次传进来,紧跟着大步流星的人已经到了面前:韩前辈,我刚才被耽搁了一下,来不及招呼你们,见你们跑得人影都不见,反正我认得清霜镜铺的店址,追过来应该也来得及,韩前辈,你这样看我,是为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伤人的怪物?韩遂一开口说的就是怪物,就是咬定了对天秀镇所有人下毒手,并非是另一个修为高强的修行者,而是不曾见过的怪物。

谢安在点了点头道:韩前辈猜得不错,的确是怪物,我只遇到一只小的,也差点送了命,幸好运气不错,才能得以来和你们碰头。

谢安在明显还有一些心有余悸,他总觉得韩遂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们是同类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可刚才有别人骗了。

韩遂叹了口气道,刚才有人冒充你,说要站在店铺门口替我们望风,我没见到他的长相,可声音和你学得是惟妙惟肖,只除了一点,我分辨出,他是个赝品。

谢安在没来得及听完韩遂的话,匆匆往外跑,他刚才的手下败将犹在,要抓回来仔细拷问才行!夕霜好奇,韩遂和谢安在之间并不算熟悉,相隔一道墙,又在那样紧张的气氛底下,韩遂是怎么分辨出外头新来的那个,是冒充的。

其实很简单,声音虽然相似,语气却不一样。

谢安在毕竟是谢家的少主,待人接物,温和有礼。

那种分寸感,是很难模仿的。

韩遂看到谢安在拖着一直半死不活的东西进来。

纵是他见多识广,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怪物,你是说,刚才在外面冒充你的,就是这个。

除了它,再没有其他的,你可知道,我从它嘴里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有多惊讶。

我还以为它和先前的怪物一样难缠厉害,没曾想,它这么容易就被打趴了。

谢安在下手是一点也不客气,既然是冒充他肯定要图谋不轨,要是不一次性解决,留下的就是个祸害。

他以前性子随娘亲,有些心软,能不杀生,总是放过。

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早就练成了一副铁石心肠,他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连亲爹都可以算计到他身上,不知还有什么是可以值得信任,可以有所期待的。

没有了,对于现在的世界,什么也没有了。

他一直走到夕霜和韩遂的面前,手一松,怪物软趴趴得摔在地上,没有清醒过来。

夕霜忍不住上前,多看两眼:这也是一种灵物吗?还是有些眼熟的,你们觉得呢?是几种灵物融合在一起的产物,会学人说话,会模仿其他人,可能还有很多,没有暴露出来的本事。

但是这种灵物并非天地造化,还是谢怀宇用特殊的手法炼化出来的。

所以。

状态不稳定,在有所防范的修灵者面前不堪一击。

韩遂抓住怪物的后脖颈,一使劲提了起来,冷笑道,装死也要装的更像才对,刚才我说到谢怀宇的时候,你眼皮分明是动了一下,说明装得不合格。

要死要活,你自己看着办。

那灵物分明是听见了韩遂的话,嗖的把眼睛睁开,眼睛又大又圆,二话不说,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韩遂只当是看个笑话,等它哭得眼泪挤不出来,才慢悠悠地问道:这里不止你一个,其他的同类在哪里?一共有多少?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见过我。

韩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酷的样子让对手感到心颤。

那灵物知道哭是没有用,连忙迎合韩遂的话道:你猜得一点也不错,至少有二十多只同类在天秀镇,可我们分头行动,我并不知晓它们在哪里,我说得都是实话。

韩遂眉眼如霜,眼底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冰,冷冷地看着它,不用多说一个字,那灵物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继续道:我们接受了命令,要把天秀镇的修炼者全部杀死,饲主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的。

你说的饲主是谢怀宇。

韩遂一针见血道,谢怀宇痛恨天秀镇的修灵者,让你们来杀人,杀无辜的人。

我刚才遇到的那只也是它的同类!那怎么差别这么大!谢安在再次听到了亲爹的名字,他仿佛已经麻木了,不再有所纠结。

饲主说当年要不是过世的主母无意间进入天秀镇,就不会有后面很多的烦心事。

天秀镇是所有罪孽的开端,他恨这里,恨这里的每一个人。

所以,要尽数歼灭,不留活口。

那灵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试探韩遂的反应,我们只负责遵从饲主的命令,违抗的下场会很惨。

你的意思是说,他恨天秀镇的人是因为当年秦云行在这里捡到了尉迟酒的遗孤小珍,并将其带回谢家,才这样痛恨这里。

谢安在急于想知道更多的真相,小珍是所有罪孽的开始,怎么可能呢?按照他们这一路追查下来,谢怀宇早在小珍被领回谢家之前,就展开了详尽的计划。

接下来每一步走的,都深有其意,和秦云行有没有到过天秀镇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谢怀宇的借口!夕霜对着谢怀宇挥了挥手,让他退后,换自己来接着问。

那灵物一见她,眼睛有些发亮:你是不是也会饲养灵物,你是镜师,太好了!夕霜不明白它说得太好了是什么意思,那灵物虽然被韩遂握住了软肋,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夕霜:镜师可以撕毁其他灵物和饲主之间的协议,我记得是这样,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你们是由谢怀宇重新炼制的灵物,并非天地之间孕育,也就是说你们被炼制的时间不长,怎么会听到这些传闻?夕霜知道这只灵物,没有完全说实话。

而她必须要得到真相。

我们虽然是被重新炼化的灵物,可保存了以前灵物的一部分记忆。

我不知道记忆从哪里而来,但它留存在这里,都藏在我的脑袋里,而且我们也有名字,并不是怪物。

那只灵物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韩遂的手一松开,它再次摔在了地上,摔得不轻,却赶紧四肢着地站了起来,抬头看一下夕霜,一脸委屈无辜的样子,灵物和饲主签下协议,有时候并非是自愿,我们被起名唤作宁思剑。

饲主为我们起的名字,我们就和他签订了协议。

宁思剑。

夕霜重复念了一次,为什么名字中有剑,难道说……她这一句没有说完,韩遂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向后急退而去,谢安在的反应不慢,跟着两人的方向撤退。

刚才还软弱无力,趴在地上不动的宁思剑全身爆出足以杀人的剑气,剑气缭乱在半空中,不停地碰撞打击,暂时却没有办法攻击更大的范围。

而韩遂却已经先一步带着夕霜退到更远的地方,异常冷静地看着一团剑气,最终孱弱到无力的状态,重新回到宁思剑的体内。

你到底是什么!夕霜知道自己刚才又被韩遂救了一次性命,要不是韩遂的反应太快,她应该被正面袭来的剑气割成无数的碎片,而经过这一波后宁思剑完全脱力,看起来再没有任何的攻击能力。

韩遂依然不许他们靠得太近,站在这样的距离,一样可以审问: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和饲主分开,毁掉协议。

可你二话不说,转头攻击我们,不过是在博取我们的同情之时,要下黑手,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杀死天秀镇所有的修灵者是我们得到的任务,你们也在天秀镇,你们也是修炼者。

宁思剑断断续续地说道,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必须动手,这也是一种不得已。

夕霜直接反驳道:难道我没有养过灵物吗?我要是强迫灵物去杀人,它们真的不愿意,可有很多规避之法,只要灵物没有丧失神智,依然能够分辨是非,我相信就不会胡乱杀人。

自然你害怕逃不开饲主的惩罚,所以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行径,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是你不肯说出来的原因。

夕霜双手向左右一挥,水魄和金瑶同时现身在宁思剑的面前。

水魄歪过头来打量着宁思剑,而金瑶做出防备的姿态。

宁思剑刚才发出巨大的剑气和杀气,金瑶的反应敏锐,一下子锁定它成为敌人,随时可以反扑。

这是怎么回事?宁思剑眼睛再次亮了一亮,目光反复得在水魄和金瑶身上来回地滑动,它们两个,有一个和我是同类。

不可能,它们两个和你都不是同类。

夕霜很清楚自己两只灵物的来历,水魄是镜川之底的残魄凝结而成,韩遂的有生之年也只见过这样一只,十分罕见,绝对不会出现宁思剑这样的同类。

至于金瑶就更加简单,原来就是影兽一族,无论在形态还是能力上,和宁思剑差了太多,又怎么会是同类。

宁思剑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金瑶的身上,应该是确定了目标:你,你和我是同类,所以,你才更防备我。

谁和你是同类,我们影兽一族已经没有剩下两只了,而你的同类在天秀镇就有二十几只之多,怎么成为同类。

金瑶前爪挥起,对准宁思剑的脑门重重地拍了下去,好像是要把它给拍清醒了,你看看仔细,我们长得也不一样,所有的灵物一族,长相相似才是最基本的条件,我爹娘和我兄长与我一看就是同族,而你实在太丑了。

宁思剑被金瑶当场反驳,知道有些谎言在他们面前无法编下去,如果完全说了真话,它又怎么回去面对饲主?金瑶的爪子还停留在它的脑袋上,把它的一番心声听得一句不落。

就在金瑶张口想要告诉夕霜的时候,身体里面有什么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四肢差点站不完,勉强稳住身形,那种撞击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加凶猛,将它撞得前后摇晃,几欲摔倒。

水魄已看出金瑶的异状,知道是和宁思剑有关系,当下也不客气,扇动翅膀,飞驰而去,尖爪利牙完全招呼在了对方的身上。

疼得宁思剑哇哇叫道:这不是我的问题,我说了我和它是同族,它刚才要窥探我的内心,所以才会被反噬。

同族之间,不能相互窥探,它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是它自己疏忽了,不能怪我。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他要死了!它没有撒谎。

韩遂开口道,它体内有一部分影兽的因子,你们想想看,谢怀宇既然要炼制属于自己的灵物,怎么可能不把影兽炼制在里面,只是他到底把什么炼制进去,我就不好说了。

其实都很清楚谢怀宇手中已经没有影兽,唯一的那只就是形若癫狂的母兽,连同着乾坤袋一起也落在了韩遂的手中。

韩遂始终把乾坤袋带在身边,令得谢怀宇压根没有接近的机会。

要是已经炼制成了融合的灵物,那么这只影兽从何而来?也可能是谢怀宇从一开始就隐匿了一只影兽,始终没有让其暴露过,直到需要炼制的时候才拿取出来。

金瑶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顾不得身体上的痛苦,使劲站起来,走到夕霜的面前:谢怀宇,当时没有把影兽的性命放在眼里,对他而言只分可以利用和不可以。

饲主,既然已经是和谢怀宇签订下协议的灵物,我们要将其完全翻转过来,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大,不如见一只杀一只只,杀完就干净利落了。

宁思剑没想到金瑶会说出这样的建议,虽然伤得不轻,还在挣扎着,反抗道:我们是同累,你怎么会想到把我们全部给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对你有什么好处!全部杀了对我没有好处,但是留下你们,只有坏处。

金瑶甚至不愿意多看宁思剑一眼。

在它觉得,这样被炼制出来的灵物,真不能称之为灵物,就像韩遂所言,只能算作怪物一类。

二十几只,分布在天秀镇的各个角落,战斗力不弱,我们能够抓住这一只,一来它没有防备,还来可能它本身就是比较弱的那一只。

韩遂知道炼化这种灵物需要修灵者极高的修为,谢怀宇仅凭邪术的堆积,短时间内爆发并不能做到完全均衡炼化出来的融合体,有些擅长这个,有些擅长那个,被他们抓住的这只,应该特别擅长模仿修灵者,而在攻击力上,就减弱了很多。

要知道红雨过后,天秀镇上的修灵者修为何止增强了几倍,短短时间之内,几乎全军覆没,这种战斗力相当惊人。

可以肯定的是,谢怀宇的实力再进一步,韩遂要打赢这样状态下的谢怀宇,恐怕绝对不容易了。

全部杀了,暂时没这个必要。

我们需要获知更多的细节,它们怎么入侵天秀镇,怎么杀修灵者?韩遂要说的话被外头的怒吼声给打断,外面来了人,天秀镇的修灵者还有活的,而且不止一两个,我们出去看看,如果能够联手的话,可以和天秀镇上的修灵者联手。

那时候,这些偷袭者再没有藏身之处,很容易被完全消灭。

这只留着就没用了。

夕霜板着脸道,不用留下来。

我可以救人,我会救人,救被我们同类所伤到的修灵者。

宁思剑生怕金瑶的建议,被当了真,连忙提出条件,我真的可以,绝对不撒谎。

夕霜想了一下小圆的状态,的确仅凭她目前的医术治疗,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好的环境条件。

暂时恐怕是做不到了,要是这只宁思剑可以救治的话,那么小圆恢复的几率就会更大。

让它试试,我想让它试试。

夕霜决定暂时把外头发生的,先放一放,身边人的性命最重要,小圆的确撑不了多久。

不用很久时间,我可以尽快的。

宁思剑一听夕霜松口,连忙要表功。

韩遂伸手在宁思剑身体的上空画了几个圈圈,宁思剑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它起来,然后把它一直送到小榻边。

小圆始终双眼紧闭,气息微弱,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朱雀眼泪汪汪的,不敢出声。

宁思剑察觉到一股不属于饲主的灵气注入体内,它精神一振,突然有了其它的打算。

与其留在所谓的饲主身边做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事,不如跟随眼前这两个人。

朱雀听夕霜说可以救小圆,连忙让开身,宁思剑凑上前去,用鼻子闻了闻小圆脖颈边的伤口,露出点迟疑的表情:你们确定他是被我的同类所伤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夕霜查看过小圆的伤势,但是没有办法分辨出凶手是谁。

我看他虽然伤得很重,可明显不是我的同类所伤。

宁思剑生怕弄错,得罪了要讨好的对象,很仔细地把小圆双手的伤口也闻了闻,我可以确定不是的,他的伤,我治不来。

夕霜一下子着急了,朱雀更是听不懂的样子:阿霜,它在说什么,说小圆不是它打伤的?我没有见过它啊,也没有说过是它。

对!朱雀没有说过小圆到底是谁出手所伤,夕霜刚才有些悬着的心落了地。

她并非不相信朱雀,而是经历了太多真真假假的幻象,她担心朱雀早已经迷失在其中。

阿霜,我没有告诉你,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伤了小圆吗!他一上来就要杀我,镜势非常厉害,我看得见他出手,没有办法躲开。

小圆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我趁着那人分神的瞬间,拉开了铺子里的机关,才和小圆躲进了制镜炉中。

那人应该以为我们逃出铺子,所以直接追了出去,直到你们找回来这里。

朱雀边哭边说得很仔细,那人虽然没有蒙着脸,可我想不起来他的长相,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这是一种手法,朱雀不是修灵者很容易中招。

韩遂跨前一步,低头看着朱雀,语气温和道,你记不起这人的长相,可记得他的声音?朱雀想了想,连忙点头道:能,只要再听见,我会认得出来。

这人的镜势太强,是我在铺子里见过最厉害的。

夕霜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清霜镜铺平日里接手的都是普通修灵者的本命镜,别说是什么高手,就连她的日月花枝镜在朱雀眼里一定也是非常厉害的。

我听你方才所说的意思,那人要杀你,却不一定要杀小圆。

韩遂要先确认这一点。

朱雀看了看小圆:应该是这样,那人进来的时候,先撞上小圆没有出手,直到见着我,杀气立显,我被他的镜势罩住,心里头明明知道要跑的,双腿不听使唤,一步也跨不出去。

黑衣男人不是我爹。

谢怀宇插了一句道,除了他,谢家没有其他的人了,一个弟子也没有剩下,还会是谁与他狼狈为奸?阿霜,小圆好像不行了,小圆快死了!朱雀没有想那么许多,所有的关注力全部落在小圆身上,见方才脸色苍白的小圆,这会儿白中发青,呼吸更加微弱,好像只剩下一丝游线,随时随地会断掉。

她与小圆相守相伴惯了,要是小圆为了救她而死,她根本承受不住。

不会死,小圆不会死的!夕霜顾不得安抚痛苦的朱雀,把她和宁思剑全部往身后一推,祭起日月花枝镜,镜辉流转溢彩,发出别样的光环,韩遂,必须要找出伤害他的根源,否则我能做的只有续命,而无法医治。

谢安在同样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伸手用力拧了一下宁思剑的耳朵:你不是刚才把自己说得有多厉害,怎么一点忙帮不上!宁思剑在天秀镇见过不少死人,如同韩遂猜测的,它的长项不是杀戮,因此没有沾染到修灵者的鲜血。

可这会儿,被周围的紧张与哀伤包围,灵物本来敏锐,它心口一抽一抽,下意识地去看金瑶,难道说刚才金瑶偷窥它失败后,两者之间心意相通了!金瑶同时也在看它,宁思剑的话,它一开始完全排斥的,它宁愿承认在还确山中再也无法相见的兄长才是血亲,也不想见到天秀镇中二十多种所谓的同类。

这些不是同类,而是谢怀宇制造出来的怪物。

然而宁思剑的确可以把心意相传过来,让它不用窥探也能感应到所有。

金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也就代表着,宁思剑同时可以感受到它的心情。

宁思剑冲着金瑶咧开嘴,水魄压根不给它开口的机会,再次挥动翅膀,没头没脑地对着它的脑袋挥了出去。

这一次,宁思剑学乖,知道要躲开,气鼓鼓地朝着水魄干瞪眼。

这个时候,它很是识趣地没有出声,两个强大的修灵者正在商讨救人,出声打扰绝对是犯忌。

金瑶与水魄才是一条心,给了宁思剑一个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看它。

朱雀可以替我们找寻答案。

韩遂把朱雀唤道面前,又转头让金瑶过去,让朱雀闭上眼睛,你虽然想不起行凶者的样貌,可以在金瑶面前把当时的场景再回忆一次,越细节越好。

金瑶不清楚韩遂要它做什么,试探着问道:是让我来窥探她心中所想吗?可她不是修灵者。

所以,才需要它的帮忙。

韩遂和谢安在一个动作,拧着宁思剑的耳朵,拎到自己跟前。

宁思剑耳朵吃痛,在韩遂强大的灵力之下,被压制得牢牢的,一点不敢出声,等我们的灵物开始做事,你帮着它,竭尽全力。

夕霜并不信任宁思剑,能够一边说话一边下黑手的灵物,绝非善类:让金瑶独自尝试,不需要它。

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

宁思剑刚才错失了一次机会,明白这一次必须牢牢抓紧,否则它很快会召唤回饲主身边,这绝对不是它要的结果。

让它试试,它身上有影兽的能力,虽然不及金瑶的纯粹,应该是可以锦上添花的。

韩遂屏息凝神,把手掌放置在了朱雀的头顶上,沉声道,时间不多,开始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挖出来韩遂反手祭出仙人过海镜,镜面如同蒙着一层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楚。

夕霜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她知道曾经发生过的,很快会以最诚实的本来面目,呈现在镜面之上。

谢安在一步一步,无声地倒退到店铺门口,关键时候,他生怕会有其他偷袭者趁乱打劫,必须要有人守住。

他发现脚跟处不知碰触到了什么,叮的一声,店铺门前从上落下一层珠帘,把外头的世界和店内分隔成了两块。

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念头,韩遂和夕霜在清霜镜铺中到底安置了多少机关,才保护着这个小小的地方,至今还能维持完整的样貌。

即便是整个天秀镇天翻地覆,小圆受了重伤,至少还保全了性命。

外面满目疮痍,比朱雀和小圆修为高的大有人在,此时不过是一具尸体。

夕霜不敢眨眼睛,她知道所见的可能会令得自己大吃一惊。

如同朱雀所述,镜面中缓缓浮现出,她最后深刻的印象。

有人从店铺门口进来,夕霜首先肯定一点,外头的阵法没有被触动,要知道因为她回来时,见到天秀镇的变故,心生戾气,阵法连她也不会放过,对于这名闯入者却没有半点的反应。

除非这人的修为,要远远高出韩遂,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另一种就是此人把杀戮之气掩藏得太好,全身无害,才能进来。

朱雀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外头的混乱叫喊声太大,压制住她要对小圆说的话。

一见有陌生人出现,两人都十分警惕分站左右,随时摆出要应战的姿态。

夕霜看了很是欣慰,这两个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哪怕她不在铺子中,也能独当一面。

那人展现出来的始终是个背影,夕霜看着宽大的衣袍,罩在那人身上,即便是有什么熟悉的细节,也一概被淹没在其中。

她想要透过朱雀的眼睛去看一看那人的正面,真是奇怪,不管仙人过海镜的镜面如何晃动转折,始终看不到那人的长相。

韩遂及时解释道:这是朱雀记忆的反射,她想不起来,所以呈现出来的,才看不到全貌。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他藏得这么好,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真容,哪怕给我一点侧面也好。

夕霜发现自己的想象力不够用,她把能够可能出现在此处的背影,一一再次对比后发现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韩遂的仙人过海镜,再次折转了角度,镜面反射出来的镜光,也变得有些不同。

朱雀显然按捺不住,对着来者喷出一口烈焰。

朱雀的体质特殊并非是正常的修炼者,但是她喷出来的烈焰温度炙热,能够助夕霜炼化本命镜,一般的修灵者肯定挡不住。

小圆在经过红雨洗刷后,修为猛涨,绝对不在夕霜没有获得日月花枝镜之前。

两人一攻一守,相得益彰,说来奇怪,朱雀喷出去的烈焰在离那人还有两寸的距离时,骤然消失。

而那人连一根手指,也懒得抬起来,双方实力悬殊。

突然夕霜的视线来到朱雀的正面,从朱雀的瞳仁中能够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可是无论她左右来回看,那人的脸仿佛被一层黑雾笼罩,除了唇形还算明显,其他一概不知。

但夕霜毕竟是夕霜,只有一张嘴,她也能够找出辨识度了。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对方,露出的那一小截范围。

然后,转头看向韩遂,韩遂见她的神情古怪,连忙问道:怎么了。

你看出什么问题,倒是说啊。

夕霜没出声,而朱雀也看得一清二楚,尖声叫道:这人的嘴,怎么和你一模一样!韩遂才反应过来朱雀说的这个人正是自己,自己对自己的长相并不上心,所以别人能够看出的,韩遂反而云里雾里。

他指了指胸口,夕霜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韩遂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厉害真是厉害,这人非但篡改了朱雀的记忆,还能够把新的记忆放入她的脑中,让我们看到了这一幕。

这镜中人,应该就是我,把那团黑雾完全抹去,应该就是我。

夕霜直接反驳道:怎么可能是你,我和你一直在一起,特别是这个时间点,寸步不曾离开,哪怕你有分身之术,我也应该能够觉察得出来。

再说,这要是你的话,干嘛露出这一张嘴的形状,分明是想把我们引入歧途,产生误解,到时候,让人有机可乘。

韩遂的笑意更浓:你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好呢?你什么也不用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很可惜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你让朱雀再往深了想,撕破脑海中记忆的伪装,我看是很难了。

反正伤他的人,不是宁思剑,也不是你。

夕霜不再浪费时间观察仙人过海镜的镜面,要救小圆才是最要紧的。

宁思剑轻轻地蹭到她的身边,夕霜边用镜辉替小圆治疗边问道:你一开始说,被同类所伤的伤势可以治好,你怎么治人救病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说起来一点也不难,我的唾沫和眼泪都可以起到治疗的作用。

特别是同类所伤,治愈的效果更能翻倍,所以我刚才在信誓旦旦地保证能够把他救回来。

从目前来看,他的致命伤不是外伤,而是另有原因。

宁思剑居然能够看得这么仔细,让夕霜也很是惊讶。

那你告诉我,他受伤的源头是什么?夕霜见宁思剑的眼睛眨了眨,分明是已经有了答案。

受伤的原因不好说,但有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不断的吸食他的生命力,要先把那个东西抓出来,才有可能治好他。

否则你花费了大量的灵力消耗,到最后不过是帮着孵化留在体内的东西。

宁思剑有些吞吞吐吐,还是把话给说明白了。

夕霜的眉角一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的身体里,有类似蛊虫的东西,所以才会说晕倒就晕倒,被伤得这么重!见宁思剑点头,韩遂直接收起仙人过海镜,质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宁思剑在韩遂面前快要缩成团,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刚才没想到,脑子不够用,你们有说伤他的是我同类,我哪里能想这么多。

这会儿看他的情况,镜势的治疗有好一会,对他却没有半分的效果,我才想到这一点。

夕霜扭过头来看着朱雀问道:小圆和那人交手的时候,被什么偷袭了吗?朱雀依然是一脸的茫然:阿霜,我想不起来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小圆和那人交手没有落于下风,你也知道小圆,现在变得很厉害。

后来那人张开了嘴,对,他张开了嘴,我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然后呢!夕霜听到关键的时候,朱雀骤然不再往下说,她厉声逼问道,然后呢!你继续往下说!没有然后了,我拖着小圆躲进了制镜炉中。

我只记得这个,当时小圆已经伤得很重,再后来,你们就出现了。

朱雀着急地眼泪直往下掉,阿霜,你要是觉得我也有问题,可以用些激烈的手段,把我脑子里忘记的这些东西挖出来,挖出来就能找到伤害小圆的源头了。

说什么傻话呢?怎么挖?把一团记忆挖出来,是嘴上说说就行了吗,更何况还是被人恶意篡改的记忆。

夕霜见韩遂的手,按在了小圆的胸口。

随着他逐步加重力气,小圆的呼吸看起来有些局促。

韩遂并起食中二指,将小圆上身的衣服割开。

夕霜一下子呆住了,小圆胸口的皮肤被青紫色的血管包裹着,好似盘根错节的树根深深扎入他的胸口。

韩遂的手指靠近一些,那团东西似乎感觉到害怕,往里面缩了一缩。

始终沉睡不醒的小圆,猛地发出一声惨叫,上半身被反击着坐了起来,随后又重重地倒了回去。

他没有醒,这只是本能的反应,对不对?夕霜问得小心翼翼。

韩遂点了点头道: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的脑中并没有清醒过来,哪怕是,以后醒转来,应该也不会记得这样一段。

韩遂不再客气,用指尖直接划开了那些血管,我一开始就该想到的,仅从外表来看,他的伤势绝对没有这样重,怎么会让所有的治疗全部石沉大海一样。

这只灵物说得不错,镜师的治疗是不可能什么效果也没有,更何况你已经不是普通的镜势,有东西在小圆的身体里,我们要替他挖出来。

夕霜再次听到了挖这个字只觉得耳朵边嗡嗡作响,而韩遂的手指已经陷入了小圆的皮肤,再往下试探,紧接着应该是穿过了肋骨。

到了这个时候,小圆反而安静下来,既不喊痛,也不折腾。

夕霜见韩遂的一只手,在小圆打开的胸腔处,细心摸索,知道他是要寻找,留在小圆体内的那只害人的东西。

韩遂耐心极好,始终在血肉中细细地排查中,夕霜瞪着眼睛都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韩遂的手指从小圆的胸腔中就抽离了出来。

随着他的抽离,胸口的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停地愈合之中。

夕霜一看有戏了,小圆的伤势,开始重新产生愈合的状态,也就是说,这个蛊虫被韩遂找到了。

韩遂手指中夹着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虫子,冷笑道: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小的虫子可以操控一个不弱的修炼者,而且一旦得逞,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并不管宿主的死活。

否则小圆伤得这么重,它怎么还能吸取他的生命之源?随着小虫离体,夕霜重新用日月花枝镜的镜辉铺满了小圆的身体。

而朱雀紧张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惊喜交加地喊了起来:阿霜,他的手热了,他的手热了!------------第二百八十八章 都是假的韩遂留下一句话,说要出去解决一点事,起身走人。

夕霜明白,这只虫子看起来小,危害性就这么大,韩遂一定是要去彻底解决,否则一旦失控飞起来,再陷入谁的身体中,到时候又是一份大费周章,不值得。

小圆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常态,镜辉正在不断修补他身体表面的伤口。

朱雀掩不住欢喜问道:小圆应该和我不一样,并没有被蒙蔽了心智,篡改了记忆。

要是他醒过来,能不能分辨得出谁才是那个闯进店铺要杀人的凶手?夕霜心中有数,说什么派出大量宁思剑前来天秀镇灭口,怎么到了清霜镜铺,就不是灵物攻击,而是换了修灵者的模样。

宁思剑固然有些本事,和那个始终没有露出真面目的修灵者来比,只能算是天壤之别。

她眼尾一扫,宁思剑老老实实趴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分明是有人提前预知了谢怀宇的计划,要把这一笔账算在谢怀宇的头上。

那人已经伪装成了韩遂的样子,不管是不是你的记忆被篡改,我们肯定看不到此人的真实相貌。

对方早就有所预谋,而我们出现的时间有些晚,只辛苦了你们两个。

夕霜拍了拍宁思剑的头顶,你做得不错,要不是你给出了这个建议,我们还在误打误撞中没有找到源头,也救不了小圆。

宁思剑直接被夕霜当着面夸赞,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洋洋:我早就说过会帮你们的,前一次不能救人,也怪不得我。

你们可一定要想办法帮我毁了签约,让我别再认那个人做饲主,行不行?夕霜将日月花枝镜翻了个面,用镜背再次对准了小圆的伤痛处。

小圆的眼帘动了动,仿佛快要醒转。

直到这个时候,夕霜才有时间抽空去看一眼,刚才跑到外头去的韩遂,怎么迟迟没有回来?那个说要去看守着店门的谢安在,又跑去了哪里?她环顾一周,发现刚才外头还杂乱无章的吵闹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恢复到平静如水,只是这平静中透出不安。

夕霜留下日月花枝镜,等于是给了朱雀和小圆一个不错的防护罩,等她走到店铺门前,再次向远处眺望,依然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这平白无故的,怎么还会消失!谢安在不见了,韩遂也不见了,夕霜没有敢走太远,收回了双脚,回到铺子中。

她不能留下两个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孩子,而外头处处透露出诡异,似乎离开了清霜镜铺的地界就会发生意外。

夕霜没有韩遂那样敏锐的判断力,遇到了赝品,多半不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到时候,她遭到黑手不算,那人肯定会趁势追击,害了朱雀和小圆。

韩遂一声招呼不打,说走就走,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异样的情况,所以赶时间,追查过去?一个谢安在不见,已经更让人头疼,加上说要去处理蛊虫的韩遂,也不见人影。

夕霜绝对不会乐观的以为只是巧合,警惕地一步一步倒退回了店铺中,肩膀碰到珠帘的时候,她用力回转过身,快步走回到小榻边,朱雀、小圆和宁思剑一起睁眼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夕霜握紧了拳头,难道说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幻想。

这种让自己毫无察觉又深陷其中的状态,她很清楚。

哪怕韩遂就在她的身边,也没有办法把她唤醒。

她完全看不到身边的人,也听不见身边人说话的声音,陷入在营造出来的幻象之中,走不出去。

可这个幻象又怎么会如此真实,要知道那个宁思剑出现的时间很短,制造幻象的人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难道说,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吗?阿霜,你怎么了,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朱雀观察出她脸色的变化,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

小圆醒过来,但是他很虚弱,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夕霜一抬头,看着日月花枝镜的镜背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见,与所有记忆中的完全吻合,没有丝毫的差别。

这如果是一个幻想,那么打造这个幻象的人,可就太厉害了,她吃不准究竟是何种情况,必须做好两手的准备,安抚朱雀道:没事,外面暂时没有敌人,小圆需要恢复的时间,我们再等等,等他至少恢复三四成的气力,立刻离开这里。

你们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呢?宁思剑眨了眨眼,再次重复道,当时饲主下达的命令是不允许天秀镇中任何一个修炼者离开,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必须死!朱雀一下着急了:你不是已经和我们算是同一路饿,怎么还提那些事情!宁思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故意要提,而是想告诉你们,留在这个店铺中尚且安全,但出了店铺的门,连我也不敢保证,我的那些同类会做出什么。

刚才你们说要离开,还带着这样一个重伤的人,我看是很难很难。

那也要离开,留下来就是等死。

夕霜认真地回答,离开天秀镇才是最安全的办法,离开了,你的同类就不会再追杀我们,你们得到的命令是杀死天秀镇中的修炼者,又不是说杀死天底下所有的修炼者。

宁思剑仿佛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眼睛中的光芒闪闪的:的确,你们离开了天秀镇之后,哪怕是再被遇上,应该也不会触发我们的任务,不再属于天秀镇的修炼者和我们毫无关系。

这样说起来,还是想办法赶紧离开,离开才安全。

阿霜,我们还能去哪里呢?让它跟我们一起走,我们才有机会。

还有要不要等韩遂回来再出发?朱雀是亲眼见着夕霜把韩遂带回来,后面又发生了许多事,知道韩遂的本事大,对夕霜又照顾。

这样的厉害人物绝对不能缺少。

他刚才说要出去,把那小虫处理了。

夕霜当然清楚,没有韩遂的话,他们走出去的每一步可能都是杀机。

需要这么多时间吗?朱雀见过那只蛊虫,韩遂一只手指也能摁死。

我有个建议,你们听我说,我们暂时恐怕是只能靠自己了。

夕霜向着朱雀伸出手,朱雀连忙把空着的那只交给她。

朱雀的体温,比寻常修炼者要高一些,夕霜默默念叨,还是和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差别,或许他们都是真的,只是这个环境,是幻象的一部分。

她扬起手,正要把日月花枝镜收敛起来,指尖明明碰到了镜面,镜体好似被凝固在了半空中,哪怕她的指尖发力,也没有办法挪移镜体一分一毫。

夕霜到这时候才能肯定,她的确是中了暗招,哪怕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一步一步,走向更为一个黑暗的地方,连本命镜也要被对方剥夺了吗!没有日月花枝镜的加持,夕霜保留的攻击力远远不够,坐以待毙,必然会输。

幸好她还有水魄和金瑶,两只灵物绝对不会是幻象,更不会背叛她。

夕霜心念一动,水魄和金瑶同时出现,金瑶的反应有些奇怪,它离开夕霜的身边,在屋中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向着店铺外的方向,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水魄跟着过来判断虚实,夕霜始终没有开口打扰它们。

朱雀很乖巧地闭起了嘴巴,小圆尚且没有恢复过来,只是宁思剑,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不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着金瑶所站的位置而去。

这次金瑶没有刻意地排斥它,反而向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宁思剑一下子来劲儿了,一副又想要表功的模样,精神奕奕地看着金瑶,水魄却在这个时候展开翅膀,把两者之间的视线给彻底的隔开了。

夕霜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好笑。

她决定和自己的灵物商量,接下来的选择:金瑶,水魄,我怀疑我们所在的清霜镜铺不是真的清霜镜铺,而是幻象中的一部分。

你们说是留在这里继续等待有人来救援,还是索性出去闯一闯,自己找到出口,走出幻象。

饲主的意思是说,我们所见所闻,都是假的。

水魄一下子收拢了翅膀,比起和宁思剑打打闹闹,夕霜所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它跟随夕霜身边的时间最长,知道陷入幻象,最终的结局会有多糟糕,上一次把金瑶无奈中留在无凝烟中,差一点让金瑶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警惕地逐个看下朱雀和小圆,最后盯住了宁思剑,因为藏身于饲主体内,所以水魄能够决定自己和金瑶做不得假,那么眼前的这两个人和这只灵物,都很值得怀疑。

什么幻象?阿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朱雀没经历过这些,刚从小圆生死交关的紧张气氛中脱身而出,就听到这个完全不懂的问题。

离开镜铺的时日并不算长,可在朱雀看来,他们之间仿佛被放置了一道鸿沟,她只能仰起脖子看着站在更高处的夕霜,你说我们是假的,我是假的,小云也是假的,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我们见过的幻象多了,比你看着还更像真的,一转眼,全是镜中影水中花,说不见就不见,说杀人就杀人。

水魄见夕霜的手,始终高高抬起,指尖勾着日月花枝镜的边缘。

它忽然意识到饲主的本命镜出了问题,这才是最糟糕的状况,饲主,如果我们离开清霜镜铺去寻找本源的话,你的本命镜又该怎么处理?难道留在这里,那是很危险的,本命镜离开饲主的时间和距离太长,只有危险,甚至是致命的危险。

------------第二百八十九章 摸不到它夕霜知道已经瞒不住,她松开手指,选择站在日月花枝镜的底下:我不能挪移它,更无法收回它,它仿佛不属于我了,不再是我的本命镜。

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修灵者一生只会有一面本命镜,生死相随。

朱雀跟着夕霜开铺子,制镜,修补,还是头一回见到拒绝镜主的本命镜,它刚才治疗小圆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

如果是在幻象之中,时间没有办法以平常的长短来计算。

夕霜虽然舍不得日月花枝镜却不能因为它还留在店铺中无法脱身。

多留一分,就凶险一分,这里不仅仅是她一条性命。

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留它下来,我虽然动不得,想来别人也是一样的。

日月花枝镜并非拒绝她,夕霜有种错觉她和镜体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没有办法打破。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脑中:夕霜,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是不是遇上了麻烦!声音严厉而刻板,却仿佛是一个炸雷,在夕霜耳边炸开,这分明是甘望梅的声音,这人是怎么锁定了自己,并且把消息传递过来的!你不用惊慌,你是甘家的一员,你我又是血亲,我可以从弟子谱中查找到你的下落,多费些功夫,你才能听到我说话。

你和韩前辈两人可曾安好,此时身在何处?要不要甘家的支援。

甘望梅一番话说完,夕霜依然目瞪口呆,没有反应过来,我也能听到你的声音,能够维持的时间不多,你要抓紧才是。

我为什么拿不了自己的本命镜,它不听我的使唤。

夕霜问出了最想要知道的问题,我们留在了天秀镇,情况有些复杂,也有些麻烦,先不要派人过来。

这里已经是一片修罗场,我不想见到甘家弟子为此牺牲。

你刚才说你拿不了自己的本命镜,是不是那一面日月花枝镜。

甘望梅仿佛亲眼所见一样,你得到日月花枝镜本来就是件不合理的事,你可知道?我曾经怀疑,这面镜子并不属于你,可修灵者的本命镜掺不得假,它既然认你为主,就不会再背叛。

那我为什么没办法把它收起来,我这会儿必须要离开!夕霜开始倒计时,必须要离开不能再浪费时间在这里。

原因很多,我不清楚你那边的情况,但是有一种可能,它和你不在同一个空间。

正如你在外面,而它在无凝烟中,那么你即便看到它,也没有办法把它收回自己的体内。

甘望梅那一边,突然发出轰隆的坍塌声,夕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甘望梅的声音愕然而止。

她尝试着喊了几声,也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是甘家再次受到攻击和偷袭。

夕霜这时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反复地把甘望梅说的那种可能,仔细咀嚼,想了又想,似乎很有几分道理。

她立刻把甘望梅说的这些告诉其他人,朱雀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迟疑了一下才道:阿霜的本命镜,我们都能看见,怎么可能不在同一个空间?有这种可能。

金瑶赞同甘望梅的假设,隔着空间,能够看到彼此而无法触摸,不算怪事。

可是阿霜明明能够摸得到,我也摸得到!朱雀一下子跳起来去碰触日月花枝镜,当她双脚落地,神情却呆呆的,阿霜,我错了,我摸不到它。

如果在同一个空间,本命镜不会拒绝镜主。

夕霜突然有了信心,我的本命镜只属于我,怎么可能背叛:留它下来,我们走!与其说是舍弃,不如说是夕霜认定了,只有走出幻象才能重新获得日月花枝镜,眼前虽然看起来艰难险阻,可是必须要向前走,这里肯定不能久留。

夕霜和朱雀分别左右把小圆搀扶起来,小圆虽然虚弱,但是身体里最大的隐患已经去除,恢复得很快。

他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所以只肯让朱雀扶着他:姐姐,外头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你不能照顾左右,我可以走,朱雀扶着我,没有问题。

朱雀冲着夕霜用力地点头:他说的没错,你要护着大家周全,不能分心,我扶着他能走。

夕霜没有矫情,小圆的话不错,外头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而身边人,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她能做的只能保持自己的初心,尽力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

水魄会在前面带路,金瑶走在最后,宁思剑厚着脸皮跟上来,夕霜不敢太相信它。

一行队伍,行走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些摇摇晃晃的。

夕霜离开清霜镜铺的门口,看一眼店铺前的阵法,依旧没有触动分毫。

朱雀正在小声地询问小圆,有没有分辨出到底是谁闯入了店铺,并且袭击了他们两人?小圆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道:那人从来没有见过,肯定不是天秀镇上的,我们在这里无冤无仇,做点小本生意,又不得罪谁。

除了那些坏人,谁会上门来烧杀抢掠!那个人不是和韩遂长得一样吗?朱雀挠了挠头发,不太确定地问道。

怎么会是韩遂?韩遂是姐姐的好友,再说了,那人的长相我看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朱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怀疑到韩遂身上去了!小圆昏迷的时间比较长,没有参与先前的判断过程,只听着朱雀说的这些,有些古怪,你以为偷袭我们的人是韩遂,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你告诉姐姐了吗?她始终应该和韩遂在一起的。

朱雀一脸尴尬:你不知道刚才为了查出是谁袭击了我们,韩遂用本命镜把我记忆中的场景给反射出来,照在那人脸上的时候,就是韩遂的脸,没有错的。

可阿霜说不会是他,我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

你的记忆,被别人篡改了,在我受伤以后。

小圆能够记得最后的画面是那人的攻击迎面而上,他躲闪不起,一道慑人的光环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至于后来朱雀是怎么带着他藏身,又怎么等到援兵到来,他一概想不起来,耳朵边始终嗡嗡作响,应该是有人在说话,然而说了什么,毫无印象。

只是听到朱雀说怀疑是韩遂作祟的时候,小圆直接否定了,那人没有取出本命镜,但是身形手法和韩遂相差太远,那人莫非是和韩遂有仇,所以,才会故意让你产生误会的。

你说的对,我们在天秀镇这些年和人没有结下仇怨,以前阿霜和她娘家人不和,如今也一并解决了。

韩遂在外面游历多年,谁知道碰到过什么人什么事,有人喜欢,就必定有人不喜欢,能够冒充他的,肯定是熟人。

朱雀发现手臂上的压力减轻,小圆的伤势恢复比她估计地还要快,她一转头,见夕霜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中,咧开嘴笑道,阿霜,不是韩遂做的,肯定不是。

夕霜一脸哭笑不得,这一点她早就可以确认,韩遂要是打算攻击清霜镜铺,根本不用等到今天,而且真要灭口,仅凭朱雀和小圆两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别说躲到制镜炉中,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那人放他们活命,多半就是为了留下活口,然后用朱雀的记忆来挑拨离间。

这一招可真够歹毒的,夕霜低头想了想才道:能够想出这种计谋的,多半是个女人。

阿霜,你真厉害,连坏人是男的女的,也能分辨得出来。

朱雀脑子里一团糟糕,一会儿说对,一会儿又说错。

可听着小圆说是陌生人,又放心许多,哪怕对方穷凶极恶,至少不是来自身边人的背叛。

男人也有作恶,可不是这样的做法,这人非但要挑拨陷害,而且对韩遂恨之入骨,哪怕最终我们不会对韩遂起疑,至少也要恶心他一下。

夕霜停下了脚步,她看着眼前一地的尸体,天秀镇到底死了多少人?难道最终的结果会和宁思剑说的一样,整个镇上,不留活口。

谢怀宇对此处的怨恨,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不止是因为秦云行在天秀镇见识到了小珍,小珍对于谢家,还是有利无害的。

那么多半与当年在这里认识的,送给他无凝烟的那个人有关。

夕霜眼睛亮了一下,谢怀宇尽管修为突破,层层递进,可反噬的力量一定也很大。

有一种痛苦叫生不如死,恐怕谢怀宇目前的状态正是这样的写照。

这一边,别说是寂望平原,就连甘家也没有打下来,另一边是噬心噬肺的痛苦,换做是任何一个心态不稳定的人,肯定也会对当初布置下整个计划的幕后黑手耿耿于怀。

谢怀宇在天秀镇,得到了机遇。

是谁?到底是谁?把无凝烟亲手交予他的!这些人,我都认识。

朱雀的声音发闷,拉扯着小圆的衣袖,看神情快要哭了,有些人,在天秀镇中已经住了很多年,他们甘愿成为最普通的修炼者,也不愿意暴露身份。

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自从那场红雨下来我就知道,太平的日子,算是到了头了。

她的手臂一热,是小圆重新把她拉扯回到身边,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小圆问道:你以前又是谁呢,你又藏着什么故事?要把自己放逐到这个地方。

阿霜说,在路边捡拾了你,这也是真的吗?小圆避而不谈这个敏感的话题,当初是夕霜捡了他,可也是他主动挑选了夕霜。

他并不知道夕霜,今后会有什么突破什么造化,只是当时看着这个姐姐很顺眼,很舒服,喜欢留在她的身边,仅此而已。

可这些话他怎么对朱雀解释,哪怕一字不差,朱雀当真能够理解,能够相信吗?------------第二百九十章 下一个目标小圆索性反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到了天秀镇?你连隐藏的身份都没有,何必蜗居在此。

朱雀的小脸猛地涨红了,似乎是被小圆说破了心事,她扭过头去,紧紧地咬住嘴唇,再也不肯多说半句话。

夕霜一路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这会儿冷静下来,又看多了路边各种死状的尸体,她的心里越发愁,假设还是从天秀镇的镇口出去,活命的机会有多大?对于出入幻象的经历,夕霜参与过的明显比其他人加起来更多。

她知道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寻找敌人,而是找到出口。

一旦发现出口就能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离开这满目疮痍的修罗场。

正如朱雀所说地上的那些尸体或者是认识的,甚至是夕霜能叫出名字的,可这会儿没有差别,全都变成了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视线之中。

夕霜虽然保持沉默,但是脑子里一直在运转,幻象再厉害也有软肋,肯定会留下线索,找到出口。

上一次在还确山的时候无凝烟算得是厉害,最终不也被破解了吗?姐姐,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小圆能看出夕霜的焦虑,并非她口中说的那么轻松自在,只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也知道事情多难办。

不用做其他的,你们留在天秀镇的日子反而比我长,想一想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看一看周围,把记忆里所有的细节全部给我挖出来,必须要找到出口。

这个出口可能非常不起眼的,在一个小地方窝着。

也可能近在咫尺,放大了在你面前你却忽略不计的。

夕霜一双眼看不过来,同心协力才有希望。

金瑶好歹跟着夕霜进出过无凝烟,还曾经被留在里面,她试探着问道:饲主,我们不分开吗?始终这样挤在一起行走的话,浪费的时间会很多,分头去找效果会好些。

水魄直接反对了它的建议:说什么分开行动,你看看,我们合适吗?谁能保证有能力护住自己不会受伤不会死!水魄在天秀镇生活过,天秀镇的地方不大,可长期住着些修灵者,犄角旮旯,实在太多。

要是这样逐一排查。

运气不是太好的情况下,恐怕几天几夜,也未必能够找到出口,而时间有限,对于他们来说时间更是宝贵。

但是,险中求稳才是关键。

一旦分头散出去,会遭遇到什么,谁又能够保证!夕霜听到了惨叫声从背后传来。

宁思剑低吼了一声道:我的同类来了,我们必须要赶紧的躲开,否则,就是它们的下一个目标。

夕霜没显露出一点焦急的样子,反而垂眼看向宁思剑:你的同类都在执行饲主的命令,只有你是例外的,你为什么始终要跟着我们走?对你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跟着大部队,至少还能立下一点功劳,回头到了饲主面前,才能够站稳脚跟。

你不用去想我,我已经肯定要和谢怀宇撕毁条约。

至于我的这些同类,有些尚未开智,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宁思剑强调了语气,再重复了一遍,生怕他们不相信,它们马上就到了,你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实在不行回到店铺里去。

我看那个店铺还算靠谱,至少待了这么久也没有一只同类敢靠近敢入侵,那个叫韩遂的,在上面的确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夕霜听着脚步声隆隆作响,越来越近,的确是耽搁不得。

小圆压低了声音道:前面有可以藏身之所,我带你们去,快,快些!夕霜知道速度要快,必然不能让小圆仅凭自己重伤恢复后的身体,她连忙搀扶起靠近她的那一面和朱雀一起发力,行走的速度明显加快。

小圆熟门熟路的地指引他们进了一个小院,朱雀等着所有人进屋,立刻把院门给紧紧地关上,几乎在同时外头凌乱的脚步声,隔着一道门,很快接近又很快离开。

朱雀不敢向外看,始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得一清二楚,这些追杀者必然是找到了目标,所以彻底放弃了这一块。

她虽然心存侥幸,又为了下一个目标感到难过。

很快,被找到的也会和大街上的那些尸体一样。

夕霜站在院子中,看不出这院子到底有什么古怪,怎么能把追杀者隔在了外面。

小圆解释道:姐姐,这个院子你看着不眼熟吗?夕霜离开天秀镇有段日子,可一旦回来,就引来了灭顶之灾,错过了这个地方。

她哪里会当真不知晓,这院子里头住着个厉害的人物,能够算过去知将来。

那些修灵者尽管穷得叮当响,还攒了钱过来,让他看个究竟。

我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夕霜走到正屋门前,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把她的头发和裙子吹得猎猎作响,让她面皮一紧,再次提高了警惕。

这院子和镇上的祠堂一墙之隔,夕霜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从来没见过。

一来,她穷,二来,她不信这些。

小圆把他们带进来的时候,看着熟门熟路,绝非是第一次。

夕霜心里有点安慰,在她离开之后,朱雀和小圆的确成长了不少,和以前完全依赖她的庇护不同,遇到这样棘手又危险的状况,两人倒是没有慌乱,特别是小圆重伤之后依然能够维持的头脑和应变的能力非常难得。

你认识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夕霜对小圆十分信任,既然他觉得是可靠的人、可靠的地方,那么权当是一个庇护所,听说这人见一次哪怕不问什么,索要的灵石数目很大。

店铺里,从来没有多余的收入,你是怎么见到他,又怎么结识的?小圆露出狡黠的笑容:姐姐啊,有些人看着贪心钱财,要的价高,未必说明没有钱就见不到他。

这位有趣的很,但本事绝对不小。

你看整个天秀镇变成这样,他这里却是好好的。

夕霜环顾四周,的确没有被外人硬闯过的样子,院子中一些摆设古朴又恰到好处,得了谢怀宇命令的杀手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里。

仿佛是有所忌惮。

天秀镇有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还会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夕霜一腔悲鸣还没有平复,正屋的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她见到里面走出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灰衣灰裤,头发随意披散着也是灰色的。

看起来,最多就是个普通孩童的模样,怎么会是这样?夕霜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不曾在她面前露面的神秘人物,是一个孩童。

姐姐千万不要惊讶,不要露出任何奇怪的博爱情。

他只是看着小,看着小。

小圆的声音压到最低,可惜还是被对方听到了。

那人狠狠地瞪过来一眼道:要说就说,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你们既然已经到了我这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所以,与其要说我坏话,不如大声地说,反正我一字不落全都能够听得见。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同住一镇,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夕霜领会了小圆的意思,这人只是看着小,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来的气派,称呼一声前辈也不为过。

那人看着夕霜谦逊的姿态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谁,那个甘家被遗弃的孩子,或者说是被放逐出来磨练的孩子。

现在你应该已经回到甘家了吧?尊姓大名不敢称。

你喊我乌桕就行了。

外头有很多杀手,刚才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一下子涌上来要杀人。

小圆说这里可以暂时躲避,所以我们不请自来,请前辈见谅。

夕霜打听对方的名字,不过是为了回头找韩遂验证,没准韩遂认识。

天秀镇早就没有安宁的机会了,那场红雨下来,所有人的伪装,全部被洗刷干净了。

你看得见我看得见你,再也不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同时也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太阳底下。

之所以要伪装自己的身份,大多数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包括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也是多年前在外面意气用事,得罪了厉害的人物不得不躲进来。

这一住下,已经二十多年,反而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乌桕足不点地从诸人的身前走过,一直走到自家的院子门口,隔着门缝,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外头的景象。

到底是谁对天秀镇这样痛恨,派来这样致命的杀手,谁能躲得过去,外头早就是数不清的尸体,一步也不能走出去。

如果说天秀镇是一个巨大的结界,那么他的住宿就是结界中另外一个小结界,被两层结界阻隔在了外面,乌桕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他很早就知道,偷拿来的东西,得之容易弃之同样容易,所以他必须在机缘巧合之下,重新磨合自己的修为,到时候能够独当一面。

前辈的意思是,红雨过后,前辈给自家的院落,做了一道新的结界。

这也就是,我们能够在小圆的带领下进来,还有那些杀手,明知道我们在里面还是避让开了,因为它们不敢接近。

夕霜进来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恨不得退出去看看,这人设置的保命结界到底有多厉害,哪怕是一物降一物,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巧合,还能提前准好的?她的镜师天赋从日月花枝镜归属后,逐一展开,加上水魄分给她的目力加持,夕霜查看各种结界,只需要看一遍就能掌握奥义,记入心里。

这会儿,她真想看看能够抵挡住二十多只杀手的结界,到底有多厉害!她的双腿不听使唤,慢慢地挪移到了乌桕的身边,他安静查看,夕霜双手背在身后,跟着看看有什么动静。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什么是上当?这些畜生不会死心的,它们只是暂时避开,躲在阴落的角落里,专门等着你们走出去,自投罗网。

只要走出了我的这道门,就没有护着你们的咒语封印,到时候你们只能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对抗数十只凶残的敌人。

你的本事大,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他们呢!他们又该怎么办!乌桕虽然很少出门,可他自有获取消息的渠道,附近的风吹草动哪里瞒得过他,我刚才答应你们,会给予庇护,决不食言。

我们没有要怀疑前辈的能力,我们目前要做的是找寻出口。

夕霜豁出去了,把问题抛给乌桕,没准会换来意想不到的反应。

出口,还是镇口?乌桕以为自己听岔了,镇尾离得不远,你们是要离开天秀镇,躲得越远越好吗?我们出不去了。

夕霜的目光始终在观察着乌桕脸上的反应,小圆说这个人能算过去知将来,那么能不能帮他们算一算所谓的出口到底在哪里!杀出一条血路送你们出去。

乌桕被夕霜的三言两语激起来,用力挥着胳膊道,我送你们出去。

前辈,我是很认真说的,我们出不去了。

这里看着是天秀镇,可又不是天秀镇。

夕霜发现问题和复杂,这会儿要给眼前人彻底解释清楚,除了我是外来者,其他的人是真是假很难判断。

乌桕一听这话,眼底分明起了兴趣,指了指自己问道:那你告诉我,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水魄见他步步紧逼,在夕霜这样的好言好语之下,还要作怪,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接话道:是真是假,只要杀一次就知道了,真的会死,假的死不了。

乌桕见一只鸟说得比他还起劲,分明有些不悦,他趁着其他人弯身查看时,要一把抓住水魄的翅膀,把它从夕霜身边拖开,方便他观察仔细。

可惜乌桕的手指一碰到水魄,立刻像被什么弹开,指尖火烧火燎的疼,他大惊失色,盯着水魄:怎么会?你怎么会是……不是说能算过往知将来吗,我想着,你一开始就该知道的,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水魄故意在乌桕的面前,飞了个圈子,重新回到了夕霜的肩膀上,把脑袋转过弯来,看着乌桕,一双眼珠子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之色,它没有给乌桕回嘴的机会,凑到夕霜的耳朵边道:饲主,这人一点儿也不厉害,别是一个骗子吧。

夕霜摇了摇头,如果说是骗子,那么这一道门内的安全又算是什么呢?应该只是本领没有吹嘘得那么强大,而且乌桕身上必然还有几件宝器加持才能够护住自己的周全。

对了,修灵者的本命就是自己最大的宝器,夕霜这会儿手中,什么也没有,可在心里,同样毫无畏惧,无论是真是假,一定要找到那扇门!你就那么肯定有这样一扇门吗?乌桕不客气地当面泼了她一脸的凉水,天秀镇这么些年来,平安无事。

结果,一连串的变故,谁也藏不住了,谁也藏不住了。

乌桕扔下这两句模棱两可的话,重新回到这屋,把屋门关得死紧,再也不愿见人的样子。

你刚才不是说他挺有趣的,这一两句话,也说不起,小鸡肚肠。

朱雀冲着小圆嘀嘀咕咕的,他这样把房门关了,是要下逐客令吗!他好像是被姐姐的灵物给吓到了。

小圆站得离乌桕最近,乌桕方才脸上不但有吃惊的表情,多少还有些惧怕。

小圆想不明白,水魄的脾气好,对夕霜忠心耿耿,怎么会让乌桕这样高境界的修灵者去害怕一只没有什么攻击性的灵物。

水魄冷嗤一声,它的语言能力比一般修灵者更强:他又不是坏人,我也不过是一只灵物,有什么好害怕的。

小圆挠了挠头发,不解道:我前几次来听他讲故事,讲得特别精彩风趣,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天秀镇这么多能人异士,只有他的院子是太平无事的,肯定是很强的。

万一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呢?水魄反驳道,事情有其两面性,他这里太太平平,固然看着是好事,万一他是参与其中的作祟者,那些奉命而来的杀手肯定会避开他的居所。

夕霜一把将水魄的嘴巴给捂住了,没见小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虽然水魄说得有些夸大其词,眼下的情况复杂,小圆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他怎么能够证明乌桕肯定和始作俑者无关。

万一判断错误,他等于是害了大家,以后如何面对夕霜!以前天秀镇是最简单的地方,住着心思简单的修灵者。

等到某一天,夕霜发现每个人都深藏着一段往事以后,她根本看不透这些和她同住一个镇上的左邻右舍。

他们的修为很高,刚被撕去伪装不久,再次遭遇毒手。

夕霜打心眼里宁愿从来没有下过那场红雨,就不会看到这样丑陋而残忍的结局。

姐姐,我当真是看错人了吗?小圆鼓足勇气问道,我在镇上待的时日长了,与外头很少接触,可能是真的分辨不出真假了。

正是这句话,天秀镇上的人蛰伏太久,与世无争惯了。

无论过往是什么人,做过些什么,对他们而言恍若隔世,渐渐淡忘了。

夕霜快步走到屋门前,用力拍打了十几下,你既然有这样的能耐就该知道,天秀镇遭遇了什么,目前虽然惨烈,尚且还有幸存者。

要是你忍心看着那些熟人,尽数惨死,你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什么也别问别管。

反正我们知道你有保命的实力,却没有救人的心。

你满嘴胡说八道!乌桕隔着一道门,破口大骂道,我不出来,我就是缩头乌龟了?没关系,你这点激将法早被我看穿了,我不会上当的。

在你眼里,什么是上当?夕霜虽然不喜欢这人的性格,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他出手帮忙的,这条线索无论如何也不能断。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离开天秀镇!不就是因为结识了一个本事大过天的高阶修灵者吗,你恐怕都忘记自己亲娘临死前交代你记得的那番话,你早忘记了!乌桕的一张嘴不饶人,却在无意中透露出了重要的线索。

我娘亲临死前同我说过什么,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夕霜厉声喝问道,她记得太清楚,娘亲临死前身边只有她一个人,甚是凄凉。

她虽然年纪不大,心里隐隐约约猜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娘亲重病在身,却因为舍不得她,才苟延残喘,每一天都是煎熬。

你们刚才也说了,我能算过往知将来。

你亲娘临死前发生的是过往,而你会留在她的娘家,并且一步一步往上爬是将来。

你以为天秀镇中谁的一举一动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没有!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乌桕哐当一声把屋门重新打开,气喘吁吁地盯着夕霜,你逼着我现身,然后呢!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夕霜的神情变得毫无波澜,眼底冰冷刺骨,与乌桕四目平视,不要有所隐瞒,我看得出,你早就有了答案。

乌桕往后退了一步,朱雀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哪里是被水魄吓住了,分明是害怕夕霜。

夕霜早就不是在天秀镇时的实力,上一次见面时,朱雀已经有所感受,这一次相同的感觉更加强烈。

以前夕霜站在韩遂身边,两人之间差距悬殊,如今已经能并肩而行。

一旦想明白这点,朱雀缓缓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小圆。

小圆被她这样的眼神一扫,差点惊得原地跳起来:你干嘛这样看我?你是不是也知道出口在哪里?朱雀脱口而出问道。

我哪里会知道出口,我们不是始终在一起的。

再说了,我要是知道早就说出来了,不会让姐姐这么辛苦地遍寻不着。

小圆回答得理直气壮的,你怎么随便怀疑自己人的,我们可是一起死里逃生的。

你一直说,我们遭到攻击以后,你很快就不省人事,记不清我是怎么把你拖到制镜炉中,也记不清凶手的模样,只能肯定那是个陌生人,绝非韩遂的脸。

朱雀的声音清脆,其他人安静下来,只听得她继续往下说,可我明明看到那人就是韩遂的脸,不会有错的。

你疯了,不但怀疑我,还怀疑韩遂。

他是姐姐的朋友,是来帮我们的。

小圆一把上前要去握住朱雀的肩膀,像是要用力把她摇晃清醒,金瑶的动作明显比他更快一步,挡在了他前面。

小圆低头看着金瑶露出防范的架势,他忍不住笑起来道,你帮着她可以,但不用敌对我吧。

听她把话说完。

夕霜的手一挥,水魄扑啦啦翅膀,扇向乌桕的脸面。

乌桕慌乱地用双手要去拍开,一道镜光不知从哪里而起,锁住了他的行动范围,让他无法反击。

夕霜的日月花枝镜镜辉把这个院落全给罩住了:我要让大家安全不难,难的是要找到线索出去。

朱雀分析地很好,我要听她说完。

阿霜,我以为是他昏迷中遗漏了一段记忆,其实被篡改被遗漏的全部都是我。

朱雀显然已经考虑了很久,无论是袭击我们的凶手长相,还是小圆不敌后,我们躲进制镜炉中逃生的过程。

我根本没有能力把他拖进制镜炉中,是有人把我们给放了进去。

小圆要打断朱雀的话,他张开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响,不知从几时起,只有朱雀的声音,他和乌桕一概不能发声。

隔着祠堂,住着一个厉害的人物,而危险之时,你把我们带来避一避,合情合理。

夕霜抬眼看着小圆,不!眼前的这个根本就不是小圆!------------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是真的小圆没有背叛我,你不过是一个赝品。

夕霜的五指分开,重重地按住了小圆的额头,往他往后一推。

小圆还站在原地,不知有什么从他身体里被推了出来,摔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逃跑,金瑶哪里会给机会,一举扑上去,两只前爪用力地把那个灰色的东西给彻底按倒在了地上。

小圆的身体依旧站在原地,要是仔细看,会发现正在消褪减弱,仿佛是一幅水墨画不小心浸染到了水渍,晕化开来,终究消失不见。

夕霜既然确认了眼前不是小圆,连多看一眼的力气也省下了,只是低头去探究金瑶两只爪子底下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乌桕咽了口口水,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起来,让夕霜不会再见到。

夕霜掉转过头来,继续说道:你和他又是不同,他不过是借了个影子,只要我们能够出去就还能把人救回来。

而你从头到脚只是个赝品,没有乌桕这么个人,也没有厉害的本事能够把致命的杀手抵挡在了外面。

水魄随口一说的话成了真,能够彻底安全的地方,或者是本事修为格外厉害的,又或者本身就是对方一派的,怎么会伤害到自己人!夕霜收回手来,冲着乌桕摇了摇头道:对付小圆的手法,在你身上是行不通的,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

乌桕警惕地看着她,知道她要对自己出手。

没想到小圆这么快被看破,明明完全没有破绽,她到底是从哪里找出了问题!告诉我,出口在哪里?夕霜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笑容很好看,乌桕缩着肩膀抖了抖。

她的气势和方才完全不同了,所有的温婉柔和仿佛是最好的伪装,说收就收起。

原来,她才是伪装得最好的那个人。

我是知道这种幻境的,你虽然在外头是不存在的,只要幻象不崩塌,你可以一直在这里正常地过下去,毫无影响。

夕霜的声调平平,你可能会说,把出口告诉我,我出去以后肯定会把这里尽数破坏,就没有你了。

但是我可以现在就让你彻底消失!乌桕的咽喉剧痛,低头一看,夕霜近身攻击,右手死死地卡住了要害。

日月花枝镜的镜辉之下,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眼前的人与物渐渐模糊,而夕霜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他的生死与她毫无关系。

朱雀在一旁看得呆住,这还是阿霜吗,还是那个在清霜镜铺中成天为了交不出租房的灵石,急得团团转的阿霜吗?随着乌桕双眼翻白,夕霜的手指依旧紧扣,没有放松开一线。

我……乌桕到了这个才发现要发出一个字有多艰难,混蛋!快点喊出来啊,再沉默下去,他就直接被掐得魂飞魄散了。

可他努力积攒起来的力气只够说一个字的,他有些绝望地闭起眼睛。

愿意说了是吗?夕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任由乌桕从死里逃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起先是不相信夕霜愿意放过他,随后是在斟酌,趁着这个机会对她出手的话,胜算会有几成?很快,他被夕霜的淡定给震慑住了,告诫自己最好还是听话配合,否则他不会有下一次逃脱的机会。

我知道的很少,我没有骗你,我其实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乌桕生怕下一刻又被夕霜抓住咽喉,先用双手把脖子给捂了起来。

我相信你这句话。

夕霜其实没有指望过乌桕会知道确切的出口位置,既然是幻象中的一部分,并不会被重视和保护,随时护变成弃子,你可以说出线索,我听听看。

你要先确定是几时进入幻象中的,天秀镇本身是存在的,你们一开始踏入的也在真实中,肯定有这么一个分界点。

乌桕肯定夕霜不是随意哄骗,的确有认真在听他分析,现实与幻象不过是一步之隔,从哪里进来就能从哪里出去。

夕霜半合起眼来,考虑着乌桕所说的可能性。

要是准确算起来,苏盏茶一开始设局把他们引到天秀镇,她当时明明听到了肃鸢的告诫,还是凭借直觉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苏盏茶在镇口就失去了踪迹,他们一行人还是坚持进了镇子,查看遍地尸体的真实原因。

哪一个点才是分界线,夕霜不能肯定,机会只有一次,错了就不会给出现。

乌桕有种感觉,希望她能选择准确,早些离开这里才好。

至于她出去以后会不会把这个幻象一锅端,他也不去想这么多。

一下子毁灭,好过在她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地窒息感。

朱雀也能感受到这种紧迫感,她凑到金瑶身边,使劲搂住了金瑶的脖子。

金瑶好脾气地没有甩开她,反而转过头来蹭了蹭她的衣服,示意她先安心。

你不害怕吗?出去经历了这一场,就连身边的小圆居然也是假冒的,朱雀实在有些后怕,要是阿霜没有及时看破小圆的身份,到最后会不会被最信任的人所伤害,这种滋味她实在不想尝试了。

至于这个乌桕,朱雀反而没什么感觉,说是住得不远却又素未谋面,要不是今天假冒的小圆把他们带过来,朱雀压根不晓得还有这样一个人。

前因后果被夕霜说明白了,她也想通了。

难怪,没什么印象,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阿霜,你进入清霜镜铺之前,应该是真的。

朱雀随着夕霜的目光转移过来,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是真的,阿霜,我是真的,你再仔细想一想就好。

夕霜看着她,没有作答,眼底是复杂的情绪。

朱雀以为她在继续分析到底怎么寻找出口,正要松开搂住金瑶的手臂,向着夕霜跑过去,发现金瑶咬住了她的衣服,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解地看了看金瑶:我有话要对阿霜说,你先松开嘴,不用担心,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金瑶非但没有松口,咬得更紧,朱雀用力拉扯了两下,发现力气根本不能和金瑶相比。

她有些着急了:你这样拖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我又不是假的……她的话语声,仿佛被什么切断在空气里。

朱雀沉默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声带着哭腔在问道,阿霜,我也是假的吗?清霜镜铺里的,都是假的?夕霜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温和:你不是假的,你是朱雀的影子,被他们投射在了幻象中。

小圆和朱雀,绝对绝对不会背叛我,他们应该还在另一个清霜镜铺等着我,我送你回去,离开这里,好不好?朱雀向后退了一大步,一边摇头一边流泪道:我不是假的,我明明记得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你是怎么回来,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这些怎么可能都是假的!你说了,你的记忆被篡改了,你见到了偷袭你的人,长着和韩遂一样的脸,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幻象,都是影子,可我不觉得害怕。

哪怕是影子,你和小圆也不会害我,影子虽然无心,却投射出本尊最真实的写照。

朱雀,小圆已经回去,你也回去吧。

夕霜的手掌,再次拍下朱雀的额头,她仿佛是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然后一床灰色的影子被拍出驱壳,而朱雀,也消失了。

乌桕被留下来,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夕霜可软可硬,心思缜密,别说是这样一个临时的幻象,恐怕是再厉害的人物出手,也未必能够瞒得住她的眼睛,而且果断干脆没有寻常妇人,扭扭捏捏拖拖拉拉的陋习。

她才多大,假以时日,修为不可限量。

夕霜送走了朱雀,也没有多看乌桕一眼,她拍了拍手,转身就要离开。

金瑶很有默契地跟在她身后,水魄停在金瑶的背上。

刚才它是故意避让开,让朱雀放低了警惕,最终露出本相。

乌桕一直等到夕霜连头也不回地离开,突然放声大喊道:你难道已经想到出口在哪里了吗?你放心我在这里,要是我给你添乱,给你破坏了,你就不害怕吗!明明她的背影看上去纤细柔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颗强大的内心。

夕霜伸出右手,好像是对他挥了挥,依然没有回头:我不怕,谢谢你告诉我的线索,我知道,那个分界点在哪里了。

乌桕的呼吸急促,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有所动摇,甚至是偏向了夕霜的那一边,要是这个人能够平安出去,没准真的会实现诺言,不会把这个幻象彻底毁灭,留给他一线生机。

那么他安心地独自留存在此处,未必是件坏事。

夕霜旁若无人地从那些尸体边走过,边走边轻声道:进入镇口以后,我与韩遂见到很多事情,韩遂绝对不是假的,那么唯一的分界点,在清霜镜铺。

记得吗?谢安在说外面有什么动静,他要出去看一看,再后来,所有的逻辑开始混乱。

谢安在不见了,韩遂也不见了,只留下我和朱雀小圆三个,当然还有你们。

你们与我心灵相通,是其他幻象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所以最安全最可靠的反而是你们。

回到清霜镜铺,我们应该可以出去了。

清霜镜铺骤然出现在眼前,夕霜冷笑了一声道:幻象到底是幻象,从池塘到我们铺子,应该是六十七步,我曾经很认真地数过。

可这会儿最多不超过三十步,这么快把清霜镜铺送过来,是生怕我不会受骗上当,深陷其中吗?我又不傻,既然知道,这是最重要的分界线,怎么会冒冒失失地闯进去,自投罗网啊。

我就说为什么铺子前的阵法始终没有被催动,假的就是假的,韩遂做下了阵法,不是常人能够轻易调换出来的。

金瑶水魄,准备好,大战一场!------------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起出去听到夕霜这一声号令,金瑶和水魄精神一振,似乎大敌在前,必有一场恶战。

尽管谁也没有见到敌人目前在哪里,清霜镜铺已经被锁定,夕霜既不往里走也不后退,双脚微分站得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日月花枝镜的镜光暴涨,没有阻挡,严丝合缝地铺满整个店铺外头。

夕霜心中冷笑,就算皮子做得再好,也会让你露出真面目。

这样僵持了一炷香时间后,清霜镜铺的铺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扭曲。

夕霜并不见惊喜,走了这样大的这一圈,兜兜转转回到原地,并不是她一开始,忽略了清霜镜铺的变化,而是每个人总是容易忽略自己最熟悉的细节。

影兽能够看清楚修行者心中的软肋,眼前的整个结界就是危险的所在。

一行人进来,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哪怕是见到了出口的缝隙,夕霜也完全不敢掉以轻心,绝对没有这样容易就过去的。

即便是门打开,肯定还会出现其他的阻碍。

耳畔听到嗡嗡作响的声音,本来十分细小,越来越密集。

夕霜毫不犹豫地翻转了日月花枝镜的镜面,做出一道透明的防护,把她和水魄金瑶全部收在其中。

就在防护罩刚做完的瞬间,从扭曲的缝隙中飞出大量细小的飞虫。

目标肯定地全部扑在了防护罩上,赤红的颜色,不知到底有多少。

夕霜离得近,看一眼头皮发麻,这些东西看起来形态很小,没有什么杀伤力,她分明听到防护罩发出了不断被撞击的声响。

这些小虫硬如金石,正在奋不顾身地冲击了一波又一波,无数的小虫尸体,顺着防护罩落在地上。

很快,堆积如山已经到了小腿的位置。

金瑶忍不住侧过头来问道:饲主,这些虫子到底有多久?防护罩的时间有限,你不能把所有的灵力全部消耗在上面,必须要有所保留。

夕霜很清楚这一点,一旦她把灵力耗尽,无法催动日月花枝镜的时候,就是他们最为艰难的时候。

可现在她骑虎难下,一旦撤了防护罩,这些小虫必定会以他们为目标飞扑上来,到时候别说是逃出生天,恐怕连皮肉骨头也被啃食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越是这样细小的东西往往在对战中远比巨兽看起来更加具有杀伤力,。

水魄的身形骤然扩大,整整比比原先大了十多倍,铺天盖日一般。

它展开翅膀的时候,夕霜几乎要仰视它才能窥探全貌,与此同时,水魄全身所有的羽翎全部化作坚不可摧的盔甲:饲主,我只有一个软肋,你要护着我的眼睛,其他的无所畏惧,你和金瑶上来吧,我带你们出去。

夕霜知道这种变换形态对水魄而言消耗非常大,她干脆地把拍了拍金瑶,爬上了水魄的背上。

这个时候时间就像打仗一样,千万不能浪费丝毫,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了水魄的脖子,留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封印,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尽数收回,在同一瞬间变成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防护罩,分别左右贴出了水魄的眼睛。

水魄只觉得看东西更加清晰可见,那些小虫失去了阻挡,几乎是同一时刻向着他们杀了过来。

封印挡住了第一下攻击,水魄扇动翅膀腾空而起,由于身形变大,煽动的风力也跟着变强,。

虫毕竟是依靠翅膀维持平衡,被这样的飓风迎面扇过,哪里还稳得住身形,不要说袭击了,就连靠近都非常困难。

水魄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眼睛被护得好好的,它连最后的灵力也没有保留,直接向着扭曲的缝隙俯冲而去。

那缝隙到现在也不过开了半尺见宽,要想一下子冲过去,是非常困难的事。

金瑶牢牢抓在水魄的背上,虽说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开口,还是忍不住问道:饲主,我们这样撞上去会不会头破血流,前功尽弃。

一旦摔下来,我们可就全部成为它们的食物了。

相信水魄,相信它能够将我们平安地带出去。

夕霜抱得更紧,偶尔有一些漏网的小虫飞过来,被金瑶喷出的烈焰烧成了灰烬。

夕霜心中毫无畏惧,有这样两只灵物加持,她要是还不能回到原先的空间之中,那么只能怪自己修为无力了。

水魄以俯冲的姿势,聚集了全部的力量扑向了缝隙,缝隙正在缓慢地越开越大。

水魄知道他们已经等不起了,它的灵力消耗得飞快,要维持这样巨型的形态不倒,最多也就几个呼吸之间。

夕霜的双手温柔地碰触着它脑袋上的羽绒,两者心意相通、水魄听到夕霜的声音在说:不要怕,我相信你可以带我们出去,我们一起出去,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水魄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径直撞了上去。

夕霜被撞出后冲力反噬,差点从水魄的后背翻滚出去,幸好金瑶伸出前爪,也不管不顾地一把把她按在原地。

夕霜只觉后背剧痛,可知道,金瑶只是为了救她,即便是受伤总好过永远留在这里。

眼前一道道光弧不停地闪过,双眼在瞬间仿佛盲了,又仿佛看到了一个斑斓多彩的世界。

夕霜不知这种光弧维持多久,紧接着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索性闭上了双眼,听之任之。

这个时候,只看老天爷愿不愿意放他们出去,运气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时间空间混乱,夕霜估算不出中间隔了多久,但她知道水魄能够维持的时间极短。

也就是三四个呼吸过后,她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并且滚出了一段距离。

夕霜连忙睁开眼,见到水魄和金瑶双双摔倒在地,她连滚带爬地过去,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水魄伤得最重,必须得到及时的治疗。

金瑶果然很快站了起来,也跟着上来查看。

夕霜一句话没有,祭起日月花枝镜用镜魄替水魄疗伤。

所有可见的,正在汩汩向外流血的位置全部被镜魄的光芒笼罩,水魄的眼睛耷拉着,受了极重的伤,连睁开眼看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夕霜这个时候才有空抽头往后去看,身后是一个螺旋形的黑色门洞。

他们应该就是从那里逃生出来,门洞渐渐变小,缩到了拳头大的时候,夕霜听到了韩遂的说话声。

他正在疾步赶过来,气息有些不稳定:你去了哪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以为你出事了!韩遂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哪怕是面对强敌的时候,他有十足十的把握。

然而在天秀镇失去了夕霜,两者完全联络不上,他不知把天秀镇从头到尾走了多少次,所有能够藏身,可能会出现异状的地方,全部被他摸爬滚打了一遍,可半点线索也没有。

正在韩遂以为夕霜,能回来,打算独自前谢家,找到罪魁祸首谢怀宇把人讨要的回来的时候,夕霜带着水魄和金瑶骤然出现,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韩遂又惊又喜,双手握住了夕霜的肩膀,将她猛力地摇晃个不停。

夕霜头晕眼花,被他摇得更加连眼前的景物都看不清楚,连忙求饶道:我没事,我没有出事,受伤的是水魄。

让我治好它,让它的伤势稳定下来,再来告诉你,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韩遂勉强稳住心绪,才发现水魄全身都是伤口,嘴角更是鲜血不断溢出。

他知道肯定是水魄在护住夕霜周全的时候受了伤,他对医术不算精通,但这个时候为夕霜助一臂之力,还是能够做到。

水魄嘴角的鲜血慢慢停止了往外渗出,夕霜的手按在它的胸口,感受它的心跳从微弱到几乎摸不见,恢复成平稳的状态。

她知道水魄虽然伤得重,却没有性命之忧。

于是她指着拳头大的黑洞给韩遂来看:你看,我们就是被吸入了那里,那里是另一个结界,和这里的天秀镇一模一样,只是死的人更多。

我们被困在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

朱雀呢?小圆呢?他们又在哪里?小圆伤得很重,朱雀还守着他,就在铺子里,两人寸步不离。

本来朱雀说要出来帮着找你,说她对这里熟门熟路,总强过我没头苍蝇一样,胡乱地翻找。

可我不放心,小圆这孩子伤势未愈,要是朱雀跑了,他肯定也会勉强爬起来,所以,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韩遂凑到那个黑洞前,夕霜吓得后背发凉,生怕这个黑洞再次打开,把韩遂又给吸进去,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幸好韩遂的好奇心不重,看了片刻后,就折转回到夕霜的身边,并且告诉她,谢安在还在外头找寻他们的下落,这会儿不知道是到了镇尾,还是重新回到镇口,既然他们平安回来,也该把谢安在唤回来。

夕霜透过韩遂的回答,大致整理了一下,她先前有些判断错误。

她以为两个空间的分界点在她和韩遂刚到清霜镜铺的时候,原来小圆受伤,朱雀照拂,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还在延续。

趁着这个空隙,夕霜把在结界中发生的一切,简单扼要的地告诉了韩遂:我本来威胁那个乌桕,说一旦出来就会把结界毁了。

可你看,我们见到的只有这么小的痕迹,别说我这会儿快要精疲力尽,就算是灵力最为充沛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毁掉这个结界。

韩遂仰头朗声笑道:没关系,你不知道我知道,结界只要在外面露出分毫,就有办法可以破坏。

你要是想着把这个结界彻底撕成碎片,我现在就可以做到。

夕霜一把拦住他道:那个乌桕也算合作,我既然答应了他不会毁掉结界,就让他独自留在里头。

没有外头人的操控,他应该不会再做其他的坏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种可能你对结界中一个幻象变化出来的人物也能这样上心,知道心软会如何吗?韩遂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觉得,夕霜无论是顺境逆境从来没有变过,还是和他初见时一样勿忘初心的模样,你既然说留他一条退路,那我们就不破坏结界。

你说得很对,没有外头人的操控,这个结界本身是无害的,里面幻象凝结出来的,也都是无害的。

恨的只有幕后操纵的黑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你说这个结界是不是谢怀宇打造的,虽然看着和无凝烟的那种风格很是相似,可我有种感觉,不是谢怀宇的手笔。

单看那个乌桕,我就觉得谢怀宇现在的心态已经做不出这样幻象中的人物,他的一颗心早就扭曲,腐烂到了极点。

哪怕能够打造出来的,也是坏到骨子里的狗东西,不会像乌桕那样,良心未泯,还留有一丝善意。

夕霜看着谢安在从外面匆匆地赶回来。

一字一句道,不是谢怀宇的话,我们还有更加强劲的敌人,这真是最糟糕的发现。

谢安在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头汗,骤然间见着夕霜,整个人傻在原地,明明想好的一大堆问题,到了嘴边,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会重复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夕霜抬起右手,揉了揉额头道:我怎么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给遗漏了?韩遂和谢安在一听这话,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一个转生又不见了踪影。

夕霜把金瑶唤过来,低声问道:只有你和水魄始终跟着我,没有离开过,我们有没有把什么遗忘在结界中没有带出来?结界中的朱雀和小圆俱是假冒的,夕霜很清楚这一点,让她牵记着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的究竟是什么!金瑶吃惊地看着她:饲主,我们在幻象中不是遇到了宁思剑,不对,我们遇到了很多宁思剑,只有一只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宁思剑是什么?夕霜听着这个名字有一点点熟悉感,是一种武器?水魄一听不对劲,跟着凑了上来:饲主,你不记得了?记得什么?夕霜看着它们四只眼睛盯着自己的脸,有些明白过来,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宁思剑是种灵物,和我们一样的,在幻象中,它始终和我们在一起,说要离开签订协议的饲主,也就是谢怀宇。

水魄很有耐心地解释给夕霜听,也不是多重要的,可我们记得,没道理饲主会忘记了。

夕霜沉默片刻,经过水魄的提醒,她依然记不起来。

清霜镜铺中藏着两个空间的分界点,经过她的判断,划分就是从谢安在出去遇到什么怪物开始的。

如果说那只怪物就是宁思剑的话,她被刻意抹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夕霜想得太入神,韩遂走到她身后也没有察觉,直到韩遂的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惊跳起来,气喘吁吁地瞪着韩遂。

韩遂不退反进,右手掌心直接贴在她的脑门上,恰到好处的体温从掌心传递过来,夕霜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被按回到了原处。

她索性闭起眼,细细回想。

等她再睁眼时,依然没有回忆起那一部分,然而却释然了。

水魄说得对,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宁思剑在幻象中,没有跟着出来,也是合情合理。

可她一抬头,再看谢安在的举动。

刚才听闻她出现的消息,谢安在急急忙忙进屋,这会儿又重新出去,牵着什么回来。

水魄和金瑶同时大喊道:饲主,这就是宁思剑,就是它!夕霜低头看着灵物,宁思剑也在看着她,两者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宁思剑歪了歪头,似乎在研究她的表情。

夕霜轻轻一笑道:你认得我吗?在分界点之外,你还认得我吗?谢安在拍了拍宁思剑的脑袋:它还不会说话,你问它也没有用的,哪里像你的两只灵物开智早,与你心灵相通。

你认得我,对不对?夕霜没有放弃,索性蹲下来,选择和宁思剑平视,分界点那边的也是你,你可以自由穿梭来往,不要在谢安在面前装得这么乖巧,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宁思剑冲着她眨了眨眼,突然把脑袋扭过去。

夕霜的嘴角往上扬起,你果然什么都听得懂,为什么要装呢?谢安在安静地站在旁边,他一贯相信夕霜的话,既然夕霜说宁思剑能够听得懂修灵者的话,想来不差。

他再看宁思剑的反应和刚才那种鲁钝,决然不同,眼神渐渐有了灵魂。

夕霜伸手在它的鼻尖轻轻一弹:你要是不愿意承认,我也不勉强你,你并不是我饲养的灵物,所以。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她明明在笑着说话,宁思剑却缩了缩脖子,明显有些惧怕她。

这个年轻的修灵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在幻象中,它可是深有体会。

就连幻象中制造出来的乌桕也不是她的对手,而她身边假冒的亲人,更是被一个一个看破。

她的一双眼睛尤为厉害,刚才它只小心地多看了一下,差点就藏不住了。

听起来夕霜是有商有量的口气,宁思剑知道她绝非是开玩笑,说不管就不管,它早晚会和那些同伴一起回到谢怀宇的身边,这才是它最不愿意面对的。

所以夕霜抽脚要往后退的时候,它没有多想,直接扑上去用两个前爪抱住了夕霜的小腿。

这一招十分管用,夕霜笑得不行:你不打算再继续装哑巴,那么就好好说话,虽然我想不起来在幻象中,和你说过什么,又答应了你什么,但只要你说出想要的,力所能及我总会帮你。

经过水魄和金瑶的线索,夕霜肯定这只宁思剑心存善意,不想为谢怀宇继续作恶,一只灵物能够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能帮当然要帮一下。

我不是故意藏着掖着,他一开始就当我不会说话,要把我牵着带回来。

我就遵从了他的意思,否则,他肯定会不停询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思剑一开口,谢安在的表情有些崩裂,你应该知道,不是每只宁思剑都会开口说话的,我的确有些不同。

夕霜摇了摇头道:我当真不知,从分界点出来以后回到现实,我把你给忘记了。

宁思剑似乎没听懂她这句话中的意思,什么叫把它给忘记了,明明她和两只灵物相处得还是这么好,而且一下子就揭穿了它的真面目。

这样怎么能说忘记呢?夕霜把小腿从它圈起的两只前爪中抽离出来:就是完全不记得有你的出现,要不是我的两只灵物提醒我,我以为,这会儿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刻意所为,看到你吃惊的表情,想来你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从分界点出来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状况,而这个状况就是把你给彻底抹杀了。

要不是你跟着谢安在回来。

我的灵物认准你还留在幻象之中,就跟乌桕一样,再也出不来。

但是这个幻象还在,我可以有所保留。

顺着夕霜的手指方向,宁思剑看到了幻象留下的最后痕迹,变成拳头大小以后,就没有其他的变化。

要是定睛仔细查看,会发现黑色的痕迹上,有螺旋状的花纹,隐隐在波动:你说你愿意帮我?只要不是帮着做坏事,你可以提出来。

夕霜冲着那片痕迹眯了眯眼,刚才韩遂也站在之前研究过,既然会缩小,没准几时又会扩大,到时候被吸入其中的就未必是她一个人了。

要是身边有这样一只宁思剑可以随时提醒真假变化的话,会省去不少的力气。

宁思剑走到痕迹前,伸长了脖子用鼻端去嗅闻,怎么回事,她明明完好无伤地出来,说忘记就忘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每只宁思剑都能够自由出入两个不同的空间吗?夕霜有些疑惑地问道。

据我所知宁思剑并非天生可以出入不同的幻象之中,只因为那个幻象是饲主打造而成,我们被赋予可以自由进出的权利,而且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加持,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随意出入。

无论你在另一边见到的,还是在这边见到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可你却把我们给彻底遗忘了。

宁思剑心里很清楚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不是小事,将这部分记忆抽离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说,难道说,它突然全身打了个激灵,应该是想到了十分可怕的结果,抬头时,双目中充满了惊恐,只有一种可能对不对!夕霜显然和它想到了一处,这唯一的可能是谢怀宇终究要把所有的宁思剑一并销毁抹去,所以除了水魄和金瑶两只特立独行的灵物,出入过幻象的夕霜被抽离了记忆,没有留存下任何的残渣。

要不是还有水魄和金瑶可以作证,令夕霜要怀疑,连她出入幻象也并非真实的体验。

可是,饲主为什么要这样做?除了自己,宁思剑想不出其他的同伴有所背叛的行为,就算要抹杀它,也不知要抹杀所有。

夕霜低头看它全身发抖,心有不忍,温柔地用手心揉着它后背的皮毛,加以安抚:早一步知道,或许还会有转机的,我们会尽力帮你,不要害怕。

宁思剑不是怕死,而是一想到那些同伴倾尽全力为饲主完成任务后,会被垃圾一样丢弃掉,不免心寒,最凄惨的是,除了它这只本来要逃跑的叛徒,其他的完全被蒙在鼓里。

忽然之间,宁思剑会彻底消失不见,包括它在内。

那是心有不甘!------------第二百九十五章 第二次机会谢怀宇这个人已经不能用正常的逻辑来推断他的所有举动,我们和他交手的机会多,深入了解到的也不少,而你们不过是他新饲养的灵物。

宁思剑本身是不存在的,不存在原来的灵物之中。

你们是他融合了几种不同灵物的元素,重新打捏出来的。

不符合天造地设的规律,所以会被抹杀并不奇怪。

韩遂在旁边始终没有开口,直到关键时候才替他们解惑,或许在你们完成一系列的任务之后,时限已到,天地自然法则会把你们彻底抹去,这已经不是谢怀宇能够控制的,他还没有这样的能耐,绝对没有。

宁思剑完全没有质疑韩遂的话,它们本就不容于天地之间,一笔抹杀,实在是太过简单。

只是听别人说是一回事,到了自己头上又是另一回事,宁思剑渐渐恢复了平静,眼中的戾气减退很多。

它单单只看着夕霜:我突然觉得,他们都不知道也挺好,我本来就心存异心,反而没觉得不公平。

我也不会告诉同伴,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没有煎熬,没有害怕,对于我们这样的异类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错了,既然知道了谢怀宇的计划,我们不会让他得逞的。

韩遂直起身来,身形高大颀长,有种与生俱来的气势。

宁思剑需要仰着头。

才能看到对方此时此刻的表情,心生羡慕,若是一开始它命定的饲主是这个人,所有的会不会变得不同。

我们这么辛苦一路走来,就是要阻拦谢怀宇所要做的恶行。

先一步拦住他未完成的计划,自然就保存了你们的性命。

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跟着他继续作恶,那就跟着他一起毁灭,我绝对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这话你可听明白了?韩遂的眉角一皱,宁思剑的出现本身是个意外,也或许会是转机。

可刚才我觉得,这些可能不是谢怀宇的手笔,不太像啊。

夕霜把两个不同的幻象放在一起比较,看起来重合相似的部分不少,但仔细推敲,又觉得各有不同,甚至后面的这一次更有逻辑,更难看破。

谢怀宇没少插手,只是这里面还掺杂了其他人,他一个人哪就成得了大事,想从中获利的人躲在暗处,才是更可恶的。

什么也瞒不过韩遂的眼睛,谢怀宇的帮手至今没有露出真面目,又是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很是不利。

可人多手杂,更容易露出破绽,谢怀宇每次避让不及,肯定有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原因。

谢安在突然大步走过来:韩前辈说的一点也不错,要是我爹有了那样大的造化,为什么要畏首畏尾?他直接杀过来扫平整个寂望平原,不就了结他的夙愿。

真可惜,肯定是哪里出了错,而且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放了这么多的灵物出来,就是想掩饰这一点。

也是他还能好好地掌控大局,随时可以吞噬我们,实力越来越强大的假象。

夕霜算是听明白了,连亲生儿子也这样睥睨,谢怀宇这辈子做人,可真是失败。

以前她在谢怀宇面前还有所忌惮,现在看来,谢安在比她的怨念更深。

想想也是,谢怀宇非但害死发妻,更想把唯一的儿子做成收容自己灵魄的容器,无论换了是谁,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用自己来献祭。

更何况谢怀宇一旦得逞,生灵涂炭,还要不知牺牲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谢安在始终头脑清醒,哪怕曾经谢怀宇威逼利诱,想拉他入伙,他没有过丝毫的动摇。

最后谢怀宇拿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当成了最简单的容器,这个容器还不安分守己,跑到自己对家拉帮结派,势必要和谢怀宇斗争到底。

宁思剑吃惊地看着谢安在,说话结结巴巴的:他,他是饲主的亲子……是,他连亲生儿子都要算计,别计较你是他饲养的了。

在他眼中只有可以利用和没有利用价值的区别,再没有其他的了。

谢安在一脸的坦然,你明白了吗?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谢怀宇受了伤,而且很重。

韩遂没有透露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可他的一句话,就能够得到所有人的信服,你们看谢安在的脚底,看他走进来的脚印。

韩遂指着店铺门口,虽然看起来不明显,但一个一个都是血印子,这些不仅仅是天秀镇修灵者的血,里面还有灵物的血,你们仔细看,是完全能够分辨的出来的。

韩遂手把手教了夕霜如何辨别各种不同生物的血迹,夕霜不知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按着他的话逐一比对,发现谢安在的足音中,果然留有两种不同的血痕。

如果说,被杀个措手不及的修灵者,鲜血流了满地,还在意料之中的话,那么交手中没有受伤的宁思剑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这样的若有似无的痕迹,必定是谢安在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一路擦拭依然没有完全被磨灭,还留下的证据。

宁思剑正在不断的消亡中,韩遂并不愿意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特别是看到宁思剑那种绝望的表情,可他必须要说,有一部分的宁思剑已经被放弃了。

谢怀宇受了重伤,需要吸食大量的灵气,他身边没有弟子,没有亲人,要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段,怕是有些困难。

于是他想到了更为简单的法子,吸取自己饲养的灵物,灵物对饲主不会加以抵抗,那些宁思剑被他吸光了灵气,自然是活不成了。

天秀镇就是一座修罗场,不仅仅是眼睛所见的厮杀,还有太多藏在阴暗角落中的操作,让人只要一想就不寒而栗。

饲主和灵物本为最亲近的关系,又怎么能够下手伤害。

夕霜根本不敢去想,她失去水魄或者金瑶中的任意一个。

宁思虽然有百余多,可经不住这样被吸食而亡。

可谢怀宇的胃口有多大,夕霜多看了韩遂一眼心知肚明,别说是这些根本谈不上感情的灵物,谢怀宇可是对谁都下得去手的。

要是谢安在落到他手里,也不过是一道大菜。

现在是个机会。

韩遂建议道,他既然已经到了需要吸食灵物来补充元气的阶段,他肯定伤得很重。

是谁伤了他?夕霜不觉得除了韩遂之外,还有谁会有这样大的本事,把谢怀宇重创之下,默默无闻地又离开了。

作恶者自有天来磨,是谁伤了他不重要,找到他才最重要。

韩遂的话直接被谢安在打断。

他不会让你找到的,一个幻象接着一个幻象,无凝烟被破坏了之后,他重新打造了一个幻象,说明什么?他需要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幻象之中,他明知道是个无底洞,却不能抽身而出,只能不断地填补。

谢安在居然笑了起来,眼底冰冷一片,他算什么修为突飞猛进,他也不过是一个傻瓜,变成了其他人储备修为的工具。

据你所知,他会把什么放在幻象之中,阵法吗,结界吗?又或者是能够提供他进阶修为的宝器。

夕霜认为对谢怀宇最为了解的人,莫非谢安在,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等谢安在一锤定音,你们看他就像那野地中的老鼠,不停地挖洞,不听地储藏。

有一天,他会忘记自己到底想要藏的是什么,因为他早已经失去了本心,找不回来了。

谢安在口气强硬,可是夕霜能够看出来,他心中的不安,还有悲伤,他那么恨天秀镇的人,其实他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年一时贪心在这里取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有一个人,很值得怀疑。

这一次出声的是韩遂,这个人消失多年,每一次出现的时候,都很关键。

每一次消失的时候,又毫无踪迹。

这人的修为与我不分上下,身份特殊,游走在天秀镇和离驭圃之间,而且身为镜师,对各种的结界封印,又格外擅长。

夕霜不用问答案,肃鸢的名字已经自己跳了出来。

肃鸢从血脉上来说是她的亲生父亲,除了对这人有一种原始的舔犊之情,在甘望梅告诉她真相以后,她反而希望破灭,甚至不愿意和肃鸢扯上任何的关系。

她也很清楚,韩遂不会轻易地对一个人怀疑定罪,既然这样说,肯定有其原因。

近二十年前肃鸢出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谢怀宇的修灵轨迹发生了变化。

夕霜突然想回去,想回到甘家问一问甘望梅,当年娘亲到底在哪里结识的肃鸢,为什么在被甘家驱逐以后,娘亲会带着她住在天秀镇这个地方了,娘亲反复告诫过她不要离开天秀镇太远,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是不是从一开始,娘亲就知道天秀镇的特殊性。

红雨过后,肃鸢出现,并且带走了同为镜师的苏盏茶。

两个镜师,寂望平原可以说,修为数一数二的两个镜师强强联手,夕霜抬起头来,无所畏惧地看向韩遂:如果肃鸢选择和苏盏茶联手的话,为什么还需要一个谢怀宇,这个人岂非鸡肋。

他能做什么,难道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双眼,让我们忽视掉,他背后真正的强者!的确不太像阿茶的风格,她一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高调惯了,推谢怀宇这么一个傀儡,并没有什么好处。

韩遂点了点头,如果谢怀宇背后的人是肃鸢,那么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把天秀镇的事情了断以后,回到甘家,去问一问甘家家主。

她才是真正经历了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真相的知情者,也是唯一肯告诉我们的知情者。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最大的幸运外头到底什么情况,天秀镇里还有多少活人?夕霜被幻象迷惑,一时之间分不出真假变化,她在幻象中见到天秀镇大部分人已经都死了,那么这里呢?这里又死了多少无辜的人!谢怀宇派遣灵物入侵天秀镇,天秀镇的修灵者,幸好已经恢复了修为,大部分能够抵御。

目前死伤的数目虽然不明,但不算太多。

韩遂冷静地把这些话说完,灵物得了饲主的命令,必须要完成任务。

即便是无法攻克,它们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

所以,天秀镇只有所有的人齐心合力,抵抗住一次又一次进攻。

双方皆有死伤,在所难免。

除非这些灵物之间有一个王,有一个可以超越饲主谢怀宇存在的王。

每一种灵物,一旦数量聚集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领导者,反而你身边的这两只形单影只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些灵物的王在哪里?一百余只灵物聚集在一起,只有一只与众不同,只有一只会通修灵者的语言,也只有一只存着对饲主的背叛之心。

宁思剑被数人的目光包围,反倒是落落大方道:有了饲主的灵物,就没有王了。

王不过是如同虚设,纵是知道一族最后的下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水魄毫不客气地用翅膀用力击打它的脑袋:你说的这是什么蠢话!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你就泄气了,放弃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曾经经历了什么,要都像你这样,谢怀宇早就赢了!宁思剑没有反击,任由水魄边骂边抽: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能怎么办,跑出去告诉那些同伴,饲主随时会放弃它们,哪怕完成了杀人的任务。

放弃的结果就是灭亡,然后呢,然后还不是一样的结局,只是增加了更多的绝望。

找到谢怀宇,喊你的同伴一起,找到谢怀宇。

谢安在走到宁思剑面前,低头看着它,那是我爹,难道你会比我更加绝望吗!怎么找,你们教教我,怎么找!这一句,宁思剑几乎是用吼的,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如你所言,宁思剑被赋予任意出入幻象的权利,最初是为了让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为他杀人。

谢怀宇藏匿得这样好,让我们遍寻不着,多半就是隐身在幻象的某一个角落中。

只要用心去找,肯定会有线索,为了同一族的利益,你这个曾经的王,也不能自暴自弃。

夕霜阻止了水魄的暴力击打,下手也太重了,真要把灵物脑壳打坏了。

她温和地揉了揉宁思剑的额头,很多事情,当时经历的时候,勇往直前,反而回头去看,才有点后怕。

找到谢怀宇,破了他设的局,当他不再是你们的饲主,哪怕依然不能改变你们被抹杀的结果,但也不要再助纣为虐。

宁思剑贪恋她掌心的温度,终究还是向后退了一步,它的眼神清澈如水,似乎藏着一团光。

这也是夕霜愿意相信它的原因所在,一只入了魔的灵物,绝对不会有这样干净的眼神。

原来它是那些灵物的王,才会显得这样与众不同。

她低头一笑道:你知道吗,我虽然缺养了两只灵物,可它们因为不同的原因,并没有同族了。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灵物中是有王存在的,你很特别。

不是特别,我是无用,懦弱无用。

宁思剑突然转头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多看夕霜一眼。

韩遂走到她的身边,看透了她的心事:放心吧,它应该是想明白了。

那么多灵物分布在天秀镇的各处,它怎么去寻找出来,我们把搜索谢怀宇的任务交给它,是不是给它太大压力了。

在夕霜眼中,灵物与饲主相辅相成,不是命悬一线在饲主手中,随时会被抹杀的惨烈。

既然是王,就有王的权力,我们给了它信心,要相信它的能力。

韩遂牵过夕霜的手,你看我们在天秀镇绕了个大圈子,你从幻象中出入,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你还记得,小圆被人袭击的事吗?夕霜果然神情有些挣扎,小圆被人偷袭,朱雀带着他躲到制镜炉中。

这些不都是幻想中的吗?都是假的,怎么韩遂在这个关键时候又会提起。

不对,朱雀和小圆始终没有出现,难道说,她先前已经认定的分界点,依然是错误的。

韩遂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画了几个圈圈:我有个假设要说给你听,记得宁思剑说的,它们可以自由出入幻象,没有约束也不用限定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你为什么会分辨不出真话?在无凝烟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难道说我不止进入了幻象一次。

夕霜何等聪明,韩遂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已经能够接下去继续分析,我和宁思剑一样,在幻想和真实之中来来回回,所以有时候是真的,有时候是假的。

等我彻底出来,回到现实的时候,分辨不清楚了,我以为是真的却是假的,我以为是假的,却又千真万确。

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按理说你是一个镜师,没有这样的能力,能产生这么特殊的情况,可能是因为那个宁思剑始终留在你的身边,它对你产生了影响。

韩遂开始考虑过宁思剑是故意的,通过观察发现宁思剑根本没有发现这种异状,也不知道夕霜能够跟着它自由出入,直到夕霜自行找出出口,才回到现实中的天秀镇中。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我刚才那句话说错了吗?夕霜用力拍了拍额头两边,正如韩遂所言,她始终分不清真假,只觉得脑袋再想下去快要炸裂了。

韩遂的手按住了她的双手手背:不要去分真假,只要看到自己的心,做事做人,随心而做,不会错。

身边的环境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你确定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韩遂说着话,低下头,嘴唇印在夕霜的额头上。

夕霜这一次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从脑袋深处炸开,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她刚想说,谢安在还在旁边,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就避让出去,留下两人的空间,只给他们。

还有水魄和金瑶双双睁大了眼睛,看得一眨不眨。

夕霜有些恼了,娇嗔道:转过去,谁让你们看的!水魄连忙用翅膀遮住眼睛,而金瑶索性把脑袋埋到了两只前爪之间,它们这样配合,夕霜反而更不好意思,一张脸涨得通红,又不敢多看韩遂,不知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

随后听到韩遂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始终是真实的你,和别人完全不同,从来不会因为外在的环境而受影响,看人,同样也是看心的。

他牵着夕霜,走到朱雀和小圆修养的地方,为了不再让他们受到惊吓,韩遂做了个结界,让他们始终身处在安静的小天地中。

小圆始终没有清醒过来,而朱雀因为照顾他太过疲累,歪着脑袋在小榻边睡得正香,连他们走近也丝毫没有警觉心。

这要是有敌人偷袭,她可不就中招了吗!夕霜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用日月花枝镜的镜辉,把两者包容在里面。

朱雀反而睡得更沉,翻个身说了两句梦话。

小圆应该快要醒了,他的伤势虽重,自愈能力很强。

你不好奇他们两个来到天秀镇之前的故事吗:韩遂知道朱雀心性纯良,对夕霜更是忠心耿耿。

即便再藏不住心事,也从来没有露过口风,曾经的她经历过什么?更不要提口风更紧的小圆,怕是再三查问也问不出个究竟。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要在意外在的环境,我只看他们的心,他们与我如同家人一般。

我娘亲走了以后,清霜镜铺就是我的家,朱雀和小圆就是我的家人。

再后来,我捡到了你,捡到了平生最大的幸运。

这些事情仿佛就在昨天刚刚发生一样,夕霜能够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韩遂更是被她说得笑起来道:明明是我捡拾了你,我在镜泊湖边,见到被雪狼重重包围着你。

那时候,我真没想到我们还会继续交集,直到今天这一步。

夕霜额头上刚才被他亲吻的位置顿时又变得火辣辣的,韩遂这话说的,让她忍不住想多了点儿,想得耳朵根后面也热乎乎的。

宁思剑会找到谢怀宇的,我有种预感,谢怀宇自以为修为突破到一定境界,能够自己打造出前所未有的灵物,却不知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违背了天地自然法则,他只会被反噬之力,困得更深,逼得更加走投无。

韩遂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夕霜脸上的尴尬,这丫头毕竟还小,怎么越看越像是他趁机欺负人的模样,可偏偏还是忍不住目光,就喜欢停在夕霜的脸上,看着她脸红,看着她目光躲闪,看着她没有往日的自信大方。

韩遂心里仿佛开出一朵温暖的花,叫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

找到以后呢,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夕霜知道时间有限,不能再旖旎于男女之情。

哪怕她心中对韩遂的欢喜越来越明显,可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时间不等人,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到时候想要补救挽留,都很难了。

找到谢怀宇问出天秀镇到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应该知道是谁用利诱,给他设了一个长达近20年的局,让他有苦说不出,只能苟延残喘的躲在幻象之中。

他拼命想要找寻谢安在,只是想换到那个健康的驱壳。

谢安在就在天秀镇,谢怀宇反而不来追查,还是说,他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韩遂的语速加快,给人造成的紧迫感也更重。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于心不忍夕霜听得几乎屏住了呼吸,真想多问一句,天秀镇已经成了谢怀宇的囊中之物,既然谢安在就在天秀镇,谢怀宇为什么没有出手?为什么反而有种天秀镇目前很安全的错觉,只要谢安在留在这里,就不会出现任何的岔子,谢怀宇自己不敢来天秀镇了吗!夕霜突然抬手指着韩遂的鼻尖问道:那场红雨是不是你下的?你现在告诉我红雨是不是你下的!韩遂以为她憋着脸要问什么重要的事儿,一听这个问题,仰头朗声大笑道:你怎么会怀疑红雨是我下的,天秀镇上的修灵者,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有几个人想要恢复修为?恢复修为等于是暴露了藏匿之地,他们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故事,否则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躲着不出去,因为出去都是敌人,太危险。

阿霜!朱雀突然醒了,那一脸紧张的模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抱住了夕霜,阿霜,有人偷袭了我们。

那个人,我看到了那个人!夕霜想到朱雀在幻象中口口声声认定偷袭他俩的人,长了一张和韩遂一模一样的脸,以为朱雀又要说出相同的话。

那个人是苏盏茶,就是曾经冒充你的那个苏盏茶,我看得一清二楚,不会错。

,即便是有人模仿了他她的长相也模仿不了她举手投足的气质,美人就是美人。

哪怕是个恶毒的美人。

朱雀撇了撇嘴角道,这次我绝对不会认错了,哪怕是认错人,我也不会认错她的本命镜,皎月宝鉴镜,哪里去找一模一样的!她又轻轻地握住了还没有醒来的小圆的手:苏盏茶是要杀了我们,要不是小圆,拼尽全力护着我,他其实可以一个人逃走的,可他没有这样做。

他救了我,我会等他醒过来,一直等。

哪怕是偷袭的人是肃鸢,也不会让夕霜这样吃惊。

苏盏茶亲自过来,再一次到了清霜镜铺,要杀死朱雀和小圆,目的何在,灭口吗?上一次冒充她被当面揭穿的时候,苏盏茶非但没有动气,反而助她一臂之力,炼成了日月花枝镜。

为什么隔了短短的时日,突然后悔了,甚至要补刀杀人!朱雀说地对,要冒充苏盏茶的确不容易,美人的风骨才最难模仿。

所以,来的多半就是苏盏茶本人,那她没有说什么要杀你们的理由吗?一个字也没说,直接开了大杀招。

朱雀气得眼圈红了,她冒充你在铺子里白吃白喝的那些天,我和小圆绝对没有怠慢她,更谈不上得罪,可她一心要我们死!夕霜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苏盏茶恨她,所以把这笔账算在了清霜镜铺头上。

既然她不在,就拿两个孩子开刀。

出于对他的了解,苏盏茶判断出,朱雀和小圆要是因为她而死,会比杀死本人,更加令夕霜痛不欲生。

不对,她说了,只有一句说你们去死。

朱雀学苏盏茶那种高贵冷艳的口气,平静如水的语调,学得惟妙惟肖,然后她直接出手,我没有见过那样的招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等我反应过来,小圆已经挡在了我的身体。

那你们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夕霜一定要问清楚细节,这样才能让她把真假完全的区分开来。

她重创了小圆,这样伤我的时候,我已经放弃抵抗,自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与其被她折磨,要死都死不成的话,还不如一招致命干净利落。

朱雀痛苦地回想着那一瞬间,可是她没有继续出手,她直接走了。

我开始不相信,她只要再多出半招,我和小圆就不复存在。

可她甩袖走人,没有丝毫的犹豫。

阿霜,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临时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她不在乎你和小圆的性命。

在她看来,你们不过是蝼蚁一般,随时可以拿捏死的那种。

夕霜被朱雀说的有些后怕,要是苏盏茶当时没有直接抽身离开,她回到清霜镜铺,所看到的会不会是两句尸体,甚至因为留下的线索很少,她没有办法查到行凶之人是谁,更没有办法为两人报仇。

阿霜,你说是不是因为上次她冒充你的事被我们给识破后怀恨在心,所以才回来要报仇?朱雀挠了挠头发,那她上一次就应该出手,隔了这些天,我们也没说她什么坏话,他何必要来杀我吗?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夕霜心里很明白,苏盏茶要回来杀人,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细节无意中被朱雀和小圆发现,这两个傻孩子没有反应过来,苏盏茶却是内心不安。

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夕霜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苏盏茶遗留下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朱雀有一句话不差,只要在多递送半招杀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哪怕再大的事情,也不差在分毫之间。

苏盏茶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又或者是被其他人给阻止了?这个人未必要全身出现,传音入耳,同样可以交流。

苏盏茶被他直接说服,避免双手沾染了鲜血,来无踪去无影,反而给他们留下了一团的疑问。

不要管这些,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如今天秀镇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我看你这个清霜镜铺可以先关一关,他们俩带回甘家,交给甘家家主照顾,那里至少要安全些。

韩遂直接替他们做了主,你看这里乱糟糟的,没有办法做生意了,该收的收一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并带走。

阿霜这些年收集起来的好东西,前一阵被苏盏茶已经都花销得差不多了,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朱雀撅着嘴,总觉得韩遂或多或少有些包庇苏盏茶的意思,怎么就不能说她的不是了。

她又是骗人,又是要杀人的,以后见着,必然当面问问清楚,无冤无仇,怎么说杀就杀!还算什么第一美人,仙子一样的容貌,却是豺狼一样的心肺。

韩遂一看朱雀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的,哭笑不得道:我不需要包庇他,已经到这个时候留下来只有危险。

只有危险,你和阿霜还特意跑回来,跑回来做什么?朱雀的手指被小圆用力拉了两下,她一低头,看着小圆的眼神,有些明白是让她不要再多嘴,以免夕霜尴尬。

韩遂这个人的性格磊落,他既然否认了是包庇,姑且就相信他的话:那我可说好了,下次要是遇见苏盏茶,你也在场,你要帮我讨回公道,还有小圆受了重伤,也是一样的。

韩遂连连点头,笑着道:好,看到她一定问问清楚,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杀人,虽然没有杀成,也让你们一个重伤,一个受惊,总要她拿出点态度来。

否则,饶不过她。

朱雀听了这话才一脸满意道: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帮着把店里能带走的一并带走。

随后,你们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保证听阿霜的话。

夕霜环顾一周,清霜镜铺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毕竟是她这些年心血的累积。

这一旦离开,还不知几时能够回来。

天秀镇不断在改变着状况,看起来实力是越来越强,实则是越来越凶险。

这店里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零零碎碎的不少,要带走也是麻烦,不如用这个。

韩遂说着话,将乾坤袋取了出来。

夕霜眼巴巴地看着乾坤袋,知道这里面还关着一只影兽,可不敢轻举妄动:你不会说是要把东西都装在这里吧?影兽只对修灵者有攻击倾向,你把这些杂物放进去没有影响的,哪天想拿出来就拿出来用就是。

至于这只影兽,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还需要把它放归自然,没准到了天然的环境之下,它那些暴躁的心情,会慢慢修复平整,最终归为平静。

还记得在还确山中吗?被带走的那一只,应该也是相同的状况。

韩遂边说,金瑶边听得聚精会神,韩遂的意思是,找到合适的地方,将娘亲和兄长一样放逐到自然山林中,重新修炼,吸取天地精华,总有一天,能够恢复常态,要是真的这样,真是太好了。

它连忙蹭到夕霜身边,轻轻咬住夕霜的手,夕霜一低头,就懂了:你放心,我们虽然不能把你娘亲放出来,可也要护它周全。

对灵物来说,它是无辜的,是被人为强行改造,才成为这个样子。

要是它真能好了,我们也替他高兴,替你高兴。

乾坤袋的能力很给力,不多时,已经把清霜镜铺里能带走的一并装了进去、夕霜见韩遂要离开的意思,是要把天秀镇扔下不管不顾了吗?外面那些死掉的修灵者,还有受了伤的,她虽然心有不忍,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

只要能够让宁思剑阻止所有的同伴不再听信谢怀宇的命令,那么所有的伤害全部终止,不会再有扩大的趋势,这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能够做到最好的程度。

可是宁思剑一去不回头,此时此刻,又在哪里?谢安在从门外进来,左右看了看夕霜和韩遂,他刚才的确是刻意躲避开。

总觉得两人,有些私房话要说,他这个外人在场,未免有些不妥,只是心中略有苦涩。

明明,他和夕霜才是青梅竹马,要不是没有那场意外,就会一同长大,可现在连他自己也把自己编排在了外人的行列之中。

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宁思剑,它一出去就没回来了。

夕霜没有闲工夫来揣测谢安在的心情。

更何况谢安在掩饰的很好,只露出一点温和的笑容道:我见着它向祠堂方向跑了,应该不会跑远。

它有了决定,会做好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假的真不了又是祠堂,夕霜皱了皱眉。

幻象中,她也是来到了祠堂附近,然后见到了乌桕,乌桕此时此刻还在幻象之中。

她求救般看向韩遂:我们去祠堂隔壁看看好不好?我会有点心里头不安。

祠堂隔壁又是什么?祠堂里的那些灵位,可有什么变化?韩遂这一问,谢安在有些傻眼了。

祠堂中的令牌不是供给死人的吗,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变化?怎么韩遂一句话,就让他后背凉飕飕的,止不住额角都开始出冷汗了,他连忙附和夕霜的建议:那我们就去看看,看看祠堂那边到底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夕霜每次前往祠堂,总留下些不好的回忆,又多多少少会有些新的发现。

因此心里很是矛盾,走得就比平常慢些。

韩遂察觉到她的犹疑,没有过问,反而伸出一只手来给她。

夕霜握了上去,他的掌心暖暖的,一下子叫人觉得无所畏惧。

还记得第一次来祠堂的时候,无意中见到尉迟酒的灵位。

那时候,我就知道天秀镇这个地方不简单。

韩遂沉声道,尉迟酒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草草了却此生。

天秀镇的秘密太多了,要不是情况危急,应该再顺着线索找一找,没准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这里!夕霜冲着那个眼熟的小院喊道,和幻象中的一模一样,就是这里。

谁带你来的,幻象中,谁把你带过来的?韩遂瞳孔收了一下,腰背挺直做出防备的姿势。

小圆,幻象中小圆说这里住着一个可以帮忙的人,我们过来遇到了乌桕,也就是在这里,我确定身在幻象中,朱雀和小圆都是虚影,而乌桕是幻象中制造出来的,现实中不可能出现。

夕霜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有办法说完,面前院门从里面打开。

乌桕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一脸的茫然,随后恢复成警惕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还能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外头有多危险,不知道吗!死了多少人了!韩遂轻轻看了夕霜一眼,夕霜完全没有从震惊的表情中缓过来,怎么可能一个乌桕在幻象中,这里还有一个乌桕!她本来以为找到了分界点,就分清楚了真实和幻象的差别。

这会儿乌桕一出现,夕霜整个思维再次变得混乱。

韩遂走到她身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未必就是不好。

夕霜深吸口气,就一句话没有敢问,身边的韩遂,到底是真是假?这个答案,她恐怕自己承受不起,下意识地看了看韩遂脚边地下,一道影子,清楚明白。

她不觉失笑,这是慌乱之中,想出的笨法子。

哪怕是在幻象中,那些人也都是有影子的,怎么可能没有。

乌桕领着他们进了院子,赶紧反手把院门锁得紧紧的,做了一个不许出声的手势后,继续把人往屋子里带。

夕霜满心警惕,哪里肯直接进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而且只隔着一道墙,隔壁就是祠堂。

祠堂那边似乎安静地过分,这会儿,反而让人觉得慎得慌。

乌桕先进屋,见几人留在外头,不知在想什么,急得直跺脚,又不敢发出高声,对着他们连连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屋。

留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条。

韩遂先进去,夕霜想了想,紧随他其后。

谢安在反而没那么在意,能够在韩遂面前,装神弄鬼不被揭穿的人不多,更何况他们三人这会儿无病无伤,真要联手起来,哪怕是和一个高手过招,想来也不会输。

既然不会输,就没什么好怕的。

夕霜硬着头皮进屋,不知为何想到了苏盏茶,苏盏茶意外出现,一路哄骗把他们晃倒了天秀镇,即刻失去了踪影。

然后,通过朱雀的描述可以得知,她又在清霜镜铺骤然出现,而且直接出手就要杀朱雀和小圆。

中间这一段时间并不算短,苏盏茶又去了哪里?她难道没有摸进天秀镇?夕霜否认了这个可能性,与其说苏盏茶失踪,不如说是她提前一步进了天秀镇,趁着两人被幻象拦截,去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韩遂已经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询问乌桕道:这里和隔壁只差了一道墙,隔壁有没有什么异常发生?什么异常不异常的?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正常的吗?乌桕用力地瞪了韩遂一眼,那些不信邪的,跑出屋子去的,不都死在了外面。

听说镇上来了很多很多怪物,我们不是怪物的对手,躲起来,怪物就找不到我了。

夕霜听他说得煞有其事,立刻反驳道:你们怎么打不过怪物!在红雨落下之前,你说这话还能应付过去,谁不知道那场红雨过后,天秀镇大部分修炼者恢复原来的修为,何止是翻了一倍。

怪物毕竟只是灵物,和厉害的修灵者怎么抗衡!小丫头不要嘴硬,说什么都是假的,外头那么多死人,你可看清楚。

红雨过后,是有不少人提高了修为,可不是人人都提高了很多。

你看看我,不过就是比原来能多走些路不喘气而已,修为能有多大的改变?怪物要是趁我没有防备扑上来,我自认不是对手,只能束手就擒。

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躲在这儿,但凡有一丝机会,冲出镇口,外头可要安全的多,可怕就怕我没跑出十多步就被怪物发现,扑倒在地,随机咬断我的咽喉,那我还不如乖乖地躲在屋子里等着,或许有人来救我。

这个乌桕比幻象中的那个口齿还要灵敏,但明显要窝囊得多。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上下看了看夕霜:我说你看着这么眼熟,是不是小圆那一家的店主,那个开镜铺的。

听说,你到离驭圃去过好吃好喝的日子了。

怎么赶着怪物杀人的时候又回来了,这是好日子过不来,偏要回来撞在这生死关头上,值得吗?一听乌桕提起小圆,两段线索直接在夕霜的脑海中碰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条直线,再也没有其他的裂缝,真假完全衔接上了。

正如刚才韩遂说的,假的真不了,但假的也未必是坏事。

乌桕竟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幻象中的那个已经消失殆尽,和朱雀小圆一样,不过是个影子。

夕霜越发觉得这个幻象不是出自谢怀宇之手之人,必定对天秀镇很熟悉,知道镇上住的什么人,又是什么性格?只单单的乌桕来说,这真的和假的完全一模一样,说话的语调,睥睨的神情。

夕霜可以说两个要是同时站在她面前,她恐怕是分辨不出来的,制造幻象的手段高明得很呢。

夕霜一把将自己的思维拉了回来,确认无疑地对韩遂道:那个幻象,不是谢怀宇的手笔。

是苏盏茶,是苏盏茶事先做了那个圈套,引着我入内。

但凡我在里面选择错了,或许是累了怕了,不想走了,就会被困在幻象之中。

你想想,她跑到清霜镜铺去杀朱雀和小圆,又把我骗进了几乎不能够生还出来的幻象,前后都是算计好的。

还有我终于明白一件事,她当初为什么要冒充我留在了天秀镇的清霜镜铺中,肯定不是躲避仇家,后来更不是想要制镜,手痒难忍。

上一次,夕霜只是简单地以为,她是要利用清霜镜铺的制镜炉和材料,炼化什么宝器。

要知道在附近找一座制镜炉,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可她想错了,苏盏茶不是要炼化什么宝器,她是要和天秀镇上的人多多接触,了解他们的习性,,语气和姿态,紧接着放在幻象之中太容易迷惑人了。

要知道夕霜在天秀镇,生活了十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

一个人对自己越是熟悉的地方,越是容易放松警惕,就像回家了以后,就不会始终绷紧神经,等待着敌人上门。

在还没有确认真假之前,我可不愿意,先动手伤人。

夕霜这句话是说给乌桕听的。

乌桕倒是聪明,这时候也顾不得掩饰哇哇大叫道:我是看你们站在门口危险,好心好意放你们进来。

你们疑神疑鬼得做什么?我一个孤家寡人,还能是你们几个强强联手的对手?我就算是个坏人,也该有点眼力见,不会挑选你们三个来做我的敌人,这才是人之常情。

乌桕一翻话,说得有些纳闷,又发不出脾气。

他是真的,绝对不是什么幻象中的。

韩遂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过乌桕,既然他能够确认好了,夕霜没有异议。

只是,那个幻象中是否还有另一个乌桕?刚才我问,祠堂那边有什么动静?你还没回答我呢。

韩遂直接放松下来,夕霜和谢安在跟着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乌桕被她差点逼迫到了墙角,这会儿勉强壮着胆子道:祠堂那边供着的都是令牌,死人的灵牌。

那些怪物进去,又没有目标有没有吃食,最多逛一圈,就跑了。

同伴之间,相互传递消息,不会再有其他的怪物冒冒失失闯进去。

所以隔壁,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闹腾了一阵儿,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要我说当真无路可逃的,还不如躲在祠堂里,那些怪物来搜查过第一次,应该就不会来第二次。

比起在外东躲西藏,留在祠堂里的生还率可要高得多。

你刚才又说,逃出镇子,外头是安全之地,只要够运气,跑出怪物的攻击范围,一到镇外,没有怪物,没有攻击。

那接下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去哪里呢?夕霜的问题突变,连带着乌桕还有些迟钝,没转过弯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自求多福隔了片刻,乌桕才结结巴巴地回道:你问我外头是什么情况,外头是不是比这里安全,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韩遂没打算放过他:听你这意思,从怪物一出现,你就躲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镇外是安全的地方?那还用问吗,你看看你们几个,身上穿的戴的,明显要比天秀镇的人过得好。

你们又可以进来,而我们一个也出不去,经过这些细节拼凑到了一下,你说我还要不要解释为什么外头是安全的选择。

乌桕越说越理直气壮,这里是我的家,好心没好报!外头的杀戮很快就要停止了。

韩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乌桕的耳朵快要竖起来,要听听清楚韩遂是怎么足不出户,还能了解外头的情况,宁思剑应该是完成了它要做的那一份任务,回头谁要是找到它,赶紧发出讯号,千万不能让它跑了。

完成任务了,怎么它还要跑?谢安在有些听不明白了,它还能跑到哪里去,要知道它身上的契约还在,根本跑不远。

其他的灵物可能跑不了,而它就说不好了。

韩遂记得宁思剑说过的每一句话,它打一开始就是抗拒和谢怀宇签下饲主合约的,既然是被强迫的,没准它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它留下来不是因为无法脱身,而是需要借助外在的力量,尽力救回它的全族。

别忘了,它是王,哪怕是曾经的王,不会有所改变的。

夕霜才是对乌桕最为了解的人,通过乌桕,她识破了幻象的真相。

也是通过乌桕,她把小圆和朱雀的影子分辨出来。

她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过乌桕的一举一动,要从中看出点破绽。

因为经历过,她无法相信,乌桕在现实中会是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苟且偷生,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善意。

尽管她不喜欢乌桕,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这人说话,行动浑然天成,也不像是刻意做出来的姿态。

乌桕应该是察觉到了夕霜的目光,这一次没有躲避,直接迎了上来:你这个小丫头,以前和我也没交集吧,无怨无仇的,怎么看着我老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们无怨无仇,以前又没有交集的!夕霜不和他多废话,直接用日月花枝镜把记忆中的一些片段倒映了出来。

乌桕看得津津有味,等到镜面的画面完全隐去,他兴致勃勃地问道:刚才你给我看的都是我吗?我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是另一个你,在幻象中差一点把我骗到走投无路,所以我不能确认现实中的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也是一个骗子,还有着更好的伪装。

夕霜见他毫无心虚,反而比她还来劲了。

乌桕非但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冲着夕霜笑嘻嘻道:我要是有这能耐,也不待在天秀镇了,外头好地方多的是,这里住得越久消耗越大,得不偿失啊。

韩遂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特别的线索,这是他以前在天秀镇从未听人提起过的。

夕霜和他是同样的反应,两个人对视看了一眼,韩遂让夕霜开口问道:你说的消耗是什么?修灵者在这里隐藏了身份,恢复成普通人的日常,怎么还会有消耗?我一看你这个丫头啊,就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或许带你来的那个人,和我们是一样的。

我记得你在这儿也住了很多年了,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吗?乌桕把左手的衣袖卷了起来,一直往上卷,卷到手肘的地方。

夕霜看到了一根红线,她不明所以地回看了乌桕一眼。

乌桕指着夕霜、韩遂、谢安在三个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们都不属于这里,所以你们尝不到这种苦。

这条红线最早在我的手腕上,经过这些年到了手肘。

据说在天秀镇住的时间越久,它越往上跑,有人过了肩膀就死,这是不可化解的诅咒。

当然,要爬到肩膀,据说至少也要三百年,我们这样的修灵者,哪里活得到300年,这样一想,又觉得能换来生前的太太平平,也就值得了。

夕霜默默地把衣袖卷起来,左手臂肌肤白皙,哪里有什么红线。

韩遂和谢安在就更不要提了,夕霜很快想起了一个人,这人恐怕在天秀镇住了不止三百年,按照韩遂的话来说,尉迟酒与他功力相当,要不是惨遭横祸,应该还健在人世。

他死在天秀镇唯一的原因是,三百年的期限到了,没有再继续延命的希望。

你可知道,我说的消耗是什么意思?可不只是这条红线。

乌桕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体内原来的灵气,或多或少,会被天秀镇的结界吸取,也就是说,虽然我们隐藏了本来的面目,可只要进了天秀镇,修为再无进展,只会停留在进入的那一刹那。

不能反悔,不能退出,这是一笔没有公平性的买卖。

可为了活命,我们都妥协了。

乌桕低下头来,苦笑了一下:你或许会问,我为什么要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来到天秀镇。

因为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有人要杀我,在我身上还种下了定位咒。

无论我躲到哪里,这人就能杀到哪里。

寝食难安,唉,最长的时候整整一个月,没有敢合眼。

一直到了天秀镇,洗刷去了过往,让仇家再也没有办法找到我。

当我再一次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觉的时候,我就想,原来普通人过的日子,也不错,也不错。

你以为你这样讲,我就会相信了吗?夕霜没因为乌桕说得特别叫人感同身受,就一下子信服了。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至少我没有在其他人的嘴里听过相同的话。

丫头年纪不大,疑心怎么这么重,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让你们进来也是出于好意。

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至于你们想去祠堂,一墙之隔,不用从我的院子里挖个洞。

从院门走,向左前行十多步,就是祠堂的大门。

不过,看在邻居一场的份上,给你一句警告,祠堂已经不是那个祠堂,你要进去,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谢安在听不得别人用话威胁夕霜,上前一把握住了乌桕的衣襟,怒道:你把话说说清楚,什么叫祠堂不是以前的祠堂,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

天秀镇一场大厮杀,能活下来不容易。

你不会想,逃开了怪物的杀戮,又死在其他的原因上吧。

我以前挺怕死的,不然就不会进天秀镇了。

可时间一长,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突然不太怕死了,活着没有任何的惊喜,死了也没有两样。

乌桕轻描淡写地拍开了谢安在的手,同样你也不用威胁我,你们可以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这镇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人心惶惶,可我真没有要害人的意思。

韩遂踏前一步道:那你打算怎么做,离开天秀镇,到一个你所谓更安全的地方。

也对,你当年的仇家,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你出去就很安全。

我相信,你刚才没有骗我们。

所以,我送你出去,出天秀镇!韩遂的手,轻轻搭住乌桕的肩膀。

明明没有任何的杀气,乌桕的脸色大变,看起来,整个五官有些扭曲起来:你想要做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韩遂的语气很温和:满足你的心愿,送你出天秀镇,出去海阔天空,岂非远远比留在这里更强些。

乌桕发现自己挣脱不开韩遂的控制,尽管用力挣扎了几次,韩遂的手掌心就像是粘在他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韩遂大踏步地向外走,他居然也跟着向着门外走去。

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双腿根本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停下来!你给我停下来!乌桕急声叫得声音都变调了,我不要去镇外,我不能去镇外。

韩遂故意不解看着他问道:刚才我明明听你说了,出了天秀镇,外头安全。

而你因为怪物的原因不敢出去,才耽误了时间。

我可以向你保证,将你平安地送到镇口,绝对不会有一只怪物来伤害你。

这一点,我可以做得到。

乌桕急得脸色发青,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珠:我是骗你们!行了吧,骗你们的,我承认了!夕霜不知道他到底在惧怕什么,韩遂又看出了什么?只听到乌桕自己承认是在骗人,露出点恍然的表情,果然,真实与幻象的差别没有太大,里面那个会骗人,外面的一个,同样也不差。

我刚才跟小丫头说的话,是真的,我说骗你们的,是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出天秀镇的。

只要出了这个范围,还没走到外头那个小树林,就会自曝而死。

就有人不信邪试过,我亲眼看着他死的,在我面前,血肉横飞。

哪怕有再高明的镜师,无法修补起来,那就和烂泥一样。

你把我送出去,就等于要害死我。

乌桕生怕时间不够,已经被韩遂送出去,说得太快,舌头要打结了。

韩遂听他哆嗦着声音说完这些,沉声道:我相信这个,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天秀镇,保护了你们,也困住了你。

进来容易出去难,曾经有人尝试要出去,可做不到。

我有一个故人,修为不知比你高了多少,他也死在了天秀镇,他的灵位还在隔壁的祠堂里。

我当初见到的时候很诧异,这人胆小的很,不会惹是生非,更不会主动与人交恶。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听你说了这些,我明白了。

谢谢你替我解惑,你放心,你既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我们自然也不会对你作出伤害的举动。

所以,我们去隔壁祠堂,而你自求多福。

------------第三百章 口不能言韩遂的手一松开,乌桕双腿发软,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些人。

哪一个进入天秀镇的人不觉得自己当初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眼前这三人年龄看起来不大,却比他以往接触过的修灵者都要厉害。

特别是这个人,深藏不露,修为极高,这人到底是谁?眼见着三人转身要离开,乌桕壮着胆子问道:刚才小丫头说在幻象中还有一个我。

那个幻象又是什么?难道说天秀镇经过这些年,已经自己修炼出了镜像,把这里所有的人和物全部收拢在镜中,倒映出了另外一个世界吗?韩遂再次停下脚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乌桕把他的不明白,原原本本地又给描述了一次。

天秀镇这些年,相当于一个喂不饱的巨兽,没日没夜地吞噬了多少与之签订了不平等合约,借助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修灵者。

我一直很好奇,天秀镇得到了这些灵气,用在哪里?这里又没有山又没有水,连一只活的灵物也见不着,是谁得了益处?小丫头说在什么幻象中见到了另一个我,我想除非是把灵气化作了实体,形成了镜像,那么这些灵气,就有了归属。

乌桕边说边不住打量着韩遂,分明是对他有些惧怕。

镜像,镜像。

韩遂低声念了两次。

尽管乌桕,提出了疑问,可答案肯定不在这个人身上。

要是说整个天秀镇还有答案可寻之处,那么必然就是祠堂。

夕霜先一步往祠堂走去,谢安在有些不放心,连奔带跑地跟了上去,反而是韩遂留在祠堂外,向左右两边张望。

他的眼力如此好,居然看不到宁思剑去了哪里,这么多年灵物在这里大肆杀戮后,怎么会一只也见不到,它们躲藏在了哪里?藏得这样完美。

夕霜一进入祠堂,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盏茶会在这里,而且皎月宝鉴镜的镜光把整个祠堂照得过于亮堂,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应该根本没有这样的必要她差点就直接对着苏盏茶出手了。

苏盏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见到夕霜同样也吓得不轻,后背贴着墙角,一动不动。

夕霜勉强稳住了心绪,苏盏茶又不是鬼,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怕!不是答应了朱雀,要是见着这人,一定要好好问一问,为什么要动手杀她和小圆。

一想到这里,夕霜全身充满了新的力量,大步地向着苏盏茶走过去。

这时她听到水魄在说:饲主,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你别靠太近。

夕霜发现苏盏茶除了眼珠子还能随意乱转,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墙角,应该是想要离开祠堂,可偏偏离开不了。

她试探着问道:你能说话吗?你到底怎么了!苏盏茶的目光转向了他,夕霜发现有哪里不太对,这个苏盏茶看她的目光,非但没有恶意,反而还有欣慰,这是怎么回事儿?上一次,苏盏茶说要给她补偿,然后让她有能力炼制本命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眼神。

过后,苏盏茶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焦急,分明是想告诉他们什么,可没有办法开口。

夕霜再一次听到了水魄的警告:问问她发生了什么,饲主一定要问她才行。

夕霜直接翻了个白眼,她当然想要苏盏茶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可这人要是能开口,还会着急成这样!夕霜又走近了一些,谢安在已经跟到她身边,有意无意地挡在她身前:你别离得太近,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夕霜抬头看眼皎月宝鉴镜,立刻否认了谢安在的猜想,镜魄骗不了人,这地方别说是陷阱了,连一只蚂蚁,也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韩遂最后进来,同样看到苏盏茶,他的脸色也变了,一个箭步上前,已经到了苏盏茶的面前。

夕霜连拉住他的时间也没有,韩遂已经弯下腰来,尝试着用双手扳住苏盏茶的肩膀,把她往前拉扯,扯了几下,苏盏茶纹丝不动。

在场的人才知道,她并非是要躲在墙角,而是被祠堂的墙面粘合在那里,无法脱身。

韩遂尝试了几种手势,依然没有效果:阿茶,这墙面不但黏住了你,还吸收了你的灵气,怎么回事?苏盏茶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告诉韩遂什么,可是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

韩遂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尝试着问道:我要是说对了,你多眨几下眼睛,要是不对,你索性闭起眼。

这么一个笨办法,还当真起了效果。

韩遂先问,是不是这祠堂有古怪?苏盏茶连连眨眼,韩遂又问,墙面吸住了你,你在最后关头放出了皎月宝鉴镜罩住了周围,要不是有它,你根本支撑不住?苏盏茶又眨了眨眼。

我想办法,把你从墙面上挖出来,哪怕受点伤,也好过被吸食地一干二净。

韩遂这句话说完,苏盏茶闭上了眼睛。

韩遂似乎没料到,她拒绝自己助其脱离险境,有些不明白,你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用心?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不会与你计较。

脱身以后,你再给我们应有的交代。

苏盏茶,依然紧闭双目,不肯睁开。

难道你是要我们弃之不顾,自行离开,把你扔在这里吗?韩遂说了自认最不可能的一种选择,没曾料到,苏盏茶猛地睁开眼,用力砸了几下。

这一次,连夕霜也不明白了,苏盏茶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妙,韩遂出现应该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居然放弃了韩遂的援手,而是选择自暴自弃,这又是什么原因?我不可能见死不救,你撑不了多久了,你看看你的本命镜是在用燃烧镜魄维持这样的光亮。

整个祠堂,连角落也不曾放过,所以我才想,其中的古怪,就是强光之下,无论是人还是物件都没有影子,对不对?韩遂观察细致入微,夕霜一进来,除了发现苏盏茶,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经过韩遂这样一提醒,她看看桌面上,一块连着一块的灵位,再加上他们几个人,皎月宝鉴镜的镜辉之下,没有产生影子。

这已经是非常诡异的现象,她真想再问一问苏盏茶,要是你收了本命镜,会不会整件祠堂中全是影子,最后影子将我们吞噬。

所以,乌桕才会所谓好心得提醒了一句,说祠堂,早已经不是原来的祠堂。

刚才有个人,做了种假设。

他说,天秀镇这个地方藏匿了这些修灵者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性命,还有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地吸取灵气。

然后,化成实形,打造出一个完全一样的镜像。

一个天秀镇,还有另一个天秀镇,里面的人也是一样的,然而性格却截然不同。

你说,真真幻幻,若是同时出现的话,你能不能分辨得清楚?韩遂说了这么一通的异同,明白苏盏茶目前仅凭眨眼和闭眼两种操作是无法回答他的。

可他就是想说:你进了祠堂以后发现不对劲,很多不属于你的影子在跟随着你。

所以,你祭出了本命镜,镜辉之下,那些影子全部躲了起来,包括你自己的。

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你被吸在了墙面上,挣脱不开。

本来已经绝望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就在这时候,夕霜先出现了。

苏盏茶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似乎完全不愿意正面应对韩遂的问题,夕霜有些恼火地冲着她吼道:你上次冒充我,我也就不计较了,毕竟你还助我炼制成了本命镜。

韩遂一直跟我说,做人要懂得感恩,可你再一次骗了我们,把我们骗到天秀镇,又跑到清霜镜铺要杀小圆和朱雀,他们两个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当时收手就是为了来这间祠堂,对不对!对不对!苏盏茶口不能言,眼中流露出来的讥讽,夕霜看得一清二楚。

她恨不得上去一把把苏盏茶从墙面上撕扯下来。

她知道韩遂做不到的,她也做不到,只有怒火中烧地瞪着眼前人。

突然脚底下的地面晃了晃,苏盏茶的脸色煞白,韩遂也发现了不对劲,皎月宝鉴镜的镜辉更加黯淡了。

四面环墙本来是灰蒙蒙的,一下子从里面似乎在往外长着类似藤蔓,又像是手臂的东西,蠢蠢欲动,分明是在等待着镜辉一旦消耗殆尽就可以破墙而出,袭击所有留在祠堂内的修炼者。

阿茶,不管你心里多放不下,我必须要带你出去,这是我的准则。

韩遂示意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加上他的仙人过海镜,镜辉在祠堂内爆发出夺目的光辉。

谢安在心领神会,长命富贵镜出手,三大宝合体,犹如一道灼热的光线,从苏盏茶与墙面之间看起来严丝合缝的相接点渗透进去。

苏盏茶显然痛苦难当,整个人都被烧灼起来了,可这是她唯一能够逃生的机会。

况且,她嗓子中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默默地忍受。

直到四面镜辉同时暗淡,韩遂将奄奄一息的苏盏茶倒扛在肩膀上,怒喝一声道:快走,我殿后!夕霜没有犹疑,第一个冲出了祠堂,谢安在紧随其后。

韩遂出来的瞬间,整个祠堂地动山摇一般,里面的灵位撞击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作响,明明里面无风无雨,在外头听起来却是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

韩遂让大家离得再远一些,祠堂中,继续发出鬼哭狼嚎,仿佛那些灵位全部都把临死前最后一刻的痛苦发泄出来。

然后地面凹陷,祠堂范围之内,尽数坍塌下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上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而祠堂食堂已经完全被掩埋在了里面,所有的灵位一起跟着被掩埋了。

------------第三百零一章 另一种报应这是怎么回事?夕霜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必须要问出一个答案,这个祠堂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动静又是哪里来的?天秀镇变数太大,大到让人根本无法接受!隔壁的乌桕完全感同身受了一翻变故,一直等到周围安静下来,才敢小心翼翼地把院门打开向外看了一眼,看到他们几人站在外头,似乎松了口气,还是不肯打开院门,隔着院门的缝隙向外喊道:你们,你们没事儿吧?多谢你刚才的提醒,我们才能及时抽身。

韩遂同样在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深坑,埋葬掉所有的灵位,只剩半块落在了外头。

他一个眼神,夕霜心领神会,连忙去把半块灵位捡了回来,看见上面写着尉迟两个字。

还真有这样的巧事,这么许多灵位,最后落在他们手中的,还是尉迟酒的。

乌桕把门缝推开了一点,看到了韩遂身上背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心惊胆战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救了个人?她要是还能医治的话,可以到我院子里来,我真的不是坏人。

苏盏茶肯定要救,救醒了她,才能摸清线索,找到源头所在。

夕霜快步走上前,看着那半尺来宽的门缝,毫不客气地把院门给挤开了。

乌桕嘟囊了一声:你们比强盗还像强盗,还一直戒备着我。

夕霜抽眼看他,他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你们是高手,我也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得上一点点小忙。

夕霜对他这说怂就怂的性格,也不好发表意见,让韩遂把苏盏茶背进屋中,平躺是不行了,苏盏茶整片后背鲜血淋漓,伤得太重。

夕霜让她趴在榻上,把其他人一并赶了出去。

这时候乌桕才看到了苏盏茶半张侧脸,一下子惊艳道说不出话了,不住唉声叹气大概是想说,谁这样狠心,能对如此美人下这样的黑手。

房门直接拍在他的脸上,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镜辉发出柔和的光芒,把苏盏茶笼罩在其中。

她低声道:你看我的本命镜,还是你帮忙了才有的,你当时一时善举,如今我才能救你。

我知道你是一流的镜师,有一流的治疗术,你能醒转过来,与我一起动手治疗,想来效果,会事倍功半。

她知道苏盏茶不会给她任何的回应,在祠堂时,苏盏茶已经拒绝了他们的援手。

要不是突发情况,夕霜甚至怀疑,苏盏茶会收了皎月宝鉴镜,任其自生自灭。

是什么让她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动力,难道在天秀镇,苏盏茶遇到了令其心灰意冷的大事?要知道,哪怕不提数百年前,苏盏茶已经是寂望平原第一美人的头衔,万众瞩目,人人捧着哄着。

哪怕是后来,暂时借住在甘家,甘望梅同样好礼相待,将她视为上宾。

苏盏茶无论相貌实力,都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她的实力有目共睹,谁会让她吃大亏,生闷气,一个人涉险,跑到祠堂中差些丢掉了性命!夕霜边替她治疗,边不住地想着这些问题。

她总觉得苏盏茶对她的态度,一直有所改变。

时好时坏,叫人琢磨不透。

这人后背的伤实在太重,夕霜倾尽全力,血肉模糊的位置,依然没有办法愈合。

她起身推门出来,韩遂见她沉闷的表情,就可什么都懂了:治不好吗?是不是还需要其他的药材?这里没有的话,我们回甘家。

她的求生欲很低,总觉得想要自暴自弃了。

明明应该能够听得到我们说话,可是没有回应,也不想回,。

苏盏茶在天秀镇遇到了什么?她冲到清霜镜铺要杀人的时候,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夕霜虽然不喜欢苏盏茶的娇纵高傲,可要说她无缘无故出手杀人,又觉得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更何况,明明可以杀死的情况下,苏盏茶及时抽手离开,又成了一个未解的谜。

夕霜抬头看向韩遂,韩遂眼中有焦虑担心,可没有其他的感情,夕霜相信换了另一个人受了重伤,韩遂一样的态度。

他这个人就是爱憎分明,绝对不会含糊,更不会让人产生不该有的误会。

想到此处,紧迫的形势下,夕霜心中微微泛甜。

要是这会儿,苏盏茶重伤之下让韩遂起了怜惜之心,夕霜心里必然会生出一道刺,可韩遂从来不会给她生出刺的机会。

我们要是离开了,天秀镇里的人会很危险,包括那些受伤的修灵者,出不了天秀镇的范围,一出去他们就死。

怎么宁思剑到这会儿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夕霜知道这时候救人最要紧,可她实在无法放弃天秀镇这些人。

正如乌桕所言,她在天秀镇好歹住了十多年,对这里的一人一物,也有了感情。

更何况此次大规模厮杀,修炼者最是无辜。

他们数十年蛰伏在此,有朝一日,惨遭灭顶之灾,而且毫无理由。

苏盏茶留在这里有性命之忧,我没有把握在这里徒手治好她,我们还是回甘家吧。

|夕霜做出这个决定非常痛苦。

苏盏茶千方百计把他们引到这里,却差点让自己死在天秀镇,这算不算,也是另外一种报应。

你们要走了,你们要离开这里!乌桕显得非常紧张,你们来了以后,那些怪物的攻击停下来,你们一走,它们又会恢复攻击的,你们不能走。

韩遂向他解释,怪物不攻击并非是因为他们出现,而是因为怪物中的王,决定要阻止这一场杀戮。

可是心惊胆战太久的乌桕,哪里听得进这样的解释,他只以为韩遂在应付他,然后火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想一想连祠堂都陷入一个不见底的坑中,乌桕有种预感,眼前这几个人一旦离开,整个天秀镇天翻地覆,可能会完全覆灭,再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你们不能走,真的不能走,求求你们留下来。

乌桕急得眼泪也快要出来了,是不是要治疗这个伤者,我去找药材,我去想办法。

乌桕知道,他的据理力争实在过于苍白,天秀镇连一家像样的药铺都没有,怎么可能凑出像样的药材,他刚才见到,那个美人伤得太重,要是耽搁了治疗的时间,恐怕性命不保。

和那样倾城的美人相比,他们的性命如同蝼蚁,哪里有什么值得别人留下的原因。

你要相信我的话,我们不是扔下你们不管,而是你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夕霜叹了口气道,就算我们离开了,怪物也不会再次侵袭你们。

我不信!乌桕的眼底赤红一片,几乎是恶狠狠地看向他们每一张脸,你们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说哄就哄,说骗就骗的!那些怪物有多残忍,看看外头的尸体,心里都明白。

因为天秀镇没有好处,没有油水,所以你们要离开了,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夕霜不能说乌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哪怕他们说破了嘴皮子,乌桕还是不会相信的。

眼见着乌桕怒吼一声扑上来要攻击她,谢安在接过了乌桕的攻势,三两招把人给制住了,抬头看着夕霜:他这张嘴不依不饶的,脑子又冥顽不灵,你说怎么处置才好?把他绑上,关在屋里回头再一起处理。

韩遂没空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直接替夕霜做好了决定。

天秀镇的危险期已经过去,宁思剑一去不回,或许是件好事。

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其他宁思剑的行踪。

那百余只只,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如果一定要给个解释,应该是被它们的王带离开了天秀镇,更不要说会再次行凶。

乌桕被困住手脚,放在了屋中的床榻前,谢安在确保,他暂时没有能力自己解开。

乌桕见他们毫不留情地离开,大声咒骂,又苦苦哀求挽留。

夕霜实在听不下去,转过身来,手指在半空画了一个叉,封住了乌桕的声音。

她想想不放心,在屋门上另外画了一道结界,无论是什么危险,靠近这间屋子,它会在第一时间对屋中人进行保护,而夕霜也能感应应到这一点,及时抽身回来营救。

乌桕不明白这一点,他以为自己被遗弃了,被彻底地遗弃在这里,他不怕死,可不想见到整个天秀镇覆灭,连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下。

韩遂离开院子走出一段路后,忽觉不对劲,猛地转过身来,定住了身形。

夕霜跟着回头一看,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小院上空被一层灰黑色的气雾笼罩住,加上旁边是塌陷的祠堂,深不见底的大坑,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韩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谢安在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多看一眼,胸口气血沸腾,十分不适。

你们两人把苏盏茶带回甘家,为她治疗之前,先控制住她的行动力,一旦她苏醒过来,立刻盘问她对天秀镇的变故知道多少!韩遂把肩上的苏盏茶交付给谢安在,认真地叮嘱道。

她怎么可能愿意告诉我们!夕霜心说这一路被苏盏茶等于是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是陷阱。

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蛇蝎美人会愿意把所知的真相告诉他们?甘家家主肯定有手段撬开她的嘴,非常时期,不用顾虑太多。

韩遂的手心不轻不重地按在夕霜的头顶上,垂眼看着她,问清楚了,才有挽救的机会。

那你要去哪里?夕霜吧嗒着眼,肯定是不愿意他离开的,乌桕的院子又是怎么回事?韩遂轻握住她的后脖颈,把她的身体转向东南方向:你能看到什么?夕霜一脸的茫茫然,除了地上的尸体,还有天秀镇老旧的房屋,她还能看到什么!------------第三百零二章 有益无害这个方向应该就是传闻中镜川的方向,传闻中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这是镜川地界内修灵者皆知的秘密。

韩遂松开了他的手,镜川出现前,修灵者的镜魄或多或少会化为实形可见,如果我料想得不错,乌桕的镜魄黑化了。

夕霜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韩遂的话,她是听见了,怎么一点没有听懂。

镜魄化为实形,还会黑化,都是因为镜川的缘故。

还有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距离上一次到底多少年了?还有十七年,距离镜川出现还有十七年,我也不曾经历过上一次,兴许时间上有误差。

韩遂微微笑道,别想这么多,赶紧回到甘家去,那里是安全的。

你几时回来?夕霜咬了咬嘴唇,没有时间浪费了。

查清楚一些细节,我就回来。

韩遂这一次看向谢安在,不用担心我,我经历过太多事,没有什么能难倒我。

你们一起走,不许回头。

夕霜嗯一声,扭头离开。

谢安在虽然背负着一个人,速度丝毫不减。

两人几乎是并肩而出镇口,很有默契地展开遁形之术,甘家很快就在眼前。

依旧是熟悉的护院墙,夕霜偷偷松一口气,从几时开始,她真的把甘家当成是自己的家,而不再是一个驻足停靠的地方。

仿佛是有所感应,院门应声而开,甘望梅亲自出来接人,先见到重伤的苏盏茶,然后是少了一个韩遂。

她没有过问任何,只是从谢安在手中接过苏盏茶,让他们先进院子。

随着院门关闭,夕霜见到前院至少有四五十个甘家弟子,排成阵法,井然有序。

你们走了之后,我思来想去,不能坐以待毙,去弟子谱中求了援助。

这是祖上留下的东西,总该用在该出现的时候。

甘望梅先行检查了一下苏盏茶的伤势,你们从哪里回来?天秀镇,那里出了事,被控制住的灵物偷袭,死伤无数。

韩遂留在那里查找线索,苏盏茶也知道一部分,救醒她,审问她,不要让她轻易离开。

夕霜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身体摇摇晃晃,被人从身后用力扶稳,她一转头看到白衡齐,你在了。

是,我在了。

白衡齐见她透支得过分,快要支撑不住,向甘望梅请示带两人先行休息。

甘望梅沉声道:你方才说的几点,我听清楚了,一定会做到。

你们休息一下,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候倒下。

夕霜没有矫情,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她在天秀镇的时候,消耗太大,与其苦苦支撑,不如放松下来,让自己尽快恢复。

白衡齐沉默地把他们带到休息的住处:整个甘家重新布局过,不能再住原先的地方。

你们放心,这个时候就算谢怀宇再攻过来,我们也可以阻挡的,不会让他得逞。

不止是谢怀宇。

夕霜扶着门框,踉跄着进屋,一头扑倒在床铺上。

白衡齐似乎在她身后说着什么,可她听不见了,耳朵中嗡嗡作响,时不时从远处传来惨叫声,她心有余而力不足,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白衡齐在门口看了片刻,见她的背影一动不动,抬手替她关上了屋门,思来想去不放心,索性直接坐在了门槛边,等着夕霜的苏醒。

夕霜睡得很沉,可她知道没有太多的时间,一旦身体中的镜魄流转,开始自行修复,力气源源不断地滋长起来。

她虽然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日月花枝镜脱离开身体,升腾到了床幔顶,把整个身体用镜光盖住,仿佛是世间最轻最软的织物,加速了身体的恢复。

等到夕霜睁开眼来,直接看向窗外,天色尚有光亮,她没有休息太多时间。

果然,她一打开屋门,白衡齐蹭地站了起来,不解地问道:你累成这样只睡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以为至少要休息一个时辰的。

不用,身体中的损耗可以通过各种方法恢复,未必是一味沉睡不醒。

夕霜抬起头来,给不放心的白衡齐看清楚自己的脸色。

白衡齐见她果然气色恢复了大半,眼中的倦色几乎已经一扫而空,心中惊叹,没想到她的进阶这样迅速,不知不觉中,快要超过家主的修为。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想来你没离开过。

夕霜对白衡齐的守护心存感激,你的任务完成了?不算完成,只是能把带出去的甘家弟子一个不缺地带回来,其他的,实在惭愧。

白衡齐还想问得再清楚些。

突然,脚底下剧烈震动起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好像是一件重物从天而降,落在了甘家的地界之上。

夕霜的脸色一变,这种时候,任何风吹草动可能都会要了很多无辜者的性命:我们去看看,出什么变故了!白衡齐有意无意地走在夕霜的前面,这是明显的保护姿态。

夕霜不和他争抢,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加速了。

等她回到前院,心脏跳得过快,仿佛她只要一张嘴,能从口中蹦跶出来。

甘望梅背着双手肃然而立,不知与什么面对面对峙。

夕霜的视线被一部分甘家弟子拦住,她着急地要拨开人群,白衡齐转头握住她的肩膀,直接腾空而起,从那些甘家弟子的头顶上一跃而过。

到了一定的高度,夕霜见到了与甘望梅对峙的灵物,分明就是宁思剑,而且是她认识的那只,身形暴涨了太多,而且遍体鳞伤,快要奄奄一息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夕霜的气息,宁思剑艰难地抬起头向上看,可它连锁定目标的能力也失去了。

白衡齐低声询问道:你认识它,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来攻击的样子,难道是找你吗?放我下去。

夕霜急声道,我认识它,你放我下去。

白衡齐将夕霜安妥地放回到地面,夕霜飞奔向宁思剑,宁思剑分明也想要向她靠拢。

然而,只要稍稍一动,无数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甘望梅转头看一下夕霜:它不是来攻击我们的,我知道。

你认识它?在天秀镇的时候,我就见过它了,他是灵物宁思剑的王。

夕霜担心说不清楚会让宁思剑遭受又一次攻击。

甘望梅的眉毛动了一动:王?这是韩遂告诉我的,它是宁思剑的王。

韩遂说灵物的同族达到一定数量,又有特别开智的出现,王就会出现。

而且,它并不想伤害其他的修灵者,所以要与饲主谢怀宇拼命抵抗。

他它到这里,应该是来寻求支援。

夕霜不管不顾地接近到宁思剑的身边,抬手去触摸它眼睛周围,发现它有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她正要祭出日月花枝镜,被甘望梅及时阻止:不要着急,它伤得那么重,镜师也无法救它。

至少可以缓和它的伤口,让它不会立刻死掉!夕霜从来不听甘望梅的建议,日月花枝镜的镜辉,柔和地照拂之下,宁思剑的脑袋周围眼角处的伤口渐渐愈合。

夕霜一边替宁思剑治疗,一边轻声抚慰道,你不要害怕,我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你,也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那你告诉我,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天秀镇,出了什么问题?你的同族都去了哪里,它们不愿意跟随你了吗?一连串的问题,宁思剑勉强喘着气,通过镜师的治疗,恢复了些许的元气,睁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悲伤地看向夕霜:我只察觉到一点你的气息,知道你愿意帮我,所以才赶过来。

你的同族呢?夕霜再一次询问道。

没有了,只剩下我了,所有的宁思剑中只剩下我了。

它说完这一句,阖上了眼帘,拳头大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来,它们不是不遵从我,而是要帮我帮我和饲主抵抗。

所以,它们心甘情愿的献祭与我融为一体,可是饲主的反噬力太强,我扛不过去了。

我在天秀镇的时候,就找不到你,那时候你去了哪里?还有,谢怀宇追到天秀镇了吗?是不是这样!夕霜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消耗得很厉害,稍稍做了些治疗,就会接不上来。

甘望梅走过来将她一把推开,日月花枝镜落下来,夕霜伸手去接收回体内,知道甘望梅纯粹是为了她好,不希望他为了救宁思剑消耗掉所有的灵气,元气大伤。

可面前的宁思剑又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去死吧。

甘家还有其他的镜师弟子,虽然修为和你无法相比,但是勉强维持它的性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另外有些灵草可以给它服食,只要它愿意配合,就不会死。

甘望梅瞪了夕霜一眼,无论好事坏事,这孩子从来不肯向自己低头。

以前是因为心存嫌隙,如今冰释前嫌,却变成了另一种习惯。

可她偏偏对夕霜又爱又恨生不起气来,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更适合成为下一任的甘家家族。

甘望梅自诩,年轻的时候也绝对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夕霜在这一点,和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相似。

想到这里,甘望梅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甘家弟子见到她唯命是从,只有夕霜,敢当面顶撞,每一次还都顶撞得挺有理的。

那就有劳家主了。

夕霜听到甘望梅愿意出手救宁思剑,松了一口气,它没有伤害过别人,只是被迫和谢怀宇签订了饲主协议。

救下它,对我们有益无害。

白衡齐见甘望梅已经松了口,生怕夕霜在言语上激怒家主,连忙出手把她拉扯到一边:家主已经答应你了,就不要再说了。

------------第三百零三章 破!可我必须要替宁思剑解释,天秀镇死了很多修炼者,有一部分的确是被它的同族所杀。

它们只是遵从饲主的命令,没有办法抗拒。

夕霜急于要把知道的真相说出来,而它特别与众不同,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怀宇让它们做的是坏事,所以,拼尽全力与之抗衡。

你知道对于一只灵物来说,这有多不容易。

我知道它有多不容易,不怕死的,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白衡齐见几名同门弟子,匆匆擦肩而过,全部向着宁思剑过去,那你也应该知道,甘家保留的实力实在有限。

要是为了一只灵物消耗过大,万一谢怀宇再次偷袭,镜师无法跟上治疗,对我们来说,这是多么危险的情况。

你告诉我,在你心里,甘家到底有多少地位?甘家重要,还是一只偶遇的灵物重要!话不能这样说,灵物要紧,甘家弟子更加重要保重!夕霜从来不肯选择任何一边,只要她觉得值得,哪怕倾其所有,也要保全住,你知道韩遂明明可以跟我回来的,可他选择留在天秀镇,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修灵者,守住最后一道屏障,查找求生的线索。

这是为了什么?你说,哪个更重要?白衡齐被她反问到哑口无言,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她,更不愿意听她一心一意是为了韩遂。

甘望梅布置好,从另一边快步走过来,让夕霜跟随在自己身边,仔细查问道:你确认它要背叛谢怀宇吗,而且它当真是谢怀宇的灵物吗?是,在天秀镇的时候,我们接触到不少。

韩遂指出它是宁思剑的王之后,它一心想要召集同族,彻底与谢怀宇破裂,随即不再助纣为虐。

它不愿意杀人,更不愿意成为别人手中的武器。

它刚才说,它是最后一只宁思剑,我没明白。

夕霜知道有些问题不能当着宁思剑的面来问,那会是在它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再重重地扎上一刀。

它是吸收了其他的同族,你没有养过这种大批的灵物。

既然它是其中的王,那么其他的同族都会对它俯首称臣,只要它一声号令,前赴后继,在所不惜。

它既然需要力量和饲主对抗,又不能杀害修灵者吸取灵气,唯一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吸收同族。

它吸收了所有的同族,修为大涨,它以前的体型应该没有这么庞大。

甘望梅看起来很是担忧,即便这样的灵物也没有办法,和谢怀宇抗衡了吗!而且看起来,局面完全是一边倒的状态,毫无还手之力。

谢怀宇的情况并不妙,他已经有些失控,而且他久久不曾露面。

据谢安在的分析,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敢露面,也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修为拔高,在短期内看起来是很厉害,但反噬力太强,这样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谢怀宇一旦真正失控,就会成为发狂的猛兽,到处撕咬伤人,夕霜和甘望梅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失去理智的修灵者,而且修为又远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外,哪怕拼上所有甘家弟子的姓名,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这最后一场仗。

我让那几个弟子替它做最简单的治疗,让它可以把目前的形势告诉你。

再多做一分,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甘望梅表示可以退一步,但不能一直退到自己无路可退。

夕霜表示理解:我要问问它是不是见到了谢怀宇。

那个所谓的饲主,真的是谢怀宇吗!你和韩遂在怀疑什么?甘望梅逼问道,韩遂说过我们见到的谢怀宇不是真的?谢怀宇是真的,但还有其他的同谋,同谋的修为应该在他之上,也可能就是他最恨天秀镇的原因。

在这么多年前,设下的局,到今天才能收获成果。

这个人心思缜密,实在是非常厉害了。

夕霜冲着甘望梅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宁思剑的身边。

宁思剑本来受不住治疗的伤痛,正在痛苦地低吼,见到夕霜出现,好像伤处有所缓解,闷声呵呵两下。

夕霜这才问道:你这一身伤,是谢怀宇给你的吗?你在哪里见到了他?我没有见到他,可是我的精神力被攻击,饲主的反噬力将我伤成这样。

不仅仅是外表看起来那么严重,里面伤得更厉害。

宁思剑的答案让夕霜有些失望,也就是说,与宁思剑交手的谢怀宇都没有现身,隔空就能将伤害力爆发成这样,灵拼尽所有的宁思剑如此惨不忍睹,你是在找谢怀宇,却找不到他对不对?是的,我们在找他,不能每次都他在暗我们在明。

他来攻击的时候,我们只能苟延残喘地防守。

如果先一步知道他的动向,化被动为主动,对我们来说局面会打开一些。

夕霜对宁思剑没有过多的保留,你既然到这里,也可以看到,我们所剩下的实力不多。

他要是丧心病狂地想要全灭我们,我们即使赢了损伤也会太大。

对于这样一个已经失去控制,野心膨胀到快把自己也吞噬的修灵者,我们要找到一条简单的,好用的法子,把自己的伤害降低到最低点,我们伤害不起了。

宁思剑低吼一声,又吐出一口大大的黑血:他离我们并不远,可是气息非常微弱,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以为还能够勉强和他一战。

谁知道,他的实力,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也或许是因为签订了饲主协议,我的实力在他面前,被压低了很多。

要是撕毁那个的话,至少,我还能增强三成的实力,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我帮你把饲主协议结了吧。

夕霜淡淡地看了宁思剑一眼,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吗?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镜师,有这个能力,可是,撕毁其他修灵者的协议,对镜师来说,损耗非常大。

所以你一直不肯帮我。

宁思剑用残余的好眼睛,死死盯着夕霜的脸,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才能答应我的要求!我不要什么,撕毁协议以后,我希望你不会再帮谢怀宇做任何一件事情。

一旦查询到他的线索立刻告诉我们,哪怕再微弱的气息,不用怕出错,我们只想获得线索。

夕霜说到做到,当机立断,日月花枝镜的镜光四射。

让旁边正在为宁思剑做简单治疗的同门,全部吓了一跳。

一样是镜师,他们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并且十分惊叹夕霜年纪轻轻竟会修为暴涨到这样的程度。

甘望梅想要冲过来及时阻止她的举动,已经来不及。

日月花枝镜绕着宁思剑的身躯飞快地旋转飞舞,宁思剑只觉得无数的细线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痛苦到不住拍打、扭动、翻滚,然而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日月花枝镜的锁定范围。

夕霜双手捏诀,念念有词,那些同门镜师全部退到了安全的范围之内。

甘望梅虽然赶了过来,一看情势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夕霜下一步的计划。

这个时候打断她,除了前功尽弃,还可能让夕霜性命不保。

夕霜与宁思剑感同身受,宁思剑所承受的痛苦放大数倍,加注在她的身上,鲜血从七窍缓缓流淌而出。

夕霜惨白的脸庞看起来像尚未转世的女鬼一样惨烈。

白衡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想要救她又不敢出手,求助般地看向了甘望梅。

甘望梅冲着他摇摇头,这是夕霜自己的选择,既然走到这一步只能向前,谁也不要打扰他们,无论损耗多大。

夕霜应该都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宁思剑的作用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可夕霜七窍中的鲜血越流越快。

突然她身后出现两个光点,爆裂开来,金瑶和水魄从夕霜身体中现身而出。

水魄依附在夕霜的后脑勺,而金瑶转过身用后背顶住了夕霜摇摇欲坠的身体。

灵物和饲主融合在了一起,灵力源源不断地相互补充。

夕霜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不多时,水魄啪嗒一下落在地上,而金瑶四腿发软,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夕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厉声喝道:破!明明没有风的情况下,在场所有的人听到了,脆生生,仿佛是瓷器落在地上的声响,震动了耳膜。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宁思剑的身上,宁思剑缓慢地摇动着脑袋,撑起前腿,站了起来。

虽然身上的伤痕犹在,可它仅剩的那只眼睛中恢复了神采奕奕。

原本那一层,擦拭不去的灰蒙蒙的颜色,尽数消退地一干二净。

夕霜双臂展开,缓缓倒了下去。

白衡齐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她,顺手接住了悬空落下的日月花枝镜,随即将其按在了夕霜的胸口,日月花枝镜自动没入夕霜的体内。

白衡齐焦急万分地喊着她的名字,见她毫无反应,又看向甘望梅:家住,家主,她怎么了?他到底要不要紧!救她啊!她应该是立即晕过去,这次和韩遂一起出去,本来消耗就很大,恢复了一点点,就急着要替宁思剑撕毁协议。

当然时间上容不得他她多考虑,大家放心,她既然身在甘家,又是甘家人,我们竭尽全力,你会让她恢复的。

经历过刚才一场,同为镜师的那些同门,用一种复杂而敬仰的眼神,看着白衡齐打横抱起得昏迷不醒的夕霜,每个人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个念头,自己几时才能修炼到她这样的成果。

连甘望梅也十分震惊,只看夕霜展露的这一手修为已经不在苏盏茶之下。

尽管夕霜身怀天赋,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怎么可能!------------第三百零四章 冥顽不灵甘望梅同样也算是从小就修为进展飞速的家族继承人,她都从来没有见过像夕霜这样的情况。

她有些担心这是和发生在谢怀宇身上一样的,被人事先设好的局。

可夕霜的性格非但没有扭曲暴戾,反而比刚到甘家来的时候更加宽容大方,如果这是一种被人为的改变,那只能说夕霜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甘望梅让弟子送来最好的灵药,尽数给夕霜灌了下去,两只灵物也被放在同一个屋子中好好照顾,要是没有两个忠心耿耿的灵物,夕霜今天未必能够成功。

甘望梅关上屋门退出来的时候,谢安在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甘家家主,她还好吗?她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非常清楚。

我虽然很生气,可是又很欣慰。

甘望梅转过身去,不知为何,对谢怀宇吐露了心声,我第一次看到她成年后的样子,以为她和她的娘亲是一模一样的。

可现在我却觉得她和我的性格才越来越像,真奇怪,她明明应该最恨我的对不对?却和我越来越像了。

谢安在沉默片刻后道:不是你们两个人像,而是所有心系寂望平原,希望所有修灵者平安康健,知足常乐的人,都是一样的,都是相似的。

甘望梅嘴角露出一点笑容:这句话说得真好,心系希望平原,心都是一样的。

你和你爹,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我也挺佩服你的,不容易啊。

那甘家家主怎么不说我和我娘才特别像,我和我娘也是心系寂望平原的人之一。

谢安在看起来虽然疲倦,但是双眼异常明亮,我能够感应到我爹一些微弱的气息,如果我和宁思剑,把这点感应合并在一起的时候,或许能够锁定我爹的位置。

等到韩前辈回来,我们做下一步的部署,找出我爹,把那个已经根本不是原来那个谢怀宇的他揪出来,彻底解决心腹大患。

这一次夕霜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睡了很久很久。

她努力想让自己睁开眼,可是做不到,她在心里呼唤着金瑶和水魄,希望它们出现能帮帮自己。

但是所有的呼唤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夕霜有些着急,又有些慌乱,为什么水魄和金瑶都没有反应了呢,难道说它们主动离开了自己吗?突然在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些光,那光虽然微弱,却在引导她正确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应该向着光的方向走去,双腿一开始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好在夕霜咬紧牙关越走越快,而光线越来越明亮。

她虽然没有查到光线的源头,可她知道这是日月花枝镜的镜辉,光源中有令人温暖,而心安的东西,就像小时候娘亲在临睡前唱的美妙之歌。

虽然已经只能记得含糊的旋律,可每每回忆起来,就让她心生勇气,无所畏惧。

夕霜的步子越来越轻快,日月花枝镜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毫无犹豫地把双手向着镜面按了上去。

一股暖流从接触的位置传向她的全身。

夕霜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能够呼喊了,那一声到了嘴边,却只是低不可闻的呼叫:韩遂,韩遂你回来了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心中知道那不是韩遂。

韩遂的手,一直温暖如初,不是这样,冰冷冷的。

她再一次努力地睁开了双眼,见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甘望梅。

甘望梅一见她睁眼,眼中藏不住的欢喜,努力平复平日的冷漠表情: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韩遂回来了吗,我睡了有多久?宁思剑,还好吗?夕霜发现嗓子干涸,每一个字都像是沙石上打磨过的,那么粗粝,完全不像是她的声音了。

她必须要问,要把心里最想知道的几个问题,全部问出来。

刚刚醒,不要问这么多问题,我只问你感觉如何!甘望梅的手直接盖住她的眼睛,不让她消耗才积蓄起来的力气,韩遂没回来,其他的一切照旧。

夕霜的眼前一黑,甘望梅的脾气火爆,手心却那么冷,她虽然有些不适应,心里却因此平稳下来。

韩遂和她分道扬镳时,说好去查找关于镜川重现的线索,要是没有意外,不会耽搁这么多时间。

要是出了意外,目前来看,谁又有能力去支援韩遂!那只灵物的情况不算稳定,我有些担心它会和影兽一样失控。

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饲养灵物,可看了你身边的这两只又觉得或许可以尝试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

甘望梅的目光划过墙角软垫上修养的金瑶与水魄。

夕霜跟随她的目光,怜惜地看着自家的灵物:难怪我在沉睡中无法呼唤出它们,原来它们消耗过多,情况比我更糟糕。

甘望梅的反应迅速,瞬移到门边,喝问道:是什么在外面!家主,那只灵物快要不行了。

门外有弟子低声回话,请家主过去看看。

夕霜立刻反应过来,快不行的正是宁思剑,她不顾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撑着起身。

甘望梅已经熟知她的性子,在这个时候谁也别想拦得住她,只得伸手去搀扶:就算是着急去帮忙医治灵物,也该先考虑自己的身体吧。

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是我有个别的主意。

夕霜要求去见一见重伤被谢安在背回来的苏盏茶,目前看来,只要她不拒绝我,我就有办法。

她没有醒。

甘望梅直接打断道,她的伤也很重,甘家灵药有限,必须要有主次之分。

所以,只能给予她维持伤势平稳的份额。

眼下不比往常,甘家的储备资源用掉的无法及时补充,只能精打细算。

夕霜深吸一口气,强迫忽略到起身后的不适:镜师治疗的手法有很多,不一定要用多少灵药的。

你怎么就冥顽不灵!到底是哪个更重要,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我们又去哪里找一个更愿意牺牲的镜师来救回你的性命!甘望梅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夕霜一掌重新劈晕,你要是好生生的,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今,你刚刚替那只灵物解了契约,灵气消耗过大,还要逞强,这见鬼的毛病到底是像谁!像家主吧。

韩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夕霜高呼道:你回来了!身体失去平衡,险些从床上滚落到地。

韩遂的速度太快,眨眼到了她跟前,把人给扶住了。

她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查到线索了吗?只查到一点,担心这里不太平,着急赶回来了。

韩遂双手稳健,转头看向甘望梅,家主不必担心灵药的欠缺,我带回来一部分交予白衡齐,他已经布置下去,也请家主前往清点。

甘望梅见韩遂说完这句话后,眼中只剩下夕霜的身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她感觉屋中不适合第三人在场,自觉地退出来,先去查看韩遂带回来的灵药。

走出没多久,见到白衡齐惊喜交加地迎上来:家主,韩前辈带了很多东西回来。

他已经告诉过我,清点后放入库房。

非常时期,所有用药必须入账,但凡有弟子受伤也绝对不要吝啬。

甘望梅考虑一下又道,给苏盏茶把药送去,选最好的,继续控制她的行动能力,千万不能马虎。

屋中,韩遂扶稳了夕霜的肩膀,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来,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脑袋顶在他的胸前: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又发生了不少事。

韩遂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回来之后,我从其他弟子那里听说了。

替一只已经认主的灵物撕毁饲主合约,你才得了本命镜多久,非但承接住了反噬的力量,还能够让那只灵物不死。

夕霜猛地想起来宁思剑的处境,连忙仰起头来:其他的先放一放,我要去救宁思剑,它的情况不好。

本来我打算找苏盏茶联手,你回来了就更好了。

韩遂回过身去,把后背留给她:上来,我背你过去。

夕霜不矫情地趴上去,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细声问道:你可知道宁思剑在哪里?大大方方救回来的灵物,不用藏着掖着,随便问哪个弟子都行。

韩遂笑着回道,那些身为镜师的同门弟子,一说起你,恨不得立刻跟着到你面前来讨教。

你这个甘家家主继任人,这才算是真正俘获了同门的心。

夕霜捶了他两拳:紧张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目前的形势没有变得更糟糕,我为什么笑不出来?你信不信,等会儿有人会来接苏盏茶离开,到时候,你可想清楚要对方用什么来交换!韩遂仿佛能够预知到即将要发生的,要不是我们出手,苏盏茶留在天秀镇会是什么结局,谁也不敢说,所以你千万不要客气。

夕霜脑子来不及转,没反应过来接苏盏茶的人会是谁,在她脑子里,这会儿宁思剑排在第一,谁也及不上。

直到他们和甘望梅再次碰头,甘望梅也是急匆匆赶过来援手:韩前辈,刚才肃鸢来访,我没功夫招待,让衡齐先过去了。

肃鸢来了?夕霜这下子可算是知道韩遂提醒她要狮子大开口的对象是谁了,这人暂且放一放,宁思剑要是死了,她所做的努力等于是前功尽弃,耽误不得了。

推开门,韩遂把人放下来,示意夕霜独自过去,甘望梅比谁都更加不放心,要跟着过去,韩遂拦在了她的面前:不,只能让她过去,灵物在性命垂危时,警惕心非常高,它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第三百零五章 谈条件宁思剑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鲜血淋漓的伤口被其他镜师妥善地处理过,可它的双眼失去了夕霜初见时的神采,瞳仁上蒙着一层灰白的颜色,甚至连夕霜走近她,也没有让它产生更大的反应。

韩遂对着甘望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千万别出声,千万别打扰到灵物,否则它只会遵从本能,选择用最后的一点力量,彻底爆发。

到时候不但容易伤害无辜,更是对它自身无法挽救的局面。

甘望梅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始终锁定在夕霜的身上。

夕霜的灵力虽然够强大,然而身体虚弱,宁思剑的身形暴涨后,哪怕是回光返照的一扑,恐怕这会儿夕霜也完全无法承受下来。

可韩遂在,韩遂在这里,就像是在每个人心里长了一根主心骨,支撑着不肯放下的信念,始终屹立不倒。

夕霜把每一步都刻意放轻了力道,在几乎剩下一尺的距离时,宁思剑感应到了有人接近。

先是狂暴地伸出了前爪所有锐利的指甲,随时可以撕碎猎物。

然后分辨出夕霜的气息,又把指甲完全收了回去,把那颗硕大的脑袋在夕霜的手臂上,蹭了又蹭,无法清楚地讲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灵物开智方能模仿修灵者的语言,宁思剑命悬一线,能力倒退回去,和韩遂所说的那样,剩下更多的是本能。

夕霜在为它解开契约的同时,日月花枝镜的镜势留驻在宁思剑的体内,成为永远不会磨灭的印记。

哪怕它完全兽类,对夕霜只会依恋,绝没有伤害。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话吗?夕霜拍了拍它的脑袋,要维持这样的体型很损耗你的灵力,这里没有危险,你恢复最初的样子就好。

我会保护你,会尽力保护你的!宁思剑的巨大体型是通过吞噬其他的同族才变成现在这样,如果要恢复原状,等于要把所有吞噬的那些同族全部吐出来,等于先前是白白的牺牲。

宁思剑显然想到了这一点,越是开智,越是让它痛苦难当。

作为宁思剑的王,是不是它一开始的选择,就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与其这样挣扎下去,不如遵从夕霜的意思,留得一口气,留得性命,还有为同族报仇的机会。

要是它的意志撑不下去,那么宁思剑一族全灭,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在夕霜的注视下,宁思剑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色,身形渐渐缩小,银色化成了星星的形状,四散着飞起。

夕霜知道那是其他同族最后凝结而成的一点残留,当所有的星星,全部飞散而去,宁思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甚至要更小一些。

夕霜俯身就能把它抱起来,发现它轻得就像羽毛一样:你伤得很重,抛弃所有背负的,从头开始。

给自己一点信心,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宁思剑呜咽着,用嘴拱了拱夕霜的手背,觉得这人特别温柔,特别让它安心。

如果说有一个可以和谢怀宇对抗的人,宁思剑不会选择看起来修为高强的韩遂,夕霜才是更适合的那个人。

夕霜的日月花枝镜,缩小到相应的范围,镜光始终在抚触着宁思剑的伤口。

它的呼吸平缓,在夕霜的怀中,渐渐安睡。

夕霜的手指在它后背轻轻地摸着皮毛,同时也感受到它一心要求生的心跳。

她低声道:谢怀宇已经彻底疯了,我们要阻止这个疯子,不让他破坏属于我们的美好。

韩遂走近过来,低头看了看夕霜和她怀中的宁思剑:我觉得你的修为突破太快,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从几时开始的?夕霜能听明白他这个问题:就从我得了日月花枝镜开始,那种发展的速度连我自己也阻挡不了。

如今强敌在前,能够增长修为总是好事,身体没有异样,你放心。

苏盏茶帮助你得了日月花枝镜,可你知不知道,你的修为快要突破在她之上。

这是逆天的,她修行了多少年,而你才多少岁,反常之后必有反噬,你一定要仔细留意自己身体的动向,有任何的不适都要及时告诉我。

韩遂挥手让夕霜把宁思剑放下,外面有客人来,甘家家主一个人未必能够应付,我们过去看看。

夕霜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肃鸢,所以在见到肃鸢出现的时候,脸上波澜无惊。

肃鸢开门见山道:苏盏茶在你们这里,她受了伤,我可以治好她,所以我要带走她。

甘望梅与他分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又想到他多年前在甘家做下的孽。

要不是这个人,自己的妹妹怎么会早逝,要不是这个人,甘家这一代姐妹同心,远远会超过目前的状况。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从夕霜的角度看过去,甘望梅的眼睛赤红,要不是估计到肃鸢的修为极高,自己又要保存实力对付外敌,甘望梅早就对他大打出手,在所不惜。

肃鸢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一下夕霜和韩遂:你们来得正好,看样子甘家家主不打算给我行这个方便,我真要带走人,可以说没什么是可以阻挡我的。

先礼后兵,这是我的准则,你们可以劝劝她,好自为之。

夕霜本来并不想淌这浑水,苏盏茶和她气场不合,让肃鸢接走也好,到时候再敲他一笔,得一些宝器和灵药,也就算了。

可不知为何听肃鸢这样的一番话,再看着甘望梅几乎在不停发抖的两腮肉,夕霜第一次对甘望梅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面对谢怀宇攻击都面不改色的甘家家族,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几乎要发狂了。

这里是甘家,甘家家主说了算,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主意。

更何况,我没有觉得她的主意是错的,无从劝解。

夕霜主动站在了甘望梅这一边,无论怎么选,她也不会选肃鸢的这一边。

这个人,实在叫人可气,她以前是怎么瞎了眼,居然以为自己对这人生有好感,还忍不住亲近。

撇开血亲的关系,夕霜完全想把这一段记忆给抹杀了!怎么?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这样帮着她!你可要知道,要不是她为了霸占住甘家家主之位,强行驱逐你们母女俩,你娘应该能够活得更长久一些。

虽然她身体一直不好,可护到你长大成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肃鸢明显想从夕霜身上打开缺口,说服甘望梅。

要是直接动手抢人,他有胜算,可又不知道甘望梅会对苏盏茶做什么,这才是肃鸢心中所担心的,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商量到现在,耐着性子,浪费了很多时间。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悔意,没有一点自责吗!夕霜踏前一步,双眼晶亮,瞪着眼前的男人,我娘是因为什么才早逝的?她离开甘家的主要原因又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对她花言巧语,让她倾心于你后又始乱终弃,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是谁?肃鸢,一个所谓的高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其他的,我们一无所知,我们为什么要把苏盏茶交给你,我们不会冒这个险!这一连串的话,让肃鸢愣了神,没想到自家的女儿比甘望梅还难对付,这伶牙俐齿,也不知道像谁,令他居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反驳。

你们和苏盏茶有什么交情,伤她的不是你们,我替她向你们表示感谢,这里有区区一份薄礼,以表我的心意。

肃鸢挥挥手,地上出现了小山一般的灵药,他知道这些不够,又拿出两件宝器,分别是赠与甘望梅和夕霜,这是和你们的气场,还有修炼的灵力契合的宝器,带在身边事半功倍,是我精心准备下的。

你们要是点头答应,东西留下,人带走。

就在这时候韩遂开口了:我和苏盏茶才是旧友,她伤重后是甘家弟子送她回到这里,也是甘家弟子齐心合力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希望有人用任何的借口和理由把她带走,那不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

她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这些灵药和宝器固然好,可我们要对苏盏茶负责,你请回吧。

你也说这里是甘家,家主做主,几时轮到你来和我谈条件?肃鸢冷漠地扯了扯嘴角,如果说有和他实力相当的人,那么眼前的韩遂,就是那个唯一。

没有苏盏茶从旁加持,说不清动起手来的胜算有几分,更何况这好歹是甘家的地界,到时候甘家弟子连带着甘望梅一起协助韩遂的话,肃鸢估计自己会败,可他绝对不会放任苏盏茶留在甘家,苏盏茶必须要留在他的身边。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只说眼前你们救了苏盏茶,并且替她做了最基础的治疗,你们要什么条件可以说出来,人不能留在这里。

肃鸢渐渐失去了耐心,如果觉得这些不够的话,请另行开口,我倒想看看甘家救了人以后所要的报酬是多大的范围!夕霜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过往的事就不谈了,难道娘亲早就成了过去?肃鸢连一点回忆都不愿意留下,一心要带走苏盏茶,绝对不是因为对苏盏茶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这个男人心存冷漠,哪里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夕霜甚至怀疑当初此人和娘亲的交往完全是另有目的所在,目的一旦达到,翻脸就不认人。

她也是狠了心了,冷笑一声道:不要条件,不要灵药,更不要宝器。

人在我们这里,不想交给你,这就是我们的答案,你能代表甘家跟我说话吗?放肆!肃鸢眉头一皱,一声呵斥道。

------------第三百零六章 另有目的她能够代替甘家同你说话,她是甘家下一任继任的家主。

如果我现在不在了,夕霜就是家主。

甘望梅及时为夕霜撑腰,两人一前一后站立,夕霜从来没有和她意见这样统一,站得又是这样近。

可这一刻,她们只想一致对外,把眼前的肃鸢给解决了。

肃鸢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我知道你们面临强敌,状况很糟糕,甘家早就不是往日的盛况,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这个强敌也不是你们加起来能够对付的,他已经不是一般的修炼者,你们把苏盏茶交给我,我告诉你们谢怀宇的下落,并且告诉你们该怎么对付他。

你撒谎!夕霜脱口而出道,你要是有对付谢怀宇的能耐,就代表你的修为远在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之上,那你就立时出手把苏盏茶抢走,你能抢走,我心服口服,绝对不会追讨任何的报酬。

肃鸢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明显是夕霜当面的挑衅,要是他不出手就只能背转过身直接走人,要是他出手,旁边还有一个韩遂在,加上甘家至少还有一百多名弟子,他没有把握在完全不伤害苏盏茶的情况下把人带走。

没想到夕霜小小年纪,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居然在这里给他下了一个套,让他进退两难,十分尴尬。

这可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亲生骨肉,肃鸢心里十分不舒服,这唯一的血亲,公开与他撕破脸对峙。

换成是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办法直接接受现状,他刚才的确要挑拨夕霜和甘望梅之间,可这两人的情况已经早早落到低谷,无论是谁再想要挑拨到更坏的情况,那是难上加难。

反而因为在最低谷走过了,只要甘望梅露出一些善意,夕霜立刻感觉和赶往么日反而走的更近。

查找线索,最终是为了查到源头,肃鸢就是甘望竹早逝的源头,这一点,夕霜和甘望梅达成一致,没有异议。

肃鸢直接放出本命镜,韩遂立刻站到了夕霜面前,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肃鸢很清楚,韩遂的底细,无论是他所了解的,还是从苏盏茶那里得知的,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你的目的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你可敢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为什么你跟随在她身边一直保护着她,又不索取任何的报酬。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人吗?没有,今天我就来告诉你,我的女儿,天底下男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我是这样的人,韩遂也同样是这样的人!原以为,夕霜听了这样的话,至少会对韩遂有所疑惑。

夕霜却连眼皮都没有多眨一下,就这样淡淡地看着肃鸢,仿佛他说的是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

夕霜反手一挥,日月花枝镜的镜辉,直接抵挡住了肃鸢本命镜所发出的光芒。

日月花枝镜的镜辉原本就比其他的本命镜映射范围更广,随着她的修为不断提升,这种压倒性的势头,更加明显。

肃鸢难得露出一丝焦急的样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难道就不想让他解释给你听吗?夕霜依旧保持着相同的表情,分寸不让:苏盏茶不会还给你的,无论你说什么,我们还是这一句话。

肃鸢才明白,他以为亮出了韩遂的底牌会让夕霜和韩遂互生嫌隙,到时候他就有机可趁。

要知道这一招他藏得极深,用在关键的时候必出奇特的效果。

可他错了,他完全料想错了,夕霜不是当年的甘望竹,韩遂也不是当年的肃鸢,不同的性格会造成事态不同的转变。

肃鸢一把收回本命镜,他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接动手,于是他完全收起了温文有礼,厉声道:既然你们愿意照顾苏盏茶,那我先替她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就不多留了,先行告辞。

说完这一句他拂袖而去,可他再一次判断错误,以为甘家会或多或少地强留住他,可直到他独自离开了甘家的范围之外,远离护院墙百多步的距离,甘家依然没有一个弟子追上来。

这一次,肃鸢的脸上再也挂不住,脸色一沉发黑,恨恨而去。

留在原地的数人,保持着沉默,反而还是甘望梅先行开口打破:这个人越来越可恨,我实在不想见到他,回头在护院墙上加一道加持。

哪怕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哪怕他没有任何的杀气戾气也不再随意地放他进甘家。

真当甘家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实在是没门!韩遂看着夕霜淡然地收起日月花枝镜,刚才肃鸢的一番话对他的震动,远比对夕霜要强得多。

只有他知道肃鸢那些话中的含义,可夕霜当真没有要过问的意思吗?她连一个有所疑惑的眼神也没有,韩遂反而有些问不出口。

夕霜直接建议道:我们先一起去看一看苏盏茶,我有点好奇,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肃鸢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来找。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另有目的的,那么他对苏盏茶肯定也有目的,肯定是苏盏茶身上有不少好处,不能让他得逞了。

我们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韩遂与她并肩而行,走到拐角处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怀疑,刚才肃鸢说的那些话吗?怀疑什么?怀疑你对我也另有目的?夕霜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莞尔一笑道,你当然对我另有目的,你不是说喜欢我,所以才会帮我吗?我也一样。

韩遂,我也喜欢你,如果这是目的,那我与你一样。

韩遂在心中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发顶,露出一丝苦笑道:你太聪明,太聪明有时候对自己而言并非好事,容易受到更多的伤害。

知道吗,你可以问我,我也一定会回答你的。

我当然要问你,还要好好地审问你,但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我们还有其他要紧的事做。

夕霜把他的手拉下来,与自己十指相缠,韩遂的掌心温暖,让她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一点甜美的笑容,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如果你有目的的话,我真该谢谢那个目的。

真该谢谢那个目的,把你带到我的身边,让我可以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韩遂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嗓子眼里,面对这样的夕霜,除了心生欢喜,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他把夕霜的手握得更紧,并且暗暗对自己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要失去自己的性命,他也会保护夕霜,保护她度过这一道难关,度过这一个死劫,让她依旧保留这一份赤子之心。

更想做到的是在经历过很多很多年之后,还能够听见她用这样略甜的声音在自己耳朵边说着相同的话。

夕霜说的没错,这就是他的目的,这就是能让他心满意足的目的,中间的过程是什么完全不重要,眼前珍惜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甘望梅布置得十分妥当,苏盏茶身边至少留了二十多名甘家弟子,通过三层不同的防护圈,阻止除了家主和夕霜以外任何外人的接近。

如果肃鸢刚才强行来抢夺的话,破了外面两层防护,那么最里层的甘家弟子就会按照甘望梅的叮嘱,直接将苏盏茶变成一具死尸,一具毫无价值的死尸。

肃鸢应该先一步想到,甘望梅在必要的时候,手段心狠手辣,绝对不是软弱无能之辈、而甘家弟子看到夕霜出现,纷纷让开一条道,她和韩遂很快来到了苏盏茶的面前、夕霜得知,韩遂刚才带回来的灵药一部分已经及时让苏盏茶服用,果不其然,她的伤势看起来恢复的比宁思剑更好更快,让她有一种感觉,只要再等上一点时间苏盏茶就能够恢复知觉,醒转过来。

她仔细替苏盏茶检查了一番后,韩遂低声问道:她为什么突然没有求生欲了?是什么原因,她明明把我们骗到天秀镇的时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秀镇中,发生了什么让她心灰意冷的事情?夕霜很认真地想了想抬头看着韩遂,给了他一个答案:会不会是和你去查找的镜川线索有关。

苏盏茶到天秀镇,不是为了其他也是为了镜川。

她知道镜川会提前出现,可中间出现了其他的岔子,让她所有的期冀全部泡汤成了幻影,所以苏盏茶才会失去求生欲,宁可连着数百年的修为也不要了。

可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苏盏茶只是假装的,假装伤得很重,离开肃鸢的身边。

这个假设如果是真的,那么苏前辈可以睁开眼了,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只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夕霜的话音一落,刚才看起来还十分虚弱的苏盏茶缓缓睁开眼帘。

她本就长得皮相极好,一双眼更是波光潋滟,眼波稍稍流转,让身边的甘家弟子看得舍不得移开目光。

只有夕霜和韩遂两人无动于衷,任由她散发寂望平原第一美人的魅力。

苏盏茶见这一招不灵验,又重新合上眼,冷声道:你们两个是来做什么的?看我出丑。

看我笑话吗!甘家家主就这样保护着我,可知道一旦我脱身之后,会把给甘家做唯一的报复对象,到时候我万一和谢怀宇联手,甘家上下连渣滓也不会剩下。

每个人都有做人的原则,我相信苏前辈不会选择和谢怀宇联手,因为谢怀宇已经疯了,疯子不需要帮手。

夕霜笑眯眯地看着苏盏茶,看着她在甘家特有的阵法之中,不能脱身。

看起来,苏盏茶没有丝毫的动静,实则已经换了七八种方法想要挣脱,可惜全部都失败了。

夕霜轻咳一声道:苏前辈的伤可是千真万确的,有功夫这样不停地消耗,不如消停会儿,让自己也好好休息休息。

------------第三百零七章 意料之中小韩,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看着这个小丫头对我冷嘲热讽,也不加以劝阻。

小韩,你当真让我寒心。

苏盏茶狠狠地瞪了韩遂一眼,你早就不是我认识那个韩遂了,你变了,你彻底变了。

夕霜的手指,在旁边的案几上敲动了几下:苏前辈说这话前,可以好好地考虑清楚,到底是谁有所改变,不顾及当年的交情。

还有苏前辈和肃鸢之间到底又是什么关系?他刚才千方百计要把你带走,可我们遵从了你的心意,把你留在甘家,没让他靠近你一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对我们表示一下感谢?苏盏茶的脸色再次变了,这个丫头是怎么揣测到自己的心里,明明她一直表现出现沉睡的状态,无论是谁,也应该看出她和肃鸢才是走在一起的人。

可夕霜把她真实的心意说得分毫不差,让她顿时加重了戒备心,夕霜到底知道了多少真相!夕霜突然凑近过来,就差和苏盏茶面对面了。

苏盏茶一个不察觉,被惊到了,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夕霜的动作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眼底有些玩味,她先前就有类似的感觉,苏盏茶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重伤前的那个对她还算不错,而这时明显就是一脸嫌弃了。

你既然不想跟肃鸢走,就老老实实待在甘家,我们不会加害你。

夕霜拔腿就走,韩遂毫无留恋地跟着出来,你看出来没有,她藏着太多事没有说。

她知道关于镜川的秘密。

韩遂很肯定地分析道,她去天秀镇的目的就是找那些线索,把我们骗过去也是因为需要我们来转移掉一部分的注意力。

可天秀镇中,我细细盘查了一遍,真没有其他的发现了。

镜川之心。

夕霜眯了眯眼,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那个传说,镜川之心在甘家。

苏盏茶失踪了数百年,忽然又出现,不偏不倚被甘望梅遇到,带回甘家,难道说只是一个巧合吗?有些细节,要回过头来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苏盏茶出现在离驭圃本身很可疑,当时夕霜一心防着她带走韩遂,没有往更深一层去想。

一旦念头成形,越想越是心惊。

到了这个时候,甘家家主若还有隐瞒,我们当真是吃力不讨好了。

韩遂转过头去,甘望梅正匆匆从另一头疾步而来,除非她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说服我。

你们去见过苏盏茶了?甘望梅要从两人脸上看出点端倪,发现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韩遂的阅历老道,藏得住心事也就罢了,怎么一向喜怒于色的夕霜也变得难以琢磨。

她略有些尴尬地追问道:她虽然不能脱身,应该也知道肃鸢要来带走她的消息,没有要强行挣破结界的意图吗?她留在甘家是为了避开肃鸢,又可以不让肃鸢察觉到。

韩遂把夕霜的发现给甘望梅一说,对方显然不能理解。

看肃鸢那副拼了老命要把人带走的劲头,说苏盏茶是故意留下来,两人这是貌合神离了?两人目前的心思不在一条线上。

夕霜素来不和甘望梅客气,苏盏茶留在甘家,更大的原因是为了得到镜川之心。

镜川因为某些原因要提前现身,最近的蠢蠢欲动基本都是与其有关。

我们的关注点全部放在了谢怀宇身上,不知道他是个挡箭牌,混淆了我们的耳目,掩藏了更大的阴谋。

韩遂连珠炮一般衔接夕霜的话,不给甘望梅过多考虑的时间,就是要查看她最真实的反应。

甘望梅一脸的震惊,往后退了几步,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反驳他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镜川现身还有数十年,怎么可能提前,它怎么可能提前出现!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我要甘家家主给我一句话,镜川之心到底是不是在甘家?韩遂没有再给甘望梅任何敷衍,躲闪的机会,甚至拦住了她要退走的方向,说完这一句,我还有其他的发现要告知。

甘望梅的精神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离,面容看起来何止老了十岁:镜川之心,镜川之心,曾经属于甘家,后来就没有了。

把话说清楚,什么是没有了,被人偷了盗了,还是消失不见了!韩遂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甘望梅的答案显而易见是被他逼到了死角才肯说的实话。

想一想,曾经她一脸信誓旦旦表示镜川之心的去向全部是谣言,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韩遂不禁冷笑了一下道:家主瞒我们瞒的真好,原来一直就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

甘望梅更加焦急,张着嘴要解释来龙去脉,可掩饰了这么久的东西,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她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用力跺了跺脚道:不管我说什么,韩前辈总以为我是刻意隐瞒了,但是镜川之心的确从甘家遗失,被谁拿走的,至今是个迷。

如果甘家对外承认了这一点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费口舌,前辈也能猜测得出来。

这不是一个好理由。

韩遂故意要甘望梅心焦,故意做出一派不理解的态度,我留在这里,一心只求援助你们渡过难关。

要是得不到应有的信任,就不用白白浪费了力气还不讨好。

不如直接离开,省心省力。

甘望梅词穷地只会拼命给夕霜使眼色,韩遂能够留下来,一多半是为了夕霜,这时候夕霜要是肯站出来说两句话,比她说一箩筐更管用。

可惜夕霜早就和韩遂产生了默契,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到底,她双手往胸前一抱,非但没有对韩遂的离开加以阻止,反而脸上写着他走我也走的字样。

韩前辈,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够说走就走。

甘家弟子命悬一线,离驭圃四分五裂,要是前辈一走,失去主心骨的支撑,我们必败了。

甘望梅双手捂面,说不下去,几乎要在崩溃的边缘,我死不足惜,这些无辜的孩子,我不忍心,我真的不忍心啊。

甘望梅上次身受重伤,没有亲自应战,醒转后得知甘家弟子死伤半数,心痛不已。

早就萌生了一旦解决谢怀宇后,引咎隐退,将家主之位彻底交付给夕霜。

现在听到韩遂动气要抽身离开的消息,恨不得把心肺掏出来给对方查看,表示她绝对没有隐瞒之意。

她的伤势本来就没有好得彻底,眼下心绪波动过大,张口吐出鲜血,身形更是摇摇欲坠,依然苦苦哀求道:韩前辈要是愿意听一听镜川之心的来龙去脉,我现在就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夕霜见甘望梅的狼狈样子,终究是不忍心,快步走到她身边:家主不要逞强,我先替你治疗。

甘望梅的手劲很大,用力推开夕霜的搀扶:不要管我伤不伤的,拖住韩前辈,不要让他负气而去。

他不会走的!夕霜真想把甘望梅的脑袋撬开,看看这个老顽固到底在想什么,家主既然已经答应把镜川之心的事告诉他,他就不会走。

韩遂背转过身,明显是避嫌才离开再远一些。

得到了夕霜的确认,甘望梅才能松一口气,不再拒绝她的治疗。

刚才一口郁气压在心口,双眼发黑,要不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怕是这会儿已经昏迷过去。

夕霜很快着手替她治疗旧伤,要是她的本命镜能炼化得更早,当初甘望梅受伤就不用休养这么多时间,更不会死了这么多甘家弟子。

夕霜不敢多想这些,只叮嘱道:家主积劳成疾,眼下形势严峻,家主更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甘家这些弟子是死是活都仰仗着家主的安排,并非一个韩遂就能替代。

甘望梅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话,听到外头谢安在边跑过来边高声在喊: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我爹的下落!所有人精神一振。

不知这突如其来的,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必有一战,甘望梅倒是期待这面对面的交锋,能够来得更早些。

夕霜拦住了谢安在,追问道:你怎么确定你爹的下落,和你说的那个法子一样吗?谢安在点了点头道:是,我察觉到一丝我爹的气息加上宁思剑从来没有放弃过的追踪,合二为一,我们确定了他的位置。

看着谢安在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夕霜知道说出来的这个答案,可能会出乎意料之外。

谢怀宇并不在离驭圃,不在谢家,他在哪里?谢安在露出一丝苦笑:说出来,我自己也不相信,他在我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他在天秀镇,他的位置,就在天秀镇。

又是天秀镇,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谢怀宇绝对不会离得太远,他已经呈现出放弃谢家的态度,可他的根基在这里。

绝对不会随意抛弃掉所有。

天秀镇,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谢安在一眼:有没有告诉韩遂,他怎么说?我没有遇到喊前辈,没有告诉他,先找到了你们。

谢安在似乎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

夕霜脸色微变,韩遂不见了,刚才他就在眼前,而且明明是向着谢安在来的那个方向离开,这个时候连一声招呼也没打,离开了甘家。

她眯了眯眼,那个方向还不止有谢安在,她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冲着甘望梅喊道:先去苏盏茶那里看一看,他们两个不会一起离开了吧!甘望梅没想到被夕霜说中了,她事先留在苏盏茶身边,防止她逃脱的那二十几名弟子全部倒在地上。

三层防护圈被破后,她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价杀死苏盏茶,绝对不能让其活着离开甘家。

------------第三百零八章 隐隐作痛第四层防护圈的甘家弟子,同样委顿在地,全身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伤痕,气息也算平稳。

带走苏盏茶的人没有害人之意,修为却那么高深莫测,除了韩遂,夕霜想不出还有什么人。

怎么会这样!甘望梅逐一检查了甘家弟子的伤势,一双手忍不住在发抖:你刚才明明答应我说,韩遂不会离开,他不会为了镜川之心的秘密离开。

可现在他非但抛弃了甘家,还带走了苏盏茶,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吧!夕霜难得张口结舌,韩遂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真的一点也想不出原因,她以为,韩遂和她早就心意相通。

无论是哪个人,要做出什么决定的,没有及时说出口,对方也会心领神会。

韩遂的这一步棋走得让她晕头转向,特别是确定苏盏茶也被带走的瞬间,夕霜甚至要相信甘望梅刚才说的那句话,一开始他们两个人就是同伙,他们两个真是一条心。

不!不!不!夕霜一连串的否认,韩遂不是这样的人,韩遂不会骗她。

韩遂带着苏盏茶离开,应该另有原因,他们去了天秀镇,他们一定也是去了天秀镇。

谢安在走到夕霜的面前,担忧地看着她,这种出乎意料的转变,对夕霜的影响实在太大,他生怕夕霜心里会承受不住,连声安慰道:韩前辈肯定是发现了重要的线索,而且需要带走苏盏茶,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解释,我们应该相信他。

夕霜低头笑了笑道:这话是我刚才自己安慰自己的,他如果和我一起来见苏盏茶绝对比他放倒这二十多名甘家弟子要爽快利落得多。

很明显他是不想让我参与,不想让我知道,绝对不是时间上来不及。

你不能这样想,你们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他救了你这么多次,救了我们这么多次。

我们不能怀疑他,我们要选择相信他。

谢安在越说越着急,上去一把握住了夕霜的手腕,我们要相信他,你更要相信他。

夕霜深吸一口气,道理她都懂,可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又觉得难以接受。

哪怕是再凶险,韩遂也不应该瞒着她,选择和苏盏茶一起面对。

纵是以后赢了这一场仗,她心里也有一个无法弥补的洞,隐隐刺痛。

可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更不是随意吃醋的时。

我没有不信任他,我只是想不出来,他发现了什么线索,这样着急离开。

夕霜把手轻轻抽离出来,既然你已经确定了你爹的位置,我们再去一次天秀镇。

只有我们两个吗?谢安在不是贪生怕死,可他太清楚双方实力的悬殊、失去了韩遂的加入,即便是找到了谢怀宇的下落,他们又拿什么去与之抗衡?放眼望去,整个甘家可以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甘望梅。

可甘家需要有人坐镇,万一那边出了意外,有人故意要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甘望梅从身后绕圈子攻击甘家的话,换来的只有两败俱伤。

所以,甘望梅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你是不是也觉得韩遂不在,我们不可能赢。

夕霜已经拿定了主意,绝对不会回头,你别忘了,韩遂虽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可他多半也是去了天秀镇。

既然他人在天秀镇,万一我们遇上麻烦,他应该会出手相助。

所以,不必担心,更何况,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差。

有些时候,不是用武力值来衡量输赢的。

天秀镇这个地方,早就不是能够用常态来衡量的,不走出这一步,又怎么会知道输赢成败。

甘望梅一听夕霜要带着谢安在去阻止谢怀宇的计划,内心各种矛盾,可她面对到夕霜坚定的眼神,明白无论同不同意,这个孩子只会遵从自己的心意。

与其说些无用的劝告,不如给他们一些加持:把你的本命镜拿出来!夕霜不愿意承认,韩遂不在会让她心里没有底,更加相信韩遂是选择去做了更重要的事情。

听从甘望梅所说的,她取出日月花枝镜,又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

甘望梅完全忽视了她的反应,祭出自己的本命镜,双镜同时现身,旁边的谢安在分明大吃一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修灵者拥有两面本命镜,而且相辅相成,没有任何的排斥。

原来,这就是甘家这些年能够掌控离驭圃的秘密,也是甘望梅的实力能够远超四大家族家主的秘密。

这个时候,他突然窥视到了这样的秘密,反而有种心安。

甘望梅的表情很痛苦,竹镜被她强行撕离开控制范围。

她一松手,夕霜眼睁睁看着竹镜慢慢依附到了自己的日月花枝镜边,并且绕着日月花枝镜缓缓地转动起来。

这是她以前无法想象的,甘望梅是怎么做到的!这已经属于自己的本命镜难道还能借于别人?这不是我的本命镜,我不要。

夕霜一口拒绝了。

甘望梅苦笑了一下,刚才那种活生生剥离的痛楚,让她有些晕眩。

可她能够为夕霜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这不是别人的,这是你娘亲的本命镜。

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知道,我现在把它给你,让你带着它一起。

无论遇到什么凶险,我希望它能对你有所帮助。

夕霜在甘望梅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的愧疚和不安,反而是一种长辈的照拂。

她突然觉得娘亲的本命镜应该不是甘望梅强取豪夺去的,或许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故事,只是不适合现在说出来。

这个时候一定要追根溯源,完全没有必要。

她收起了两块本命镜,同样没有丝毫的排斥。

甘望梅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娘亲不会拒绝你的。

还能还给你吗?夕霜出声问道,要是一切顺利,完成了任务回来,还能还给你吗?甘望梅的笑意到了眼角,这孩子就是嘴硬,其实是关心她的:要是完成任务,给你还是给我,已经不重要了。

小霜,你应该知道,无论成败,结果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甘家主只会是你的,只等你回来。

夕霜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甘家,谢安在考虑到她的情绪,没有主动出声问东问西,生怕引起她内心的波折。

直到夕霜主动开口道:你知道我和甘家家主一直心有嫌隙,这些年来,我在天秀镇,最恨的人就是她。

也没有想到,最终,我和她联手了。

你为什么要恨她?是不是中间还有什么误会?谢安在因为秦云行的缘故,倒是和甘望梅常来常往,从不觉得这人有哪里不对。

娘亲在自己面前说过多次,甘家家主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性格刚正不阿,为了家族尽心尽力,是难得一见的好家主,是因为当时,你和你娘亲离开了甘家,所以你才会恨她吗?我一直以为是她害死了我娘亲,所以心存怀恨,总想着有一天等我本事大了,就回来报仇。

可等我回来了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中间有太多的曲折,是非说不清谁对谁错。

我依然没有释怀,可我不再恨她。

夕霜说完直接遁形,不知是不是两块本命镜在身体里的缘故,她觉得脚步更加轻盈,遁形的速度也越发顺畅。

谢安在跟得很紧,两人瞬间就到了天秀镇的镇口。

夕霜没有着急,一头冲进去,本来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变得陌生,还让她上次吃了个大亏。

要是冒冒失失的地冲进去,她不知道会不会又陷入另外一个迷局。

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气,可以从结界中出来的。

她听到动静转过头,发现宁思剑不知在何时跟了过来,它隐藏了身上的气息,直到现在,才被察觉。

你伤得不轻,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这个问题的答案,夕霜实则明白,宁思剑一族只剩下它一只,它怎么可能放下心中的仇恨,修身养息。

更何况他它曾经是宁思剑的王,背负了太多太多。

夕霜手臂上扬,金瑶和水魄现身,三只灵物跟随在她身后,宁思剑最为小心谨慎,可要找到谢怀宇的下落,却必须有它的存在。

谢安在走在前面,他虽然能够确定谢怀宇躲在天秀镇,可怎么一到了镇口,所有的线索反而全都断了。

他感受不到任何谢怀宇的气息,不得已,他转过头来多看了宁思剑一眼,宁思剑仿佛猜到他的心事,对着她点点头,表示没有错误,谢怀宇还在这里,不曾离开。

夕霜脑中反复地滚动着相同的问题,谢怀宇在哪里?谢怀宇在哪里?天秀镇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一进入镇中,她和谢安在有些诧异,原本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不见了,仿佛是有人刻意搬动过那些尸体藏了起来,没有留下痕迹。

除了东倒西歪的物件,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天秀镇遭到过袭击,仿佛整个镇成了一座无人之地,就连上次入侵的宁思剑也一并消失不见。

夕霜曾试着推开过几扇院门,里面空落落的,不见人,不见血,不见打斗的痕迹。

她不死心地又喊了几声,同样没有丝毫的回应。

一直等到她走到清霜镜铺的门口,也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清霜镜铺中的朱雀和小圆,已经被她带走,铺子里同样是空荡荡的。

夕霜没有转头直接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似曾相识,和谢家非常像,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可我们知道,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

谢安在当然明白她说的那种感觉,谢家曾经那么多的弟子一批一批地消失。

他虽然不愿承认,也知道经由谢怀宇的在阵法,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那么天秀镇是不是也同样如此!------------第三百零九章 变成了怪物夕霜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得不到任何的线索退身出来,站在空荡荡的街口。

同样的,韩遂和苏盏茶也不曾出现,肯定还有其他的地方,肯定还有她没有想到的地方,会是哪里呢?夕霜沉默了片刻,眼睛一亮道,祠堂!他们在祠堂那边。

虽然那个祠堂完全深陷下去,连带着里面所有的灵位,可深坑之下到底是什么?他们并没有探究过,也不很清楚。

要是韩遂进入到底下,那只能说明其中另有乾坤,说不定连谢怀宇也在里面。

两人回到了祠堂前,深坑没有丝毫的改变,根本见不到底。

夕霜站在边缘往中心看,哪怕是日月花枝镜的镜辉也无法照到最底下,仿佛怪兽长大了黑漆漆的嘴,就等着她心甘情愿往下跳。

谢安在眼前一晃,已经没有了夕霜的身影,随后三只灵物毫无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谢安在咬了咬牙根儿,夕霜的胆子胆子越来越大,根本没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完全也是给他留了退路。

要是他心生胆怯,完全可以留在外面,他怎么放心见夕霜一人独自探险,底下是洪水猛兽还是刀山火海,他必然会一路相陪。

夕霜耳边听到呼呼的风声,这个坑比她想得还要深,日月花枝镜的镜辉始终在身旁照出一圈柔和的光,也把她心中的不安,驱逐了大半。

只要有光,胆子也会相应变得大一些,很快她听到头顶上的风声,水魄扇动翅膀的动静尤为明显。

夕霜嘴角向上弯,该下来的都下来了,她从来没有失望过。

脚底下,有东西在发光,和夕霜的日月花枝镜形成辉映,又仿佛是一个标识,在引导着她正确的方向。

夕霜控制身形就落在那个发光物的附近。

落脚处,高低不平,她控制平衡,站稳双脚,弯身,那个发光物捡了起来。

原来是半块灵位,底下写着一个酒字。

酒字发出淡淡的光晕,直到夕霜的拇指轻轻碰触在上面,才逐渐黯淡下去。

夕霜知道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协助着她,尉迟酒和她素未谋面,唯一的联系,是留下来的女儿小珍。

尽管小珍已经死在了谢怀宇的阵法中。

尉迟酒留下的残破,却仍然心存感激夕霜对小珍的照顾,所以,那块灵位才能发出光芒,让她顺利地落在了坑底。

三只灵物很快也落了下来,金瑶在夕霜手臂上蹭了蹭。

谢安在顺着镜辉落下,脚下没站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伸手一摸,声音有些不稳:这底下全是灵位,全是曾经死在天秀镇的人,难道说刚才引导我们的,也是其中的不灭镜魄?你说对了。

夕霜冲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灵位记得小珍吗?这是小珍的亲生父亲。

韩遂告诉我,他们是同辈中人,尉迟酒也曾经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却隐姓埋名,隐藏起了实力,最后死在天秀镇。

放眼望去这些灵位,虽然每个名字都那么陌生,谁又能知道,生前都是不可一世的高手。

我不相信,天秀镇就这样完了,天秀镇所有的人都死了。

谢怀宇没有这样的本事,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谢安在抬头向上看,不知这样一路掉下来,离外头到底有多远?头上不见一丝光,脚底这踩着的都是死人的灵位。

他明白韩遂为什么没有选择带夕霜到这里来,太危险,太未知,不确定的因素全在眼前。

可夕霜不是别人,即便知道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退缩。

这会儿夕霜没有抛下尉迟酒的灵位,反而握得很紧,义无反顾地向着面前唯一的一条道向前走。

谁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可她完全没有产生要退缩的信念。

谢安在你殿后,我走前。

夕霜的日月花枝镜始终悬在她的头顶上方,照出眼前的路,而甘望梅送给她的另一面竹镜,不知被她藏在哪里。

谢安在左看右看,很是好奇,甘家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天赋,可以在身体承载两块本命镜,甘望梅可以,夕霜也可以。

夕霜要把日月花枝镜的镜辉照到更亮,很快发现做不到,四周仿佛不停地在吸收光源。

哪怕她调转了灵力,让日月花枝镜周转到最圆满的状态,可最多照射出来的也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要知道,这种状态在外面是可以铺满整个甘家院落的范围。

这地方非常古怪,夕霜心中警钟长鸣,甚至没有去看左右两面,看了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安,更加心惊。

她必须要找到线索,无论是韩遂,还是谢怀宇。

运气好的话,会先一步遇上韩遂,运气不好的话,就像此时此刻。

谢安在猛地扑上来,把夕霜没头没脑地连带着三只灵物全部扑倒在地上,后背的灼热让他差点忍不住喊了出来。

同时,夕霜也感觉到了温度,仿佛是烈焰贴着低空掠过,要不是刚才,谢安在及时一扑,恐怕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明明是夕霜走在前面,也保持了最高的警惕,谢安在却仅凭本能感觉到了谢怀宇的现身。

藏匿了这么久,一旦现身绝对不会好言好语的说话,上来就是杀招。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谢怀宇的本命镜镜辉早就炼化到和普通修炼者完全不同,竟会发出的极端高温,可以烧死中招的修炼者。

哪怕是夕霜这样修为有成,也必然是重伤。

夕霜有些后怕,那股灼热感维持了很久,她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会因此而连累了谢安在。

夕霜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个谢怀宇到底练成了多少邪术?怎么能做到这么久也不停下来!按理说,这样的烈焰之下,四周应该被照得通火通明一般。

可收起了日月花枝镜,作出防范姿态的夕霜,只感觉到四周依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安在的嘴唇几乎就贴在他的耳朵边上压着嗓子道:你别看了,我也什么都看不见,可我知道他就在那里,不会认错人的,三只灵物没事吧。

夕霜想过要把金瑶和水魄收回到体内,可发现四肢被谢安在按得死紧,实在是动弹不了。

谢安在的声音微微发抖:很快就过去了,再等一等。

夕霜意识到,他应该是受伤了,为了在第一时间把她扑倒在地,谢娜在又始终趴在她的上方,被灼伤的几率非常大。

她打定主意一旦烈焰过后,立刻用镜辉为他疗伤。

谢娜在大概是与她离得近,一下子就猜透了她的想法: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我猜不出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这一句话勾起了夕霜的好奇,谢怀宇藏匿了这么久,暴露了行踪以后,又知道一击未中没能彻底把他们杀死,下一步他会怎么做!继续放大招杀人灭口吗?夕霜暗暗摇了摇头,不是她太小看谢怀宇,而是在这一样灼热的镜势过后,再想出一招更为厉害的招数,体内的灵气跟不上就做不到。

这样一想,他们需要的就是趁着这个时间差,然后奋力反扑!夕霜一旦察觉到烈焰的温度降下来,轻轻一振肩膀,谢安在从她的背上滚落到地。

她立刻挺身而起,向着攻击所在的方向,反杀过去。

日月花枝镜哪里是藏头藏尾的小人做派,镜势同时打开,失去了刚才的禁锢,一下子把眼前所有能照到的全部照得一片通透明亮。

夕霜看到了不远处的谢怀宇。

不,双方应该之间还有些距离,只是因为过于明亮,让谢怀宇猝不及防之下,无处遁形,才照得纤毫毕现。

也就是因为这样,夕霜倒抽了一口气,半趴在那里的谢安在还没有恢复元气,站不起身,听到了夕霜的动静。

勉强控制心绪问道:他是不是变成了怪物?这个怪物已经不仅仅是指谢怀宇内心的扭曲,对权力的渴望,而是他整个外形已经不是正常的范畴之内。

夕霜不清楚看到的谢怀宇,到底是什么样子,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调整着,无法稳定下来,时而看起来还正常些,时而扭曲的五官、手脚都不在应该有的位置上。

她只多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反胃。

可谢安在又坚持问了一次她看到了什么?夕霜想了想道:他何止是变成了怪物,他已经无法对自己的外形有所控制,这才是最糟糕的。

要是有一天,谢怀宇大脑也被控制的话,这里会不会变成整片的修罗场?夕霜似乎有一点点明白,谢怀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留下的那些残渣结界被吸收进他的身体变成不安定的因素,而他本身的修为压制不住这种变化,所以时不时地会呈现出让人无法接受的形态。

这也就是,谢怀宇不愿意面对谢安在的原因所在,他一心想要变回原来正常的样子,只有变回正常的样子,他才能得到儿子的认可和援手。

时间越长,谢怀宇觉得一个人孤掌难鸣力不从心,要是谢安在留在身边,那么父子两人一起修为进阶是多么美妙的事。

可偏偏谢安在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中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跨不过来。

只是因为他曾经想要占据儿子的驱壳,抛弃这副失控的外形。

夕霜心里发毛,只想着要离这人远些再远些,应该是她僵直的后背,暴露她内心的想法,谢安在缓过气,爬起身很快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连头也不回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低声对夕霜道:不要转头,他不会追上来的,你没发现他要是想主动攻击我们的话,早就出手了,就像以前那样。

我根本不会认为他是对我手下留情,他只是做不到而已。

------------第三百一十章 就到这里夕霜越走越快,可是谢安在挑选的这条路,并非他们来的路。

明明过来的时候,只有一人余宽的通道,夕霜很认真地看过,并没有另外可行的。

这条路,又是从哪里来的?身后的脚步声迟缓,却又不慢,很明显,是谢怀宇追了上来。

本来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夕霜一下子被谢安在带动了节奏。

谢安在突然变得那么有担当,而且完全知道该怎么做,该往哪里走,那种不容置疑的神情反而让夕霜对他更加信任。

身后是谢怀宇不紧不慢的追赶,却又始终摆脱不了。

夕霜很快发现他们原先是可以走得更快的,谢娜在是在故意拿捏彼此之间的距离,刻意地把谢怀宇从原来的位置带往另一处。

既然有了这个发现,夕霜很是配合谢安在的脚步。

突然抓住她的那只手一紧,谢安在开始在她的手心写字,写得那么快,她居然还能够分辨的出来:我知道这是哪里。

夕霜心中缓缓升起一个疑问,深坑在她面前才呈现出来的,祠堂也是天秀镇本来就有的,谢安在对这些的了解程度完全不够,可他却说,他知道这是哪里,坑下的另一方天地是哪里?难不成他以前来过,怎么可能!夕霜想要问一问,准备好的字句刚到嗓子眼,谢安在像是洞察到她下一步的举动,又重重地握了她手一下,夕霜明白了,这是让她不要发出声响。

为什么,谢安在要强调这一点?刚才和谢怀宇面对面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到谢怀宇的眼力、听力有任何的受损。

可谢安在既然这样要求,就必然有他的原因所在。

夕霜从来不在关键时候肆意任性,只有彼此配合,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

谢娜在明显在兜兜转转一个圈子,夕霜的另一只手被金瑶张嘴给叼住了。

她和金瑶心意相通,不用开口,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金瑶说的是饲主我们怎么又回来了?正好是回到了和谢怀宇初遇的地方,夕霜很快确认了这一点,吃心吃力,难道只是为了走一个无用的圆圈!而且谢安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再次出发,走的还是相同的路。

而谢怀宇浑然不知一般,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

夕霜再次打破了先前的猜想,谢安在不是要把谢怀宇引到什么地方,而是拖延着时间,就带他在原地不停地转圈。

当他们一行,走到第三圈的时候,谢安在突然放开了夕霜的手,并且用力重重推了她一把。

夕霜没有准备,更没想到谢安在会出手,但她更明确地反应过来,谢安在只是要把她推开并没有适合伤害她的意思,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谢安在会选择牺牲自己,豁出去做一些让人无法挽回的举动。

等夕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仿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是在什么时候,谢安在拉扯出这样的银黑双色线,双色线绕着他们走过的每一步,并且完全黏在了谢怀宇的身上。

当双色线的两头都握在谢娜在左右手中的时候,谢怀宇察觉到了不安,停下了脚步。

谢安在看着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百般滋味一下子涌在心头:你间接害死娘亲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

你一心要修炼成果,霸占整个离驭圃,这是你的野心。

可你连自己都已经不要了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知道自己还是曾经的谢家家族谢怀宇吗!被人利用了,你被人利用到这个程度,根本回不了头,如果你还能开口说话的话,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那个在十几年前天秀镇中对你下了局,给了你诸多好处,实则是将你推入万劫深渊的人是谁?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夕霜是沉默的,谢安在努力地在喘气,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而对面的谢怀宇异常安静,双眼不住地在他们两人身上划来划去,划来划去,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谢安在其实很忌讳有人用同情的样子,来安慰他。

他需要的不是同情,不是可怜,是寻找真相的勇气。

而夕霜真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在旁观着眼前所发生的,她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围观的位置,这反而让谢娜在更加心安,他知道自己无论下一步做什么说什么,夕霜都不会反对,只会表示赞同。

这就是肩并肩作战的伙伴或者朋友之间应该有的态度,谢安在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质问道:你说不出话来了,你一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哪怕你的修为练得再高有什么用,哪怕有人把寂望平原整个拱手送到你面前有什么用?你自己都快遗忘自己了!谢怀宇,我告诉你,你上了别人的当,也成为了别人可以利用的棋子,你根本一事无成,最后只会被抛之弃之,根本不会成为你理想中的霸主!夕霜感受到了,谢怀宇虽然不曾开口说话,应该是听清楚了谢安在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全身不停得在抖动着,那种抖动的幅度,逐渐扩大,以至于他们所占的地方跟着一起在颤抖。

谢娜字啊这是要激怒他,激怒他,然后背水一战。

夕霜轻轻摇了摇头,这应该不是谢安在的计划所在,现在需要的是,先唤回谢怀宇的人性。

无论他做的那些事有多可恶,同样把自己也给献祭了进去。

谢安在差些在颤动中站不稳脚,他缓缓地蹲下来,双手支撑住了那个点,依旧压着双色线。

夕霜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了下来。

对面的谢怀宇嘴巴猛得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出了一丝低吼声。

夕霜地耳膜剧痛,恨不得立刻用手捂住,手指碰到耳廓,一片湿润。

她才知道,就刚才那一下,耳朵已经受到了损伤,流下了鲜血。

她眼角余光见到谢安在没有好到哪里去,眼角、鼻子通通都在流血,而他满不在乎地用手背一下子擦过去,留下淡淡的血痕,没有影响到他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谢怀宇的举动。

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是要来帮你的!如果你是因为幕后黑手的操控,身不由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么将功抵过把我们想要的真相说出来。

我知道你能开口说话,我知道你不仅仅是只能模仿兽类的吼叫,你到底在忌惮什么?还是在试探什么?除了我,这个世上,你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信赖的人!谢安在情绪激动,眼鼻处的鲜血也流淌地更快,他手腕转动,正在无声无息地绕紧双色线。

低吼过后的谢怀宇,显然是有些摇摆不定,不知是因为使出两大杀招,依然没有放倒他们有些疑惑,还是他在考虑这些谢安在提出的建议,及时止损。

夕霜很快发现谢安在手中的双色线正是来自他的本命镜。

谢安在的长命富贵镜,本来的源头就有些蹊跷,后来因为认可他的自身,才变成了一分为二的模样。

因此从镜魄中拉出来的双色线,也很说得过去,只是镜魄被拉扯出来形成实体,变成双色线之后,对谢安在的修为损耗有多大,就很难说了。

谢安在应该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些,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找到谢怀宇以后,只有两种选择。

或者说服他回头是岸,或者父子两人同归于尽。

夕霜想到这里心口一颤,谢安在做错了什么?他从头到尾除了丧母之痛,加上父亲不顾骨肉亲情,甚至想夺舍霸占住他的驱壳,谢安在只能算是一个受害者。

难道在他吃了这么多苦以后,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这种解决绝非夕霜愿意看到的。

她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要是现在斩断双色线的话,应该还能保存住谢安在的修为。

谢安在的手腕速度始终保持均衡,双色线被他越收越紧,几乎是死死勒在了谢怀宇的皮肉之中。

谢怀宇想过很多办法要挣脱,却始终无法办到,他的样子变得焦躁不安,双眼始终死死地瞪着谢安在。

谢安在无视了他眼底的愤恨,异常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身后还有一个人,你不愿意把他说出来。

可我不相信是你自己选择和无凝烟那样的结界融合在一起,好端端一个修灵者,时间会说明一切。

我看韩前辈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修为高深莫测,也丝毫没有运用任何的邪术禁术。

你为什么急于求成,只单单是因为谢家蛰伏于甘家之下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山,即便是你打赢了甘家,霸占离驭圃,还有整个寂望平原,还有更大的镜川地界,以后你用什么去换取的?你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谢怀宇被拉扯着与谢安在之间的距离缩短,他似乎察觉到双色线的不对劲,谢安在一旦把他拉扯到最近的距离范围之内,应该还会有下一步的举措。

于是谢怀宇的挣扎更加明显,谢安在目中带泪看着他:不用挣扎了,当我收起所有的线,时间就到了。

若是到了那样的地步,你依然不愿意说出真相的话,那我不求什么了,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即便你不把我当成儿子。

在我看来,你总是我亲爹,不能让你遗臭万年,就到这里结束吧。

果然和夕霜想得一样,谢安在已经安排好了最后的退路,就是和谢怀宇同归于尽。

夕霜深吸口气,还是忍不住要出手阻止。

谢安在一抬眼,看一下夕霜靠近的位置:这是我的决定,你不要阻止我,你也阻止不了我,这个双色线你弄不断的。

夕霜情急之下不怒反笑,嘴角跳起一道弧线:我有这么弱,连这个双色戏也砍不断了,你就这么小瞧我呀?------------第三百一十一章 星星的倒影谢安在同样报以温柔的浅笑,摇了摇头道:这是用我本命镜的镜魄幻化而成,除了我,谁也不要想斩断它,除非我死,除非我死了。

这边夕霜喉底哽咽,尚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边的谢怀宇可是把这些听得一清二楚,突然发出一声咆哮道:你既然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送你去死吧!夕霜甚至来不及出手,谢怀宇已经将谢安在直接击倒在地,双色线瞬间展开,把两人同时紧紧地束缚在了一起。

谢安在的话没有错,只要缩短距离,他就有办法杀死谢怀宇。

他似乎早就料到谢怀宇会偷袭,父子两人此刻面对面眼对眼,不知是不是双色线的缘故,谢怀宇的状态看起来稳定许多,两张脸除了年龄差别,足有七八成的相似。

夕霜要上前救谢安在脱身,被他一声暴喝道:你别过来,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你就成全我吧。

你不能死,你不能因为这个死了,不值得!你也说了他早就迷失了自我,他不是你爹了。

夕霜拼命摇头道。

谢安在苦笑了一下道:他不是我爹,又是谁?哪怕嘴上再不承认,可我心里知道,我娘要是泉下有知,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他变成这样,你说我娘会有多伤心。

这不是你的错,就跟你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夕霜眼见着双色线越收越紧,父子两人身上开始出现鲜血,顺着双色线滴滴嗒嗒往下落,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不用走到最后这一步的。

谢安在你给我醒醒!随着夕霜失控地这一声喊叫,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地动山摇般活动起来。

夕霜爬起来又摔倒,再爬起来再摔倒。

而父子两人更是滚地葫芦一样,磕得满身是伤,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夕霜脑袋中突然砰得一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前本来就抓不住焦距,这会儿更是发出星星点点的光斑,把她整个视野全部给充斥满了。

夕霜下意识地用手想把这些光斑抹开,发现越抹越多,而且不停得在爆裂之中,变化出各种的绚烂形态,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这些都是什么!随即她的后脑勺不知撞到了哪里,剧痛之下,眼前发黑,快要连那些光斑也抓不住了。

她似乎听到了谢安在在呼唤她的名字,可手脚落不到实地,她又想向灵物呼救,水魄和金瑶去了哪里,宁思剑怎么也不见动静?她看不见听不见,除了让人心慌难安地震动感,夕霜完全没有了其他的感应。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双手不知从哪里伸出将她紧紧地抱住,夕霜一下子分辨出来,这是韩遂,这是韩遂的手,这是韩遂的体温。

可她发不出声音,耳边是隆隆的巨响,好像有什么坍塌了,好像有什么崩裂了。

那双手始终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飞快地移动着身形。

夕霜感觉到整个脑袋都快要炸裂了,疼痛难忍。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她听到了韩遂的声音: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夕霜的嘴角微微上扬。

竟然韩遂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受怕的。

哪怕是天崩地裂塌下来,她也是和韩遂在一起。

这个时候什么苏盏茶,什么天秀镇,被她全部抛在了脑后。

她只知道这个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又出现了,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这种震动不知持续了多久,夕霜没有坚持到震动停下来,就晕厥了过去。

等她再次苏醒的时候,人还在韩遂的怀中,脑袋枕在他腿上,身上盖着韩遂的外衣。

夕霜稍稍一动,韩遂立刻有察觉,掌心按在她肩膀上:好好休息,先别动,也别问我为什么去了又来,太费脑,不适合你。

夕霜一听这话,反而心安,索性把脑袋偏过,自顾自地再次陷入沉睡。

等她这次睡醒后,发现依旧和韩遂在一起,而且此时此刻,一抬头能看见星空,也就是说,又到了晚上。

她眯了眯眼,低声问道:今天的星星怎么这么好?每一颗都这么亮闪闪的。

韩遂似乎苦笑了一下道:你以为见到的真是星星吗?夕霜抬起手臂,虚空指了几下:你当我真是糊涂了,这上面一闪一闪的,不是星星又是什么?我们怎么跑到外面来了?到底什么情况?这下,你总该说了吧。

我要是告诉你,你见到的都不是星星,你会怎么想?韩遂把她的手臂按下来,俯身看着她。

两人距离这么近,夕霜感觉到温热的气息,轻轻拍打在脸上:不管是什么情况,有你在,我就不会害怕。

韩遂的双目深不可测,却偏偏倒映出夕霜毫无畏惧的眼神。

他沉声说道:你总是把我想的这么好做什么?这一次,你不怕,我却怕了,又该怎么办?你要是怕了,我就挡在你前面,如果是我们两个都跨不去的坎,也没什么要紧,不管是凡人还是修灵者,早晚都会死。

我和你同在,就足够了。

夕霜眨了眨眼,莞尔一笑道,没有丝毫玩笑的成份。

韩遂的手心覆过来盖住她的眼帘,韩遂的嘴唇贴在她的鬓角,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夕霜喜欢这个温暖的怀抱,可她知道一定是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韩遂刚才说的怕,不是试探,是真的。

他们遇到了韩遂也不可面对的状况,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谢怀宇打败了你,我们被驱逐出来了,再也回不了离驭圃,再也回不了寂望平原了?韩遂把脑袋就搁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摇了两下:寂望平原又算什么,不留在这里,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去的地方,我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个。

那就是支持谢怀宇的那个幕后黑手现身了。

夕霜再次询问道,所以整个计划,都被他实现了,还是我们输了。

韩遂闷头笑起来,这样紧迫的环境之下,不知为什么听着夕霜说的这些话,他忍不住想笑:是不是再艰难险阻,在你面前也不值一晒,刀山火海,凭着一腔孤勇,就可以跨过去。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你还是像我初初见你时一样,还有着一颗孩子一般的心。

夕霜撅嘴道:我觉得这话不像是在夸我,是在笑我天真吗?怎么不是夸你?我打心眼里就想夸夸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韩遂的手掌在她后脑勺揉了两下,态度格外亲昵,夸你在这个时候还能让我笑出来。

韩遂突然收紧手臂,把夕霜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本来沉闷的心跳声,突然又被你说活了,你来听听,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可了不起。

这话说的可不对,要知道在你出现之前,寂望平原可没有像你这样的高手。

夕霜跟着也笑了起来,你都不知道,当时你陪着我一起回到甘家,我看着甘望梅对你的态度。

前辈长前辈短的,恭恭敬敬,连正眼都不怎么敢瞧你,我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是和我在一起的,你始终和我在一起。

韩遂的心跳强健有力,夕霜有些贪心地想要多听一会儿。

她甚至不愿去想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会儿,没有人打扰他们,天与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

韩遂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在考虑用最合适的方法,向夕霜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你看到的星星,说它们特别明亮,那是因为,这都是倒影。

倒影!你说星星是倒影,那是什么倒上去的?夕霜咕噜一下坐直了身体,平视向韩,你先告诉我,我这两觉加起来睡了多久?总有三四天吧,第一次睡了一天,我看你就是没缓过气来。

第2次,你又睡过去,整整两天多,我真怕你睡得香甜,不愿意醒过来了。

韩遂轻轻碰触她的脸颊,看你睡得安稳,又不舍得唤醒你。

睡得再香甜,想着还有你在外头等着我,我怎么能不醒过来呢?那时候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我听到你在跟我说话。

果然,你也在那个深坑的坑底,秘密的源头藏在哪里?你找到了吗?韩遂扳着她的肩膀,把她给扶直了,自己站起来,又把手伸过来。

夕霜自己的手递给他,两人并肩而立,夕霜忍不住抬头去看,天上一闪一闪,那些小眼睛,真的不是星星吗?你昏迷之前,地动山摇,发生了异变。

镜川,提前现身,而且范围比任何一次都要大,整个寂望平原几乎都在它的流域之内,我只能带你出来,其他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尚且没有能力回去寻找,因为我要等到你醒过来,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而你看见的,那些不是星星,是镜川的影子。

镜川出现后,天地之间再无日月交替,只有它,独自存在,又把自己的影子,反射到了天空,现在你明白,我说的那些话了吧?韩遂的声音低沉,仿佛压着千斤重。

韩遂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夕霜能听得懂,可其中的意思,夕霜完全不能理解:你是说,镜川现身,淹没了整个寂望平原。

我昏迷之前,听到的声响,就是镜川出现了!她越想越不对劲,传闻中镜川不是会让每一个修炼者受益。

每九百九十九年出现,镜川之底的魂器会浮现上来,有缘者,若是捡拾到。

对自己的功力大有帮助。

怎么听韩遂一说,反而像是一场无可避免的灾害一样,他又说不知其他人的死活,难道整个寂望平原全部被它淹没了,悄然无声中泯灭了!------------第三百一十二章 镜川现身我勉强带着你出来以后,也没有见到其他人,除了我和你,一个也没有。

韩遂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镜川出现的瞬间,所有修炼者无法使得法术,也取不住体内的本命镜,连带着那些灵物,一起被锁死在身体里面。

有主的灵物,回归到饲主体内。

无主的灵物,就此消失不见。

夕霜当时带了三只灵物,水魄和清扬与她签下协议,认她为饲主,瞬间隐入她的体内,而另外一只宁思剑先前强行和原来的饲主谢怀宇撕破协议。

当时镜川判定它是无主的灵物。

韩遂亲眼看着它灰飞烟灭,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样没了。

可是它还没有报仇!宁思剑要找谢怀宇报仇,找谢怀宇背后的支持者报仇,它整个族群都没有了啊!宁思剑怎么能死,它不能死的!夕霜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期间到底错过了多少,韩遂不会骗她,韩遂也没有必要骗她。

要是韩遂说宁思剑已经死了,那么恐怕就是真的了。

夕霜想到宁思剑牺牲了全族的性命,奋力与谢怀宇抗争,最终一族全灭,世上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灵物了,心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别忘了,宁思剑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灵物。

那是谢怀宇动用了多种灵物,从原有的灵物残魄中提取了精华所在,糅合在一起,才打造出了宁思剑。

反常之物,不容于天地之间,所以,走了就走了吧,你不要太耿耿于怀。

韩遂示意夕霜留在原地,自己到周围走一走看一看,能够更加精准地了解到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援手,也没有追兵,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惧。

镜川居然是这样的一种存在,这是韩遂以前始料未及的。

我要和你一起。

夕霜见韩遂转头,强调地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衣袖,你也说了,除了我和你再没有第三个人,所以我们必须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

韩遂伸手笑着摸了摸夕霜的头顶:好,就在一起,如你所言无论发生什么。

他大大方方地握住了夕霜的手,两人并没有走得很快。

夕霜先了解一下目前所在的位置,韩遂说镜川提前现身后,将整个寂望平原吞没,他们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分辨不出东西南北。

失去了日月辨别方向的能力,还是大致可以确定,这是原先从镜泊湖前往还确山中间的某一点。

对于发生这样变故之后的情况来说,到底是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查找出是否还有其他的生还者。

夕霜昏迷之前,谢安在和谢怀宇都在。

父子两人被双色线捆绑在一起,谁也没想直接脱身。

谢安在本就报了和谢怀宇同归于尽的念头,两人又是那样的情况,要挣脱逃生难上加难。

可没有看到尸体之前,她不会给自己最坏的结果。

更何况,韩遂本来是和苏盏茶一起离开,关键时刻他突然现身,苏盏茶又去了哪里?难道他会扔下苏盏茶见死不救吗?这绝对不像是韩遂的做派。

要不是两人相握的手,那种熟悉感是什么幻术都无法假冒的,夕霜差点要误以为身边的韩遂也是幻象之一。

她身边其他的景象都是从结界之中幻化而来的。

原来,真实的残酷远远胜过幻象所带来的。

我刚才不让你问,是怕你刚刚苏醒过来,脑袋里一下子被塞进太多的东西,会不舒服。

这会儿,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说,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

韩遂先一步猜到了夕霜心中所想。

夕霜也坦然道:你离开的时候,是和苏盏茶一起对不对?你发现了天秀镇忽然出现的深坑,绝对有问题。

所以与她联手回来查清楚。

这只是其一。

其二,另有原因。

深坑底下藏着巨大的秘密,秘密越大,危险系数越大,不是我选择了苏盏茶,而是她必须要跟随我前来。

她知道一个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天秀镇祠堂中,这些灵位的修炼者,虽然死了,可镜魄并没有归于镜川之底,而是被收进了每一块灵位之中。

韩遂站住脚,低头看着夕霜,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夕霜听到这里一下子惊呼道:我过来的时候,尉迟酒的半块灵位,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你的意思是说,镜魄不灭,他们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过世,却没有办法再世为人。

修灵者生生不息,死后镜魄沉入镜川之底,经过不断地洗刷后,镜魄回归成最纯净的状态后,又可以投生。

这是夕霜小时候就知道的轮回故事,所以,绝大部分的修炼者都不怕死,死后,不过是另一种形态,镜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可韩遂说的是,这些在天秀镇死掉的人,镜魄无法归回到镜川之底,反而不知什么原因被锁在了灵位之中,无法脱身。

这岂非变成了,死后还要受到煎熬,无休无止。

夕霜想到了另一件事更为重要,娘亲也死在天秀镇的,虽然灵位不曾放入祠堂中,可娘亲的镜魄会不会也没有沉入镜川之地。

正因为这个原因,甘望梅才能够同时在身体里收纳了两块本命镜,而原本属于娘亲的那一块竹镜,始终完好无缺,栩栩如生。

夕霜想到这里,要把甘望梅临行前赠予她的竹镜拿出来给韩遂过目,牵扯两下发现无论是哪一块本命镜全部陷入沉睡了,根本不听使唤。

她刚苏醒时,韩遂也说过,镜川现身,锁定了所有修灵者的本命镜,使其不再从镜中体内脱形而出,全部都变成了静默的状态。

那就是说镜川一旦出现,本命镜失去了原先的作用,剩下的只有本人的能力了。

韩遂听夕霜说,甘望梅在临别前将竹镜主动赠予,眉毛一皱。

夕霜又问道:她这样把竹镜给了我以后,还能不能收回?多半是不能了,她对你说得话很清楚,无论结局是赢是输,她不会再回到甘家家主的位置,所以不再需要两块本命镜。

甘望梅和你娘亲是一对双生子,在修灵者中,本来就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我才想,历代的甘家家主可能都有修炼两块本命镜的天赋。

无论是自己修炼而成,还是吸收了别人,这种加持是其他家主根本望尘莫及的。

谢安在当时看到应该也很吃惊,他先前并不知晓,对不对?韩遂通过夕霜的描述,犹如亲眼所见。

是,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谢怀宇可曾知道这个秘密。

夕霜有个念头,谢怀宇是否知情,尚不明朗,而秦云行是知道的。

谢怀宇要是早些知道,会不会选择放弃,不和甘望梅正面交锋问题。

他起先能够伤到甘望梅,一来是对他没有什么防备,二来甘望梅不想暴露这个秘密。

真到了兵戎相见,破釜沉舟之势,甘望梅一旦使出杀手锏,谢怀宇估量错误,根本抵抗不住。

那你的仙人过海镜也不听使唤了吗?在夕霜眼中,韩遂是她平生所见最厉害的高手,镜川要是连他也一并压制住,那么镜川就是修灵者的主宰,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压根没有抵抗的能力。

她看到韩遂点头,心口发凉,我们刚才说到那天秀镇祠堂中,收了这么多修炼者死后的镜魄,这和镜川提前现身,有没有必然的关系?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年出现一次,你我都没有经历过上一次镜川的现身。

这个数字从何而来?我可以说整个寂望平原没有一个修炼者,活过九百九十九岁。

所以,如果这个数字是错的呢?韩遂牵着夕霜的手,走了这么久,附近连一个修灵者的气息也没有,他只能暗暗祈祷,有人同样逃出来,只是方向不同,而镜川本身就削弱了修灵者的力量,相互之间感应不出来,实属正常。

他把夕霜带出来,两人没有被强行分离,才没有走散。

你的意思是说,九百九十九年这个数字是错误的,又或者是被人刻意篡改过的。

可我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相同的说法,并没有其他不同的建议,人人口中相传的东西,当真要篡改,绝对不是这么容易的。

夕霜认真地想了想道,你活得长久些,你可曾听到过其他的破绽,说起来真奇怪,这个数字好像不是我听来的,它是被什么深深的烙印在这里,夕霜伸出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记得太清楚,压根不会混淆。

我听到的也是九百九十九年,要是一开始就篡改的呢,要是从镜川出现到上一次结束,就传出九百九十九年这个明确的数字,你真要说有什么触动了镜川提前现身,我是没有看出来。

更何况镜川会把寂望平原吞噬掉,你还记得我说过,曾经在很多年前无意中路过离驭圃,当时没有稍作停留。

那时候的离驭圃是在被镜川淹没后,重建而起的吗?韩遂心中的疑问太多,夕霜并不能给他答案,但是有个人能够说说话总是好的。

那我看可不像,我见过甘家的弟子谱,上面历代家主,写得非常清楚。

也没有记载过重建的经过。

夕霜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弟子谱的记载远远不足一千年那么漫长。

甘家的弟子或许有数百年的记载可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年。

韩遂更加深了自己的确定,假设镜川出现,每一次都在寂望平原,每一次都会吞没这块地阶的话,在镜川重新消失之后,会有一股力量,让寂望平原重生,而且发展很快,会比原先更好。

另一种猜想是镜川出现的位置每一次都在变化。

如果是后者,反而麻烦,不可预知的,就是最危险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鸠占鹊巢韩遂明显更敏锐一些,一下子听到了什么,暴喝一声道:是谁,谁躲在那里?给我滚出来!夕霜完全没反应过来,这附近有其他的人,而且不知躲了多久,偷偷摸摸听他们两个说话呢。

于是,她在旁助攻道:快点给我出来,否则就让你一辈子都出不来!夕霜姑娘,别别,是我,是我甘武月。

甘武月磨磨唧唧地从足有一人高的草丛里,慢慢蹭出来。

这是夕霜在镜川变故后,见到的第一个甘家弟子。

要是换做以前的能力,韩遂根本不可能让对方藏身这么久才有所发现。

不管怎么说,夕霜还是惊喜交加,上前把动作奇慢的甘武月一把拉扯出来,目光犀利地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确定对方毫发无伤,连珠炮一般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甘家还有其他人吗?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就没打算,出去找找其他人?甘武月被问得晕头转向,不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结结巴巴道:夕霜姑娘,我当时没在甘家,也不在离驭圃。

家主派我出去做个任务,大概正是这样,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我没见过其他的甘家弟子,连家主和白师兄都没见到,他们不会都出事了吧?那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夕霜指着头顶上的星星,再次发问,你能辨清东西南北吗?甘武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这些又不是星星,怎么能够让我分辨东西南北。

我迷路,走了很多圈,实在是没有力气,才躲在那儿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遇上了夕霜姑娘和韩前辈,这是我命不该死,命不该绝。

夕霜姑娘,能让我跟着你们,好歹也能打个下手。

这是甘武月能够想到保全性命最好的办法,韩遂和夕霜至少都是值得信任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要不要顺着方向找回去看看家主他们,是否安好?不用回离驭圃了,莫说离驭圃,连整个寂望平原,全部被镜川给淹没了,这是我亲眼所见,你回去不过是汪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找不见。

韩遂直接把最坏的情况如实告知。

你说,镜川出现了。

甘武月重复了一遍,片刻后再重复了一遍,大概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才能出现一次,家主曾经看过弟子谱上的记载,说下一次镜川出现可能,她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至少还能有幸看上一眼。

我记得很清楚,这话是三年前说的,三年前!我绝对没有记错。

你刚才也说头顶上不是星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

夕霜一下子抓住了甘武月话语中的破绽,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听一面之词,甘武月说被派出去任务,没有返家。

可要知道镜川吞没的是整个寂望平原,那她被甘望梅派遣到了多远做任务,杆枪匹马的,又需要离开这么遥远,实在不像是甘望梅平日谨慎做事的态度。

那些一看就不是星星,家主曾经说过陷入幻象中时,让我们一旦出现无法确定的环境,一定要先确定,是真实还是幻象。

这是家主教我的一个法子,我一直记得。

甘武月取出了一个线团,把这上面的线团,绕到另一个空的线轴上,如果是幻象,这条线永远也绕不完,要是绕完了,只能说明,我就在真实之中、无论情况有多危险,一定要正面解决。

否则一个不小心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绝对没有被复活的机会。

夕霜一听这话就笑了,她在幻境结界与真实来回多次。

一旦在幻境中死掉的,无论是灵物还是修灵者都没有活着出现在现实中的。

甘望梅当时教了甘家弟子一个笨法子,大概只是为了安抚人心,否则早在谢怀宇布下无凝烟时就会把这个法子说出来。

可她看着甘武月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忍心戳破,等着甘武月把线条慢慢地从这一头绕到那一头。

甘武月惊喜地喊道:这是真实的,我们在真实的场景里!夕霜姑娘韩前辈,我遇到你们,就有救了,对不对?韩遂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们遇到你,也觉得很好,我还以为镜川泯灭之下,很难有人逃生出。

,没想到,就是有运气这么好的人。

是,我也觉得我运气很好,本来这次任务谁也不愿意去,又苦又累,还有危险。

可家主能够派出的弟子,也就那么几个。

白师兄,要留在家主身边,协助家主守护家园,我思来想去,就毛遂自荐了。

甘武月不知是不是听不出韩遂的话外之音。

夕霜踏前一步,握住了甘武月的手:你的手真冷,没事了,遇到我们,就没事了。

甘武月高高兴兴地哎了一声,把两个线团收了起来:我不冷,我就是有点慌,想要回甘家可辨认不出方向,又不敢没头没脑地乱闯,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也幸好我没有乱走,一直到,你们两个出现。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夕霜的声音特别柔和,特别关切,挑不出一点毛病。

甘武月愣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那个任务已经完不成了,你看,情况这么糟糕,本来我想着回去要挨家主一顿批,现在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谢天谢地。

而且你们说了,镜川淹没了整个寂望平原,那不管是谁要偷袭甘家已经不复存在,谁都不在了,又何必计较任务呢。

这一番话,说得好像合情合理。

甘武月见夕霜没有再追问下去,偷偷松了口气。

甘武月小碎步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问东问西:韩前辈和夕霜姑娘是怎么逃出来的?没有和家主一起吗?还有我们这会儿能去哪里,哪里才够安全呢?哪里都一样。

韩遂漫不经心地回答,镜川现身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镜川现身是好事,对所有的修炼者来说都是好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甘武月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要是甘家没人了,夕霜姑娘就是下一任的家族,这是家长亲口说过的,那我还是跟着夕霜姑娘。

夕霜忍不住笑起来:只有我和你两个人的甘家,我是家主,你是弟子,你打算这样?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再说了地弟子是可以慢慢收的,谁开创门派的时候,不是从几个人开始的。

再说了,我们还有韩前辈呢!甘武月说得振振有词,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们可不能把我扔下。

否则,家主连唯一的弟子也没有了。

要说刚才夕霜对甘武月还有所怀疑,这会儿听她说到这里。

估摸着她就算是撒了谎,也是不大的事儿。

多半是甘望梅派下的任务太重,她偷懒摸出来,在哪儿休息着,逃过了一劫。

要说甘武月是幻象又或者是奸细卧底,实在不像。

夕霜稍稍放松了些,她心里有相同的疑问,韩遂要带他们去哪?周围看看,这周围难不成还能捡到其他的幸存者,要知道离驭圃也就甘家留下的,人数最多,其余三家零零落落,本来就不成气候。

大灾难前,要逃命的机会也就更少。

反而是天秀镇,虽然经历了宁思剑的洗刷入侵,留下来的,可全都是高手。

没准,倒是能淘出不少。

夕霜想到被她带回甘家的小圆和朱雀,不知他们可有生还的机会。

越是细想,心里越不好受,韩遂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夕霜抬头看着韩遂:镜川为什么会是这样!还记得天秀镇深坑里的那些灵位吗?要是镜川淹没了天秀镇,这些灵位中被禁锢的残魄就会重新沉入镜川之底,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不再受无休无止境的折磨。

所以,未必是坏事,未必比我们想的更糟糕。

不如我们去镜川旁看一看,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韩遂觉得就这样在原地绕圈圈总不成事,还记得我在哪里捡的你吗?镜泊湖。

有人说镜泊湖是镜川留下的分支之一,所以无论在湖的周围还是湖底,都长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制镜素材。

你常常去那里,所以非常了解镜泊湖的形态,如果镜川只是一个大点的镜泊湖,有什么好害怕的。

要是镜川的出现,是修炼者的噩梦,那么流传下来的那些故事绝对没有这样的美好。

夕霜指着甘武月,她刚才也说了,镜川出现应该是修灵者的福音。

如果只有沉默,只有死亡,那么每九百九十九年,就是修灵者的末日,谁还会把那些美好的记忆,世世代代的流传保存下来。

甘武月默默地举起手道:我小时候,就听说镜川到来,万物生长,一切都会变得更加明朗,生气勃勃,绝对不是我们这会见到的。

韩前辈,你见多识广,会不会这个镜川是个假的?韩遂直勾勾地瞪着甘武月:你把刚才的那句话,再给我说一遍。

甘武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缩着肩膀抖了抖:韩前辈,我说这个镜川会不会是假的?所以才会那么可怕,而且算算时间,也对不上了,别真的还没来,假的鸠占鹊巢了。

假的镜川。

韩遂干笑了一声,这个假设,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幻象,真实,真的假的,连我都快要分不清楚了。

夕霜听了两个人的对话,脑袋发胀,也就是甘武月旁观者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换做是她和韩遂,只会一心想着怎么救人,怎么撤退到更为安全的地界。

她眼睛亮了亮,用手肘碰了碰韩遂:反正你也说了要去镜川边看看,就看看这个镜川到底是什么来头!------------第三百一十四章 虚惊一场以前夕霜不会遁形,哪怕是去镜泊湖来回全靠双腿行走,一旦有了捷径,由奢入俭难。

这一条路,看着不长,走起来,却像没有尽头。

韩遂的步子始终又平又稳,时不时还停下来,等一等身后两人。

甘武月弯下腰捶着膝盖:我从九岁,有了本命镜,学会遁形后,再也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突然觉得修灵修灵,怎么还越修越回去,不如一个凡人了。

这话好像是替夕霜说了出来,修灵,修出了本命镜,手持三大宝剑之一的日月花枝镜,居然在体力上不如她蛰伏在天秀镇的时候。

她独自来往于天秀镇和镜泊湖,收集了许多材料,背负在身上,也没有喊过一声苦。

如今生死攸关,这两条腿,还不给力了。

韩遂转身过来安慰两人道:走走就习惯了,所以以后即便能遁形了,不是太远的路,也尝试着多走走。

有些本能是身体的,你坚持了,就不会忘记。

比如说,现在!他的语气一沉,右手直接飞出,夕霜惊骇地发现有一道黑影正朝着他们三人扑过来,被韩遂的衣袖直接击中,力道之大对方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击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发出受伤的兽鸣。

这不是人。

甘武月一开口,先把自己给吓住了,腿肚子不住地哆嗦,不是人就更可怕,谁知道是什么!夕霜的第一个念头,偷袭他们的是灵物。

可韩遂说得清清楚楚,有饲主的灵物被收回到饲主体内,她虽然感应不到水魄和金瑶,但至少还活着。

像宁思剑这样无主的,直接就灰飞烟灭,那么偷袭他们的,就不可能是灵物。

她的胆子比甘武月要大一些,可这会儿心里没有底,幸好韩遂不会让她们去冒险,示意两人留在原地,大步地向前走去,弯身从半人高的草丛中,拎出了一只什么,很快又折返回来。

甘武月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韩前辈,这是什么?夕霜迟疑着问道:这是一只什么兽类?我以前不曾见过。

这是一只狍子,你们没见过也是正常。

秀岭街没有这样的兽类,凡人的山中倒是经常可见,不算是猛兽一类,平时杂食为主。

韩遂一松手,把到手的猎物给放走了。

甘武月的手指指着那只飞快向前跑着的狍子:韩前辈,你怎么把它给放了?它要是再偷袭我们怎么办!狍子不会吃人,它刚才应该是受了惊吓,本能驱使才会扑过来。

有点不对劲啊……韩遂同样在看着狍子逃离的方向,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修灵界中的兽类,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要知道凡人界和这里差了太遥远的距离,哪怕说是一只猛兽也走不到这里。

除非,除非是地界边缘出现了跳跃点,这只狍子无意中触发到了那个点,被转移到了这里。

兽类的触感敏锐,在陌生的情况下,警惕性特别高,所以才会在他们三人走过时,猛地扑了出来。

可它为什么会往那里逃?哪怕分不清具体的方向,韩遂也很清楚,那里正是他们要前往的镜川出现的位置。

不论狍子会不会认清方向,按照本能来说,应该是往深山的位置去,而绝对不该是前往镜川。

他急声问道:你们两人刚才休息得怎么样,能不能走得快些?我怕耽误了时间,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夕霜振作起精神来:我没事,还可以走很远的路,咬咬牙都过去了。

甘武月又怕又气,本来想说不用管她,你们先走,她随后就上来,可刚才一只小兽都能把自己吓成那样,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她这会儿是去了操控本命镜的能力,还真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不行,手里头,应该有个什么可以防身才好!韩遂进一步说道:这里有两根树杈看着趁手,你们每人拿一根,万一有突发情况,也好当个兵器。

比起娇滴滴的甘武月,夕霜打小在天秀镇磨练,反而没有那么依赖本命镜的能力,稍微适应一下就恢复到过去的状态。

她把树杈切成适合自己的长短,囫囵转了两个圈,要是刚才那种体型的狍子扑上来,她也有自信,努力把其挥出去,至少不会被咬伤。

韩遂赞许地看着夕霜的样子,吃过苦的就是不一样。

反而甘家弟子在离驭圃一派高高在上,变得养尊处优。

目标明确,三人一行继续前行,再没有遇到突发的情况,也没有遇到其他的活人。

甘武月本来还信心满满,想着自己能力不算出众,好歹捞回条小命,同门中那些胜人一筹的应该也能活下来,家主、白师兄不可能说没就没了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走出老长一段路,毫无活人的气息。

甘武月的脑袋都快垂到胸口。

别真被她说中,以后甘家只剩她和夕霜两人,那多没意思。

小心!夕霜手中的树枝打横伸过来,把正要接近甘武月脚边的小动物一把挑起。

拎起尾巴,送到眼前,甘武月看它长得小,倒是不怎么害怕。

夕霜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是一只田鼠,而且身材肥硕,看样子平时没少偷吃。

甘武月依旧不认得,问了夕霜,才明白田鼠长在田埂中,以吃粮食为主,那它为什么要跑到自己脚边,看样子还准备咬上一口。

田鼠也并非是修灵界所有,你怎么认得?韩遂返身回来,直接问道。

以前我在花家见过一本册子,那册子上画了不少的小动物,据说,都来自凡人界,其中就有这个。

田鼠长得又有辨识度,不可能认不出来。

夕霜见那田鼠吱吱吱吱叫个不停,一甩手,学着韩遂的样子把它给放了。

韩遂的动作更快,指尖向着田鼠身上轻轻一弹,田鼠背上留下了银色的痕迹。

虽说眼前凭借的只有镜川影子反射的光芒,有些黯淡,可无论这只田鼠奔跑起来的速度有多快,背脊上的荧光一点,看得分外清楚,再也不会迷失方向。

和他们猜的一样,田鼠同样向着镜川方向而去,难道说进川,所有兽类最终的归宿。

不知道在路上,还会遇到什么?夕霜经历了两次,少了一分害怕,多了一点好奇,你刚才说,凡人界和修灵界之间的分界点,可能被打破,也可能出现了传送点。

否则,它们什么跑到我面前,既然那边可以过来,那这边也能过去。

韩遂的脸色微微一变,修炼界的人,特别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修灵者,要是通过传输点到了凡人界,那会是怎么样?凡人不会修灵,最多也就是身手了得,那修灵者一旦过去称王称霸,岂非再容易不过。

这个严峻的问题,韩遂以前没有去想过。

要是假设成真,凡人界内恐怕怕是又有一番动荡。

我怎么听说修灵者不能在凡人界动用灵力,也可能是能动用的力量非常小,只有这样一点。

这时候,甘武月倒是说出了不同的建议。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的样子,毕竟是甘家弟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你们别看着我,我在家主的书房中也见过一本册子写着,偶尔会出现天地之间炼化的传输点,有兽类或者其他什么,通过传输点,出现在对方的地界中。

这修炼者却不能通过传输点被传输,有人不信邪三番五次要尝试,非但没有成功,还被传输点报复了相应的惩罚。

修灵者,要想前往凡人界,的确不能通过传输点,也不能通过法术遁形这一类,只能凭借双腿行走到两地分界处。

那里有一条河,渡过河,修灵者褪去所有的法力,变得和平凡人相差无几,这时候若只是要兜兜转转一圈,看看不同的风景,那么完全没有问题。

要是想用法术逞强行凶,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韩遂亲身经历说得头头是道,这应该是天地之之间应有的平衡法则,否则,哪里还保得住凡人间的宁静平和。

他刚才没有细想,虚惊一场。

夕霜听完两人的对话,吁出一口气来:听你们这样一说,我才有些放心,否则修炼者一过去,大杀四方,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谁才能拦截得住?田鼠很是机灵,跑得速度又快,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像一道弧线。

三人不敢马虎,始终保持相同的距离跟随在其后。

走得近了,夕霜耳畔听到了稀稀疏疏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小兽,正在向着镜川的方向赶过去。

是镜川在召唤它们,夕霜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不说这些兽类是否能认清东西南北的方向,这样行动统一必定有一个筹划者在。

镜川召唤它们,召唤它们到身边,所以无论传传送到了在哪里,无论远近,它们都迫不及待的赶往同一个方向。

她武月时不时发出一点细碎的尖叫,应该是有兽类从她的脚背爬了过去。

她始终不敢低头,韩遂说过这些兽类都并非是食肉兽,多半是吃草或者杂食,只要不打扰它们赶路的劲头,就绝对不会遇到被偷袭的问题。

夕霜壮着胆子向左右两边草丛中张望,飞快问韩遂道:你说它们着急跑向镜川献祭,我们三个混在里面,也快要变成献祭者。

韩遂嘴角轻挑,冷笑一声道:献祭还算是好听的,若只是需要不同的魂魄来炼化这条假的镜川呢?我们正好过去一探究竟,看它有没有本事把我们也一起吞了。

韩前辈,你认定成是假的了吗?甘武月一下子认真起来,如果是假的,地域范围这么广阔,已经吞食了不少修炼者,肯定是为了壮大自身。

------------第三百一十五章 故伎重演韩遂心里自有一本账,他对离驭圃的了解,假设这些人十之八九,被突然现身的镜川吞没。

那么此时,灵位中残魄加上被吞噬掉的修灵者,镜川中至少多了数百个未曾炼化的镜魄,无论镜川是真是假,都是一笔丰美的饲料。

韩前辈,我有些害怕,不敢往前走了。

甘武月越走越慢,直接拖了后腿,要是镜川是假的,那么就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我们岂非自投罗网!而且我们只有三个人,力量悬殊实在太大,要不要再等等?万一出现大批幸存者,号召在一起,有了对抗的实力,否则的话,这个镜川的地界这么广阔,三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种时候没有任何矫情的必要,夕霜盯着甘武月看了片刻后问道:大批的幸存者会在哪里,你以为会在哪里?甘武月刚才还理直气壮,一下子又结巴起来:我只是这样一说,总不能这么大的地方就剩我们三个活人。

那概率也太小了。

会有幸存者,可绝对不会是大批的。

镜川现身,只是瞬间。

除非像你一样运气好,没有在它的范围之内,也有修为特别高深的,也能躲避开。

大部分修灵者,恐怕很难。

韩遂给了两个选择,你可以留下来,不必担心。

我看这里,除了偶尔经过的小兽类,其他就没什么不安全。

当然,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们走,我们还能带着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一样会护着你,尽力而为。

甘武月显出挣扎的神情,似乎考虑这两种可能,哪一种活下来的机会更大?站在原地,或是冒险前行。

一旦停下脚步,四周安静极了,连哪些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也一概听不见。

甘武月因为紧张,耳鸣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突然情绪崩溃,放声大哭道:我不是胆小鬼,可我不相信家主,还有那些同门都死了,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夕霜叹了口气,走过去,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家主应该还在,只是暂时联系不上。

甘武月用力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期盼地看着夕霜,好像她说什么就会成真一样:你确定家主还活着,白师兄他们也活着!我不能确定,谁也不能确定,可我想他们都活着。

夕霜能理解甘武月的情绪变化,毕竟从小在甘家长大和身边的同门,有了深厚的感情,和她这个才回到甘家没多久的人相比,果然是不太一样,走到镜川边,才能查出真相,如果他们被镜川吞噬,还有挽救的余地。

甘武月用力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招可以下水,支撑不少时间的,我以前用过一次。

家主修为那么高,应该能坚持很久,即便沉到镜川之地,只要我们尽力打捞,他们也有生还的机会。

感她越说越激动,把脸胡乱地一抹:走走,还留这做什么?赶紧啊,赶紧去镜川了!结果,甘武月比谁都跑得快,一溜烟地冲在前面,天不怕地不怕。

韩遂冲着夕霜一笑道:你还真是一家之长的风范,这么快就把她给劝好了。

夕霜耸了耸肩膀:我说的全是真话,真心话,感同身受,她能够理解。

救人肯定是首要任务,见一个救一个,我绝对不会打退堂鼓。

如果要救的人是谢怀宇呢:韩遂还真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我说的是救人,谢怀宇不在这个范围内。

要是谢怀宇,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不救!夕霜实话实说,对这个人恨不得,亲手把他连根铲除,怎么还会主动出手相救。

她绝对不是见什么救什么的烂好人,这其中,肯定还是会有所选择的。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夕霜才开口问道:苏盏茶和你一起离开的,她人呢?她不见了,苏盏茶不见了。

韩遂没有要隐瞒夕霜的意思,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主动提及,我和她一起从甘家离开打算前往天秀镇,进入深坑,查清楚那些灵位到底是怎么可以束缚住已经死去的修灵者,留下的残魄。

一进坑底,她就不见了。

我想着上一次,她绞尽脑汁把我们骗到天秀镇,还记得吗?只以为她故伎重演,正打算结印封住她的去路,挖出她的行踪,看看她到底是存在什么心思,你就出事了,我连忙赶过来。

再后来,就是我们一起面对的,也不用在逐一叙述了。

不可能,你从甘家离开有段时间,我才来跟着离开的。

这中间,怎么没有时间差!夕霜眼角余光,看到甘武月正竖起耳朵,听两人对话,觉着有第三个人在场,说话还真是不方便,反正我觉着,时间相隔没那么近。

真和假,远和近,到现在你还纠结这些吗?韩遂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应该有所发现,苏盏茶的态度始终在变化,有时候算友善,有时候就心存恶意。

她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茶了,中间的数百年,她假死不见了踪影。

期间发生了什么,只听她一面之词。

如今想来,多半也不是真的。

可她把你带到坑底,也不是要害你,除非她事先知道,镜川会提前现身,可你不也一样能够脱身出来,还是没有受伤,那她费尽周折是为了什么?夕霜始终秉着一个道理,无论好事坏事,总要有个目的。

没有目的,何苦浪费时间精力。

这个苏盏茶近来行事诡异古怪,让人琢磨不透。

更不知,其心中所想,到底图个什么?我落到坑底,灵位中有些残魄突然浮现上来。

你说过尉迟酒留在灵位中的残魄,就帮助过你。

你很清楚,他有一定的意识,并非完全丧失自我的孤魂野鬼。

我当时看着几团残魄,慢慢升空,快要我胸口高低。

中间核心闪烁,仿佛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就在想,难道这几块灵位上锁定的残魄也是我的故人吗?像尉迟酒那样,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至少是相识的,只有相识的人,才能唤出残破。

可惜韩遂当时被苏盏茶再一次欺骗,心中愤愤然,没有过多去研究残魄,反而一心想把苏盏茶给抓出来,抓到了这个人,就能问出真相。

可时间不允许他顺藤摸瓜,排查线索,他察觉到夕霜遇到了麻烦,立刻从坑底脱身而出。

出了天秀镇,韩遂正在遁形赶路,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体内抽走了大部分的灵力。

要不是韩遂的修为高深,应变能力又快,勉强维持最后一次灵力,跃出了镜川现身的地界,他应该也被埋在了里面,到时候生死可就说不好了。

你知道,我遇到险境。

夕霜很快捕捉到了重点,你偷偷留了什么在我身边吗?留了一点儿,感觉到你有危险,我就会知道,否则我实在不放心。

韩遂低头笑了笑道,我这个不放心,结果救了我自己的命,要不是赶着过来援助你,我应该还在坑底研究那些残魄。

这一环扣着一环,看起来毫无关联,又好像冥冥之中有着什么把这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到了一起,串在了同一根线上。

苏盏茶把你带到了天秀镇的深坑中,自己却不见踪影。

这个深坑,范围有限,你们落下的,时间又很短,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实在想不出,她能躲到哪去?夕霜脑海中灵光一现,除非有人在接应她。

她下去的时候,那人就把她带走了。

随后,你开始研究灵位中的残魄,没准他们就在近距离等着你研究出来的线索。

只是你为什么蒙蔽了视线,看不见他们的存在。

能和苏盏茶里外呼应,前后接应的人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夕霜虽然问了韩遂,实则心中早就知道,除了肃鸢,还真没有第二个人选。

当时肃鸢应该也在深坑之地,隐藏地非常巧妙,专等着两人一旦落地,立刻把苏盏茶转移开,留下韩遂。

令得韩遂沿着他们设计好的路线为他们驱使,只要韩遂查出残魄出现的手法,没准那两人又会重新出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镜川轰隆领现身,打碎了苏盏茶的如意算盘。

夕霜这一连串的想法可算得上合情合理,连韩遂听了都忍不住想为她鼓掌:我以为苏盏茶逃跑了,那深坑坑底有令人无法抗争的怪兽,她引我下去,不过是多一个牺牲品,我没有想到有人接应她,更没想到,他们就藏匿在我身旁。

只是我的眼睛被蒙蔽看不清而已,我离开深坑,他们俩人多半要查看我的去向也跟着出来,要是没有猜错,他们俩人还活着。

甘武月怯生生地举起手来道:韩前辈,你说会不会有人知道镜川要出现了,哪怕它是一条假镜川,可总有些线索会透露出来。

要我说,苏盏茶就该知道,唯一欠缺的是,她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范围,镜川出现的速度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否则她不会选那个时候,带你去天秀镇的深坑。

夕霜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你念着数百年前的感情,明知道她骗了你一次,又一次依然会上当,好人总是斗不过坏人,是因为好人肯定坏人没有那么坏。

韩遂本来在苦笑,被夕霜说得别管过脸,不肯正面回应夕霜。

他内心深处很清楚苏盏茶在利用他,可他依然对其心软了。

要是因为这样,让夕霜受到了伤害,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夕霜跑到他背后小声嘀咕道:虽说是在同一个人手上栽了一次又一次跟头,你别不好意思,只能说那人对你太过于了解,懂得你的性格,算到你的行事态度。

这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利用了你的善意,做了坏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昨日黄花韩遂心里其实没那么气,苏盏茶由始至终并不是要害他的性命,只是要借他的一双手来打开深坑底下的秘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苏盏茶无法亲手去碰触那些灵位,锁能想到最好的人选,最合适的也只有韩遂。

只是韩遂有些遗憾,苏盏茶始终没有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交往,凭着数百年之前的交情,哪怕是对他实话实说,他也一定会愿意帮这个忙。

可苏盏茶没有选择这样做,反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最难看的捷径。

这样的苏盏茶让他觉得陌生,没有一点当年共同的东西。

当年苏盏茶高高在上,韩遂用仰望的姿态将她烙印在心上某个地方,随着年月流逝,刻印渐渐变淡。

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法,彻底抹杀。

苏盏茶和肃鸢走得太近,近到实在可疑。

韩遂眯了眯眼,从几时开始的?苏盏茶被甘望梅接回甘家之前,又或之后?甘武月有些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沉默,插嘴问道:你们说的那人是不是曾经在甘家留宿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花销去我们很多很多灵药的那位美女苏盏茶苏前辈?夕霜点了点头,第一美人的头衔,如今看来有些可笑。

寂望平原都快洇灭了,还要美人做什么?那位前辈,虽然被好生供养在甘家,可是家主千叮万嘱,要时刻监视她,生怕她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这些事以前甘武月不会主动说出来,这会儿她只想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给夕霜和韩遂,接近她的弟子说过,苏前辈性格善变。

前一刻还温文有礼,下一刻,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夕霜眉角动了动,难道说,在甘家的时候,苏盏茶已经露出端倪?是彼此接触得太少,所以她始终一无所知吗?她看一下韩遂,嘴巴动了动,这事你知不知道?韩遂一脸无奈,在甘家的时候,甘望梅两头紧盯,生怕他和苏盏茶有预谋携手逃走。

他反而很少和苏盏茶单独相处过,在诸多人面前的苏盏茶始终落落大方,没有流露出过一丝不妥的迹象。

直到她离开了甘家,潜伏于天秀镇的清霜镜铺以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才越来越明显。

夕霜没打算把时间都浪费在研究苏盏茶的上面,这人走就走吧,反正再想骗到她和韩遂是绝对不可能了。

要是这会儿苏盏茶能出现在她面前,信不信她上前就是一顿骂,管对方是什么前辈,什么美人!在她眼里都是虚幻的,耍得他们头头转,才是真正的可恶。

夕霜上前单手叉腰,盯着韩遂问道:我要是和她吵起来,你帮谁?韩遂单手扶额,不知说夕霜问到这样的情况,越是不往上想,画面越是清晰。

韩遂压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两个女人吵架他帮谁,帮谁都不好。

这本来就不是男人该插手的事情。

甘武月在旁边,可带劲儿了:韩前辈当然要帮夕霜姑娘,无论是帮你还是帮理,完全站在夕霜姑娘这一边,至于那位什么苏前辈,已经是昨日黄花,没眼看了。

放肆!劈头劈脑的就是一声娇咤,三人眼前一晃,草丛中多了一名白衣女子。

即便每个人的样子看起来都很狼狈,她却衣袂飘飘毫无影响。

除了苏盏茶,还有谁会在逃亡的路途中,还这么讲究。

甘武月背后说人是非,正主还直接出现,慌得用手指着苏盏茶,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她想到了最要紧的那一点,镜川出现以后,所有的修灵者一概不能使用灵力,也拿不出本命镜。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害怕苏盏茶?要知道她手里好歹还拿着一根树杈,于是说不出话来的甘武月,就大大咧咧得把树杈差点戳到了苏盏茶的鼻子前,表示应战。

苏盏茶见此光景,差点没气得吐出血来,别说是韩遂不帮她,夕霜又和她作对,连甘家一个小小的弟子,现在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该在我面前胡搅蛮缠!我是甘家弟子甘武月,前辈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在甘家的时候,我可是兢兢业业,每天为你送茶倒水,灵药不断,这会儿当着面你就不认得人了。

甘武月的嗓门,突然变得奇大,前辈不认得我,我也认得前辈,。

如今修为化为泡影,谁和谁之间都是一样的,不分彼此。

我倒是想问一问前辈,三番两次以怨报德是为了什么?夕霜转过脸去,差点没憋住笑,甘武月刚才到底是偷听了多少她和韩遂之间的对话,这会儿主动出声替他们两人抱不平。

这倒好,韩遂不好说出口的话,全被甘武月问得干干净净。

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位苏盏茶会怎么回答?苏盏茶一张脸发白,感觉这个问题真戳在她的心坎上,让她怎么回答?当面承认,撒谎成精,又或者编造了各种谎话,意思是把信任她的人,往深坑里推。

这些都不是她肯正面应答的,夕霜眼见着,苏盏茶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白,心里倒是有些解气,没有平白无辜的待着。

夕霜走了这一长段路,好歹见到回报,她双手往胸前一抱,上下一打量苏盏茶,问了个更难看的问题:你不是和肃鸢在一起吗?故友旧交的,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大难临头,他没顾得上你?要是没有前几次的欺骗,苏盏茶真想喊一声韩遂,让他出来摆平这些伶牙俐齿的丫头,每一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几时吃过这样的明亏暗亏。

可这会儿,她在韩遂面前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实在因为心虚,加上肃鸢的确不在她的身边。

不是肃鸢不在她的身边,是她尽快想要脱离开肃鸢,离得越远越好。

夕霜佯装垫起脚尖儿,往苏盏茶的身后张望:是不是他在后面布置陷阱,让你当前锋,又过来蒙骗我们一阵,然后把我们拐过去。

全落在陷阱里边,你们才心满意足。

她学着甘武月的模样,抬高声音道,肃鸢,肃鸢,不要做什么小人行径。

我告诉你,在甘家人面前,你就是公敌,谁也不会对你放下戒备心,谁也不会上你的当!苏盏茶听她喊得实在高声,恨不得上来一把握住她的嘴。

谁知道肃鸢能不能听见这喊声,一旦听见就会知道,人在这里,苏盏茶实在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了。

这样一想苏盏茶宁愿放低姿态,再次向韩遂谁求饶道:我虽然骗了你,却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当时我实在解不开灵位之谜,思来想去,只有你可以,这才欺瞒了你。

韩遂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地给了她难堪。

苏盏茶勉强往下说:你或许会问我为什么要查那些灵位,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甘武月在旁边可没闲着,啧啧做声学着苏盏茶娇软的声音说道:我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我就是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必须要相信我,因为我长得美。

夕霜索性用手捂住嘴,这甘武月太能干了,能干到让她拍案叫绝,以前怎么没发现还有这样的才能!苏盏茶的脸色更难看,向着韩遂,快步要走过去。

这一下,夕霜可不答应,拦在了她面前:前辈有话好好说,走得这么近做什么?是说不过,要动手了吗?你们让开,让我和小韩说话。

苏盏茶的声音在发抖,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还在拼命地忍耐。

韩遂不为所动,依然没有出声,哪怕是当面劈头盖脸得骂出来,苏盏茶也觉得有些希望。

韩遂越是平静如水,越是让她心里慌,实在没有底呀。

韩遂是怎么想的,是恨她气她怨她,还是其他的心思?不是同路中人,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

韩遂开口直接回绝,连苏盏茶要说什么她都不想听,每一句都是谎话,每一句都是在消磨过去的情分。

当然,已经消磨殆尽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要前往金川对不对,你们知道镜川是怎么回事儿吗?你们不知道,可我知道!苏盏茶索性使出杀手锏,见三人齐刷刷地把脸转了过来,知道有戏,我知道这条镜川是怎么回事,你们与我同路,我慢慢告诉你们。

不就是一条假的镜川吗?喧宾夺主,鸠占鹊巢,每一个形容词都很形象。

在每九百九十九年的真镜川出现之前,她先来了这么一手,非但几乎毁了整个寂望平原,而且它的出现可能导致真镜川永远无法现身,这些和你所知的差多少?夕霜融合了刚才甘武月的种种猜想,加上自己的一些分析,当着苏盏茶的面,全给倒了出来,别以为只有你知道这些所谓的秘密,有些事儿,稍微动动脑子,也能够想得出来。

更何况,你所知的,也未必都是真的。

这一次,苏盏茶的脸色大变你们怎么知道是假的?你们根本都没有走到镜川,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看你的样子,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镜川是假的,而且和你有关。

夕霜步步紧逼,一定要在苏盏茶情绪有些慌乱的情况下,把真话给套出来和我没有关系,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苏盏茶居然一口否认了,否认得太快,太想撇清干系,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你刚才也说了,没走到镜川旁,看不出破绽。

能这样说的你应该已经看到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你不愿意告诉我们。

没关系,我们可以查,可以自己查。

夕霜退到韩遂身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行了,已经知道是假的了,过去看清楚了,再解决问题。

------------第三百一十七章 修灵界的公平你们不能过去,你们前往不能镜川。

苏盏茶脱口而出道。

我不是谎骗你们,更不是吓唬你,去了对你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要好处干嘛?我们还指望,一条假的镜川能给我们好处?夕霜一旦得了理,那张嘴绝对不会饶人,把这些年在天秀镇练出来的嘴皮子功夫全用在苏盏茶身上,始终在捞好处的人是你吧?可惜呀,这假镜川一出,修为全没了,捞得再多有什么用,不如手中一根树杈子。

甘武月更加配合,挥动树杈子再次指向了苏盏茶的鼻尖,示意她要是敢轻举妄动,手下绝对不会客气。

刚才你怎么说的,让我们和你同路,带你前往镜川。

一旦被揭穿镜川是假的,马上自打耳光,说去了也没有好处。

我只问问,你的脸不疼吗!夕霜盯着苏盏茶慌乱的眼神,这人撒谎的本事一点没有长进,要不是仗着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恐怕是三岁的孩童也骗不过了。

我需要前往镜川,可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才请你们帮忙与我同行。

苏盏茶也知道,这样的理由说出来,落在夕霜耳中就像是一个笑话,而你们接近镜川会有其他的危险。

那我只问你一句,要是方才没有揭穿假镜川的秘密。

即便我们好心好意,把你送到了镜川边,你会提醒我们及时离开,不让我们受到任何的伤害吗?韩遂终于开口问道,不要不过脑就否认,苏盏茶,这是给你的机会,你想好了再开口。

苏盏茶在韩遂锐利如鹰的目光逼视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嘴唇颤抖着道:小韩,是不是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再相信我?我相不相信你有什么区别。

韩遂一语道破苏盏茶的用意,难道因为我区区一句话,你就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吗?你早就想好要去镜川,或许是一个人能力有限,深怕无法顺利到达,所以还需要带上我们几个。

只要见到了镜川,我们是死是活和你再没有关系。

那不是假的镜川,镜川是真的。

苏盏茶咬牙切齿道,虽然时间不对,看上去也有些奇奇怪怪的,可我告诉你们,这条镜川是真的,如假包换。

你知道的很多,愿意说出来的却很少,镜川是真是假,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夕霜看着苏盏茶气急败坏,五官扭曲,再美的美人到了这个地步,也实在不忍看下去,你这么厉害,不需要别人援手。

进镜川的好处,你可以一个人霸占,我们不会和你抢的,也无心参与其中。

我到不了那里,必须要有人帮我,必须,!苏盏茶突然向着甘武月出手了,甘武月看她手无兵器,也没办法使用灵力,始终对她戒备心不重。

苏盏茶的长相本来就是娇怯怯的美人,没想到,发起狠劲来手劲这么大,甘武月压根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招制住,手指掐住了咽喉,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苏盏茶冷笑一声道,你真把我想的太弱了,你觉得没有了本命镜,我什么都不是了吗?那你就活该死了!说到死字的时候,苏盏茶手指发力,甘武月听到自己喉骨发出咔咔作响。

夕霜不敢冲上去救人,生怕苏盏茶情急之下要了甘武月的性命。

是的,他们太小瞧她了,同样是历练沉淀下来的的韩遂,可以在失去灵力后,依然强大有力。

那么和他平起平坐,甚至高过他一头的苏盏茶又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因为中间这五百年,没有了苏盏茶的踪迹,让人误以为她的修为停止在了失踪之前。

苏盏茶没有要杀人,她只是气急了,要给给对方一点教训。

当下她手一挥,把甘武月重重扔在地上,甘武月勉强咳了几声才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哭着向夕霜爬了过去。

夕霜连忙转身去扶她,查看她的确没有性命之忧才松了一口气。

杀死她,对我来说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不同。

我和你们始终有商有量,是知道你们是好人,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出得起报酬,而且比你们要想得更好。

那条镜川的确是真的,到了那里,我可以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们同样也有所进账。

你们放心,我不会不顾你们的死活,只要成功了,你们都可以分一杯羹。

苏盏茶伸展开双臂,展露出强大的气场,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小韩啊小韩,我现在是在和你谈一笔交易,我可以寻求你的帮助,也可以寻求别人。

选择你,是因为我相信你。

夕霜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感谢你,八辈子的祖宗的相信,这不是韩遂需要的。

可面对已经黑化的苏盏茶,她只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苏盏茶把她的表情,一览无遗地尽收眼底,笑得很是娇媚:你不用不服气,要是你命好,也能活上个几百上千年,到时候,说了算的人就是你。

不谈报酬,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自己不能到镜川?我想听到的是真实的答案。

想了想,既然是一笔买卖,那么你情我愿,况且苏盏茶的确知道太多。

他们不知道的细节真相,要是任凭三人没头苍蝇一样地去查,不知道要到几时才能查到一点细枝末节,更何况危险更大,你说镜川是真的,对不对!镜川当然是真的。

苏盏茶的手指指向了天空,那里有太多像星星一样在闪烁的东西,一件赝品,能够做到这样吗?一件赝品,能够吞噬整个寂望平原?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是什么,那都是真的,寂望平原虽然被淹盖了,可死掉的人不算多。

韩遂的眼角跳了跳:你是说,死掉的修灵者不多。

可我们走了这一路,只见到了一个活的,你是第二个。

不死并不代表就能让你看见,就能有行动自如的条件。

镜川掩盖之处,修灵者沉睡川底。

他们活着,他们活在镜川之底。

时间长久了,可能会成为镜川的养分,滋养了镜川,每隔九百九十九年,再重现一次。

苏盏茶一听韩遂放松了口气,决定给他一点明显的好处,透露出让他感兴趣的东西,表示自己也有合作的诚意。

你胡说八道!镜川不是这样的,镜川不会吞食修灵者,镜川是修灵者的宝地。

如果能够等到九百九十九年一次的出现,就是无比的荣誉和欣喜。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躺在河底,静静地做什么养分,没有人这样想!甘望月好不容易恢复了说话的功能,立刻反驳了苏盏茶的每一句话,她刚才差一点被捏碎喉骨窒息而死。

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她反而无所畏惧,有本事杀了她,有本事在也不要让她开口说话。

苏盏茶现在有求于他们,不过是个纸做的灯笼,看着火大,一戳就破。

你还有胆子和我这样说话,不怕再来一次。

苏盏茶倒是有些敬佩甘望梅是怎么调教门下弟子的,再强大的高手气场施压之下,甘武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非常不容易。

而其身边的夕霜,也从来没有妥协的样子,始终一副随时会据理力争,抗争到底的态度。

这就是甘家,寂望平原,离驭圃,到了甘家,在苏盏茶眼里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可又总是会让她产生一点意想不到的感觉。

你知道什么,你经历过镜川现身吗?把它说得这么好,对你来说,并不会有任何的长进。

我告诉你,镜川就是这样,它从来不是福音,它只是让强大的修灵者更加强大,弱小的修灵者成为滋养它的养分。

很公平,天地之间很公平。

苏盏茶倒是没有再要对甘武月下狠手的意思,不过是白白浪费了力气,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第二次未必管用。

这是公平吗?强者自强,弱者被淘汰,这就是修灵者的公平?夕霜站起身来,仰头大笑道,这应该是你苏盏茶所谓的公平,而不是修灵界的公平,不要妄自非地把你自己的想法加注在所有人的头上,镜川是真是假,它都淹没了整个寂望平原,是不祥之物,哪怕再强大,我看它也是个假的。

真的!苏盏茶飞快地看下韩遂,小韩这种事情我不开玩笑,你莫要听他们瞎说,我告诉你是真的,就是真的!我为什么不能听他们说,他们才是我的同伴,而你是我尚在考虑要不要合作的对象。

合作是双方磨合的结果,你这样的态度,不合作也罢。

韩遂面无表情道,我问你的问题,你总是故意扯开话题,旁顾其他,是你刻意在回避吗?不能给我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苏盏茶眼角微垂,略有委屈:你要我给你什么答案,我说过骗你都是身不由己,为了达到目的,使用一些手段,也没有什么不应该。

镜川有巨大的好处等着你去收割,你明明也有更好的选择对象,不奇怪吗?你一开始选择的就是和肃鸢一起离开,现在又跑到我们面前来要求合作。

肃鸢对你知根知底,对镜川应该也知根知底,选了我们是你的不得已,这个不得已,对我来说,就是反常。

韩遂单手负在身后,语速很快,干脆利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突然之间和肃鸢决裂。

你站在我面前,是为了躲避他,不让他和你在一起,更阻止他先一步到达镜川,得到所有的好处。

与你分这杯羹的人不是我们,也不是肃鸢。

你想的是独吞,肃鸢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到了镜川边,你始终晚了一步。

------------第三百一十八章 她跟上来了不!我没有晚一步,他没有到达镜川,他没有!否则,不是这样的景象。

苏盏茶再次低声下气起来,你就再帮我这一次,回头,真相都可以告诉你,好处也不会少了你。

你要的,不仅仅是我和我合作。

韩遂的手指向了夕霜,真奇怪,你还需要她,我们三个人,缺一不可。

至于刚才差点被你杀死的这个甘家弟子,在你眼中她才是多余的,你不杀他她,只是怕惹毛我们和你彻底的决裂。

夕霜挥手指向自己胸口:还需要我,我能做什么?我能为高高在上的苏前辈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大把的好处不要在这里和我纠缠口舌,我虽然欺骗了你们,你们好端端的在这里毫发无伤,说明我选择的道路是对的,给你们切入点也是对的。

你们被我骗了那几次,虽然受骗上当,可就没有得到一点好处。

笑话,你们得到了好处,却把矛头指向了我,既然已经说开了,那我承认,我不但需要的是韩遂,还有甘夕霜。

甘家现任的家主,我需要你手中的弟子谱。

夕霜嘻嘻一笑,似乎觉得苏盏茶的话再可笑不过。

她摊摊双手,很是无奈的样子:你说什么甘家现任的家主,我只是甘望梅口头承诺了一下。

甘望梅没死,她才是家主,弟子谱也不在我的手里。

没准那天镜川掩盖的时候把弟子谱铺卷到了川底,它和那些静静躺着的修炼者一起,你可以到镜川去找,下河摸一摸,就和摸鱼一样的容易。

你非但小看了我,也小看了自己的能力。

你可以拿到地弟子谱,无论它在哪里,只要它承认过你是甘家的家主,你心中想着弟子谱,它自然会出现。

苏盏茶的声音越来越柔和,似乎在慢慢引导着夕霜,你不要抗争,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拒绝我的话,你想着弟子谱,想着它出现。

对,就这样展开你的手,它很快就会来了。

夕霜发现自己脑海中回荡的全部是苏盏茶的声音,她一心要把这个声音赶出去,发现自己做不到,反而连带着手脚都在听从对方的命令,双手手心向上缓缓举起,虽然没有张嘴,弟子谱三个字呼之欲出。

这种情况很糟糕,绝对不能让甘家的弟子谱在苏盏茶的面前暴露。

虽然夕霜不知道苏盏茶要做什么,可一旦弟子谱落在苏盏茶的手里,对甘家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加上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下,夕霜双手紧握成拳落下,狠狠地瞪了苏盏茶一眼。

苏盏茶未曾料到,夕霜明明已经被自己蛊惑引导,在最关键的时候,还能脱身。

这个夕霜可不得了,本来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小镜师,短时间内,各方面都开始变得优秀,难道说是因为韩遂从旁辅佐,才有这样的成效。

弟子谱终究是没有出现,苏盏茶功亏一篑。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韩遂反应过来的时候,夕霜已经躲到他的身后,不想再多看苏盏茶一眼,也更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韩遂本来语气还算温和,如今苏盏茶直接欺凌到了夕霜身上,他可不愿就此妥协:这一笔买卖谈不成,问题不在我们这里,而是你应该自己考量考量,什么态度才能打动别人,绝非强取豪夺,更不是诱骗上当。

韩遂冲着夕霜和甘武月挥了挥手:行了,我们自行离开,不用管她。

甘武月欢喜的像一只鸟雀,叽叽喳喳地跟在韩遂身后,夕霜反而走得慢一些,转过头来别有深意地多看了苏盏茶一眼。

饶是苏盏茶和韩遂借着交情能说上各种话,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沉默以对。

夕霜转过头去,看到苏盏茶一张脸惨白,仿佛被他们拒绝之后,就落到了必输的地步,这样强大的苏盏茶在畏惧什么?是肃鸢吗?如果她害怕肃鸢,当初就不会选择和他走。

两人之间能有什么矛盾,最多不过是分赃不均,你多些我少些,不至于会让见多识广的苏盏茶流露出近乎于绝望的神情,夕霜走出一段路,才小声提醒韩遂道:我觉得不太对劲,苏盏茶不太对劲。

如果一定要让韩遂说出种感觉,他对眼前的苏盏茶反而没那么陌生。

过惯了群星拱月般的日子,中间的那一段记忆据说全部流失,那么苏盏茶在待人接物上,始终停留在五百年前。

那时候她风光无限,当然不用做小做低的姿态,否则反而不像是她的做派。

于是韩遂冲着夕霜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对,她发号施令惯了,以为人人都会听她的话,人人都要争着为她做事立功,可惜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

你也没问她为什么要避开肃鸢,俩人好好的,直接就反目成仇了。

夕霜看着韩遂走的方向,依然是往镜川那边去。

肃鸢的本事绝对不小,男人的脚程明显要快些,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到达镜川附近?从苏盏茶的话来听,似乎有什么在拦截着他们接近镜川,明明是手中掌握最多线索的人,却还不如他们这些懵懵懂懂,凭着感觉乱走一气的。

夕霜大致分析了一下:苏盏茶需要我们带着他走,而肃鸢应该还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

韩遂的目光在甘武月身上停了片刻,走了这么久,只捡到了这个、肃鸢的运气不好,可能连一个像样的也没有见到,从刚才苏盏茶挑挑选选的口气中能够听出来,即便是遇上安五月,同样没有用。

她跟上来了。

甘武月不住往身后看,苏盏茶跟上来了。

韩遂一回头,可不是苏盏茶一步一随,中间始终保持着相等的距离,可姿态上摆明写着你们休想要摆脱我。

不管刚才那笔买卖是否谈得成,苏盏茶赖定他们就不离开了。

她这样跟着我们,带她去,还是不带她去?要赶走的话,也要韩前辈出手才行。

甘武月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

我们能把她赶到哪里去?不能打她,不能骂她,又不能杀她。

这前往镜川的路,莫说是我们几个人,这么多兽类从凡人界传输点到了这里,也一样没头没脑地冲过去。

凭什么我们就不能让苏盏茶过去,道理上讲不通。

所以任由她吧。

夕霜对刚才差点召唤出弟子谱,还有些纠结,即便是不能动用灵力的苏盏茶,刚才到底是怎么做到控制她的行为能力?我刚才怎么会只听她一个人的话,我们不能动用灵力,她肯定也不行,否则还需要什么合伙人。

夕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刚才冒出来的全部都是苏盏茶的声音,甩都甩不脱,她怎么做到的!兴许她只存了很少的一点灵力,做这样的事还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打打杀杀,可就消耗不起了。

甘武月的脑力不错,总能先一步想到些和别人不同的细节,刚才她说,夕霜姑娘能拿到弟子谱,是真的吗?夕霜一看甘武月的反应就知道,里面还有隐情:弟子谱怎么了?拿到弟子谱,可以救人。

弟子谱记载了甘家所有入名册的弟子,我们的记忆会消退,它却不会。

要是家主手中握有弟子谱,可以传唤其中任何一名弟子到跟前。

要是苏盏茶没有撒谎,被吞没的修灵者沉睡在了镜川之地,手握弟子谱的人是否可以把那弟子从镜川之底,用另一种方法搬运到岸上,那么就能够让大家免于变成养分的下场。

甘武月越说眼睛越亮,夕霜姑娘,请你务必要试一试。

这样说来,我刚才拒绝传唤弟子谱是错的。

夕霜多看韩遂一眼,弟子谱只有甘家的历任家主可以调用,就算落入苏盏茶手里,也一无是处,她要这个做什么?弟子谱也要,你也要,我也要。

苏盏茶说得很清楚,需要三个人同时出手,所谓镜川的秘密才能够被破解。

韩遂对苏盏茶已经彻底失望,不企求从对方嘴里再挖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由始至终,没有一句真话,语句上前后矛盾,遇上不得不说的又是吞吞吐吐。

这哪里还是叱咤寂望平原的那个苏盏茶,这些年虽然美貌犹在,却把她的心智已经磨练得异常薄弱,甚至还不如初出茅庐的夕霜和甘武月。

夕霜姑娘,你现在可以尝试召唤弟子谱,那个苏盏茶没有跟上来了。

甘武月还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特意跑过去左看右看,方才还紧紧跟随着的苏盏茶,说不见就不见。

这人的行踪也是诡秘,刚才冒头时也没看出是从哪里现身的。

本来担心手中之物会被抢走,她离开也好。

你试试召唤弟子谱,那是很少见的稀罕之物,你尚未没有挖掘出它所有的潜力。

趁着这个机会,细细摸索一番。

我也知道,你早晚会成为甘家家主,无论这一场恶战之后留下多少甘家弟子,谁也不会反对甘望梅的这个决定。

韩遂给了夕霜一个鼓励的眼神,提前用家主的权利,来放大营救甘家弟子的可能性,何乐而不为?甘武月从旁连连点头附和韩遂的话:韩前辈说得不错,夕霜姑娘是最适合继任家主的。

无论是不是因为和现任家族有血亲的关系,夕霜姑娘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你的日月花枝镜镜势有多厉害?甘家多少弟子,全看在眼底。

上次你救人,大家都记着你的恩情。

夕霜学着苏盏茶刚才的引导,双手重新手心向上,平举到和肩膀平行。

她微微阖起双眼,心中想着的是弟子谱还有甘家的诸多弟子,细细碎碎地念叨,一直没有停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合作直到夕霜手中一沉分明是掉下了什么,她睁开眼来一看,正是甘家的弟子谱。

苏盏茶知道的还真不少,夕霜撇了撇嘴角,对怎么拿取甘家的专属之物,她都得心应手。

难不成是因为苏盏茶曾经在甘家逗留过一段日子,通过傀儡镜的窥探,实则已经探查了甘家太多的秘密,傀儡镜本来是甘家的一种保护,最后反而为苏盏茶所利用。

整个过程夕霜看得非常清楚明白。

苏盏茶到甘家是有备而来,绝不会空手而归。

她一直怀疑,苏盏茶不是同道中人,如今看来,怀疑没有错。

弟子谱果然是承认夕霜姑娘的,只是,只是……甘武月一连重复了两次,却没有把话说完。

夕霜猜到她要说又不敢说的是不是因为甘望梅已经不在,弟子谱才会自动承认夕霜成为甘家下一任的家主。

眼下,所有被镜川吞没的修灵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无论是甘家弟子,谢家父子,还有另外三家留下来,零零落落的那些人,一概不见踪影。

甚至包括了,天秀镇上所有的人。

夕霜直接将弟子谱展开,原本上面会显示活着的甘家弟子,小星星是亮着的,而过世的变成黯淡无光。

这一眼望去,夕霜不知该怎么说,但凡她能喊出名字的甘家弟子,包括甘望梅在内,名字上的星星,若有似无。

既不是闪烁发光又不是暗淡无色,这代表着所有人,都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夕霜尝试着召唤了两名甘家弟子毫无用处,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行,这样子不行。

夕霜连甘望梅都尝试过了,依然毫无建树,她知道这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设想失败了。

甘武月在失望过后,就差把整张脸全部都贴在弟子谱上,想要从中找出一颗稍微明亮的星星,依然无果。

她的手指在甘望梅的名字上反复搓揉,仿佛上面是蒙着一层灰,只要搓干净了就能放出夺目的光芒。

夕霜从身后看着她肩膀颤动,知道她是忍不住哭了,心下不忍,抬手轻轻拍了两下道:别难过,至少大伙儿都活着,还有希望。

这么多人如果都在镜川之底,仅凭我们怎么营救,怎么把他们救出来,甘武月的问题,也是夕霜在想的问题。

就算他们三人联手,能救的又有多少?她猛地转过身来,对着身后半人高的草丛大声喊道:苏盏茶,苏盏茶你在不在?如果你在的话你出来,我们答应和你合作,但是,你要答应我们的要求。

苏盏茶果然很快现身。

一脸冷漠地看着哭成一团的干武月:哭什么,弟子谱只有甘家家主才可以碰触,身为弟子你已经违反了家规,难道不知道吗!夕霜抬眼看着苏盏茶,这说话的口吻,怎么听着那么陌生我知道,我知道我触犯了家规,不该碰触弟子谱的。

是我太想看看,还有哪个同门是活着的,哪怕一个也好。

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甘武月哭到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苏盏茶缓步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虽然他们不在了,但是,还有救。

夕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我们答应和你合作,任你差遣,把你送到镜川边,拿到你想要的所有,我们不要分任何的好处。

只想请你告诉我们,怎么才能把深陷入镜川之底的修灵者解救出来,无论是不是甘家弟子,无论是不是相识,全部解救出来。

苏盏茶一伸手,韩遂以为她又要武力相加,刚要挡下,她的手指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夕霜的鬓角:你还真是好心好意,不怕辛苦,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要付出多少吗?付出多少没有关系,救人才是首要,每一条性命都很重要。

夕霜甚至打破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所有的人都救出来,哪怕里面还有谢怀宇。

她也顾不上了。

好人,坏人都是一条命,时间紧迫,才是最关键的。

伸出手来。

苏盏茶突然笑了,夕霜不明所以伸出了右手,苏盏茶把手贴在了她的上面,行了,合作顺利。

夕霜发现自己也跟着笑了,她对苏盏茶的魅力一向没什么反应。

可眼前人,让她产生了一种熟稔感,在苏盏茶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好了。

明明是被对方骗过几次,上当跳脚,怎么非但又相信了她不算,还把过往的一笔勾销了。

夕霜想不明白自己的这种转变是怎么形成的?当她看向韩遂的时候,发现韩遂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很难得的,没有在第一时间默契的对视。

把甘家弟子谱收起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记得弟子谱只能有家主碰触。

其他人等要是冒冒然的误触,对弟子谱有一定的伤害,而且力量反噬,对那人也不好。

如果只是个心存歹念的小偷也就罢了,像他她这么一个傻丫头,要是丢了半条命,岂非连哭都来不及。

苏盏茶对弟子谱的了解,面面俱到。

夕霜甘拜下风,她挣扎了一下才问道:苏前辈是在甘家的时候,研究过弟子谱吗?她在心里还暗搓搓地想,会不会是苏盏茶打算偷窃过弟子谱,被力量反噬,才能说得这样完整清楚。

苏盏茶落落大方的回道:在甘家的时候听家主说过一些,或许是警告我这个外来者,不要轻易去碰触,所以才把后果说得更为严重些,可听话总是没错的对不对?苏前辈能够保证把镜川之底的那些修灵者救出来了?夕霜既然与她达成共识,决定并肩作战,就要把结果问问清楚,多少成把握,还有时间紧不紧迫,毕竟那些人被禁锢在镜川之底,已经很久了。

苏盏茶把手翻了个面,意思很明确,五五成。

夕霜点了点头,对于一窍不通的他们来说,五成已经算是很高的概率了,能够把一半的修灵者救出来,至少比眼下近乎于全灭的状况要好得多。

他们急需要更多的帮手,而并非孤军作战。

你倒是一点也不贪心,也没有让我保证能救出多少,我在这里答应你会尽力而为,不会偷工减料,这一点,你总该放心了。

夕霜想的每一种可能都被苏盏茶一一道破,她好像长了一双透视的眼,能够看穿人心。

所以当苏盏茶看一下韩遂的时候,夕霜有意无意的地站在两人中间,要把苏盏茶的视线给挡一挡。

韩遂心里有什么秘密,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否则麻烦就大了。

镜川到底有什么?夕霜抬起头看着那些所谓的星星。

既然是影子,是镜川之底残魄的影子吗?镜川还有多远?继续前行时,韩遂故意走得慢些,夕霜很快与他并行:你发现了什么?这个苏盏茶,有些奇怪。

韩遂能够确定眼前的,确实是苏盏茶本人,可那种让他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

就在刚才苏盏茶大发脾气的时候,他还觉得,那才更像是真实的,撕开伪装的苏盏茶,怎么说变就变了。

我觉得她这样挺好,前辈要有前辈的风范,应该是她刚才在你这里,吃了亏,长了记性,不在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

这样算来,合作反而变成了好事。

夕霜虽然我无法取出日月花枝镜,可她的本命镜有苏盏茶的功劳。

甘望梅曾经说过只要记着这一点,就永远不要和苏盏茶交恶。

随着他们走过的路线越来越长,头顶上的星星,也变得似乎大了些,依然没有看到其他的修灵者出现,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肃鸢,没有看到肃鸢呢。

夕霜始终在留意,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知道,那是她的亲爹,和她有血缘关系。

有些东西烙印在骨肉之中,没有办法,深挖出来。

比如此时夕霜对肃鸢的隐隐担心,比起苏盏茶引吭高歌,向着镜川前行,另一边的肃鸢毫无动静。

夕霜轻咳一声问道:苏前辈,你确定没有人先到镜川吗?到不了,能到的,是有条件的。

苏盏。

这一次没有隐瞒,你刚才看到不少凡人界的兽类从面前跑过,向着镜川的方向而去,应该猜到大致是怎么回事。

镜川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魂魄,无论是生是死。

那你一定会奇怪问,我们几人怎么没事,我已经说过,是看条件的,我们几个正好避让开了镜川索求的范围。

灵力不能使用,本命镜也无法祭出体外术,苏前辈想过,就算我们到了目的地,面对镜川的时候,该怎么下手?趁着苏盏茶愿意说,夕霜当然要问问清楚。

目前我们的能力无法发挥很是正常,但你真的到了镜川,情况又不一样。

苏盏茶对夕霜倒还有几分耐心,灵力一旦恢复,可以动用的手段就太多了,你和小韩同样能帮上忙。

至于那个在旁边替我们把风,也算她出过力了,一旦找到了镜川中的宝物,我会另行施法用本命镜抽取镜川之水,使其见底,然后很轻易饿就可以把沉入镜川之底的修灵者全部释放出来,。

刚才要求的是全部,那就如你所愿。

镜川,镜川。

夕霜一路念叨着,等她当真看到眼前波光粼粼,一望无边的镜川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色泛出星星点点,镜川之水居然这样清澈。

夕霜小心翼翼地走到边缘,探头往底下一看,躺着的修灵者面目清晰,在微微浮动的波光潋滟中,显得诡异,又好看。

在这之前她对镜川的真假还将信将疑,看到如此盛况,哪里还会有半点怀疑。

------------第三百二十章 四人四角苏盏茶站在她身后,沉声说道:我告诉你镜川是真的,就是真的,没有什么赝品可以仿造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真有巧夺天工的本事,何苦要浪费在这里,你再走得近些,看看镜川之水,与其他地方也完全不同。

夕霜在得到韩遂的认可后,带着甘武月走到离川面最近的位置蹲下来,用手捧起了一些镜川之水。

真是奇怪,明明清澈见底的泉水,一到手中,完全是银色辉映。

夕霜微微分开手指,银色的川水顺着指缝落下来,落到镜川中,再次恢复成透明的模样。

她试了几次都是如此,甘武月不信邪,跟着也尝试了一下。

同样,一旦捞起就是银色,手一松,回复成透明无瑕,这又是怎么回事?夕霜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韩遂,这是光线的折射吗?还是其他的原因?韩遂直接被她问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镜川,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他侧目见苏盏茶负手立于岸边,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和先前那个焦躁不安的宛若两人。

韩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直接问道:你是谁?你不是苏盏茶!苏盏茶冲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反而扬起手来,指着镜川的方向,算是回答夕霜的问题:既然叫做镜川,顾名思义,这整一片水域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可见的水底,怎么做得到整个反射到了天空中。

至于它为何会这样,我可就不好说了。

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就能把其他的人救出来,你们快些来帮忙。

夕霜一听救人,连忙甩了甩手中的川水,拉着甘武月一起过来。

甘武月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刚才也听了一耳朵,苏盏茶安排她要望风。

她连忙退出十多步,找了一个高些的位置站定脚,时刻警惕地看着两边,以防突然有其他人出现。

没等甘武月稳下心思,眼前人影一闪,又多了一个。

这动作也实在是太快了,甘武月吓得差点失声叫出来,等她定睛看到出现的人是肃鸢时,反而更紧张地下意识要祭出本命镜,才想起自打镜川出现,所谓的修灵者,已经拿不出自己的本命镜了。

她在甘家的时候见过肃鸢。

毕竟肃鸢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的人,因为长相极好,又很是神秘,甘家那些女弟子私底下没有少议论这个人。

可无论是谁,最多也不过见了他一面,都说这样一个人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反而深居简出,不愿意搭理人。

可渐渐的,甘武月知道肃鸢大概是什么人,特别是苏盏茶三番两次提起,他们既然已经和苏盏茶站在同一线上,那么肃鸢,相当于就是敌人。

夕霜原以为肃鸢出现,苏盏茶会变得紧张万分,毕竟他们两人是一起到镜川来抢相同的宝贝。

虽然到此时此刻,尚不知情镜川中的宝贝是什么,但能吸引这样两位高人同时出手想必是极好的东西。

苏盏茶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着肃鸢走了过去,声音很温和:你耽搁了不少时间,去哪里了?出现了不少的传送点,我去勘察了一下,生怕出什么问题。

既然有从凡人界传输过来,我担心修炼者会传输过去,虽然造成的威胁不大,总归是个麻烦。

而且这些兽类留在这里也就算了,要是传送点一旦关闭,修灵者留在了那里,再想绕着圈子走回来,那就是十万八千里,还不能动用遁形之法,怕是走回到修灵界已经白发苍苍,不中用了。

肃鸢一番话,听得夕霜几人耳朵竖了起来,这人不着急来抢宝物,反而去查看什么传送点,费时费力不讨好的任务被肃鸢一个人包揽了。

他这又是下的哪一步棋?动用了这么多时间,你查到多少传送点。

苏盏茶的眉头轻轻一皱,看来是认同了肃鸢的话。

不多,我只查到七个。

一路上,见到不少兽类,算一算,应该还有几处没有查清楚。

可这边时间也赶,我就先过来看看,生怕发生任何的异动。

你倒是顺利到达,发现了东西没有?肃鸢的话恐怕只有苏盏茶能够听得懂,其他人云里雾里,压根不明白。

我们也才到一会儿,正在看川底躺着的这些人。

我已经答应了夕霜,一旦找到宝物,立刻动用阵法将镜川之水完全抽干,把所有困住的修灵者全部放出来。

苏盏茶说得轻描淡写,但看肃鸢的表情就知道绝非易事。

这底下有好人有坏人,有对甘家帮助极大的,也有毫无关系的,为什么都要救!肃鸢这一次转头看下夕霜,直接质问道,你知道抽干镜川之水需要多大的消耗,如果你只说救出甘家弟子,听起来还情有可原。

可底下这么多人,每一个都认识吗?为了不认识的人,你消耗别人的灵力,这笔账你可曾算过!夕霜突然发现,相比苏盏茶那种心高气傲的模样,她对肃鸢这样直接上来教训的态度更加不满。

她一挥手把肃鸢指过来的食指给打开,很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我和苏前辈之间谈好的买卖,你情我愿,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反悔了!什么你呀我呀,目无尊长!肃鸢厉声喝道,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莫要任性,更不要仗着身边有一个韩遂,就可以为所欲为。

镜川出现,韩遂又算什么?夕霜叉着腰,笑得前仰后翻,她本不想让韩遂参与到所谓父女两人的斗嘴之中,肃鸢上来就针对韩遂,用意实在太过于明显。

夕霜也是个护短的,说她可以说韩遂可不行,瞪了肃鸢一眼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一番话,寂望平原的前辈?你也不是寂望平原的人,我的父亲?你承认过我吗!又或者是为了她!夕霜反指向苏盏茶,突然对这两人同时出现在框的场景,看得更不顺眼,你若一怒为红颜,我倒还可以理解。

说完这句,夕霜飞快地转过身,又看向苏盏茶:看着苏前辈与我们这一段走得顺利,配合得也好,我想奉劝苏前辈一句。

这个男人所有说的话都不可信,他曾经欺骗了我娘,始乱终弃,虽说还留下了我,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反而想要加以利用,利用这样的男人配不上苏前辈。

肃鸢万万没想到夕霜会当面直说,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反而是苏盏茶眼神鼓励,示意夕霜继续说下去,她倒是很有兴趣要听一听的样子。

夕霜本意是为了挑拨两人的关系,两人分开局面对他们来说更有利。

一旦两人和好实力大增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她的右肩微微一沉,是韩遂走到她的身边,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夕霜下意识地侧脸去看,韩遂的嘴唇动了动,夕霜看明白了,让她稍安勿动,静观其变。

夕霜琢磨着刚才说的那一番话,要是起作用,那效果也已经差不多到了,两人的感情要是情比金坚,那说什么也没用。

可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苏盏茶和肃鸢两人会情比金坚!苏盏茶显然丝毫没有受到夕霜所说那番话的影响,她走向肃鸢,上下看了看他,轻笑着道:打理那些传送点,辛苦你了,眼下不能使用灵力,只能仅凭身体的本能来做任何事情,还真有些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忘了那一次吗?肃鸢忽然也笑了,他五官精致俊美,舒展眉眼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夕霜一看甘武月,眼睛发直,直勾勾地盯着肃鸢,没好气地用脚后跟踩了甘武月一下。

甘武月吃痛地抱着脚原地乱跳:夕霜姑娘,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有危险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夕霜听着她结结巴巴,翻了个白眼:你刚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是对着我爹。

你可知道他是甘家的公敌,多看一眼都是罪。

只是甘望梅不在这里,否则早就重罚你,你信不信等甘望梅醒了,我告你一状!甘武月连忙用手捂住眼睛,捂住嘴巴,不看不听不说总行了吧、这儿在场的人不多,要是回头甘家弟子都救回来了,夕霜把这件事往人群里一炸,以后可不得被笑话死了。

你说得也对,当年也这样,现在也这样。

中间隔太久,我反而有些不记得了。

苏盏茶眯了眯眼道,时间过得可真快,真快呀。

韩遂再一次确定了眼前人不是苏盏茶,苏盏茶绝对没有经历过相隔九百九十九年前的镜川出现,而这人说得十分平缓自然,完全不像是说谎。

可她的外貌、气息、手段,完全和苏盏茶一模一样。

要是有什么当真能够假冒苏盏茶的话,在镜川压制了所有灵力施展的情况下,那么对方的实力该有多么惊人!不是说好要来帮忙的吗。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都过来。

苏盏茶展开双臂,让肃鸢和韩遂分别站在左右,而夕霜站在她的正对面。

四人四角,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吗?夕霜咽了口口水,默默发问,这是要怎么准备才行?一没有兵器,而没有灵力,镜川看起来平静无波,真要准备往川底去一探究竟不成,那她的水性可不怎么样。

特别是想到镜川的川水实则是流动的银波,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脑中的念头想到这里,眼前突然一黑,夕霜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双手向着前端乱抓乱舞,好歹是想找到一点能够依附的东西。

可不要说能抓到什么了,她耳边听到的全是水深,流淌不停。

这是从哪里来的水,难道是镜川?不可能的,镜川川面平整得就像一块绸缎,根本没有流淌性。

------------第三百二十一章 镜川之心夕霜努力地睁圆了眼睛,眼睛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正在着急,又不敢四处乱走,生怕出现意外的情况下,看到了眼前有一线光。

那一线光,不过是一根手指的粗细,却吸引了夕霜所有的注意力。

她死死地看着那些光,脚底踌躇是否要向着那边去,耳边听到了苏盏茶的声音:先不要动,很快,它就会来了。

夕霜张了张嘴,太想问,谁要来了?好的还是坏的,你就不能说清楚些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被锁在了喉咙里,一点儿也没有办法正常地发出。

而苏盏茶的声音在继续引导着她:等它来了,就能突破黑暗,看到四周所有的景象。

到时候,你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水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楚,要不是夕霜知道自己还在陆地,真怀疑身体已经被彻底淹没。

水流的声音就贴着耳畔,那么近那么近,可除了那一线光,她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越是如此,其他的感官越是敏锐,她闻到了流水中清新的气息。

突然她安心下来,哪怕是真实流淌过她的身体,应该也没有什么危害性。

她要相信苏盏茶,这一刻她必须相信自己的合作者。

那线光仿佛是被人用手指向左右两边扒开,渐渐变成了一个椭圆的形状,夕霜用力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在微弱的光线,能够看到四周的景象,只看了一眼,她就愣在了原地。

除了齐腰高的水,另外三人全部不见了踪迹,而那水流仿佛是幻象,用手摸不到,可又那么真实。

夕霜经历过很多次幻象和真实的交换,特别是在谢怀宇的功力上涨后所作出来的幻象,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夕霜甚至怀疑是自己的手出了问题,所以才摸不到那些水流,眼睛难道欺骗了她吗?还有刚才她明明听到了苏盏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人又在哪里?韩遂和肃鸢又在哪里?为什么仅仅留下了她一个人,她和镜川的渊源,根本及不上其他三个人。

夕霜低头看了看自己,水位又涨高了,水线已经过了她的腰。

要是这样一直涨上来,长到口鼻处虽然碰不到摸不到,是不是她同样也会被淹死?至于苏盏茶说的,只要她来了就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夕霜还真有些期待。

齐腰高的水线果然在缓缓上涨,这会儿已经到了她的胸口。

夕霜努力地呼吸了几下,没有任何的影响,他相信即便是没顶,照样能够呼吸。

这样就足够了,流水淙淙,声音悦耳。

夕霜壮着胆子转头回去看,眼前清澈,底的流水已到了她身后,变成了浓重停滞的银辉,仿佛用再大的力气也推不动它,渐渐地就凝固在了那里,最终变成了一面银色的旗帜。

夕霜陡然明白,原来她身处的就是镜川之中,可她的感觉也完全不对。

难道说,她也跟着被沉入了镜川之底,那些修灵者所看出来的听到的,和她一模一样,只是外界人无法受到感应。

夕霜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最有可能性,可她毕竟手脚能够动弹,绝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夕霜不知怎么用足了劲儿,双腿向着光线之处大步迈出。

第一步跨出以后,每一步都变得越来越轻松,夕霜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她绝对不想深陷在镜川之中,必须要先找到另外三个人。

这会儿她倒是没有想过苏盏茶会害他,毕竟苏盏茶临了还和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真话,要不是喉咙被锁。

夕霜真想放声大叫苏盏茶,到底在哪里!韩遂,你到底在哪里!离那光线更近,夕霜视线能够清晰的看到数步开外,精神一振,很快走到了光线面前。

她发现光线之中,反射出了一个和这边一模一样的场景。

谁知道她走近以后,有一个和她身形样貌也相差无几的人,就站在了光圈的对面。

要是夕霜伸一双手,很快能够分辨真伪,知道那站着的到底是什么。

可她经历过了这么多以后,只看了光线中的人一眼,看到对方的脸,她已经崩溃了。

莫说是身形一样,就连那张脸,也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差别。

夕霜很清楚,娘亲只生了她一个,并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那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又该怎么样解释呢?那个应该还留在她身边,为她解释地苏盏茶到底去了哪里。

夕霜毕竟被骗过几次,这时候有些不确定苏盏茶会不会是用阵法为借口,重新把她和韩遂分开推入深渊。

这个声音可以是任何的形态,只要她没有办法走出来。

夕霜一抬头,光圈另一边的人也抬头,四目相对,面无表情。

夕霜向着那一边挥了挥手道:你好,我是来救我朋友的,可我找不到某些东西,你知道在哪里吗?明明知道幻想中的那个人不是真人。

夕霜还是把目前的状况大致给她说了,说完低头苦笑,看起来画面中的那个人,只会模仿,要她去救人谈何容易。

在她的嘴巴一动一动时,对面那个同样也在动,可她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夕霜抬起双手,似乎要触摸一下横隔在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如果这是一面镜子,到底自己是真实的,还是对方才是本体。

可她的手指什么也没有碰触到,明明应该出现障碍物的位置空无一物,手臂毫无阻拦地向前伸展,随后,被另一双手紧紧握住。

夕霜意识到,那是镜中自己的手,那是镜中人的手,冰冷刺骨,让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仿佛有什么碎掉,裂纹宛如蛛丝,爬行得极快。

细微的动静过后,又是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夕霜连忙抽回手,要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被打破了,为什么会让她心口发颤!是四周的黑暗顿时被驱逐到一干二净,夕霜不用再使劲看,轻易地就能把身周的所有看清楚,然而刚才所见的镜中世界,已经不见了。

面前是一望无垠的镜川之水,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要不是她刚才握到了镜中人的手,夕霜会当真以为,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一声巨响,明显是来敲醒他的,人清醒了,就不会再看到幻觉。

那么他她到的那双手,又是怎么回事?夕霜这会儿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商量,只能自己把种种可能在脑海中编排出来。

从听觉到触感完全是她陷入的幻象,一旦清醒,不复存在。

夕霜很愿意把最简单的结果拿出来,可她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就在她着急把所发生的那些告诉镜中人时,她见到镜中人的表情和自己是有细微差别的。

这不是一面镜子,这更不是幻象,只是在她查清线索之前,就有人蓄意破坏,打碎了正面的障碍物,也让她彻底断绝了线索。

韩遂,你在哪里?能听见我说话吗?夕霜抬头不管四周是什么,大声地喊道,韩遂,你要是听到我说话,就顺着方向找过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你!夕霜有种预感,韩遂也在这里,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明明相隔很近的人被安插在了不同的空间,即便面对面而站也看不到彼此,她更加相信在苏盏茶的阵法之下,才会产生这样的状况。

四人四角,细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夕霜再次发声喊道:苏盏茶,苏前辈,你说让我看,到底是看什么?这一句话音落下,夕霜听到流水声变得湍急了,明明没有风,却像是被猛力地向前推着赶着,水波荡漾起来,溅起浪花,有些甚至拍打在了夕霜的脸上。

浪花簇拥着向前不停地奔腾而去,夕霜一点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平静的镜川居然还会发脾气,说镜川发脾气,似乎有些不太贴切。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念头就是这样,虽然苏盏茶已经证明了镜川不是假冒的,可眼前的这一条和几乎淹没了整个寂望平原的镜川,实在是没有相似之处。

夕霜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有人影,站在了对岸正弯身不知从镜川中寻找着什么。

夕霜刚要出口喊人,见到对方的神情,她忍住了,这明显是打捞很久很久,而且一无所获,那种焦虑那种疲惫,隔着距离也能够传输过来,让夕霜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她低头看,这样湍急的水流中,能找到什么?真是让人不敢相信,那人突然双手合在一起,从川水中缓缓升起,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夕霜能看见对方的脸,可这是谁,就像被什么在脑海中用力地擦拭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夕霜见到对方的双手离开川水,而涨掌心包裹住的,从指缝中透出的光,已经让人心生羡慕。

那人把一团光,越举越高,放到自己嘴边一张口,就这样吞了下去。

夕霜更为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一团光,从喉咙一直往下落入肚中的过程,只因为光线过于明亮,才会照得这样清晰,连驱壳也无法阻挡。

夕霜很快想到了几个字——镜川之心,这人从镜川中辛辛苦苦打捞出来的,应该就是留在甘家的镜川之心,如今甘家近乎全军覆没,这颗镜川之心从甘望梅手中遗失,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夕霜再也忍不住冲着河对岸大声喊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拿走了镜川之心,那镜川又该怎么办!这句话电光火石之间,夕霜恍然过来,没有到九百九十九年,打破成规出现的镜川,看起来怎么都不对劲的镜川,吞噬了整片寂望平原的镜川,原因来来去去只有一个。

它在前一次出现时遗失了镜川川之星,正在努力依靠自己的能力来寻找。

------------第三百二十二章 救救我原来这就是苏盏茶所谓要给她看的真相,尽管她依然不知另外三人在哪里,可这会儿夕霜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没有刚才那么焦躁。

岸上的人彻底吞下了镜川之心,看起来身体并不能接受这样超负荷的吸入,所以当其被转过身,缓缓向前走的时候,步履踉跄。

夕霜真担心对方随时随地会倒下来,再也不会醒来。

是谁这样贪心,偷走了镜川之心,装入自己的身体里。

要知道,镜川本就是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奇观,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年,堪堪修炼出一颗镜川之心。

不知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算得这样准确,可以打捞镜川之星,当场吞服。

夕霜不知对方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看对方的反应,她心里很清楚,身为一个镜师对修灵者所受的伤害有多大,的确一清二楚。

这人即便慢慢融合,习惯了镜川之心在身体里的那种感觉,可五脏六腑长时期受到镜川之心的烧灼腐蚀,恐怕,这人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随着那人的背影,在夕霜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镜川中飞溅的浪花,逐渐平息。

川水再一次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模样,又缓缓向下退去。

这一次速度奇快,夕霜稍稍走神,川水已经下滑到她膝盖的位置。

她能够看到川底因为水量骤然减少出现的异动情况,当川水变成薄薄的一层时,夕霜一跨脚,从镜川中,走了出来。

这样一个简单利落的动作,改变了她的处境。

夕霜不知自己跨出了什么界线,眼前影影绰绰出现了三个人的形态。

很快轮廓清晰,特别是韩遂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一下夕霜:你还好吗?刚才喊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夕霜的确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目光从韩遂、肃鸢、苏盏茶三人脸上逐一划过,呐呐道:我们是不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始终站在了原地?我的阵法尚未开启,所以还留在原地,没有发生任何的情况。

苏盏茶柔声回答了她,可刚才,你仿佛陷入沉睡,人固然站着,怎么也喊不醒。

而我们站定了立位,最好不要挪移开双脚。

小韩刚才说了,再等一等你,要是醒不过来,先破了阵法,把你救回来再说。

幸好最后关头,你醒转,可以说话,我们也放心了。

也就是说阵法没有催动,什么也不会发生。

夕霜迟钝的样子引发了另外三人的关注。

韩遂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喊不醒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夕霜把误以为是幻象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说到有人吞食了镜川之心离开。

她苦笑了一下:我总觉得那人是我认识的,可我看着她的脸,反复被擦拭掉,我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她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瓜,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明白。

对方施了咒法,不让任何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所以,你即便看了,也不会记得。

苏盏茶再次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你居然看到了镜川之心,是怎么被带走的。

没有了镜川之行,我们眼前的情况才会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就像是一个人,一个修灵者,哪怕修为再高,被人活生生剥去了心,你说它还能好吗?镜川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回镜川之心吗?它认定了窃取此物的人就在寂望平原,没有办法再确定目标,所以一气之下,将其彻底洇没。

如果镜川之心还在那里,镜川就能恢复到常态。

夕霜愣愣地看着镜川,她意识到,即便是淹没了寂望平原,也无法找到镜川之心。

所以,提前现身的镜川,非但不能成为所有修炼者的福报,反而吞噬了那么多的魂魄,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他们所见的从凡人界来的各种兽类,一只也不见踪迹,想必是听到召唤,扑进了镜川之中,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那些沉睡在川底的修灵者,早晚下场都会是一样的。

找不到镜川之心,它会暴怒,会发泄,莫说是一个寂望平原,它要是扩展起来吞噬整个修灵界,也并非做不到。

苏盏茶轻轻叹了一口气,修灵者都想让它恢复常态,可有这么容易吗?镜川之星的线索,摸爬滚打了那么久,每次查到一点点就会彻底斩断,我找它找得身心疲累,修为大减,依然一无所获。

夕霜,如果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话,你愿不愿意应承下来?夕霜用力挠着脑袋,这么严苛的任务,连苏盏茶也无法完成,落在她手里只会耽搁正事。

然而面对这样的苏盏茶,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拒绝。

本来我不想这么早就移交给你的,可刚才你看到了镜川之心,说明镜川与你有一定的渊源。

要是你能够答应,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应该会有成效。

苏盏茶态度诚恳,再没有平时飞扬跋扈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对晚辈寄予希望的前辈在谆谆善教。

我反对!这次开口的是韩遂,夕霜才多大,她又知道什么,会得什么。

你把这样的担子交给她,只会是死路一条。

对她来说,并非好事,对镜川而言,也不是更好的人选。

苏盏茶面带疲惫,轻轻一笑道:韩遂,你觉得我还能支撑多久?这就是你出手帮助她炼化本命镜,取得日月花枝镜的目的所在?韩遂目光锐利,压根没有丝毫的放松。

那是她自己的本命镜,我没有本事替她做主,全由她的心。

苏盏茶没有避开目光,平视向韩遂,我的时间实在有限,等不了了。

那要看,你几时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韩遂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苏盏茶,此人当真还是苏盏茶,可为什么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让他觉得这样接近夕霜,一开始的目的何在?我……我……苏盏茶说了一句话,突然双手抱脑袋,五官狰狞,神情痛苦。

要知道这会儿四人四角全部都在阵法里,苏盏茶掌控的是针眼位置。

一旦她出现任何的问题,阵法的构建必定会崩溃,到时候再想重新聚集很困难,甚至可能会被镜川反噬。

韩遂警惕地看向苏盏茶,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他立刻带着夕霜远离,绝对不会有所迟疑。

韩遂尚未动,肃鸢已经动了,他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原先所站的位置,扑向了苏盏茶:你怎么了?是不是……他这一离开,韩遂的感觉没那么强烈。

夕霜只觉得有一股力量从她的脚底心直逼上来,冲到她的心口,一下子全身血液仿佛都在沸腾一样。

她用手紧紧抓住衣襟,没有办法呼吸,更没有办法求救。

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苏盏茶所谓的,不能离开原定的位置,否则阵法大乱,会出现的弊端。

肃鸢又是怎么回事?苏盏茶不过是出现了一点状况,他就心绪大乱,打破了阵法的墨守成规。

夕霜整个人直挺挺地向着后面倒去,韩遂及时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知道韩遂在身后,可是全身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甚至于韩遂在她旁边,呼唤着什么,是在喊她的名字吗?一个字也听不见,只有声波在隐隐地震动着耳膜。

夕霜想要开口,想要对韩遂说我好难受,我好难受,你带我离开这里。

可是她说不出来,韩遂,韩遂救救我!无意识重,夕霜挪动了双脚,她同样离开了原先所站立的位置,一瞬间,仿佛有惊涛骇浪一般,对着她扑面而来。

那种窒息感,让人觉得生不如死,她知道这是镜川的川水,她知道自己被重重地拍倒,覆灭在了镜川川底。

无论身躯在哪里,她的镜魄被镜川带走,卷入无边际的漩涡之中。

尽管川水清澈见底,能够看到躺着的修灵者,不同的面容。

可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镜光的反射作用,他们所见到的,肯定就是真实所见的吗?夕霜的感觉恢复了一些,她知道自己平衡身躯,四肢舒展,正在缓缓地向下沉去、经历过漩涡中不停地冲撞击打,虽然深陷在一个无色无声的环境之中,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经历,反而更加容易让她接受。

就这样,就这样让她沉到川底,让她不要再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

刚才的时间,应该只是刹那,对于承受的夕霜来说,就像是无止境的折磨。

时间相对地拉长,拖延一直到此刻。

手脚越发舒展,夕霜微微张嘴吐出一个气泡。

她甚至不愿意求救,不需要韩遂来救她。

哪怕救出去以后又怎么样,镜川依然动荡不停,镜川之心依然毫无音讯。

很快,谁也躲不开这场浩劫,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就这样,就这样安静地离去。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无限地放大,放大,让她渐渐忘记了,外头还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被什么缓缓地抽离了,越来越浅淡。

夕霜知道,当那些痕迹完全消退以后,她会变成空白一片,陷入沉睡中,不会醒来。

可惜天不随人愿,不远处,水波发生了动荡。

夕霜虽然听不见也知道那是重物落水的反应。

那里有什么,从高处跃入水中,而且正向着她的方向笔直而来。

水波被推进,夕霜的身体,也微微被推开。

她依然没有动,所以推开的距离不远,而靠近的,离她的距离,一直在缩短。

明明觉得是很近的距离,对方却像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迟迟还没有办法来到她的身边。

夕霜脑海中的回忆,更淡了些,嘴角似乎微微上扬,要是能开口,她想告诉对方,不要那么费力,不需要来解救她。

这样的结局很好,很多人盼来盼去,也无法善终,她已经是幸运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两个镜魄可对方听不到夕霜的心声,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夕霜感受到身底下的水流被划破,身体被一股动力向上托起,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沉得很深很深,要带着她跃出水面,谈何容易。

幸好她没有挣扎,没有给对方帮倒忙,虽然吃力,身体还算是渐渐地向上升起。

随着水流被拨开,随着不停地挪移着身体的位置,那些浅淡的记忆,重新从四面八方涌现过来,重重地塞进了夕霜的脑袋中。

如果说,刚才淡化是一种惬意,那么重新塞进来的感觉就太不好了。

夕霜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太多的东西充斥进来,根本不由分说,更不讲道理。

她有点讨厌那个想把她带离镜川的人,哪怕心里隐隐知道,这个人是谁。

在经历过,无痛无疾的感觉后,再次恢复所有的痛苦触觉,是一种雪上加霜的酷刑。

夕霜口鼻中都呛进了川水,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勉强维持着心口的那一口气,可以坚持到破开水面,回到外面再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个过程再一次被拉长,等到夕霜发现自己手脚并用在奋力挣扎,并且推开那个救她的人时,新鲜的空气如约而至。

她呛着水眼泪鼻涕,还有血腥味,一起从五官各个位置冲了出来。

她胡乱地用手抹去脸上覆盖着的一层川水,勉强睁开眼,看到韩遂就站在川水之上。

她没有看错,韩遂的鞋底离川水只有一寸的距离,凌空而站,衣摆无风自动。

她努力地仰着头,对已经非常熟悉的人,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韩遂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为什么会在天秀镇停留,为什么无怨无悔地帮助自己?几次三番要不是韩遂及时出手相救,夕霜早就死了。

他原来以为,这是因为爱,可所有的爱,所有天底下的爱都不是毫无缘由的,韩遂爱着的人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夕霜经历了这么多,没有流过眼泪。

这一刻,眼角酸涩,她眨了眨眼,泪珠从眼角顺着脸颊滚落,掉进了镜川之中。

同样韩遂也在低头看着她,目光怜惜中带着无奈:他们两个走了,肃鸢把苏盏茶带走了,就好像我们被抛弃了,依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抛弃在这里。

甘武月呢,武月去了哪里?夕霜一旦确定自己还好好活着,就开始担心其他人,自从苏盏茶开始说要催动阵法之后,她就没有见到甘武月。

这个人总不能平白无辜的消失了,是生是死,也要有个交代。

甘武月在哪里?就在你身后,可是应该也快不行了。

韩遂微微扬起下巴,夕霜飞快地转过身,看到甘武月斜躺在岸上,双目紧闭,好像是睡着了。

可绝对不是睡着那么简单。

夕霜想到那些有来无回的兽类,大致明白应该是怎么回事,她的镜魄被镜川抽离了,是不是这样?虽然还没有完全抽离,也差不多了。

要是再隔一段时间内没有办法改变镜川的现状,我们都会死,都会和她一样。

你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镜魄的锐减,是因为你本身的镜魄要比甘武月强大一些。

韩遂说的都是实话,这个时候没有任何要隐瞒的必要了。

夕霜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冲着他一笑道:那这样说来你的镜魄更加强大,你会死在我的后面,我要是不在了,好歹有人替我收尸,把我埋在镜川边。

就像我们初次相见时,要不是你,我在镜泊湖边已经遭遇不幸,这后来的所有时间都是我白捡来的,这笔买卖一点也不亏。

韩遂飞速地滑行到她的面前,弯身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从镜川之中拔了出来,然后重重地甩到了岸上。

夕霜在岸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她恨恨地瞪了韩遂一眼:我在底下都没那么痛,你下手为什么这么重!你知道我为什么下手这么重,让你再胡说八道!韩遂的眼神黑幽幽的,根本看不到底,他同样回到岸上,快步走到夕霜面前,把人搀扶起来,又让她原地转了个圈,确认没有受伤,才微微放心,苏盏茶说什么都不肯跟肃鸢走,两个人大打出手,终究还是肃鸢的功力高了些。

也不能这样说,失去灵力,男人的力气,天生要比女人大。

苏盏茶体态娇柔,看着也不像是肃鸢的对手,你就没有过去帮帮忙,只是袖手旁观吗?夕霜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当时你陷入了川水之中,我要先来救你。

肃鸢虽然要强行带走苏盏茶,我知道并非要取她性命。

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旁人反而不方便插手。

救人和劝架,我肯定选救人。

韩遂的手掌在夕霜的脑袋上揉了又揉,知道吗,还好我没有多加考虑,就来救你。

要是迟了一步,可能就救不上来了,又会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

夕霜眨了眨眼,突然扑到韩遂怀里,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随即又把耳朵贴在他的左边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这是她熟悉的声音: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就算我的镜魄不够强大,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也不会死在你前面,真要死在一起,也要在一起。

韩遂的手臂紧紧地裹住了夕霜,虽然知道前景险恶,每一步都可能在生死之间游走,可听到夕霜这样真心实意的话怎么能不感动?手掌在夕霜头发上摩挲: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死,我们要好好的。

夕霜连连点头道:我们要好好的,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至于会发生什么,我已经不害怕了。

韩遂屈起手指在她脑门弹了一下:不害怕,所以也没有求生欲望了吗?刚才我在川水中救你的时候,你毫无挣扎。

要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静静地沉到川底,和其他修炼者一样,陷入沉睡,变成养分。

我告诉你,这不是你的做派,不是夕霜的做派,夕霜面对险境也不会皱眉的。

我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好,遇到困难我也有想退缩。

否则刚才苏盏茶说,把寻找镜川之心的任务交给我时,我就不会犹豫了。

没准交了给我,也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

你说他们俩人大打出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阵法没有催动之前,苏盏茶只是稍微有些不妥,你看到肃鸢紧张成什么样。

眉梢眼底的担心,绝对骗不了人,夕霜看得可清楚了,绝对不会看错的。

我想过一种可能。

韩遂把她的身体微微转过去些,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远离镜川些,继续往高处走,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又说得过去。

我认为苏盏茶的身体里,有两个镜魄。

肃鸢紧张的是其中一个,与其大打出手的,又是另外一个。

你记得吗?苏盏茶为什么找到我们,是因为她没有办法独自前来镜川,她要避让开肃鸢。

可后来呢,在这里见到了肃鸢,她明显是很高兴的,前后矛盾差距太大,除了这个可能,我暂时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苏盏茶跟甘望梅一样体内有两块本命镜,以前祭出让我们所见的始终只有皎月宝鉴镜,并没有见到其他的。

夕霜顺着韩遂的猜想,认真地想了想,可她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莫说是肃鸢了,就算对待我的时候,也是判若两人。

她协助我炼制日月花枝镜的时候,和刚才打造阵法的时候,都对我很和善。

哪怕是说要把任务交给我的时候,也很好。

可中间有几次,我明显感觉到,她不喜欢我。

夕霜为难地挠了挠头发,可你这个说法,太匪夷所思了。

我也知道,不太容易接受这样的设想。

而且她和甘望梅不一样,甘望梅身体里有两块本命镜不假,但其能够完全操控,无论是梅镜还是竹镜,只听她一个人的命令。

我也没有见过两块本命镜有失控闪失的时候。

可是苏盏茶有些不能控制好,两个镜魄之间的平衡。

两个镜魄都在抢夺她的身体,抢夺主动权。

一个要逃离肃鸢,一个要找到肃鸢,就是这么简单。

韩遂越说越肯定,这个秘密肃鸢应该也知道,刚才苏盏茶表现出来的就是镜魄要转换了,肃鸢知道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才会紧张到那个地步。

随后,两人就争吵起来,吵得非常激烈,我跃入川中,听到苏盏茶直接动手了。

要说这是一个人,还当真是难以解释。

那我可说不好,她藏匿着这个秘密那么妥当,连你也看不出破绽。

我前头听你问她,几时会把真实身份告诉你,她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可那个多出来的镜魄是怎么来到她身体里的。

夕霜猛地站住脚,瞪圆了眼睛看韩遂。

苏盏茶曾经假死过五百年,这五百年年内,音讯全无,她去了哪里?为什么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然后说出现就出现了,还是出现在了离驭圃附近,甘家附近,让甘望梅恰到好处地捡了回去。

她身体里多出来的那个镜魄,是甘家人。

韩遂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甘家人中和肃鸢有如此渊源的,这样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他再看向夕霜,她神情紧张,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韩遂连忙用双手按住了她的脸颊,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拇指指腹擦拭一下她微微湿润的眼角。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同为镜师你不要担心,如果真的和你我所想一样,那多出来的一个镜魄是你娘亲的。

你娘亲占据在苏盏茶体内,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那是你娘啊,是你心心念念一直不愿意忘记的人,如果是换了这样的方式重生,未尝不是好事。

韩遂不停安慰着夕霜,担心她因此而崩溃,你看,我们只是在假设,也没有肯定。

我娘死了,在我面前死的,我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夕霜头皮发麻,眼睁睁看着死掉的人,突然又活过来,而且面对她的时候,没有透露过半句口风,宛如陌生人。

那个镜魄真的是娘的话,她这算是被爹娘同时抛弃了吗?肃鸢不承认他,连娘亲也不承认她,夕霜觉得自己活着有些可悲:他们为什么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我们的猜测,如果是真的,他们瞒你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项行动太过于危险。

但凡知道得稍微多一些,就会有生命之忧,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为了一时的冲动,丢了小命。

韩遂把前后所有的猜想连贯起来,全部变得合情合理,包括肃鸢对苏盏茶的态度,他对待的根本不是苏盏茶,而是占据在其体内的甘望竹,你说看着你娘死的,死的是驱壳并非是镜魄,要是有人尝试收了她的镜魄,放在其他地方养着,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样说来只有找到肃鸢和苏盏茶,方能一问究竟。

夕霜揉了揉眼睛,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镜川的水又长高了。

它吞食了这么多不同的魂魄,对它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也会让它更加杂乱暴躁。

刚才我跳进川中,感受到镜川的不安,暴怒,还有恐惧。

韩遂没往下说,他甚至在川水中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不知到底是谁的又或者是那些献祭品,临死前的怨念堆积在了一起。

如此波澜壮阔的川水中没有任何的活物,没有鱼虾,没有水草,仿佛是一个又一个连绵不断的镜面,相系而成。

在镜中,韩遂甚至是看到了自己。

这些,韩遂没有和夕霜说得太详细,他想保护夕霜,不想让她心存太多的担心。

可是夕霜那么敏感,一下子看出镜川又壮大,找不到镜川之心,只会继续扩张范围,直到找见为止。

我还有一个问题,修灵者偷走镜川之心的目的何在?能够增长修为,能够天下无敌!夕霜自己先否定了,要是有这样的能耐,不可能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高手,甘望梅也从未曾提过。

总不会有人千辛万苦修炼成绝世高手,然后藏匿起来,任凭谁也找不到的。

不,没有这样的人。

镜川之心绝对不会消亡,恐怕修灵界也没有一个大拿能有这样的灵力彻底销毁它。

它应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藏了起来,镜川在找它,苏盏茶也在找它。

所以苏盏茶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说明她已经找了太久,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那个人是你娘,那么这种移交就更有说服力,她比任何人都信任你。

韩遂继续安抚着夕霜,记得她助你炼化日月花枝镜,你当真以为苏盏茶会有这样的好心好意,不惜消耗自己的灵力,为一个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丫头炼制本命镜?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只是因为危险,才把我蒙在鼓里。

夕霜刚才心口一阵绞痛,父母双方都对她隐瞒了天大的真相。

如今他们两个人算是重逢,那她呢,她又该何去何从?你猜猜,肃鸢是几时把我娘的镜魄,塞进苏盏茶的身体里?两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同为镜师,当然你也是镜师。

修灵界早就有这样的传闻,镜势体内的镜魄和其他修炼者完全不同。

所以镜师极其罕见少有,离驭圃这么大,甘家弟子这么多,能够成为镜师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且没一个成气候的。

最多是做些最基本的疗伤,炼制修补本命镜,更不用提了。

夕霜,你知道吗?你是非常非常特殊的那一个。

韩遂没有提夕霜回到离驭圃甘家后,修为暴涨,根本不是普通修灵者可以比拟的速度。

镜师的能力不同,比谁都更容易吸收两个镜魄在体内,虽然有时候控制不住,大部分时间看上去还是毫无异常的。

夕霜已经相信了韩遂的说法,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多出来的那个魂魄是她的娘亲。

那么肃鸢所有的一举一动全部说得过去,想当年肃鸢不是无缘无故地失踪,背负着始乱终弃的罪名。

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折身回来把娘亲的镜魄给救回来。

这也就是甘家弟子谱上,甘望竹的名字始终还留着一点淡淡光芒的原因所在!夕霜明白,有些问题即便是她自己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

只有等待当事人出现,方能问个一清二楚。

可她放眼望去,哪里还有肃鸢和苏盏茶的影子?莫不是苏盏茶在挣脱之时,两人大打出手,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夕霜相信,肃鸢最后会把苏盏茶带到镜川边,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无论镜川是否拥有镜川之心,一入川中,对修灵者算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磨练。

上岸后,夕霜依然无法动用灵力,然而身体的本能告诉她,体内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

说我娘和我爹,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爹没声没息的,就消失了。

扔下我们娘俩,后来我娘又早逝,哪怕她现在附着在苏盏茶的身体里重生过来,她就能原谅我爹了吗?夕霜不明白这些,我爹曾经辜负了她这么多,她就不计较了吗!男女之情还真说不好,肃鸢当时为什么离开,甘望梅不知道,你娘没准是知道的。

韩遂看着镜川的水位步步逼近,不得已又向后退了几步,夕霜连忙跟在后头,你要记得暂时不要揭破他们俩的真实身份,哪怕他们等会回来,你装成若无其事,这样我们才能挖掘出当年事的真相。

千万不能让他们产生警惕性,感觉你一旦加入就会有更大的危险,到时候,他们俩人谁也不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韩遂。

夕霜忽然扬高声音喊了一句,你说,我们真的能把镜川恢复原样吗,真的可以吗?当然可以,只要找到镜川之心。

苏盏茶手里有线索,你娘手里也有线索,两个不同的镜魄手中是不同的线索,肃鸢一定很为难,到底该跟进哪一个的?这才出现了镜川吞灭寂望平原时,肃鸢和苏盏茶是分头行动的。

两人相约好了,碰头的地方正是在镜川这边,可惜等肃鸢来了,苏盏茶恢复成原貌,并且被肃鸢给带走了。

我们只能等。

夕霜听韩遂说完,不管不顾地从韩遂掌心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沿着镜川最边的曲线开始向前走。

从韩遂所站的角度来看,川水分明已经盖过了夕霜的脚背。

要是她脚下一滑,多半就会落入川底,韩遂正想招手让夕霜回来,发现那些川水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源头,纷纷向着夕霜脚下涌现过来。

他暗道不妙,一把拖住夕霜的胳膊,飞奔着向高处而去,川水果然一下子暴涨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把刚才夕霜所占的那个位置吞噬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夕霜眼睁睁看着,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就会变成川底的冤魂,可是明明有东西在吸引着她,吸引着她离镜川近些再近些。

这比先前,她彻底落入川中更加叫人害怕。

继续跑,不要停!留在这里,就是找死!肃鸢不知从哪里出来,对着两人暴喝道,这才多高的位置,很快就会涨过了,必须向着那边去!夕霜顺着肃鸢的手指一看,那正是还确山的季节,还确山并没有被镜川吞没吗?我们暂时还不能走,要带着武月,夕霜心想水位涨高,武月虽然躺着没有声息,可她毕竟还活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淹死。

韩遂走过去将甘武月像麻袋一样,甩在肩膀上扛着走。

夕霜朗声问道:肃鸢,你让我们去哪里,去还确山了,那里安全吗?还确山目前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我上次去了一次,觉得里面的林木花草完全像变了一个样,打理得井井有条。

再加上这附近,还有哪里比还确山的灵气更充沛!镜川爆发后我们体内的本命镜为什么调动不出来,你为什么不能使用灵力,因为完全身周的灵气被镜川给彻底吸收了。

肃鸢扫了人事不省的甘武月一眼,就像她这样,明明没有受伤,早晚也会被吸干。

只要到了还确山,那里充沛的灵气会飞快地注入我们体内,让我们有换气的机会。

到时候,就可以调动灵力了,你想想要是你的日月花枝镜还有你的仙人过海镜还在,你们会坐以待毙吗?肃鸢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夕霜心里早就对这人带了成见,尽管他态度诚恳,也没有抹去以前留下的坏印象。

我知道了,去还确山,先把这里放一放。

至于水位会长高到什么程度,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

夕霜看着韩遂,又要去还确山了,金瑶的兄长代替了原先的山兽,留在了还确山,不知这次相见,可能让兄妹重逢。

夕霜低头苦笑了一下,连还确山目前是个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这事想得过于乐观了。

而且肃鸢是回来了,苏盏茶又去了哪里?莫非是因为本尊不听从他的调遣,所以选择了一种更为极端的手法?肃鸢显然是看穿了夕霜心中所想:你在找苏盏茶吗?------------第三百二十五章 怒气冲冲夕霜明知故问道:苏前辈没有和你在一起吗?你们两个不是焦不离秤不离砣的吗?这一句冷嘲热讽,让对方的脸上顿时挂不住,肃鸢甩了甩衣袖,冷哼道:好心没好报,我真不应该过来提醒你们这一句。

川水一直涨一直涨,我们只能和它赛跑。

夕霜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没有灵力,不过和凡人一般,靠两条腿,能走多远?别看还确山近在眼前的样子,夕霜早就过衡量两者之间的距离,怕是她和韩遂两个人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走不到。

难道要扔下这里的所有,走那么远的路前往还确山,夕霜心理衡量,发现这绝对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要是三天之内镜川暴涨,岂非他们没有走到还确山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

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还不好说,眼前镜川在不停地再扩展中,才是千真万确的。

肃鸢看着夕霜的眼神,知道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建议,不满地皱起眉头说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去了那里可以保全性命,无论镜川是否会彻底将寂望平原吞没,将整个修炼界吞没,还确山自有一方水土,哪怕是变成一座孤岛,也能自给自足。

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夕霜皱了皱鼻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你,我不去是衡量得失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到了还确山能够保全性命,你为什么不去,你就不想活下去吗?肃鸢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和夕霜理论,这丫头简直一张嘴,伶牙俐齿能气死人,有些话还不能当面和她解释清楚。

肃鸢难得感觉到憋屈,还是在自己亲生闺女的手里,他转向韩遂生硬地说道:她不听话,不懂事,你总应该知道我说的没错了吧。

你带着她快去还确山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已经是一滩死局。

如果这里是一滩死局,那么除了孤岛还确山,其他的都会死。

你觉得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在还确山会过得开心吗?韩遂双手往胸前一抱姿态更随意放松,就是那种把生死早就看穿的态度,我活了七百多年了,七百多年看遍了山山水水。

要是这场浩劫躲不过去,那也是天数,没道理,苟延残喘的,闷闷不乐的,永远地活着。

肃鸢眼看着气到头顶要冒青烟,这一个两个不听劝的,就不适合他来说这个说客,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夕霜就死了,死在镜川里。

镜川收了这么多魂魄,多夕霜一个吗?绝对不会。

可他想夕霜活着,好好地活下去,所以他背过身去,用力地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这才转过来道:如果还确山有一线生机,你们过去的话,是可以助力的。

我暂时无法脱身,否则应该我亲自过去一次。

韩遂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在肃鸢语重心长的面前,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刚才说,你脱不开身,所以无法离开。

对,我留在这里控制一下镜川的扩张速度,总要有人留下来的,也总要有人提供时间,给其他同伴。

你们可能是担心三天走不到还确山,到时候镜川一旦覆灭,这中间的辛苦全成了白费。

我可以答应你们倾尽全力也会支撑过三天让你们平安到达还确山,这样总行了吧。

肃鸢一退再退,显得有些委曲求全。

肃鸢要是维持一贯的冷淡态度,夕霜反而觉得会更自然一些。

这一心要把他们两个往还确山送,总觉得有些问题。

她三番两次的怀疑态度,让肃鸢明显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冲着他们摆了摆手道:话已至此,能说的都说了。

你们去也好,不去也好,都是命数。

正如镜川本该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可它一定要提前,仅凭修灵者之力,根本无法阻拦。

它在寻找镜川之星,我见到了,见到有人偷走了它,并且吞入腹中,这个人是谁?夕霜明显有些咄咄逼人,你知道的,你知道是这个人是谁!肃鸢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夕霜,看了她良久,忽然低头笑道:你在怀疑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怀疑我,你见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那你在怀疑什么,怀疑苏盏茶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吗,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夕霜不仅仅是声音发抖,双手紧紧握住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当然知道,苏盏茶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是我娘,是我以为早早去世的娘亲。

你们都瞒着我,这些年来,我过得什么生活,你们有考虑过吗?肃鸢沉默了,也等于是默认了夕霜的话,安静听着夕霜的控诉,看着她的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淌,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和你娘亲长得真像,太像了。

不用虚情假意这来这一套,你和她一直在一起,只是瞒着我。

我以为我的爹娘两个人,一个失踪一个死。

结果呢,你们两个却始终在一起,你看着我的脸有什么用?她也在,她就在这里。

夕霜不耐烦地伸出右手向前挥了挥,要把肃鸢的视线打开。

谁告诉你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肃鸢非但没有转移开视线,反而看得她更紧,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过,多久没有真正地见过。

她是寄宿在苏盏茶的身体里不错,可你知道她有多痛苦,这样的生存方式,每一刻都是煎熬。

肃鸢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的位置微微突起,显然是用尽了力气,你就这样看待你娘,你恨我没关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我以为我娘死了这么多年,被甘望梅害死,留下我一个人在天秀镇,无依无靠,还有成天提心吊胆的,提防着有人来追杀我。

虽然后来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误会,可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把这个误会解开?为什么让我十多年,就这样错以为了。

夕霜刚要迈前一步,韩遂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原位。

她肩膀抽动得非常厉害,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嚎啕大哭。

有些事情,一旦回头,看来只觉得黑暗中,不知哪一天才能看见光。

虽然已经熬过来了,依旧不堪回想,你们完全可以告诉我……够了!肃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完全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们要去做什么?你应该做什么?那时候你才多大,告诉你能听明白吗?告诉你,你娘为了这件任务,不惜忍受永远永远的煎熬,你还会让她去吗?肃鸢的笑容越来越苦涩,仿佛是对甘望竹这些年来的经历感同身受,她不会说的,她不会告诉你的,她宁愿在你面前假死,让你以为她安心离去,再也没有其他的不安。

这就是当时,她能够给你的,最好好的一个假象。

她人在哪里,我要见她,见我娘亲。

夕霜几度哽咽,差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在镜川川底,她在那里。

肃鸢上前抓住了夕霜的胳膊,把她往镜川的方向拉扯。

韩遂哪里容得他冲着夕霜发脾气,硬是不放手,两个男人之间的角力赛。

夕霜卡在中间,手臂疼肩膀疼不可进退,这两人还实力相当,难分胜负了。

你拖着她做什么,她不是要看她娘亲吗,我带她去看,你又插手做什么!肃鸢重重地一甩手,把夕霜的手臂甩开,我说了让你们去做的正事,你们不听,就在这里胡搅蛮缠浪费时间,怎么会有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说谁不讲道理,你不把缘由告诉她,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总要有个发泄点吧。

她不过是嘴上说说都不行了吗。

你们要做大事,很好,能做大事的必然不是凡人,可就连生命中最珍贵的也可以抛弃吗?如果我见到了甘望竹,也想问她一句,值得吗!韩遂显然不愿意放开夕霜,肃鸢固然对夕霜没有恶意,也不会害她,可韩遂多少要放个心眼,以备不测。

你们一个比一个会说,我没有时间和你们纠缠。

还确山是块宝地,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只要是还能行走的,往那儿走,能留下小命。

肃鸢冲着韩遂扬了扬下巴,目光藐视,我倒是忘了,韩前辈七百多岁的高龄,不能算是小命。

你对夕霜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对我们心生怨恨,这是一个前辈高手应该做的事情?你别说他坏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娘亲的关系,你为什么针对他!夕霜上前突然重重地推了肃鸢一把,肃鸢显然没想到他她动手,向后退了半步,很快站稳了脚。

夕霜还在怒气冲冲的,他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我愿意听愿意跟着去做的,他至少比你们要强些,不会让我始终蒙在鼓里。

我是个傻子,以前就是个小傻子,现在是个大傻子,你说我娘在镜川川底,做什么?和甘家一起陪葬吗?那她这些年所谓的煎熬又是为了什么?于情于理一点也说不通!她只是跃入镜川川底去看一看情况,你想到哪去了?我说了她是去找死吗?肃鸢下了狠劲,重新抓住了夕霜的手臂。

韩遂生怕夕霜当真受伤,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夕霜被拖拉着,一路踉踉跄跄一直到了镜川的面前。

她一低头,镜川川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里面躺着的所有修炼者的面容,就在不远处一道水线划出一个弧形,有人在里面游水。

肃鸢指着那个方向道:见到了吗,见到苏盏茶了吗?或者你说,见到你娘亲了吗?------------第三百二十六章 都是命数你刚才拖着苏盏茶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成了本尊,两个镜魄同时在体内,到底是怎么做到无缝对换的。

夕霜几次觉得不对劲,是因为苏盏茶的语气完全发生了变化,当时没想到这么多,更不会联想到她体内有两块本命镜,也有两个不同的镜魄,一旦想明白了,什么都迎刃而解了。

夕霜对着那道弧形眯了眯眼,很快苏盏茶的身形显露出来,穿了薄薄的纱衣,在川水中,游弋翻身,看起来异常美貌。

轻纱裹在她双腿上,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游水的速度,她似乎在一一查看着川底那些修炼者的真实身份。

可夕霜想要冲着大喊一句,底下人太多能救几个是几个,与其这样,挨着个查看,浪费掉大把的时间,最终成为一具具的死尸时,就要后悔莫及了。

她在查看什么,在川底这么多修灵者中寻找重要的线索,夕霜只知道镜川在寻找遗失的镜川之心。

如果这些修灵者中有一个是吞噬者,那么镜川就已经找到了所缺失的那一部分,应该能够慢慢地恢复原貌。

既然没有动静,只能说明。

找的方向是错误的。

她不相信这样简单的道理,肃鸢和娘亲会不明白。

所以,这一连串的举动,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正在此时,川底的甘望竹像是找到了什么,她把其中一个修灵者从一堆人中拖了出来,然后费力地向着水面游上来。

肃鸢扔下夕霜,赶紧过去帮忙,只听到刺啦一下,是甘望竹茶带着那个人一起上了岸。

夕霜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看不明白。

韩遂重新站到了她的身后,沉声道:被镜川吸收进去的修灵者,我以为是不可能被拽出来,送上岸的,没想到她能做到。

夕霜小声地反问道:那你能做到吗?你能救人吗?似乎只有她能做到,刚才你掉落川水中,即便不是被镜川主动吸收的魂魄,我要打捞你上来也非常地吃力。

川底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波动,而我们又失去了本来的灵力。

可想而知这些沉在川底的修灵者,要搬动会有多困难。

可你看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体型比她大一圈的修炼者送上岸。

我可以说即便是苏盏茶也做不到。

要是在这些天,让她源源不断地从川底把人搬上来,到最后是不是可以救回他们?夕霜尝试着问了韩遂,这看起来似乎很简单的道理,被韩遂摇摇头直接给否认了。

肯定不行,第一,她的体力没这么好,能救的毕竟是少数。

第二,镜川得不到控制,迟早会吞没所有,救不救上来有什么区别,只是白白的浪费了她的力气,消耗了她的灵力。

你要知道镜川附近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完全都被它吸收干净了,消耗一分少一分,消耗一分少一分,她刚才救了这个人上来,至少花销了体内剩余的大部分灵力,剩下的实在有限,可能连你也打不过了。

韩遂分析地头头是道,可她救出那个人,必定是有道理,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不让镜川吸收走身体内所有灵力的,快过去看看。

夕霜一听这话,冲在了前头,果然和她刚才被韩遂救上了岸的情况不同,那个修灵者的身体外面已经形成了薄薄的一层薄膜。

在甘望竹的认可下,夕霜伸出手指点了点,仿佛被什么软嘟嘟的东西给包裹住了,等她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差点惊呼出来:谢安在,怎么会是谢安在!那谢怀宇又在哪里?镜川到底能不能控制住它?能不能控制谢怀宇对于镜川来说,有差别吗?甘望竹弄干了身上的衣裙,走到肃鸢身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她了,毫无隐瞒的,而且她问题又特别多,什么都想问?肃鸢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你虽然不在,还真的就像亲眼所见了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以前就是这个脾气长这么大,恐怕也没有改变。

甘望竹转过身来看着夕霜,双臂微微向外展开,要抱住她的姿态,小霜,我没有死,可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你不要生气,我们一家三口还能有多久团聚的机会?你看看,镜川之水,它快要按捺不住了。

随着苏盏茶的话语声,镜川重新开启了一轮浪花风暴,就像刚才她要吞没夕霜一样,浪花溅起足有一人多高,只要被直接拍打在身上,绝对没有回来的机会。

我救起一个人,你们都认识的,谢家的谢安在,他也是个关键所在。

我查找了很多线索,但凡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我就把它记录下来。

谢安在的本命镜,是谢家两口子,在最鼎盛的时候花了重金为他请来的。

本来他命中注定不可能会拥有仙人过海镜这样的稀罕之物,可他被改命之后,似乎仙人过海镜默认了他的存在,自行找上门,一直用到现在。

灵物不能够轻易的易主,更何况让一面本来不属于谢安在的本命镜认同,其中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甘望竹解释了救人的原因。

我亲眼所见谢安在的本命镜变成了两块完全不同的性质,他应该是使用仙人过海镜更加得心应手些,至于那另一半留着也可以当成半个镜师了。

谢安在有认真的研究过这些,他一直很努力。

甘望竹走到谢安在面前,宽大的衣袖垂下来,在谢安在的脸上轻轻拂动。

很快谢安在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猛地一通咳嗽,把身体外面那一层软软的包裹物品磕开了一个大口子。

既然无毒无味,祛除应该很方便,何必留在这里,夕霜边想边帮着他扒开了外头的保护层,谢安在的面容更加清晰。

夕霜转头问道:是不是能够恢复原样,把他救回来,看不出一点的破绽。

谢安在终于挣脱开这个一直束缚着他,让他几乎快要没有没法呼吸的东西,虽然是夕霜亲手解决了它,可总有一些让人说不出滋味的味道。

你还好吗?夕霜微微笑着看谢安在从头到脚全部都是湿漉漉的,你被她抓了好几天,我们在川底找你,总算是把你给找到了。

你们是说中间已经隔了好几天,我好像才闭了眼,这会儿睁开,就耗费了三天的时间。

谢安在伸出手指掰了两下,我明明记得是和你在一起的,还有谢怀宇。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镜川,你们说的是那条每隔九百九十九年会现身一次的镜川吗,我沉在了川底,没有死?夕霜在想着韩遂的话,娘亲蛰伏在苏盏茶的身体中,如今更是反客为主,压制住了苏盏茶的本性。

她能够在镜川爆发的时候,留下身体中的灵气,极其难得。

这个人是她的娘亲不错,可全身上下都是未解开的秘密,让人实在看不透。

幸而,在娘亲身上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危险气息,她的接近只会让夕霜心安。

甘望竹重新回到了夕霜的面前,她比夕霜还高了半个头,所以看着人的时候微微垂下眼:肃鸢告诉了你多少,你有什么不解的可以问我,至少以后,不会走重复的路。

我们一直在争吵,为了你的早早离世。

我认为他不负责任,可他一派难言之意。

夕霜跟着又叹了一口气,仿佛叹气是会被传染的,你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孩子,孩子虽然长大了,可你们理直气壮地依然不想对她有所解释。

这就是肃鸢告诉你的吗?还是你自己理解的,甘望竹伸出手来亲昵地揉了揉夕霜的头顶,夕霜反而不习惯,娘亲顶着苏盏茶的面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双眼警惕地看向眼前人,你真是娘亲吗,真的吗?我是你娘亲,我虽然在这个身体里好多年,恢复自己的意识,时间并不多。

你不要责怪肃鸢不认你,又或者我们做的事情,没有同你商量过。

夕霜,那时候你还太小,太小,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一切。

要是你知道了,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在天秀镇日子过得好好。

你是个好孩子,无论多少亏欠多少秘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其中的真相,到时候你再加以责怪,我们会全盘接收的。

相同的解释,从肃鸢嘴里到了甘旺竹的嘴里,完全改变了味道。

夕霜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肃鸢刚才跟她说了一句话,真像,你和你娘亲太像了。

看着苏盏茶的脸,她实在联想不到体内还藏着娘亲的镜魄,明明有太多的思念想要倾诉,对着苏盏茶的脸,其实没有办法开这个口,没有办法对着苏盏茶说服自己。

这人不是娘亲,这人另外顶了个壳子,不是她所想要的重逢。

是不是觉得别扭?这个苏盏茶,对你来说并不陌生,可一旦换了身份,你就无法接受了。

可当时我能够接受的也只有这个身躯,她能够包容我,能够让我蛰伏。

重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甘望竹没有勉强夕霜一下子接受她存在的意义,现实她知道换了是任何一个人也很难接受,特别是像夕霜这样,心思敏感的孩子,我虽然刚才在川底,可你们说的大部分话我都听见了。

肃鸢的话没有错,她只是脾气有些不同,你们去还确山,那里可以算是最后一方乐土。

避开这个浩劫然后再回来,回到寂望平原,我相信镜川洇灭之后,原地会生长出全新的变化。

那时候,你们两个人,责任就很重要。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我们不会去还确山的,要我说多少次,我们不会苟活。

夕霜身体向前倾,一双眼就这样看着苏盏茶,才想看出一点点娘亲曾经的影子。

从相貌到声音,她找不到记忆中的样子,这让她又失望又难过,夕霜猛地被转过身去,将孤零零的背景留给了甘望竹。

傻孩子,不去就不去,留下来,也是一样的。

甘望竹始终那么温柔。

没有重复强调。

该说的话,她只说一次。

肃鸢没有说错,去留问题都是命,怪不得别人。

那你告诉我,你几时才能从这个壳子里出来,几时才能够变回你自己的样子。

夕霜听到咯咯声,她仔细想了一想,原来是她牙齿打架发出的声响。

天气并没有转凉,眼前有没有危险,这种本能从何而来。

夕霜突然想到,谢怀宇始终要把谢娜在留在身边,就是看中他年轻的驱壳,契合度又极高,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鸠占鹊巢,恢复最年轻的自己。

幸好谢安在及时逃出来,否则,驱壳中早就变成了谢怀宇,再要补救,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明知道娘亲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荒诞的事,但刚才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夕霜全身不适。

甘望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小霜,你刚才想到了非常不好的东西,那是什么?苏盏茶还活着吗?如果在和我说话的一直是你,她还活着吗?夕霜冷静地问出这个问题,你说她是最适合容纳你的驱壳,也就是说,那时候你不仅仅是假死,你是真的不在了。

对,我不在了,我抛弃了自己的身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死了,我需要像苏盏茶这样的驱壳来接纳我。

进去的时候,苏盏茶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只是,她的镜魄始终没有散开,留在身体里。

镜川仿佛是已经忘了这个人,加上她的驱壳被保存得太好,所以当我的镜魄融入时,唤醒了她体内剩余的镜魄,她又活了过来。

只是中间,漫长的一段记忆都不复存在。

她以为自己是沉睡了,而我是在她沉睡途中的一个不速之客。

甘望竹对夕霜没有丝毫的隐瞒,她要问什么就回答什么,这件事没有对错,结局才是最想要得到的。

那结局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你说,你告诉我!夕霜边摇头边向后退,嗓音拔高道,是谁保存了苏盏茶的身躯?是他吗!夕霜的食指直接指向了,站在那里始终沉默着的肃鸢,是他对不对,他早就知道你命中有这一劫,替你准备好了如此完美的容器,否则,真的是巧合吗!韩遂适时打断了夕霜的话:苏盏茶当年是被人害死,至今没有找到凶手,看到她复活以后,我以为她是假死,所以没有追究。

既然你们说她当时已经死了,那么凶手还在,杀死他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肃鸢摇了摇头道:我们不知道,杀死他的人,眼下恐怕已经不在了。

苏盏茶自己也不知道吗?她清醒过来以后,没有告诉你们是谁杀了她,也没有去找那个凶手报仇。

哪怕凶手是不在了,总要有个说法,能杀死她的人,是那么轻易就会不在的吗?夕霜总觉得这个解释中破绽百出,可她从甘望竹的脸上是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苏盏茶本人,反而藏不住心事,变成了甘望竹以后,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像是被盖上了一个面具,叫人琢磨不透。

我要是告诉你,她苏醒以后,压根没有提过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信不信?甘望竹一眼看穿了夕霜的心事,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骨肉。

从小到大,尽管没能始终陪伴在她身边,可母女连心,总是不同的,你心中的疑问太多,我没有办法一一回答你,我只想告诉你有得必有失,为了修灵界大部分修灵者的性命,必须舍弃一小部分,否则,你会后悔的。

你要是这样做才会后悔的。

夕霜并不认同甘望竹的想法,什么叫必须舍弃一小部分修灵者中,大部分人的性命重要,小部分的不重要。

但是对那小部分人来说,他们就不重要了吗?他们的家人,同门就不重要了吗?你这孩子在天秀镇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离经叛道的,而且还这么固执。

甘望竹伸过手来,替夕霜拨开耳边的碎发,我们做好的计划,不能改变了。

当年肃鸢告诉我,镜川会发生什么状况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每一步走下去都异常残忍,冷血,可就算咬碎了牙,也必须要往前走,不能回头了。

夕霜一脸倔强,看着眼前的甘望竹。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双亲为了镜川舍弃了什么。

她低头笑道:做大事的人,什么都是应该。

但凡听见一句否认就是离经叛道,什么是离经叛道,谁又才是真正的固执。

小霜,你心里头记恨我们吗?甘望竹似乎有些不解夕霜的纠结,要是不能相见,你同样会在我们改变镜川后,好生生地活着。

我们要救的是大部分人,我们要救的也是你,我们唯一的孩子。

夕霜的嘴唇动了动,刚想再说些什么,另一边肃鸢喊道:他又晕过去了,赶紧来帮忙!一转头,谢安在栽倒在地,脸色比刚从川水中打捞起来时,更加糟糕。

甘望竹连忙查探他的情况:刚才明明已经醒转,他还同你说话了对不对,神智是清楚的。

对,没错,刚才他知道是我,我们还说了两句话。

他是脱力还是在镜川川底受到了其他的伤害没,有及时发现才会变成这样吗?夕霜担心地看着谢安在的样子,有句话她不敢说,这人的脸色真不像是还活着。

你过来,让你娘先替他检查,或许还有救。

韩遂的话让夕霜心里一惊,可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韩遂的手指,希望还能有救,费心费力把它人打捞上来,谁也不想看着他死。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代表那些修灵者即便救上来,也很难恢复原样。

夕霜心里冒出一个词儿,回光返照,刚才谢安在的表现会不会就是回光返照?甘望竹的神情有些焦急,镜师都是治疗好手,可她这会儿踢被灵力所剩无几,要想把谢安在救回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内心也在挣扎,是把仅存的灵力用来抢救谢安在,还是在最后关键时刻,才使用出来。

要是因为这一点犹疑,谢安在死在这里,计划完全被打乱,下一步又该怎么走?肃鸢看着她眉头紧皱,正想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平心静气,再考虑一下。

甘望竹的表情突然变了,她侧过头,紧张地看着肩膀上肃鸢的手,随即把视线停留在了肃鸢的脸上。

那双眼睛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夕霜因为站得离她近,从中间看到了各种变化,其中没有信任,没有风雨同舟,只有惊恐、厌恶、还有杀气。

几乎是同时,韩遂单手把夕霜甩开,另一只手横在了肃鸢和甘望竹之间。

他的动作极快,随即眉头动了动。

夕霜刚刚稳住身形,见到韩遂伸出的手心鲜血直流,而甘望竹大喝一声道:小韩,你为什么帮着外人,你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吗!夕霜知道眼前人已经不是娘亲,压制不住的本尊抬头现身。

只有苏盏茶会这样同韩遂说话,是因为刚才甘望竹情绪波动,有所失控,才会让苏盏茶在瞬间占了上风。

苏盏茶夺回身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杀死肃鸢。

未曾料得,韩遂的反应会这么快,及时阻拦了她的杀招。

夕霜看眼韩遂的伤势,如果肃鸢完全没有设防,两人之间离得又近,这一招可以致伤,致重伤。

肃鸢反应过来脸色一沉:你刚才对我用了灵气,你体内还留存了多少灵气,居然这样挥霍,毫无珍惜!苏盏茶惨淡一笑道:我珍惜什么,我珍惜了,把这些留给你们,让你们彻底杀死我了。

你们夺舍失败恼羞成怒,居然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小韩,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始终妄想控制我,把我带走。

我几番逃脱却没有办法彻底摆脱他,你来得正好,你我联手应该可以打赢他,只要他死了,我就算是能彻底解脱了。

韩遂当然不会答应她,夕霜更是觉得,苏盏茶的记忆被切碎成一段一段。

她似乎忘了,韩遂早就不是和她一条战线,更忘了,韩遂不再是言听计从的追随者。

苏盏茶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让夕霜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她轻声叮嘱韩遂,赶紧将伤口包一包。

自己没有办法使用灵力,正如肃鸢所说,看到苏盏茶把体内仅存的灵力就这样白白全浪费了,她有些恨意。

她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谢娜在等着救命,她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希望苏盏茶彻底滚蛋。

可惜身体本来就是苏盏茶的,肃鸢和甘望竹逆天改命,才勉强在同一个身体里,放入了两个不同的镜魄。

小韩,我并非有意伤你,你过来,站到我的身边来。

苏盏茶说完这句,发现韩遂非但没有行动,正低头缓缓包扎手上的伤口。

她有些不解的样子,小韩,这人真是坏的,他要夺舍,他要把另外一个镜魄来代替我。

阿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韩遂处理完伤口,他本身不在意这个,但是夕霜会担心。

他不想见夕霜担心的样子,你的记忆从几时开始断片了,从你死的那一刻吗?------------第三百二十八章 镜川之主小韩,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就死了,我怎么就死了,我好端端在同你说话呢。

只是他妄想把我变成另一个人罢了。

苏盏茶的语声委屈,带着别样的楚楚动人,他要夺舍啊,我怎么能轻易妥协,这可是我的身体。

苏盏茶,别装了,你当真不知自己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夕霜只要一想到韩遂受了伤,哪里还能容忍苏盏茶在这里装疯卖傻,你要听,我就说,五百年前你就死了。

如果你不记得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只是装的,那么哪怕着急去找一找杀害你的凶手,也比在这里破坏了别人辛辛苦苦的计划要强得多!笑话,你们有什么计划,同我何干。

不经过我的同意,拿了我的身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苏盏茶换了一副神态,不再是那副委屈的模样,眼角微微挑起,有股说不出的高傲藐视,好像什么人也不会放在眼里,我但凡能够摆脱这个人,就不会在这里求救了。

换成是你,别人要抢你的身体,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你能好声好气和他商量所谓的计划吗?这个计划我从来没有愿意参加过,无论听起来有多厉害,多伟大,都不是我想要的。

阿茶,苏盏茶,五百年前你就不在了,遭遇了意外过世。

我亲眼看着你香消玉殒,却丝毫没有凶手的线索。

你可知道在你死后的数百年我踏遍镜川地界,所有能够去到的地方,最远甚至到了凡人界,可什么线索也没有。

找不到是谁杀死了当年修为已经如此高深的镜师,好像凶手来无踪去无影,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直到我听肃鸢说,你重新醒转以后,没有提起过凶手,更没有想过报仇。

难道是五百年的沉睡磨练了你的心智,让你忘记了仇恨?绝对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于是我想到了另外一种解释。

韩遂沉声说道,从来没有那个凶手,你虽然死了,但是因为自己而死。

你说我是自杀,自杀会有痕迹。

当年,你听到了,还是看到了?别说我不记得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我看你同样记忆混淆,也不记得了吧。

苏盏茶的左边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夕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看出了什么端倪。

她在挣扎,在强制压制着什么,如果一定要说出答案,一定是压制着甘望竹的现身。

为自己而死,并非一定是自杀。

小霜说,她在半梦半醒中见到了镜川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样冷酷阴森的模样。

因为有人偷走了镜川之心,并且将它吞食到了自己的身体。

可真奇怪,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容貌,甚至曾经怀疑,那个人是她的娘亲。

可是有个更大的问题,时间对不上了,镜川之心怎么可能只丢失了数十年时间,实在差得太多太多了。

韩遂显然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吞食镜川之心的人是你呢,是你苏盏茶呢,你太托大,以为自己可以将其操控得很好。

可惜,一个不留神,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你说我吞食镜川之心,我要那个做什么。

我要是用它来突破境界,还会被这样一个人给控制住!苏盏茶不屑一顾地指了指肃鸢,镜川之心吞到体内的好处是什么?你要是想到,那你告诉我。

好处就是能够让你这幅美丽的皮囊永远美丽下去,容颜不老,青春永在。

不知我说的,可对不对?夕霜,次加入了两人的对话之中,苏盏茶也是七百多年高龄的修灵者,她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韩遂虽然与你年龄相当,他毕竟看着染了一层的沧桑,而你面容宛如少女,身形更是窈窕纤细。

更大的原因是,没有镜川之心的话,你的身体之中怎么可能容纳下两颗不同的镜魄。

现在我知道了,不要说两颗,你的身体里可以容下的镜魄很多很多。

夕霜没有看向苏盏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镜川川面,正如川底躺着的那些修灵者的一样,那么多镜魄最终会成为它的养分:偷取了镜川之心的你,又算什么?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我是镜川之主!苏盏茶知道自己的秘密,纸包不住火,大部分已经被夕霜给说破,她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吞噬了镜川之星,就是镜川之主。

要不是,这两个人趁着我尚且虚弱的时候,硬把陌生的镜魄塞进我的体内,我应该修炼得更快,也把镜川之心,更好的融合到自己的身体中。

他们打破了我的计划,他们让我的修为停滞不前,甚至有了倒退的迹象,更可恨的是,他们要取代于我。

镜川之主,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

夕霜点了点头,貌似嘲讽的一笑道,可有人承认吗?承认你这样的称号。

苏盏茶的脸孔涨红,刚要和夕霜来一次辩驳,被肃鸢的话给打断了:她说得不错,拥有镜川之心的修炼者,就是进川之主。

镜川在寻找自己丢失的那颗心,可它一旦找到了镜川之主效果又会变得不一样。

肃鸢倒是承认了苏盏茶的这种说法,我也相信你吞食了镜川之心,并且有一段日子,可以算是镜川之主。

真可惜,你把这样的宝贝,又一次给丢失了,你拿不出镜川之心了。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镜川之主,你不过是一个小偷,一个窃贼,一个自私的修灵者,你甚至不配成为一个镜师。

镜师在修炼者中,是最为珍贵的存在。

每一个镜师,必须保持心境纯洁才能够用本命镜来为受伤的修灵者治疗。

一旦心情发生波动,或者心底深处染满了阴暗之色,医术就会大打折扣,连自己都医不好的人,又怎么能够去依靠别人。

你们每一个人都针对我,如果我成为镜川之主,能够掌控镜川的话,它怎么会是这样的鬼样子?它把所有的修炼者全部埋在里面做什么?做什么?苏盏茶越说越急,即便她成为了镜川之主又怎么样?只有眼前这几个人还活着,况且一个个都是硬茬儿,实在不好相处,更不听话。

你偷走了镜川之心,还没有好好的保护她,以至于镜川现身提前吞噬修灵者,大发雷霆。

你可知道这是它对整个修炼界的报复,报复你夺取了它最宝贵的东西,却没有办法原封不动地还给它,苏盏茶你心中就没有内疚吗?要不是你出手,镜川还在蛰伏沉睡中。

到了它该现身的时候,自然会带给这一片土地富饶满足,带给所有的修灵者充沛的灵气。

这些都没有了,因为你的一时贪欲,这些都没有了。

肃鸢不否认自己想要夺舍,拿去苏盏茶身体的目标,因为他想要给甘望竹一个更好的身体,让她能够承受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没安好心。

苏盏茶继续往后退了几步,明显是想找机会逃走,可惜,肃鸢和韩遂完全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一左一右站在她的两边。

要知道她身体里仅存的那些灵气,刚才一急之下,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而且她没有甘望竹的耐心和细致,要想把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灵气,调动出来,对她这个本尊来说反而更加困难了。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真的是镜川之主,我能够呼唤到它,我还有其他的办法。

你们应该很清楚,镜川之主饲养了一只灵雀。

只要这只灵雀,能够开口,婉转啼鸣,镜川同样会恢复平静,重新隐秘起来。

到时候它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并且把它在暴怒时所夺走的一切,全部还给我们。

苏盏茶知道得非常多,我找到那只灵雀,让它辅助我挽救众生。

到时候,你们应该谢谢我,你们就不应该要抢夺我的身体,因为我,才是那个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人,明白了吗!夕霜从来没有否认过苏盏茶的能力,可这会儿,大家都失去了灵力。

苏盏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只凭着一张嘴,并不能真正的打动别人。

什么灵雀?夕霜是从来没有见过,可见肃鸢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的神情,看样子,这次苏盏茶并没有撒谎。

那你知道灵雀在哪里!肃鸢踏前一步气势逼人,仿佛只要苏盏茶撒谎,他立刻就能彻底把她解决掉。

苏盏茶不愿意承认在肃鸢的气场压制下,她有些畏惧了,有些想要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

可来不及了,肃鸢离她不过一尺的距离,她要是撒谎的话,绝对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于是,苏盏茶硬着头皮道:镜川之心丢失了,和灵雀一起丢失的,你让我现在去找,我又怎么找?寂望平被镜川给淹没了,没准就在里面,你要找的东西都在里面。

你把自己所说的话前因后果连贯起来,再看一看,想一想。

然后回答我,镜川要是淹没的时候,发现了其中有镜川之心,或者灵雀,它还会这样暴怒吗?肃鸢直接替张口结舌的苏盏茶回答道,不会,它应该能够恢复常态,重新等待着再次现身的机会。

镜川之心和灵雀当真不是我弄丢的,我好端端的做一个镜川之主不好吗?后面还能受这样的委屈,这样的气!被人前前后后阻挡拦截,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苏盏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到这会儿也没有办法和肃鸢眼神平视,她要躲开这个人,潜意识中要躲这个男人远远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威胁我吗?虽然苏盏茶对自己的实力一直很有信心,可是在经过两人的纠缠争斗之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在苏盏茶遇见肃鸢之后,方才懂得。

这才是你熟悉的苏盏茶对不对?夕霜绕到韩遂身后,小声嘀咕着,你原来真是为了她,才放逐了数百年,找寻那个不存在的凶手。

韩遂当然知道夕霜真正要说的是什么,他反手准确地找到夕霜的手腕,轻轻握住:我是要找寻凶手,开始是觉得她的死太意外,太可惜,再后来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当我今天得知没有这个凶手,从来没有过的时候……心里头反而空荡荡的。

夕霜再次小声嘀咕,心里头的目标全没了。

她的手腕一紧,是韩遂握得更紧,她嘶了一声,低头看着两人的手,韩遂松开手指,换成与她十指相残的姿势,她要说的那些赌气话,一下子全部都想不起来了。

别纠结这些,早过去了,听他们说完。

韩遂的拇指在夕霜掌心轻轻挠了两下,安抚着她的心,苏盏茶知道的不少,肃鸢在套她的话。

苏盏茶一心要脱身,无论这会儿怎么说怎么做,只要彻底离开肃鸢就谢天谢地。

她知道拖延的时间越久,对她体内的另一个镜魄更为有利,没准她到时候没办法压制,也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一念及到这里,苏盏茶后背凉飕飕的,身体换主,她才会是被彻底遗弃的那一个。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让我去找灵雀吗,只有我可以找到。

一旦夺舍了,或许你们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肃鸢反而放松了些,苏盏茶重新占据上风变回本尊的时候,让他非常非常担心甘望竹,生怕镜魄会被更为强大的那一边吞噬。

然而看看眼前的苏盏茶,又有哪里比得上甘望竹,他应该相信甘望竹的本事,很快又会回来的。

经历过先前的一些事情,我怎么还敢威胁你。

我只是想阐述一个事实,我会比任何人更适合成为镜川之主,找灵雀安抚镜川,让其恢复原态。

这不也是你把那个镜魄塞在我身体中最终的目的吗?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再去假借他人之手,这样换来换去不觉得麻烦吗?苏盏茶很快冷静下来,那种被其他人占据了身体后,自己塞进黑暗无穷无尽的感觉,让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如果可以,她要恳求眼前人把那个镜魄从她身体里带走,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让她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那么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况且她并没有撒谎,镜川之主也不是她口说无凭的谎话。

你的确也很适合,但你不会义无反顾,在明知道会牺牲自己,还继续走下去。

这不是属于你的路,所以我不会选择你。

肃鸢的眼睛虽然看着苏盏茶,却是透过她,在看着深藏在体内的甘望竹,你已经不是镜川之主,也没有任何关于灵雀的线索,不要用话来哄骗我,我什么都知道。

你说经历了五百年之后,苏盏茶会不会特别有挫折感?夕霜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她以前肯定没吃过这样的亏,一个两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哪里还有,寂望平原第一美人的威风八面。

韩遂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道:我怎么闻到,周围酸溜溜的,你闻到了没?夕霜不肯回答,伸手拧他后腰。

她站的位置很好,能够轻易地看到对面两个人的对峙。

而苏盏茶明明听到她的声音,想要横扫一眼瞪她,却发现做不到,视线被韩遂的身体阻拦。

几乎是看不到,夕霜在哪里,或者说明明知道她就躲在那儿,也没办法靠近她。

韩遂把她保护得太好,曾经那个位置应该是属于她的,苏盏茶狠狠地想着,韩遂身后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她的。

如果有韩遂作为帮手,哪里还有什么后顾之忧,两人联手对付眼前这个难缠的男人,恐怕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可现在,显然她明白了一件事,她没有办法再差遣韩遂去做任何事了,韩遂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那个,跟在她身边,用仰视的目光看着她的少年。

或许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真不吃醋了,一点也不吃醋了。

如果说五百年前的那个苏盏茶,有足够吸引你的魅力,我相信这一点。

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苏盏茶,她只是一个长得美貌的女子,再没有其他了。

皮相对于修炼者来说,其实微不足道,夕霜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修灵者修炼到一定程度,想要变换容貌也并非不可能。

大伙儿簇拥着苏盏茶,难道不因为她是一名出色的镜师,作为修灵者,谁都无法避免会受些伤害或者生一场大病,这时候才最需要镜师的出现,能够和苏盏茶这样绝顶的镜师,友好相处,何乐而不为。

真可惜,夕霜想明白的道理,苏盏茶反而不明。

她在韩遂这里,得不到应有的帮助,又逃不开肃鸢的追查,连答应去寻找灵雀的承诺,好像也没有人相信了。

夕霜有些好奇,接下来要她怎么做?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的话,最好把身体还给她,还给你身体中的那个镜魄。

肃鸢说得理直气壮,她比你更适合操控这具尸体,她甚至还能挖掘你体内仅存的灵力,虽然很少很少,但是其他人施展不出半分的时候,还是有些奇效的。

你说的什么?让我把身体还给谁!这个身体明明是我的!我的!苏盏茶握紧了拳头,用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你信不信把我逼急了,我就死在这里。

我死了,身体里的那个镜魄也活不了,到时候反而会被锁在我的身体里,让你永远带不走她,连镜魄也带不走。

她有些恶毒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了吗?你有关于灵雀的线索吗?我想要听。

肃鸢只秉着走一个道理的原则,他要做的,想做的,无论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只要达到目的就足够,找到灵雀的确能够缓和镜川的愤怒之情,可我们没有丝毫的线索,你有吗?我有,灵雀在镜川之心丢失的时候,失踪了。

不是我,带走了她,我的确是见到了它,也想偷袭它。

它的反应太快,一下子就飞走了。

我甚至在事情败露后,非常害怕,担心灵雀一旦出来指正我,那么所有的伪装全部都不存在了。

谁不认识它是镜川之主的灵物,我和它即便说了天壤之别的话,大部分修炼者只会相信它。

苏盏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灵雀与我有一些渊源,因此在接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灵雀未必在这里。

夕霜在旁边算了算,苏盏茶可是在五百前,就以意外过世为缘由,彻底消失在住人的目光中。

一只灵物,难道还能跟着活五百多年吗?夕霜越想越不可能,重重地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韩遂。

韩遂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方说什么你就随意听听气不要上当也不要受骗,我们全都是来听故事的,还挺精彩。

夕霜用力点了点头,韩遂的这个比喻真有意思,来听故事,听的是苏盏茶当年的故事,听的也是肃鸢当年的故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是灵雀早就不在了,我不过是用话来骗你。

灵雀的确可能不在,但它是属于镜川的灵物,不会离开镜川的地界,所以即便是投生,它依然会出现在镜川附近,只是我们暂时没有把它认出来而已。

苏盏茶一转身,决定回到镜川底下,我想去看一看,寻找出灵雀的下落。

你已经从镜川中救出过一个人了,虽然不是你的本意。

肃鸢指了指,平躺着不动的谢安在,见到这个人吗?是你体内的另一个镜魄费力把他救出来,本来是有下一步计划的。

可这人离开川水后,直接晕死过去,你又重新占据了身体,他恐怕是活不成了。

苏盏茶是认识谢安在的,这人同样没把她放在眼里,时时刻刻都牵记着夕霜那丫头。

只是他会被选中从川底救出来,就很值得商榷了。

她知道要从川底救人很难,所以她体内灵力消耗得如此快,并非全是她的原因。

我试试救他。

苏盏茶蹲下来,查看谢安在的情况,他没有受伤,身体各处好好的。

救上来的时候,还清醒吗?清醒,能够应答自如,完全没有异样。

夕霜是正面和谢安在交流过的,他的样子好像是魂魄受到了创伤,外表看不出来。

抓住他的右手。

苏盏茶选择抓住了另一只左手,你也是镜师,知道怎么摸索修灵者的镜魄,我数一二三,同时开始。

夕霜吸一口气,她是知道法子,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

这种特殊的手法,需要两个镜师同时在场。

平时里,镜师罕见,而眼前要是算上甘望竹,这里有四个镜师,真是难得。

她虽然体内毫无灵气,抓住的那只手,腕脉上传来一丝微弱的灵气。

夕霜立刻明白是苏盏茶分过来的,这是他们眼前唯一的希望,必须紧紧抓住。

两个镜师用最少的灵气,把谢安在镜魄上的漏洞大致修补了一番。

果不其然,外表看起来没有伤口的谢安在,镜魄上留存着数不清的细小裂缝,仿佛是被川水洗涮过后的痕迹,需要镜师消耗大量的灵气才能让其恢复七八成的状态,眼下,这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第三百三十章 无米之炊夕霜眼前一黑,知道是借过来的那一丝灵气彻底消耗殆尽。

韩遂的手从身后扶住了她,她虚弱地低声道:别让苏盏茶消耗过多,娘亲不能出事。

这几个字,她的嘴一开一合,低不可闻,只有韩遂能够听见。

别担心,肃鸢在照顾她,她不会有事的。

韩遂的眼角余光见到肃鸢不知把什么塞进了苏盏茶的嘴里,本来惨白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他沉声一笑道,灵力没了,镜师手中还有灵药,比我们要强得多了。

夕霜虽然同样是镜师,毕竟炼化本命镜的时间短,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让她根本无暇去炼药。

离驭圃的状况一桩接着一桩,一个谢怀宇快要叫人焦头烂额的,再加上甘家仅有的资源,很快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更是颗粒无收。

这些药还是我多年前积存下来的,有些奇珍异草,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收集齐全的。

可惜存量太小,关键时候才能用。

肃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的苏盏茶脸色渐渐和缓,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只知道苏盏茶没事,甘望竹就不会有事。

刚才苏盏茶的威胁是对的,要是她一狠心杀了自己,甘望竹的镜魄会受到极大的损伤,加上她本来的镜魄不足,需要靠别人的驱壳来滋养。

到时候,别说是再抢夺过身体,恐怕当场就要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肃鸢对待苏盏茶还算温柔,在他眼中,没有苏盏茶这个人。

这个身体就是甘望竹的,现在是,今后也是,苏盏茶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对象。

要是苏盏茶这会儿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口血吐在地上,宁愿不要纠缠,也不会让他得逞。

可惜,没有了灵力的苏盏茶什么也听不到。

再等了片刻悠悠醒转,睁开眼看到肃鸢,极其不满: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阴魂不散的跟着我!我告诉了你,想完成的任务,我可以尽力帮忙,你不要再打我这个身体的主意,行不行,这是我的!苏盏茶气息太弱,尽管口气严厉,可是旁人听来,每个字都是软绵绵的,毫无着力点。

苏盏茶一边推开肃鸢,一边偷偷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那个占了自己身体一半的镜魄并没有使出什么别样的手段。

这会儿,毫无声息地蛰伏着,让她压根察觉不到身体里还藏着另外一个镜魄。

虽然她对甘望竹不打招呼,不请自来的举动非常不满,这会儿打心眼里,挺佩服对方的执着,只要稍加不留神,身体的主动权依然会落入对方的手中。

因此她必须小心再小心,让肃鸢知道,并非只有甘望竹可以,她也能够做得到。

既然目前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你,那你就好好配合我们,不要出什么状况。

否则让我一旦发现,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肃鸢声音清冷,又让人听了,不得不信服。

他根本不是在威胁,而是说到做到。

至于那个在听着的对象,苏盏茶后勃颈一凉,全身哆嗦了下。

她本来没有这么胆小,可现下灵力全无,本身的力量又及不上成年的男子,肃鸢真要杀了她,并非难事。

这是目前她尚有利用价值,才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之忧。

苏盏茶一下子挣扎矛盾起来,她到底是要听话配合,还是要从中捣乱,一旦任务当中完成,她的存在完全就是一个鸡肋。

到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放过她。

身体里的那另一个镜魄,多半出来压制住她,或者将她的镜魄从这个身体里直接撵走,到时候,她变成了孤魂野鬼,岂非冤枉。

苏盏茶越想越不能配合,口中敷衍着说道:既然你也说得这么诚恳,那我可以暂时放下你我之间的仇怨,尽力帮你们修复镜川,让其恢复原貌,也让这被涂炭生灵的寂望平原,重新活转过来。

你刚才说灵雀即便重新投生,也不会离开寂望平原的地界,对不对?肃鸢徒手在地上画了个圈,这是镜川所在的地界。

又画了一个更小的,这是寂望平原,找到灵雀,我们就算进了一大步,可灵雀的特征是什么?你说你做过镜川之主,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我真不知道灵雀有什么特点,会在投生之后,重新在身体中展露出来。

但是我能肯定它离这附近并不算远,我甚至有一度怀疑它就在四大家族之内,可没有特别出挑的孩子,让我能够感受到灵雀的气息。

苏盏茶在甘家暂居的时候,除了查过所有的甘家弟子,也把离驭圃的四大家族全部兜了个遍。

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之后,她几乎排除每一个四大家族的弟子是灵雀的可能性,依然没有任何的收获。

她要找出灵雀,不仅仅是为了恢复镜川之主的身份,于是苏盏茶又一次离开离驭圃,来到天秀镇,假借夕霜的名义在清霜镜铺住了下来,她的目的同样还是为了寻找,寻找投生后的灵雀。

可惜,依旧毫无线索。

本来就够着急的状况,又被肃鸢步步紧逼,苏盏茶有种预感,要是她找不到灵雀或者不能提供有关于明确的,更为精准的线索。

肃鸢当真会对她下手,让她尝尝办事不利的味道。

你不要告诉我,你依然什么都不知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肃鸢话音落,韩遂已经带着夕霜和甘武月再次向更高处退去。

镜川的水位又开始暴涨,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不知天地之间,哪里会生出这么多的川水,好像凭空落地,积累而成。

韩遂对肃鸢和苏盏茶之间的对话,并无兴趣。

一方是心心念念要做大事之人,另一方只想早些摆脱被束缚身体的痛苦,一味想逃。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天空中依然是通过镜川川底修灵者体内的镜魄反射出来的星星。

看不到日,看不到月,看不到真正的星星,这才是容易让人恐慌的局面。

镜川非但改变了原来的形貌,甚至改变了所有人的习惯。

让曾经偷走镜川之心的人,连同其他的无辜者一起死葬身之地。

而这个偷心之人,居然是苏盏茶?韩遂的目光转过来,再一次认真地看着苏盏茶。

哪怕是中间有五百年不曾相遇,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陌生疏离感。

韩遂很清楚,苏盏茶除了容貌未变,实则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留存着的那个人。

是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记忆,将其美化了。

肃鸢提起了谢安在,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抓住苏盏茶的手腕,将她同样往高处送去。

苏盏茶不愿意接受他任何的碰触,刚要甩开他的手,脚底下一个踉跄发现自己全身早就虚脱了,要不是肃鸢肯借力给她,一旦川水再次涨上来,她会像那些修炼者一样,瞬间被卷入到川底。

那时候,再想要自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很逞强知道吗?你目前是什么情况,就没有衡量过几斤几两?肃鸢把谢安在平放在地上。

谢安在的脸色看起来再次恢复了一些。

夕霜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身体里那些到底是什么,是川水带来的伤害吗?多半就是这样,看起来平静无澜的传递,实则暗潮涌现,处处怀有杀机,绝非看起来那么无辜,那么无害。

镜川……镜川……韩遂重复了两遍,转而看着肃鸢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暂时能够恢复灵力?哪怕是用药物,哪怕有反噬的后遗症,我想试试。

天地之间所有的灵气已经全部被镜川大肆吸收走。

修灵者平时修炼,也是依靠身周自然循环下的灵气,吸收吐纳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变为己用。

现下,周围什么也没有,你让我变出灵力来,倒真是抬举我了。

肃鸢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凡人界有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实在没有办法,灵力需要循环,才能越来越好,可惜,我们做不到了。

总会有个宣泄口口的,这镜川不能只吞不吐,或许有什么不适合它的,吃下去难受一张嘴就给吐出来了。

夕霜依旧乐观向上,没有丝毫的绝望与妥协。

她这一开口,韩遂忍不住冲着她笑。

她还以一个甜甜的笑容,不如我们顺着镜川边界再走一走?镜川有多大?我们俩人凭借两条腿,要走到几时,没有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肯定是回不来的。

韩遂口风一转继续说道,这事儿有点看运气,没准我们运气好很快就碰上了。

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举步艰难,什么都做不了。

韩遂和夕霜没有答应前往还确山,却给自己找了另一条出路。

肃鸢没有反驳他们,道理没有错,镜川这么大,不停地吸收,必定是需要一个宣泄口。

只可惜,宣泄口的位置在哪里,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他忍不住提醒道:本来让你们前往还确山,只需要三天的路程。

我甚至保证会过去帮忙,你们俩人都不肯,宁愿一无所有,双手空空地去镜川边找寻毫无线索的东西,你说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不一样,还确山听起来不错,实则更加情况未明。

找到宣泄口能够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大致恢复原貌,还确山不过是一条逃命的路,我们不逃命,我们要正面交战,正面和镜川交战。

韩遂说得斩钉截铁,肃鸢几乎是惊呆了半张着嘴,战,才有希望活下去!敢问谁会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要和镜川作战?要说韩遂没有自知之明,高估了自己,肃鸢还真不好开口说这样的话。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脸震惊韩遂是目前在寂望平原中现身过,修为最为高深的修灵者,而且平日行事为人低调,很多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在一些传闻中陆陆续续地拼凑出他的模样。

肃鸢甚至预估韩遂的真实实力会更高,暂时没有表现出来。

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觉得我们没有希望了,孤军作战的。

只有我们几个人,别说是和镜川作战,即便是没有阻拦的情况下要把川底那些修炼者完全饿搬到岸上,恐怕我们这些人也做不到。

目前只救了一个还是半死不活的。

苏烟走过去,脚背碰了碰谢安在,你要是能听见我们话,就睁开眼,这事儿没打算瞒着任何人,从此时此刻起,就不会再隐瞒任何人。

谢安在的确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对话声,特别是夕霜的声音,落在耳中十分受用,他要告诉夕霜:我醒了,我不用你再担心的。

可他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更不要说睁眼来看。

她想要给肃鸢一点回馈,表示自己能够听到,可是他尝试了又尝试,十根手指依然纹丝不动,那双脚就更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了。

你认为他已经醒过来,彻底醒转了吗?夕霜看谢安在的情况依然很糟糕,这人以前是谢家少主的身份,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找个僻静环境好的小院子,仔细养养伤,哪儿都不许去。

真可惜,物是人非,谢安在恐怕已经成了孤儿。

要是说秦云行的死对谢安在的打击十分大,那么谢怀宇的失败才足以让谢安在鼓掌叫好,他甚至想过和这个所谓的亲爹同归于尽,不让其再出来祸害别人,父债子偿,就让他来偿还吧。

效果不怎么好,毕竟没有灵力加持,仅靠你们俩人携手修补只能说勉强续命。

但他应该还活着,为什么醒不过来?肃鸢也有些奇怪,谢安在明明可以睁开眼,怎么到现在一动不动。

他上前再次查看了一番,没什么问题,他醒不过来,有其他的原因。

韩遂,你来看看。

夕霜越想越不放心,毕竟镜川的秘密太多,谁知道会对修炼者的身体产生什么伤害。

她对韩遂的信任最高,救人的法子是苏盏茶提出的,这人容不得别人说她的不是,退开得远远的,恐怕是请不动。

尽管肃鸢是镜师不错,可万一她存了其他的心思,没打算彻底救醒谢安在,至于原因,这可说不好。

韩遂同样也查看了一番:他的身体没问题,应该是太虚弱了,没有一点灵气滋养,所有的经脉又受到了重创,你让他怎么醒过来。

夕霜眼巴巴地看着肃鸢,肃鸢一下子明白了:我和你说了,我的药是很珍贵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

谢安在是我娘从川底救上来的,是她救上来的,必然有其用意。

要是待会儿她回来见到谢安在死了,而你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人,你猜她会怎么想?夕霜既不恳求,也不放软,双手往胸口一抱,你救不救谢安在呢,在于你,至于对我娘亲告不告状呢,在于我。

肃鸢明显是被夕霜气得不轻,不怒反笑道:这是对亲爹说话的态度吗?你眼里只有你娘吗!你眼里不也只有我娘吗?你这个亲爹,对我照顾过吗?夕霜一句话说得肃鸢哑口无言,只得乖乖的摸出一颗药丸,递了过来。

夕霜看也不看直接塞进谢安在的嘴里,这时候可没有怀疑的必要,是死是活全在一线间,要是浪费了时间,就对不起人了。

肃鸢只以为夕霜对自己深信不疑,所以脸色好看了些。

这丫头,就是嘴硬。

心里头,还是知道,自己亲爹的好处。

灵药很快起效,刚才一动不动的谢安在右手五根手指,先紧握成拳,又再松开,这样重复了两次。

他缓缓睁开眼,勉强要坐起来,夕霜从旁阻拦道:你的伤并没有好,还是省点力气。

你可知道有些镜师很吝啬,分给你一颗药丸,绝对不肯给你第二颗。

肃鸢假装听不懂,她这话中带刺儿的,反而是谢安在有些茫茫然的目光,从眼前几人脸上滑过:我刚才已经醒了,能听到你们说话,可我没办法动弹,所以浪费了灵药特意来救我的。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床底救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体里千疮百孔的,经脉全是裂缝。

夕霜着急地抓住谢安在的衣袖,毕竟他才是从川底就上来的第一个修灵者,要是能提供什么有用的假肢线索,那么对后续救人,很有帮助。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晕就晕过去,中间发生了什么?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你们在说话,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谢安在左看右看,依然在镜川的地界,在场的人一个没少,一个没多,说明他晕过去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夕霜说的,他身体中所有的裂缝从哪里而来?难道说川水,洗刷过了体内的镜魄,留下了痕迹。

谢安在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真气,依然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有,他没有感到过多的失望,应该算是意料之中。

镜川的模样没有改变,那么吞噬进去的灵气,就不会释放而出。

要是找到镜川灵气存放的地点,是不是可以救出更多的人?谢娜在的想法,刚对夕霜说了几个字,被她一口否定。

镜川吸进去的灵气,多半已经被它融合在川水中。

虽然会储存下一部分,但储存点肯定在川水之中,而且是最深处。

这样的情况下要去抢夺,得不偿失。

我们寥寥数人,能力实在有限。

更何况要在这么大的范围之内找出一颗灵珠,谈何容易。

我们在水下能待多久,待不了多久的。

韩遂明白谢安在的用心良苦,可惜这个法子行不通。

镜川如果是有意识的,肯定会把收集来的灵气藏在修灵者根本触探不到的位置,到了川水之中,它才是真正的霸主。

哪怕像韩遂一样,修为本来极高的人,要哪里去寻找灵力,与镜川相抗衡。

韩遂多看了夕霜也摇了摇头道,我也算有自知之明,就算我灵气一点没差全部在身体里,你让我和镜川面对面,正面扛,我恐怕还做不到。

你刚才可是说,要镜川正面交战的,怎么说改口就该口了?苏盏茶听不下去,绕了个版权走回来插嘴说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小韩。

正面交锋也可以分很多种的,要看你怎么选择。

韩遂没有被她的激将法说动,淡淡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夕霜一下子明白过来,苏盏茶刚才是妄想挑拨韩遂和肃鸢的关系未成。

这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为了镜川,为了那些无辜的修灵者,也是为了她们娘俩才决定联手。

完全没有感情,又谈何挑拨?等到阿竹回来,我们再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镜川底下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盲目犯险,总不是办法。

果然和夕霜想到的一样,肃鸢同样对挑拨无动于衷。

你说我娘还会回来,你刚才不是答应了苏盏茶,要和她一起洗携手去寻找线索的吗,怎么又说等我娘回来?夕霜可没有压低嗓音,她知道苏盏茶看着走远了些,实则再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更是把所有的对话一句不拉全听了进去。

行啊,你要听,就让你听个够。

你难道不想你娘能回来吗?不想她陪伴在你身边吗?我也想!哪怕换了驱壳,只要是适合她的,让她能继续生存下去,我没有任何的意见。

我看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皮相,而是里面那些关于灵魂的东西。

肃鸢比任何人都想要甘望竹回归,苏盏茶是目前为止他能找到最契合甘望竹镜魄的驱壳,即便是当着苏盏茶的面,他也毫无隐瞒。

夕霜依旧不以为然,冲着他微微一笑道:占据了苏盏茶的身躯不错,我也知道她修为不弱,可算是佼佼者、这样的驱壳又正好身为镜师,那么留给娘亲来使用,实在再好不过,可谁都知道,身体里这些东西一旦离开,她立刻就会死。

你想过该怎么处理吗?你刚才说什么?你娘回来了!谢安在一脸的震惊,要知道他可是亲眼看着甘望竹带着夕霜离开的。

那时候,他太小,没有办法给予她们帮助。

这件事到了他成人以后,深深地在他脑海中缠绕着他,总希望有一天能在碰到母女两人,给她们一个交代。

后来他遇见了夕霜,再后来他知道,甘望竹很早就过世了,那他才想好的那番话,要不要这么说清楚呢?是的,只有你还不知道我娘没有死,她是以另外一种形态回来了。

你放心,我娘很好,非常好。

夕霜见谢安在的伸出手臂来,似乎要问什么,应该是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手指还在不停地哆嗦,压根说不齐全想说的话。

她嗤笑了一声,假装看不见,把头扭开立刻走到韩遂的身边。

那你娘在哪里?我有点想见见她。

谢安在毕竟心理建设还算强大,在勉强抚平情绪之后,他提出要看一看甘望竹,这里除了我和你,谁见过你娘,万一找到的是个赝品该怎么办?谢安在越想越不放心,还是要把这人好好地看一看。

哪有人,十多年前已经死了,无缘无故又活过来了,别是夕霜思母心切,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就在你面前,我娘就在你面前。

她没有自己的身体,留下的是一部分镜魄,镜魄有所残损,再要想重新捏造身体恐怕是不能了。

后来肃鸢发现了苏盏茶的身体很适合滋养我娘的镜魄,于是两个镜魄就在一个身体里共生了。

夕霜知道这些话谢安在全能听明白。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自生自灭谢安在的表情再次写满了震惊,他看着不远处的苏盏茶,再次抬起手来指这那个方向,说话的声音都扭曲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就是你娘,苏盏茶就是甘望竹,这是几时的事儿!苏盏茶和你一想有些摩擦矛盾,你们俩即便是和好了,也绝对没到这个份上。

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娘!对,她就是我娘,但是这会儿,是苏盏茶在操控身体,你见不着我娘的。

苏盏茶明显是听到了夕霜所说的话,转过头来冲着两人翻了个白眼,夕霜可不吃这一套,你不服气呀,我说的可全是事实。

谢安在不敢细想,他手软脚软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不住地瞟向苏盏茶所站的方向:她的个性怎么可能容忍身体里住着另一个镜魄,而且她修为极高,要共生的可能性太小了。

她早就死了,要不是我娘的镜魄融入她体内,没有苏盏茶这个人了。

夕霜只要一想到镜川之心当年就是苏盏茶偷取,才造成眼下这样狼狈的局面,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看谢安在的呆模样,没好气地说道,哦,对了,你要去谢谢她,刚才是她救了你,,要不是她的出手,你这条小命,恐怕就没了。

谢安在真心想说一句,我能要求不用她出手来救我,让我自生自灭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刚才把我从镜川川底救上来的人是她吗?把你从镜川之底救上来的人是我娘亲,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救你,身体就重新回归于苏盏茶的掌控之中。

她们两人共用一个身体,每次只有一个镜魄能够出现,虽然听起来有些麻烦,可以是不得已。

夕霜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安在,我娘说你的本命镜来历与众不同,应该对目前的情况有所帮助。

可现在镜川控制着我们,没有灵力,无法祭出本命镜,就算我的本命镜有那么一点特殊,拿不出来又有什么用?谢安在一听救他的人不是苏盏茶偷偷松了口气,苏盏茶和夕霜从来就不交好,要是有一天两人正面交锋,碍于救命恩人四个字,谢安在会有所为难,不能理直气壮的帮着夕霜。

眼下,就根本没有这种顾虑了。

总会有办法的,我娘可以炼化一部分灵力储存在体内,虽然只有一点儿,只要可以累积。

她救了你,肯定不会错的。

夕霜收回了目光,谢安在好歹觉得自在了些,否则被自己心仪的女子,这样紧迫地盯着不放,他还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只要你娘能说出需要我出手帮忙的地方,一定毫不推辞,尽心尽力。

谢安在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些损伤有多大,可夕霜知道,他们只是做了最简单的修补,无论在时间上还是条件上,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谢安在能撑到几时,可真不好说。

正如镜川川底的那些修炼者能够撑到几时,谁也不能说出正确的时间。

苏盏茶十分不满将她摒弃在外,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这些人明明有求于她,偏偏还都很默契地没把她当成自己人: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可以正面说。

这样藏头藏尾的,还怎么合作下去!夕霜一抬头,毫不客气地回道:我们只是在说些私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刚才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他已经死了。

他身体目前看着还行,你以为就行了吗?真得罪了我,回头就没有人能帮他修修补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后悔!苏盏茶扔下一句狠话。

我不会后悔的,生死在天,老天爷安排我,能活到几时就是几时。

若为了多活一点时间,做不成自己,我觉得,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谢安在也只有在面对夕霜的时候才容易张口结舌,说不上完整的话,面对苏盏茶这样的,那可就口齿伶俐,绝对不会甘于下风。

苏盏茶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谢安在一眼:怎么才刚醒过来,胳膊就要往外拐?我可告诉你了,你身体里千穿百孔的呢,最好别做什么危险的举动,否则到时候连保命的一线希望都没有。

镜川一旦覆灭,谁不是死。

谢娜在看得很通透,生死不用看那么重,早点晚点而已。

相比之下,前辈反而耿耿于怀这些,我们都不在意了。

夕霜听到他说我们时,冲着他一笑,谢安在得了鼓励,但是更心安理得起来,前辈要是有这空闲,不如想想怎么能够让镜川平复,恢复寂望平原的祥和之态,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感激你。

我何时要别人感激,我早就不需要那些了。

苏盏茶知道眼前这一个两个,全是难缠的角色,心志坚毅很难说动。

苏盏茶不由得在想,在她出事之前,当时的修炼者可要单纯得多,也无用得多。

尽管同样在修炼,的确有些比不上夕霜和谢安在这一代人的能力,特别是在面对夕霜的时候,每每都在提醒苏盏茶,她中间假死了近五百年。

这五百年年的推陈出新,她没有跟着与时俱进。

因此很多想法过于老派,和夕霜的某些选择一比,的确没那么适合。

夕霜完全能够感应到谢安在此时体虚,宛如重病,尚未痊愈,可她没有办法,让谢安在不参与这一场真正的战斗之中。

否则无论是失败,谢安在都会心有积怨,她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想好要做的事,哪怕知道有危险,哪怕知道是刀山火海,总要有人去做。

谢安在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夕霜的肩膀两下:有你在,我觉得安心,你只管做决定就是。

这一次夕霜没有躲避开,谢安在心里其实已经豁达。

夕霜的眼睛里只有韩遂一人,同样的韩遂连苏盏茶这样的美人,都可以完全放下,心里头早就只放得下夕霜这一个人。

谁也没有办法代替,谁也没有办法抢走。

于是夕霜接受了谢安在的轻拍,随即提醒他:我可和你说明了,我爹和我娘早就有心理准备,为了修复镜川,他们可以牺牲自己。

要是这牺牲轮到了你头上,你会怎么选?谢安在笑了起来,好像夕霜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怎么选,到了那一刻性命攸关的时候,自然会有本能的反应。

若是我能平安的回来,我会告诉你,当时我在想些什么,若是我没那个命,你也不用一直记着我。

夕霜连呸呸了几声,才瞪了谢安在一眼:说什么话呢!我们这不都是尽力想要活下去,救人自救,全是一个目的、你要是现在就想着要死了,那我只能替我娘亲后悔,从川底挑选了你,救出了你。

谢安在笑眯眯地看她,也不答话。

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宣扬到人人皆知。

你们都过来看看,金川这边又出现状况了。

韩遂不知几时,走到了镜川跟前。

离得非常近,好像他只要一弯身就能碰到川水。

夕霜拔腿跑到他身边,谢安在方才反应过来,喊他过去看异状。

夕霜见着川底不停地向上在冒出白色的水泡,水泡越来越大,形成中空的现象也越来越明显,这应该就是韩遂所说的出现状况。

水泡中的中空,逐渐大到已经可以藏一个人。

夕霜很快想到,水泡往川底沉去,会把修灵者装在里面。

没等她开口说道,情景发生了,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样。

水泡一个接一个地下沉,修灵者一个接一个地被封锁在了半透明的泡泡中。

夕霜眼力劲不错,看到其中一个修灵者,虽然脸生,进入泡泡之后,脸色显然是更差。

这是怎么回事?镜川到底哪里来的力量可以做这么多事?夕霜想明白了自己的问题,要不是为了这样大的动静,镜川何苦要吸收去整个寂望平原的灵力不够,又跑出来,画地为牢,在天地之地吸收着所有的资源,贪婪得像一个无底洞。

这些修灵者落到川底以后,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在他们外面装上泡泡?夕霜总觉得这些泡泡不仅是用来玩耍的,更像是一件兵器中的软甲,一旦穿上了好歹总能遮风挡雨,避枪躲剑的。

韩遂走到了夕霜身边,沉声说道:我猜想镜川接下来会有更大的动静,它用泡泡把这些修炼者完全包裹住,是因为她还需要这些修炼者,还需要他们身上的灵力,你明白了吗?他说得这样浅白易懂,夕霜完全没有不明白的可能性了:你的意思是说川底的这些修炼者身上都有灵力,没有被镜川吸收,他们只是镜川的储备粮韩。

韩遂一下子笑了:储备粮,这个比喻不错,你是怎么想到的?尽管川底的修炼者不少,可夕霜认为镜川要吸食起来,可不是区区这些能够弥补足够的,那么剩下来还有所欠缺的又该怎么办?夕霜很快想到了,一旦镜川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不够,它会把地界扩展出寂望平原。

镜川的地界到底有多大,夕霜并不知道,她不像韩遂曾经孤身游历多年,所能所知要比她多得多,而她就算拥有了日月花枝镜,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刚想到这里,夕霜听到很清脆的叮一声,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身后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有。

等她转过头来,刚想和韩遂讨论一下,是不是要选择潜入川底,在泡泡没有把所有的修灵者全部覆盖起来之前,吸收一些灵力,以巩固他们刚才的猜想,也让自己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颗种子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川底打捞这些修炼者会这样累。

原来修炼者体内尚有灵力,而我们完全没有。

本能的抗力,让我们变得无比弱小。

肃鸢同样走了过来,随即多看了谢安在一眼,你还有什么线索是可以告诉我们的,你是唯一在川底停留过的,当时能够听得到声音,还是能够看得到水面上不断晃动的人影?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是并不多。

谢安在表示他刚被打捞出水面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还有所保存,此时却已经是一丝一毫也找不出来了。

刚才还一副爱理不理模样的苏盏茶,不知看到了什么,一步一步向着镜川走了过去。

倒是夕霜先反应过来不对劲,冲着肃鸢喊道:你还不快点把她拉回来,她到底要做什么蠢事!肃鸢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握住了苏盏茶的双肩,将她双手反绞在身后,把整个人往回拉扯下来。

苏盏茶犹在不停地挣扎: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镜川才是我们真正的乐土,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必须要回到镜川之中去。

肃鸢的手劲更大,没有回答苏盏茶的话,只一味控制住她的挣扎,隐隐有了发怒的征兆,这是阿竹需要的身体,不能被这个蠢女人给彻底毁了!你刚才说什么?韩遂非常认真地反问道,你让我们全部回到镜川中去,你应该是看到了镜川川底的那些献祭者或者储备粮,你也想要把自己变成其中之一吗,甚至更惨?肃鸢禁不住冷笑一声道:她就是被迷了心志,你看看连几个孩子都不会犯下的错,她却被蛊惑在先,因为她心里头不干净。

苏盏茶在韩遂面前还算老实,又被肃鸢劈头盖脸的一通骂,给骂醒了,看起来稍微振作了点:我刚才是要到镜川去,要往里面跳,当真是我这样做的?千真万确,这里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要不是拖着你,你已经下去了。

你可知道你是主动献祭,和那些要下去打捞修灵者的不一样。

镜川很快会把你吸纳到川底,到时候你就无法脱身连带着我娘的镜魄一起沉沦。

所以你最好不要出事,否则害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夕霜没好气地看着苏盏茶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跳就跳的!苏盏茶明显有些惊魂未定,韩遂的指责,她可以忍受,面对夕霜的话就没那么好耐性了:你以为是我想跳下去的吗?镜川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抵挡得住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走过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你也会跟着跳下去!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跳,其他人什么事儿也没有。

夕霜冷着脸毫不留情地反击了苏盏茶的话,我们都到镜川边看过,我还看着我娘从里面把谢安在救起来。

还有,川底那些修灵者,面容清晰,然而自投罗网的,只有你一个人。

难道我还要给你解释吗?我差点跳进去死在里面,我还要给你们解释吗!苏盏茶本来就受了委屈,发现没有一个人帮着她说话。

剩下的三个男人全部以沉默的姿态,变相地鼓励夕霜,挑她的毛病。

要不是她的软肋拿捏在肃鸢的手里,真想拂袖而去。

管什么镜川会不会覆灭,到时候大家一起死,也是个干净了的。

可镜川这会儿,平静无波,不再往外扩充的话,谁又真正地愿意先死呢。

苏盏茶低头想了想,正要再说两句,发现眼前一个人也不见了,把她独自扔下全跑到镜川边去看川底冒出来的水泡,继续在包裹住一个又一个的修灵者。

苏盏茶知道自己的地位早就不复存在,要不是还顾念着她体内留有甘望竹的镜魄,她早就被这些人给抛弃了。

有些事情越想越气,她恨不得就此跳进镜川,让岸上所有的人全后悔去吧。

可她刚才勉强替谢安在修补了残破不堪的经脉和镜魄,非但灵气全损,谢安在要是没有得到合适的灵药,修复续命,恐怕是不得长寿了。

此人是唯一从川底被救上来的修灵者,也是和川水接触时间最少的,可想而知剩下的这许多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苏盏茶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居然没有勇气走上去,走到那几人身边去,她还是太惜命。

另一边肃鸢和韩遂上半身前倾,盯着川底不。

肃鸢先开口问道:等它把所有的修灵者完全包裹起来,会发生什么?韩遂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回答他的话。

肃鸢却仿佛了解,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们还能不能争口气和它斗到底了,刚才你可是说过要正面交锋的,你亲口说的!如今不是我们逃避,而是镜川根本不需要我们正面交锋。

它拥有独立自主的逻辑轨道,有自己的计划,它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我们所想的那样。

从它提前现身开始,这一切都变了。

韩遂站直了身体,双手负在身后,变得很厉害,只是我们先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防范于未然,不至于被它打得这样措手不及。

它突然现身我们怎么防范于未然,就是所有的修灵者齐心协力未必挡得住它。

肃鸢有些不以为然,早知道晚知道有区别吗,早知道只有更加人心惶惶,一心要逃离出去,可又能逃到哪里?你刚才也说了,让我和夕霜去还确山,那里是最后的乐土,最后的希望。

我们能去,其他人怎么不能逃?要是提前知道,所有的修灵者完全逃到还确山,未必安插不下。

镜川收不到这么多修灵者,就没有根基,没有退路,相当于失去了补充的源源不断的能力,它还能够毫无忌讳地直冲到还确山,将其全部淹没吗?不,它做不到。

而你们明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却没有一点暗示给其他人,这又是为了什么,是不信任吗?还是太想成为这个修灵界的救世主?韩遂一字一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绝非信口开河。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们这些年所作所为,都是想阻拦这一场浩劫。

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事态动荡,到时候人心险恶,反而提前将寂望平原,变成人间炼狱一般。

肃鸢毫无心虚地直视向韩遂探究的目光,镜川出现,一下子吞没所有,其实是一种最公平的状态。

你想过没有?提前知道以后,厉害的修灵者会怎么做,那些平庸的甚至上不了台面的修炼者,完全就在恐惧中等待。

这种滋味绝对会比被直接卷入川底要痛苦得多。

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是阿竹教我的道理。

韩遂点了点头道:似乎也有道理,很公平,所有的人都在底下,只有我们几个是例外、我们在死亡中等待,你说是不幸还是大幸?谢安在现在始终不说话,嘴唇却不停地在动,韩遂看了片刻问道:你是在数泡泡的数量吗?数一数到底有多少修炼者在底下?我可以告诉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数不清楚的。

太多了,太多了。

谢安在没有停下来,依然认真地数着数字。

韩遂倒是没有阻拦他,谢安在数的何止是数字,他应该还在寻找谢怀宇的下落,在没有看清楚谢怀宇真正失去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之前,谢安在绝对不会放心的。

夕霜脑中有什么再次闪现而过,这一次她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它,把那个问题扯到了自己面前,抬头看着肃鸢问道:当年在天秀镇,把东西给谢怀宇的人是不是你?此话一出,谢安在的嘴巴闭得紧紧,韩遂却没有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夕霜的这种猜测。

只是有些话,夕霜能说他不能说。

目前,他们几个人尚能维持平衡。

一旦失去了肃鸢或者失去了他,平衡会被彻底打破,到时候他们就连一丝胜算也没有。

夕霜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肃鸢像是完全听明白了:你几时想到的?几时想到是我的?夕霜一听,苦笑了一下:你这是承认了,一点推辞都没有,直接就承认。

你可知道谢怀宇拿了那些东西以后变成了什么,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他以前可是谢家的家主,和秦云行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后来,整个谢家都毁了,你这是做了什么?后果是什么!我只不过给了他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会长出什么,因人而已、这颗种子,长在他的心里,随着他心意而动,会变得力量很强大,但这股力量该用在哪里,不是我能够掌控的。

肃鸢没有替自己开解,他只是如实地阐述事实,当时的谢怀宇是最好的人选,如果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没有长歪的话,谢怀宇连同的整个谢家都应该来感谢我。

夕霜再次冷笑了一声:你刚才说,你只不过给了他一颗种子,而他是当时最适合接受这颗种子的人,因为当时你就看到了他心里的阴暗面。

你为什么没有把种子给甘望梅呢?因为你知道给了她,种子不生根不发芽,什么也种不出来,离驭圃怎么可能四分五裂的,怎么可能落到眼下这样的惨烈之态。

你恨离驭圃对不对,你恨甘家和四大家族对不对?当年,你甩手离开,留下了我们母女俩无论你决定的是要要做什么大事,事实是我娘独自面对了后来的这些年,你有什么资格来恨别人!------------第三百三十四章 花言巧语我没有资格吗,我没有资格来恨别人吗!我当时是把你娘留下了,你娘告诉我,她毕竟是甘家家主的亲妹妹,不会有任何的委屈,甘家总有那么一处净土留守之地,我相信了才会离开的。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无声无息地抛下你们娘俩就不见了,你娘是知道的,是她骗了我,并非是我骗了她!肃鸢一提起当年事,眼圈赤红,几乎要从眼角落下血珠。

甘望梅根本就没有要照顾妹妹的意思,甚至觊觎甘望竹的本命镜,觊觎她体内的那块竹镜。

甘家家主要稳住整个离驭圃的平衡并非易事,甘望竹的天赋修为远在甘望竹之下,成为家族又忌讳着妹妹的能力。

所以,你娘把自己的本命镜给了她,甘望梅身体里有梅镜和竹镜两块本命镜对不对!你见过,你肯定见过的!肃鸢平日里冰雪一般的模样不复存在,他向着夕霜怒吼道,以前你年幼不懂事,我可以谅解。

眼下长大成人,为什么反而替甘望梅说起好话,你的双眼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吗!甘望梅的身体里的确有两块本命镜,梅镜和竹镜,身为甘家家主,总要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否则这些年离驭圃一片祥和之态从何而来。

你说我被她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当真如此吗?她的竹镜是强取豪夺,从娘亲那里拿走的吗?夕霜展开右臂,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谁也没有办法祭出本命镜,但是我要告诉你此时此刻我身体里才有两块本命镜,我的日月花枝镜和娘亲的竹镜。

在我临出门之前,甘望梅把竹镜硬生生从体内挖出来给了我,这就是你所谓的花言巧语。

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她是害怕了才还给你的。

她知道我回来了,知道你娘亲回来了,即便她不故作姿态地送给你,我迟早要拿回来的。

肃鸢根本听不进夕霜所说的每一个字,她辜负了你娘的信任,她辜负了亲妹妹对她的寄托。

这件事你问过我娘吗?你问过她,当初到底是被骗的还是心甘情愿的?夕霜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按理说,娘亲和肃鸢重逢在一起之后,两人感情尚好,应该无话不谈,况且还有要应对镜川这个大大的麻烦,不可能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隔阂。

可娘亲为什么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夕霜很清楚,竹镜肯定不是甘望梅强取豪夺来的,姐妹两人当时定下的是什么协议谁也不知道,可绝对没有这样的不堪。

不对吧,如果甘望竹也就是夕霜的娘亲,把本命镜竹镜给了甘望梅,那么现下寄存在苏盏茶体内的这块镜魄,又是什么?韩遂从旁插话问道,没有本命镜,她根本没办法在苏盏茶的身体里待那么久,两块本命镜同时镶嵌进了苏盏茶的身体里,那另一块是谁的?夕霜经由韩遂提醒,这才恍然过来:对呀,竹镜是娘亲给了甘望梅,甘望梅又给我了,那娘亲在用着的是谁的本命镜?还是说,娘亲身体里本来就有两块本命镜?肃鸢眼角抽了一下,显然韩遂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点,也是让他最难解释的一点。

夕霜反而有些不依不饶的:应该是我猜对了,娘亲身体里才有两块本命镜,她分了一块给甘望梅,对她来说修为锐减是在所难免,但是性命无忧,我说的对不对?肃鸢没有办法否认,因为夕霜猜到的全部都是真相,一个是被亲姐姐硬生生挖去本命镜的惨烈,一个是将身体的两块本命镜分出一块,给予亲姐姐以及本族的家主,用来增强实力。

两个说法,相差的距离实在太远。

肃鸢发现自己,刚才控诉的已经没有说服能力。

他知道要在夕霜面前,让她言听计从,本来就不容易,再加上一个韩遂就更难对付。

韩遂阅历丰富,见人无数,只要他话语中有一点破绽,就会被韩遂抓住不放,再想自圆其说,就成了一道大难题。

都被猜中了,为什么反而不说话了?你挑拨我和甘望梅之间的关系,这会儿其实没有好处。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我也不喜欢她。

可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做了这么多,的确不是一个坏人。

夕霜有意无意地看了苏盏茶一眼,很快被苏盏茶发现,又狠狠地瞪了回来,她心下释然,轻轻笑道,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是不是身体里有两块本命镜的人才可以称为甘家家主?苏盏茶没好气地哼哼道:这么一说我不是也能成为甘家家主,我身体里也有两块本命镜,哪怕拿不出来,可依然存在。

这中间当然是有区别的,身体里同时拥有两块本命镜必须由你来操控它们,就像你能操控的不过是自己的那一块皎月宝鉴镜,而我娘的那一块,根本不听你的使唤。

它不过是暂时寄居在这里,不属于你,它肯定不会属于你。

夕霜不停地在猜想着,娘亲使用的是什么本命镜,为什么先前一点儿气息探究不出来,这个问题,或许苏盏茶可以替她解惑,你身体里的还有一块镜魄,本体是什么,和你一样吗?所以才那么容易相处。

苏盏茶差点破口大骂,鬼才要和它相处。

可夕霜的这个问题。

没法子答不上来,她老实回道:你娘的这块本命镜看不出是什么,哪怕我是镜师,哪怕就蛰伏在我的体内。

可是只要探究,就会发现镜体上蒙着厚厚的一层雾纱,让我的神识根本无法探究。

碰触试过几次了,都没有用,反而伤到了我,所以我就没有在尝试了。

我娘的那块本命镜是什么?你说!夕霜直接询问肃鸢,他才是真正的知情人,无名无姓也是一块本命镜,对不对?肃鸢忍不住正式想,夕霜这丫头的脑子到底像谁这么厉害,举一反三,比谁都更强。

才刚刚归纳出,甘望梅体内为什么有两块本命镜的真相,这会儿又询问甘望竹另一块保命的本命镜是什么。

他可以不说,可答案已经在夕霜的嘴巴里,早晚会流露出来,不如此时告诉她。

无名镜,你娘亲的确还保留着一块本命镜叫做无名镜。

镜有无名,照耀朗朗乾坤,明白了吗?肃鸢没从夕霜嘴里挖出什么秘密,反而自己一件一件忍不住全交代了,他有些愤愤然,重重地一挥衣袖,向前走去,差不多和苏盏茶站在那相同的位置上。

无名,无名镜。

夕霜轻轻念了两下,突然她看到正对面站着的苏盏茶,肩膀一抖,似乎体内有什么蠢蠢欲动要出来。

原先夕霜是不知道的,她上次也见过类似的情况,这下就知道了,这是两人的镜魄又要再次反转,换人来操控这一具身体。

夕霜屏气凝神,没有打扰半分,肃鸢同样了解,交换之时就是两者最脆弱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搅到她们一分一毫,免得出现差错。

以前有镜师在身边,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小事儿,眼下灵气全无灵药用尽,要是真出了问题。

可就又是一场无米之炊了。

苏盏茶的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肃鸢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尽管没有灵气辅助。

毕竟是熟悉的人,苏盏茶体内的那个镜魄渐渐平稳下来。

苏盏茶的眼睛紧闭、睁开、再次睁开时,肃鸢感觉到她身体停止了抖动,不由张嘴问道:阿竹,甘望梅当年怎么夺取了你的本命镜,你来告诉小霜一下,我说什么她都不信的。

你在说什么?从嘴里飘出的,依旧是苏盏茶的声调,你以为,我再一次失去了主导权吗?你错了,你们想看的那个人,暂时是出不来、我把她关在里面,所以从此刻开始,你们应该听我的,否则,我就让她在里面永无见天日之时。

就连苏盏茶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在明明身体快要被他人占据的同时,她感受到了对方的镜魄。

这是两个镜魄共存中,第一次这样清晰的感觉。

苏盏茶的修为不如对方,可她明显感觉到对方有些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

这正是她最好的机会,也是她期盼了太久的机会。

苏盏茶将还没有重新现身的甘望竹镜魄压制在身体里,她尝试过要将其丢出去,可她发现,丢出去以后,代价颇大,还不如就这样留下来,封锁起来。

你刚才说如果我们不听你的命令,你会让这个人永无见天日之时。

肃鸢放慢了语调,又恢复成了冰冷的感觉,可他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了锐利的小刀,不停地围绕在苏盏茶的身体各处,随时会出击。

苏盏茶本来看不上这些小刀,还真能把她怎么样,可她肆无忌惮踏前了一步,小刀的锐利刀锋,直接割下了她左手的衣袖前半截,甚至在她的手臂处画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她忍不住大喊道:你们这是疯了吗?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以和我正面交战,但是你不能伤害阿竹,谁也不应该伤害阿竹。

肃鸢,只有在提到阿竹这个名字的时候,语调才会显得那么温柔,眼底的寒霜跟着融化开冰封,再次有淙淙的流水划过。

对于苏盏茶来说,此刻是性命受到最大威胁的时候。

她真担心肃鸢一旦失控,就会对她痛下杀手,她使不出灵力,用不了本命镜,能做的只有用身体本能来保护自己,可这具身体实在是没什么战斗能力,于是她选择安静地看着对方的下一步会做什么。

你刚才的反应明明是镜魄要交换的征兆,为什么这一次不灵验,你们两个居然没有交换成功?这才是肃鸢最想了解的问题,他的阿竹为什么没有回来!------------第三百三十五章 灵雀是谁?我也不清楚,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来说,应该立刻陷入黑暗沉睡之中,一直到醒过来,完全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

今天,我全程都是清醒着的。

苏盏茶本来就不愿意和肃鸢动手,他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对手,要是恢复了元气,倒还有点信心放手一搏。

眼下,他要找到必须寻找的人。

这是一条退路。

我娘的镜魄应该是变得虚弱了,变得虚弱,才有可能被她有机可趁。

这样算来就有些奇怪了,苏盏茶毕竟是有七百多年修为的高人,实力和韩遂不相上下。

娘亲的镜魄居然可以压制住她,只能说明娘亲更加厉害,怎么做到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夕霜并没有因为一边是双亲,一边是她并不喜欢的苏盏茶而护短。

本来以为再见到肃鸢出现以后,很快能够真相大白,毕竟他们这些年对镜川的了解胜过所有的人。

然而事情的发展渐渐诡异,那么多的破绽摆在面前,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去忽视。

问出这些问题时,夕霜也有心理压力,有些真相不是那么容易看破的,心理承受能力比眼睛看到的更加强烈,幸好她还有韩遂。

韩遂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微微弯身握住了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动作让夕霜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对!她已经不是在天秀镇时一个人的孤孤单单,她有了韩遂的不离不弃。

这样的机遇不是谁都有运气遇上的,原来她在天秀镇这些年吃的苦,是为了积累起来找到一个对她好的人。

没等到肃鸢说话,韩遂开口了:刚才我听苏盏茶说了,镜川之主身边养着灵雀,灵雀在多年前就失踪。

如果苏盏茶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灵雀应该就投身在了寂望平原,而且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肃鸢的眉毛跳了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灵雀在哪里?韩遂低头一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自从你揭破苏盏茶在七百年前,因为想要永驻青春,吞食镜川之心,结果假死之后。

我发现,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几百年来浑浑沌沌的过程,自以为是的过程。

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些都是我必定要经历的过程,而我的终点,在当我走完这一段过程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他和夕霜相视一笑,哪怕眼前的情势严峻,在他们看来,能否解决都是天命,而彼此眼中所能看见的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肃鸢实在看不过眼,夕霜毕竟是他的亲闺女,冷哼了一声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别忘了你也是七百多岁的前辈了。

不在关键时候有所担当,反而沉迷于儿女情长,岂非成了笑话。

儿女情长怎么了,这些年来等的不就是儿女情长吗?韩遂完全不吃肃鸢的激将法,反而把夕霜的手握得更紧,七百多岁又怎么样,有些事都是从头开始,谁也不比谁更强一些,。

夕霜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这样说也太谦虚了点。

不谦虚怎么办?本来好歹都是个前辈的,早晚要落了辈分,可我不稀罕这些。

韩遂给了夕霜一个安心的笑容,继续说道,刚才说的是灵雀的下落,灵雀就在附近。

有时候,越是在眼前的东西,你越是容易忽略,因为你没有想到千辛万苦在寻找的,居然就在自己身边,我想我已经猜到灵雀是谁了。

你知道灵雀是谁!苏盏茶一下子紧张起来,而且是我们认识的人,我见过的,对不对?一点也没有错,是你见过的,你认识的,而且还和你有些渊源的。

韩遂放眼望去,镜川川底升腾而出的水泡,已经把修灵者完全分开隔断。

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想要看的那个人。

夕霜的手腕一松,眼前的韩遂已经跃入了川水之中。

她不由惊呼一声道:韩遂,你去哪里,镜川有多危险,你回来!韩遂身姿矫健,很快潜入了川底,夕霜知道在川底听不见外头人说话的。

她即便再着急也没有办法,把韩遂喊回来。

要是她他跟着跳进镜川的话,她不是害怕,只是想要再等一等,等一等韩遂。

毕竟他看起来,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下去找谁?谢安在愣愣地问道,这底下还有,必须要救出来的人吗?和我一样。

正因为和你一样,所以救出来的人,需要镜师来疗伤,这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夕霜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只要她和韩遂都在,就不会放弃一线希望。

苏盏茶绝情地否认了她的话:别问了,我身体里最后一次灵气消耗殆尽,要是救上个人和这小子一样伤痕累累,怕只能是等死了,我们是没有能力救他的,或许韩遂可以。

肃鸢双手往身后一背,冷冷地看着镜川道:先别讨论能不能救出人,还是想想,他能不能活着出来。

话音一落,夕霜和苏盏茶难得有默契地,同时,狠狠地瞪了肃鸢几眼。

要知道韩遂是下去打捞线索甚至救人的,这个肃鸢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在旁边说风凉话,实在是无药可救!苏盏茶更是悄悄地挪到了夕霜身边,低头问道:这人是亲爹,和我身体里的那个是两口子?夕霜一听她这口气,知道就没好话,可她这时候对肃鸢也有所不满。

不,自从她知道肃鸢的真实身份以后,就对她再也没有绝对的信任感。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夕霜都有所保留,反而有时候对苏盏茶更推心置腹:他是我亲爹,不过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也没有要认我的意思,父女相认的场面,恐怕你是看不到了。

虽然我没见过那个和我共用身体的镜魄本人什么样的,虽然她不讲道理地占据了我身体的一半,可我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挺好的,某些方面来说要比我更强些。

就拿你来说,虽然不喜欢你,可我也要承认,你的确在面临问题时比我考虑得周到,不像我那么自私。

我一个人习惯了,没那么多考虑别人的想法,而你不同。

夕霜没想到苏盏茶会这样和她说些真心话,也不知是不是要来套她的话。

她反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我在想说,你娘怕是看走了眼,这个男人不靠谱的。

还是你眼光好,小韩不错。

苏盏茶用力拍了拍夕霜的肩膀,夕霜才不给她得逞,身体一侧让,避过了她的手。

两人之间,依然相互不喜欢,却又好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夕霜心里是紧张的,韩遂这样跳进镜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早就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武器,能够做的,只是苟延残喘中摸索着下一条线索。

韩遂在川底的时间太长,夕霜生怕他呼吸不过来窒息在里头,到时候谁又能救得动他。

有些事不想还好,越想越是紧张,夕霜一溜烟儿地跑到了镜川最为边缘的位置,只要再向前半步,怕是一个站不稳,整个人就进去了。

你在担心他吗?苏盏茶不由分说地追了上来,她和韩遂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可能见死不救,要是韩遂当真出了岔子,苏盏茶好歹会帮上一把。

我不担心他,他有能力救人。

我只是在想他要救的是什么人?夕霜目不转睛地看着川面,我也曾掉在镜川中,是他把我打捞上来的。

我知道,没有了灵力之后,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其实变得非常小,要是镜川能够彻底平复,哪怕再也没有灵力,我也无所谓。

因为已经找到最好的,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苏盏茶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明明和我共用一个身体的是你娘亲,为什么我觉得与我心里相通的人反而是你。

夕霜笑着啐了一口道:谁要和你心意相通,不敢当啊,苏前辈。

苏盏茶佯装扬手,要拍打她的脑袋:你可比我不知小了多少,我比你的辈分高了多少,最后说你两句怎么了?非要嘴硬顶回来,没见过你这样脾气倔的丫头。

刚才你说小韩救过你,是什么时候的事,出事以后吗?是,出事以后,我失去知觉,直接掉入了镜川之中,是他把救上来。

在川底,我好像见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可是让我描述出来,我却无能为力。

夕霜的目光再次从那些修灵者的脸上,一一划过,我好像有点猜到,韩遂要去救的人是谁。

是谁!苏盏茶说着向前逼近了一步,等于是向着夕霜逼近了一步,你也猜到了,那就是说,这个人和你有关。

你和我都认识的人,范围越来越小了。

你假借我的身份,借住在清霜镜铺的目的是什么?夕霜再次旧事重提道,那时候,你说是用了我铺子里的材料,用来炼制一部分东西,被揭穿后什么也不愿意说。

事情过去了,我可以不问,但我想提醒你一句,我的铺子里有一个小丫头叫做朱雀,你应该记得吧?那个火爆脾气的丫头,后来每次见我都用一双眼要把我瞪出两个窟窿一样,很是记仇。

我虽然用了你店里的材料,可后来,我也还给你了。

苏盏茶明明知道帮助夕霜炼制出日月花枝镜的真正处理者是甘望竹,可她依然厚着脸皮把这份功劳算在了自己的头上,正是想和夕霜再拉近一部分距离,你怎么突然想到了她,我离开之后,她去了哪里,还留在天秀镇吗?------------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无所知外头形势越来越动荡的时候,我把她和小圆从天秀镇接出来,安置在了甘家。

我以为,甘家的实力能够保护他们。

可谁知道,镜川突然现身,川水淹没,哪里都不是乐土。

她和小圆一定也跟着甘家弟子,被泯灭在了川底。

夕霜想到这些就有些哽咽,可她知道自己的无能无力。

原来,谁也没有逃过去。

苏盏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毕竟连甘望梅也一起被卷入了川底,谁又能够例外。

朱雀体质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想一想,她并非是修灵者,她可以喷出炼制本命镜的火焰。

可我和她相遇的缘分,更加奇妙。

随手在天秀镇镇口的小路上,捡拾回来的。

她说她忘记了所有,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只有一些本能继续维持着,我依着她的特长,给她起了朱雀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朱雀是谁?夕霜低声笑了起来,我捡的,我养的,可我不知道朱雀是谁。

你的意思是,你店里的那个小丫头就是灵雀。

苏盏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夕霜,灵雀只会投生在镜川之主的周围,你说她是你捡回去的,是她主动找到的你。

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镜川之主的?夕霜反问了一句,不再去看苏盏茶的表情,一连串让她出乎意料的事实摆在面前,不是任何人可以解释的。

冥冥之中,无论是她相信的还是怀疑的,早就已经安排妥当。

苏盏茶见她不理不睬的,反而发了急,追在她身后,不停念叨着:我才是镜川之主,我得到了镜川之心,只是后来不小心又丢失了,为什么灵雀会在你身边出现,你错了,肯定是你搞错了。

对的,错的,还重要吗?夕霜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川水中起伏的韩遂身上,他无事才是最重要的,其实能不能找到灵雀,反而不能令她牵肠挂肚。

怎么不重要,灵雀的出现表示我的判断没有错,她在等候着镜川之主。

苏盏茶的嗓子一梗,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才是镜川之主,你早知道的!我一无所知,无论你相不相信。

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夕霜的眼神平和,面对苏盏茶的质疑,没有退缩,没有辩解。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淡定了,苏盏茶心里动摇了一下,大致还是相信了她。

可这相信,并非绝对,苏盏茶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为什么?又是这个丫头横插一脚,从中作梗。

她努力了这么久,完全被这母女两人给坑害了。

做娘的占据了她一半的身体,硬生生把镜魄塞进来,让她随时随地要失去自己身体的主控权。

而当女儿的,非旦从她身边抢走了韩遂,现在连那个虚幻的镜川之主头衔,也要抢去。

这种紧迫感让苏盏茶全身都不自在,她想离开这里,离这些人远远的。

可离开了这里,她又能去哪里?这种矛盾的心情,在她的脑海里不停不停地翻滚,使得她看向夕霜的眼神,渐渐带着歹毒之意。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要知道她可是高高在上的苏盏茶,寂望平原第一镜师。

此时此刻,变成了不值一晒的小角色,所有的注意力都从她身上被抽离走,她觉得,原来自己在抛开了那些头衔之后,是这样的渺小。

能够找到朱雀,把人救上来,韩遂应该很辛苦。

夕霜看重的点完全和苏盏茶不一样,她关心的是韩遂在川水中是否能够平安归来。

韩遂冒着危险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其他,哪怕是救朱雀,多半也是为了她。

夕霜比谁都更能明白韩遂的心意,她从来没有问过,韩遂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总有机会,让她开口问一问。

韩遂是什么人,他既然有把握进去,肯定能出来,不用你费这个心。

你不是刚才也说了,你娘还借用我的身体救了一个人,你看我,不是也好端端的。

苏盏茶边说边多看了一眼川水,心里有些发憷,要是让她下去,她恐怕没那么直接果敢。

这些人,还真是勇气可嘉。

肃鸢走到了夕霜身边,低头看着她,就像是从来没有看过她一样,认认真真的:如果灵雀投生在你身边,你可能真的是镜川之主,你明白吗?是不是镜川之主,对我没有区别。

夕霜毫不在意,镜川之主是什么,能够让镜川恢复平静吗,要是它听我的,我现在就是镜川川之主。

夕霜把双手送到嘴边,对着镜川大声喊道,我是镜川之主,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没有到你现身的时候,不能涂炭生灵,把所有的修灵者都还给我们!镜川依旧是那个模样,丝毫没有变动,连个水花也没起来。

夕霜自嘲地笑了笑,回头看一下肃鸢:你看,有用吗?什么用都没有,它根本不听我的话。

肃鸢一脸苦笑道:镜川之主是你这样的呀,是你这样做的,喊两句,它能听你的?你们也说了,镜川之主很厉害的。

甘家之主甘望梅,甘家所有的弟子都对她俯首称臣,哪个敢不听她的调令。

仅凭担当家主一职上来说,她非常能干称职。

夕霜知道这话肃鸢不爱听,可她实事求是,我在甘家待了一段日子,她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他她把甘家守护的很好,换做是别人,未必有他她的能耐。

你被她迷惑了心智,如果是你娘来做的话,要比她做得更好,你懂不懂!肃鸢果然再次按耐不住,暴跳如雷,她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娘为了助你炼化成日月花枝镜,你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你知道吗!夕霜回头又看向苏盏茶,对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把视线给移开了。

夕霜可没打算放过她,佯装不解地问道:刚才是谁对我说,为了补救在我清霜镜铺用掉的那些材料,所以助我炼化出了日月花枝镜算是报酬,这话是谁说的?苏盏茶依然不吭气,还向着外侧挪移了几步,好像离夕霜远一点,就不会被她指着鼻子指桑骂槐。

镜川之主,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娘若是知道,你就是镜川之主……肃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夕霜直接把他扔下,飞快得跑向了川面的另一边。

因为她看到了韩遂的身体浮出水面,正要上岸,手中还拖着另外一个人。

韩遂回来了,韩遂应该是拖着朱雀回来了。

夕霜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只看得到韩遂,只看得到这一个人,她跑得那么快那么快,一直到双手握住了韩遂的那条胳膊,帮着他一起用尽来脱离开川水。

川水看起来还算平静,可夕霜知道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和她做着角力,在把韩遂和他拖上来的那个人,继续往下拉扯。

谢安在很自觉地也过来帮忙,两人好不容易把水里的两个给拖上了岸。

川水似乎依然不死心,还在不断地拍打,拍打的痕迹越来越近。

谢安在用剩余的力气继续把韩遂又拉离开水面,至少有三五尺的距离,这样才算是勉强安全了。

夕霜气喘如牛,只不过这短短的瞬间,好像把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全都抽干了,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遂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着她突然一笑。

夕霜看着他的笑容,一颗心回归原位,跟着也笑了。

身边的谢安在被他们给感染了,笑着向后慢慢退开,只留他们两个方便说话你是把朱雀救上来了吧?她还好吗?夕霜勉强把这句话说完,韩遂已经把朱雀给翻过身来。

朱雀的情况和谢安在刚上岸时差不多,也是被一层薄膜给包裹住了,等夕霜费力把那一层完全剥离开来,朱雀像是被呛了一样,猛烈地咳嗽,随即睁开了眼、夕霜想到刚才谢娜在上岸时还好端端的,后来又出现了弊端,所以心里惦念着给朱雀先检查一下身体。

朱雀一眼看到了她,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冲着夕霜扑过来,把整个人给扑倒在地上,趴在她的肩膀上哇哇大哭:阿霜,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离开以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镜川的川水暴涨,把我们全部给吞没了。

我想挣扎着游出来,可是我做不到,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可你来救我了,对不对?对不对!夕霜被她抱得死紧死紧,好像胸口的肋骨都要挤压变形。

可她不忍心推开朱雀,任由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边哭边说。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朱雀濡湿的头发,柔声说道:没事了,暂时没事了。

不是我救了你,我可没这样的本事,是韩遂把你救上来,你就没事儿了。

反正人是活着的,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夕霜暂时不愿意去想。

小圆呢?只把我给救上来了吗,小圆又去哪里了?你们没有把小圆一起救上来吗?朱雀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镜川,发现脱离险境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个。

她又想扑向韩遂,被韩遂轻轻地躲开了。

夕霜赶紧把人拉回来,生怕她再次做出什么傻事:你可知道,从镜川之中救一个人多不容易,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就算还要救小圆,你好歹让他喘口气儿,他要是倒下了,那谁也没着了,懂事一点,知道吗?------------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可奉告朱雀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太心急了,我知道要救一个人非常不容易。

甘家这么多人,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那个甘家家主也没有逃出来,我看着她,阿明明还想护着大家的,可她做不到了。

阿霜,她不是坏人,她不是以前你和我们说过的那样的坏人。

夕霜再次安抚她道:我知道她不是坏人,她已经尽力了,甘望梅已经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事。

朱雀用手胡乱地擦着脸,又哭又笑道:阿霜,还能见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朱雀,你是谁?夕霜突然发问道,在生死关头走过一圈,你不能再和我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能再和我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天秀镇的镇口,然后被我无意中捡拾回来,告诉我,你是谁?朱雀胡乱擦拭着的双手,停了下来,整个人像被定格了,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她缓缓放下手,抬起脸来,选择和夕霜正视,没有逃避,没有说谎:阿霜,你知道了什么?你又想问我什么?我想知道,你是谁?把那一块缺损的记忆补起来,告诉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夕霜的笑容,非常非常柔和,无论你愿不愿意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小朱雀,和我在清霜镜铺中相依为命多年的朱雀。

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你只要记得这个就好。

朱雀对着夕霜,伸开手臂,缓缓地抱住了她。

然后把脑袋靠在夕霜的肩膀上,这次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声音小小的,怯怯的:阿霜,听到你能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我是朱雀,一直是你的小朱雀呀。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夕霜继续问道,为什么你知道是我呢?灵雀对镜川之主心有感应,镜川之心失踪之后,我就活不下去了,只有重新投生,我才能继续寻找镜川之主,才有机会,为她找回那颗失去的心。

你知道吗?要不是我的莽撞和失误,镜川之星是不会遗失的。

它是从我的手里被盗走的,是我的过错。

朱雀依旧低声地谴责着自己的往日过失,你是不是都忘记了?可我不会忘记。

镜川之心由灵雀来守护,可我疏忽了,我不知道有人会觊觎它,偷走它。

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我着急去追,追不到了。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的错,我的错。

朱雀,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和对错没有关系,哪怕你再小心翼翼,该丢的东西,总会丢失。

可能是它在你身边待得时间太久了,想着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并非是谁真正有能力偷走了。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夕霜知道,朱雀又一次哭了,小声抽泣着。

应该是想到了,过往太多的事情,那种委屈和无助,堆积成山一样,一旦有一天崩裂了一角,就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夕霜握住朱雀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扶正,不让她再把脸孔藏在阴影处,而是和自己面对面,眼对眼。

果然朱雀哭得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要知道重生之后,再重新找到所谓的镜川之主,保护着她,守护着她,这一段路走得有多艰辛。

可是朱雀从来没有提过半个字,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忍心责怪她当年的无心之失:别哭了,没有人会怪你的,你的心纯净如初,从来没有改变。

朱雀愣愣地看着夕霜:阿霜,你为什么不怪我。

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没有恨我骗了你!你骗了我吗?你骗了我什么?骗了我这些年,待在我身边,替我兢兢业业地做事,不计报酬,骗我带着你这些年一起吃苦,为了铺子的租金提心吊胆,没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我们相依为命,你是很好很好的同伴。

夕霜的话音一落,朱雀再次哇哇大哭起来。

夕霜反而笑了,用衣袖轻轻擦拭着朱雀的脸:别哭了,没准呢,你找错了人,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镜川之主。

哪有我这样无能的镜川之主,你看,我刚才对着镜川喊了几声,让它不要再继续闹腾,回到它该有的地方去。

重新在它该有的时间段出现,它从来没有听我的一字一句,我觉得你是找错了人。

当然,我也喜欢你留在我的身边,这个没有错。

我没有找错人,灵雀怎么可能找错镜川之主,你就是的,你就是身上有镜川之主的气息,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可是你没有那个心,我也没有找到那颗心,镜川之心在哪里?我不知道。

抽抽搭搭的朱雀看起来那么弱小,那么无助,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韩遂一眼,那他这么大的本事,知不知道镜川之心在哪里?韩遂直接摇了摇头道:不要说什么镜川之心,我都不知道镜川会提前爆发,很多人都比我知道得多,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韩遂对于夕霜的真正身份似乎没有太大的诧异,也许这一步一步地走来,让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反观之夕霜自己的承受能力很强,两个角色之间的交换,对她而言,压根没有区别。

可是你本事这么大,你又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就没有见到过镜川之星吗?朱雀用手比了一下,它是这么大的,和一颗明亮的眼睛一样,透明的,在日光之下看,会一闪一闪的。

朱雀形容得很生动,可无论是夕霜还是韩遂,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哪怕在炼制本命镜的这些年中,夕霜也没有见过这样大小,一闪一闪的东西。

如果她见到真正的镜川之心相信应该会有所感应,可这种感应从来没有出现过。

朱雀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失望:你们当真都不知道它在哪里吗?镜川如果失去了镜川之心,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它会一直找,一直吞没,一直到把它所有所见的,全部吞噬掉,然后沉寂下来。

不知再过多少多少年,或许重新吸收了天地的精华,又孕育出一颗新的镜川之心。

可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了,修灵界就会全部都毁了,造成再也无法弥补的损失。

你说的这个漫长是多久?韩遂要再次确定,就连朱雀也比他这位所谓的前辈知道的多太多,他和夕霜才是最无知的两个人。

夕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起露出来很是无奈的笑容。

这个过程,可能要三五千年,甚至更长,要知道炼出一颗镜川之心,可以算是一个漫漫无限的过程。

朱雀身为依附的灵雀,可以重生死亡再重生,可是镜川不能。

镜川在寻找的过程中,会越来越失控,直到肆虐到了极端,再没有它发挥的余地,那样的后果是任凭谁也不愿意见到的。

朱雀猛地回过头去,看着镜川川面:所以它已经爆发了吗?比我想得更早,我以为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们还有几十年的。

可什么也没有了,一瞬间它就爆发了。

它提前爆发了,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它,我不知道,在场的这几个幸存者也不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找到了镜川之心,交还给镜川,就可以让它恢复平静,甚至让一切恢复到旧貌,就再等着它在应有的时间重新现身,然后成为修灵者的福报。

夕霜自顾自地分析着,朱雀的话和肃鸢先前说的倒是大致相同。

她随即扬起头来向着那边的肃鸢喊道,那你有没有镜川之心的线索,好歹也说给我们听听。

我以为镜川之星和镜川之主在一起,如果你是镜川之主,镜川之心依旧下落不明。

那么,我们即将面临的问题会更严峻,镜川之心是真正的消失了。

肃鸢看着苏盏茶,她倒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不甘心?如果不是你一己之私,偷取了镜川之心,,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美貌,这么多人,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全都被你陪葬,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这样!苏盏茶没有躲避开,肃鸢已经对着她狠狠挥过手来。

这一巴掌没有落在脸上,还是落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直接被拍得踉跄出了十多步,才勉强站住了脚,还不敢出声。

肃鸢咬牙切齿道:我没有打过女人,可我现在简直想要杀了你。

杀了我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们都把我杀了几十次,几百次,几千次也没有用。

苏盏茶索性豁出去了,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以为我变成了镜川之主,就可以和镜川共生。

结果呢,镜川之心不见了,你们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恐怕是有人从我的手里把它偷走了,这个人是谁?无可奉告。

你还有理了,你还有理了!肃鸢没想到出手教训过后,苏盏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为了甘望竹有个可以栖身的身体,真的当场能把苏盏茶给掐死,你不知道谁知道,镜川之心是从你的手里丢失的!你看,我是从灵雀的手里,把镜川之心偷取出来,她也并不知道是我拿了。

凭什么我就知道是谁,从我手里拿去的镜川之心,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盏茶依旧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我既然千方百计得了镜川之心,肯定也想好好拥有,我都怀疑,那人早就知道我会去盗取。

所以,专等着我把东西拿到手,再从我手里拿走。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也饿了当时在你身边能接近你的人,有几个!韩遂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苏盏茶的面前,你当年的簇拥者虽然数不胜数,但是真正能够接近你的人,不过寥寥几人。

能从你手里偷走镜川之心的人,我相信你心中大致是有数的。

,你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否则我还说没准是被你偷走的。

小韩,你当年与我可是走得近了又近。

你看,连我死的时候,你还心心念念要替我报仇的,怎么看我活着,反而不满意了。

苏盏茶抬起手,居然是想去摸索韩遂的脸。

韩遂哪里会让她得逞,一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扯了下来:你给我好好说话,有几个人能够接近你,有几个人能够偷走镜川之心?到底是谁!那些人都不在了呀,我醒转过来,虽然不记得中间的五百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几个名字我依稀还是记得的。

除了见到你,其他的,一个也不见了。

苏盏茶其实是在硬撑,她知道自己一旦认输服了,所有的压力都会一边倒的,将她彻底压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硬撑也要有个度,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能隐姓埋名到了一个深山里,就像你们所说的还确山,仅剩的一片乐土。

他们在那里,我感应不到,我没那个本事,否则我一定把镜川之心抢回来。

你要相信我的话,一旦我知道在哪里,肯定会把它抢回来,因为我知道,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而不是其他,谁都可以滥竽充数的。

夕霜听着没动气,朱雀按捺不住了,挥舞着拳头向苏盏茶扑了上去:你说谁是滥竽充数,你算个什么东西,原来就是你,当年就是你从我手中把镜川之心偷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贼偷!不要脸!要不是知道朱雀的真实身份,按照苏苏盏茶的个性,怎么可能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而且把她说得这样不堪。

即便如此,她上前一把握住了朱雀的嘴,厉声呵斥道:我没有偷,你要记住这一点!镜川之心是我拿走的,镜川之主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囊中之物,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所有物!朱雀的根基原本比不上苏盏茶,加上刚从镜川中被打捞上来,体力实在消耗有限,只能支支吾吾地要掰开苏盏茶的手指。

夕霜踏前一步,替她做了这件事儿,把苏盏茶的手往下拉扯再用力往后一推。

苏盏茶身后就是镜川,差一点被夕霜直接推进去,她惊魂未定又不敢直接对夕霜出手,生怕惹毛了韩遂,到时候她就吃不了兜着走。

她此刻算是孤军作战,剩下的人多多少少和夕霜沾了边。

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老实安分些,不然我对你娘的镜魄会做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这是苏贞昌能够用来威胁夕霜最好的理由,也是唯一的。

没想到,夕霜压根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我也警告你,你再敢动我身边人一根汗毛试试。

无论是朱雀还是我娘,你只要敢动他们,我就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夕霜说出这句话时,眼神凌厉,苏盏茶不得不把目光挪移开,不敢和她正面对视。

本来韩遂是要过来帮忙的,一看夕霜应付自如,似乎用不着他多此一举,收住了脚。

夕霜挂着点笑容,不退反进,几乎和苏盏茶之间只有一寸的距离:我可以送你去镜川,让你和所有的修炼者一样,躺在川底,不生不死。

那样倒好,正符合了你青春不老的愿望,只可惜,你永远也不要妄想从川底下爬上来了。

苏盏茶听着夕霜的话语,本来想反驳直说,我可不会怕你,可夕霜的语气太认真,让她禁不住一个哆嗦。

她真的相信了夕霜所说的都是真话,这个时候,得罪夕霜,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就在苏盏茶心思混乱,无法集中精神的时候,她的肩膀再次开始颤动起来。

夕霜对她的这种变化已经十分熟悉,知道是体内的两个镜魄,再次出现了冲撞的情形。

这一次谁又会占了上风,夕霜打心眼里,盼着能够重新占据这个身体的人是自己的娘亲。

可她又知道,这种希望实在有些渺茫。

于是刚才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瞬间恢复到小女儿的姿态依偎在韩遂的身边,还躲了躲。

苏盏茶一看,火冒三丈,刚才是谁这么霸道,这么凶残,这会儿做出小白兔的模样又要给谁看!韩遂是什么人,还能吃你这一套!接下来,苏盏茶眼睁睁地看着韩遂,抬手摸了摸夕霜的脸颊,又帮她把细碎的头发整理好,一低头,额头抵着额头,轻言细语说道:不用担心,事情很快会处理好的。

镜川并非不可控,这只是一个过程。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等我在细致地安排一下就告诉你。

苏盏茶刚才被夕霜重重地推了一下,也没觉得如何,这会儿半边脸热辣辣地疼,这是韩遂?这是她认识几百年的韩遂吗?那个稳重内敛还有习惯置身于事外的韩遂,恐怕他眼里拖,如今只能看到这丫头一人。

该死的,这丫头何德何难,居然能令韩遂彻底改变过往。

突然苏盏茶的眉毛动了动,冷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真心喜欢。

小韩,有些事情你可瞒不过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镜川之主的身份,一个失去了灵雀,又失去了镜川之心的镜川之主。

你找到她,讨好她,留在她的身边,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对不对?韩遂给苏盏茶的这一番话无动于衷,他根本没有紧张到多看夕霜一眼,同样,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挑拨离间。

在夕霜看来,知不知道她是谁和能不能舍下性命来帮她,完全是两码事儿。

镜川之主的头衔哪怕是真的,有什么用处?听着好听吗?难道说有人会为了听着好听,就出手相救,因此苏盏茶的这种推测根本不在理上。

苏盏茶发现自己的激将法彻底失利,这一次连朱雀也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正如发现她冒充夕霜,在清霜镜铺大肆浪费的时候是一样的。

朱雀本来一双眼睛就长得大,这会儿瞪得圆圆,像是两盏亮晶晶的灯,前后左右盯着苏盏茶的一举一动,完全被禁锢在这她的视线可控范围之中,只要说错半句话或是做出一点破格事儿,就会被朱雀看在眼里,无限放大。

到时候,他们更容易把苏盏茶摒弃在外,要知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无论是谁,被恶意的单独抛下。

结局多半是一样,没有生存的空间和能力,只能死。

正说着话,夕霜低下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韩遂以为她中了暗招,连忙问道: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不要耽误了。

夕霜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双手都捂在肚子上:韩遂,我怎么饿了?随着她的话语声,肚腹处传出一阵叽里咕噜的空腹鸣叫,还真的是饿了。

韩遂憋着笑问道:修灵者要觉得饿,不容易啊,怕是十天半个月不进食,也不至于像你这样,你是怎么了?她说得没错,我也饿了。

谢安在单手捂着肚子走过来,非但饿了,而且饿极了,觉得怎么也要塞点吃的下去,否则很快会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

这下不要说韩遂了,连肃鸢的脸色也变差了,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镜川的能力再次加强。

他们虽然背负着修灵者的头衔,实则已经变得和普通人实在没有两样,修灵者可以坚持非常长久的一段时间不进食,不喝水,照样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只有变成普通人的体质才会感到饥饿。

这已经不是仅仅是无法祭出本命镜或者运用灵力的程度。

韩遂甚至在想,要是等他们连凡人都不如,修灵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目前是什么情况?肃鸢并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异状,但他知道,在场的人之中,夕霜和谢安在的修为本身薄弱些,也就是身体之内的储藏要少一些。

他眼角的余光见到了,被他们一路带着过来的甘武月,五月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儿人气,恐怕也就吊住一丝气息活着,随时都可能死掉。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愿意与我们分享线索吗。

不能告诉我们曾经查到的关于镜川之心的下落在哪里?夕霜太想把苏盏茶给按回去,把娘亲给放出来。

肃鸢的口风太紧,要是她一心追求答案,询问甘望竹的效果,一定会更好些。

苏盏茶的肩膀依然在抖动,她像是害怕又像是冷双手抱住了肩膀,整个身形慢慢佝偻下去,蹲在了地上。

夕霜很是耐心的走到她的身边,也蹲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过程,大概需要花销的时间,她也希望,娘亲要是从虚弱的状态下苏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人,能够是她。

经过又一波颤动之后,刚才还把前额抵在膝盖上的苏盏茶,慢慢舒展开身体,人从原地站了起来。

夕霜维持原来的姿势没有改变,只是抬头看着眼前人,眼前的苏盏茶,会不会重新把控制权交到了甘望竹的手中。

似乎察觉到了夕霜的目光,苏盏茶眼角下垂,冷冷他扫了她一眼。

夕霜被目光扫中,心中顿时没了底气,看样子,两个镜魄的交战后,依旧是苏盏茶占了上风。

这可是夕霜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傻孩子啊,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我出现的话,你就会想扑上去一口咬死苏盏茶吗?相同的身体,相同的声音,可说话的语调完全不同,夕霜欣喜过望,喊了一声娘亲,就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值得吗?可惜肃鸢的动作也不慢,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你娘亲才刚刚转变过来,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经不起你这样的力道,你悠着点。

夕霜一听这话立马老实了,只是口中不停地在询问着肃鸢:你们这些年有没有查出镜川之心的下落?哪怕是一丁点儿也好,这东西,到底还在不在?至少在不在寂望平原的范围之中!肃鸢知道夕霜在自己这儿,打听不出什么,只是把重点目标放在了甘望竹的身上,目光分毫没有动摇,听完她一连串的问题,摇了摇头道:别管这么多,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甘望竹错过了先前的那场好戏,于是肃鸢简短地把夕霜应该是镜川之主的消息转告给了她。

甘望竹一个愣神后,开口道:你错了,这还真是她该管的事儿。

阿竹你才刚恢复,不要担心这些。

我会解决的。

肃鸢一眼看出甘望竹现身后的脸色不好,略显疲态,她在和苏盏茶的胶着争斗中应该是消耗了更多的元气,随时可能会被苏盏茶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毕竟她才是借用的那个人,和本尊相比失去了先天的优势。

要不是早早准备下,根本坚持不到今天。

甘望竹没有退让:不要,我不用休息,时间紧迫,我要和小霜说清楚。

她真的是镜川之主,能够确认的?恐怕是的,灵雀已经现身,承认了她的身份。

不过,镜川之心依然没有线索。

肃鸢这一开口,原来没有欺骗夕霜。

这些年,他们没有找到镜川之心的下落,只是谁也没想到,夕霜才是真正的镜川之主。

甘望竹低头沉吟片刻后,看下了韩遂:有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夕霜的眼角跳了跳,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早就知道,她有些担心地看着韩遂,看着韩遂的嘴巴,好像有点害怕,听他说出那个答案。

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既然问了,你就说吧。

甘望竹态度诚恳,目光柔柔地定格在了韩遂的脸上,前辈,谢谢你,辛苦了。

你既然这样说,就是认定了答案,我是事先知道的。

我一直在寻找镜川之主,找寻她的下落,直到夕霜的出现。

韩遂的话让夕霜的心,一下子往下沉,我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大致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可她懵懵懂懂,我又不能揭破,所以索性留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成长。

她长大的速度要比我预计的快得多,本来我以为她是天赋异禀。

现在想来,镜川也能提前现身,镜川之主,又怎么能不加快脚步呢。

甘望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了解到的最多,直到身边出现了更厉害的人物。

我和肃鸢查询了这些年,总觉得才摸着点边就失去了线索,还有些奇怪,是老天爷故意和我们作对吗?原来这心心念念在找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是我的亲女儿,是我怀胎十月呱呱落地的闺女。

镜川之心没有跟着她一起重生,这一点很奇怪。

是很奇怪,按理来说,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不可分离。

可你看,投生后,并没有重合。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韩遂接下去要说的话,被夕霜直接打断了。

夕霜就这样站在他的对面,也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刚才娘亲问你的话,你为什么要回答?你为什么一定要回答她!甘望竹一脸怜惜地看着夕霜:傻孩子,难道我不问他,真相就不会浮出水面了?他早晚会说,你早晚会知道,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我不想知道,我完全不想知道这些夕!霜的情绪猛力爆发,她是真正的不想听到韩遂说出这些。

她以为和韩遂是日久生情,她以为和韩遂是天公作美,她以为和韩遂是因为诸多巧合融合在一起才走到了现在。

可现在,真相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韩遂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怀有目的的,这让她怎么接受,怎么面对!夕霜用手捂住半张脸,不管不顾地拔腿就往前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这漫天遍野,哪里才是她能够逃避的地方,沿着镜川的边缘,她的脚步歪歪斜斜,蜿蜿蜒蜒,也不管身后是否有人追赶,更不想听到韩遂在呼唤她的名字。

这个时候,不要喊她!不要喊她!不要喊她!夕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跑得累了,再看向随时妄想把所有修灵者拖下去埋葬的镜川,她伸出一个念头。

我要是跳进去,一了百了,。

大概先前苏盏茶做出那样举动时,也是这样的心态,跑得太累了,依然有无法面对的真相,与其挣扎,不如归去。

夕霜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镜川之中,川面卷出水花,幻化出手的形状,包裹住了夕霜的小腿,膝盖。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拖进水域,到时候,她就能够沉到川底,再也也不需要醒过来。

原来不是不想醒过来,也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心甘情愿地躺在川底,无怨无悔。

看着川面微微波动,夕霜心平如水,就在此时,腰腹一紧,是有人紧紧夹住他的身体,把她拖回到了岸上。

川水不死心,水花依旧牢牢地咬住了她的小腿,夕霜听到韩遂的声音那么焦急:你不要想,不要想接近镜川,要想回到岸上,赶紧给我想!说真话,夕霜什么也想不出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唯一能够辨认出来的是韩遂的声音。

韩遂始终跟在她身后,看到她有危险就出手相助。

这些日子,他始终维持着这样的形象,这样的角色,只要韩遂出现在身边,夕霜就会感到无比的安心,原来安心也是有代价的,安心是需要付出她的一颗心,付出了,才能安定。

我不想解释,你先给我回来。

韩遂生怕夕霜再次被拖回到川水之中,镜川的力量太大,而他的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他要打一个赌,赌夕霜是镜川之主,镜川不能妄动她。

特别是在她并不情愿的状况之下,没有危险会发生。

可夕霜此时此刻想的恐怕是要和镜川融合为一体,韩遂不允许,不允许这样的场景发生,于是他对着夕霜的耳朵大喊大叫,想要把她从迷茫的状态中喊醒。

夕霜大概是习惯了这些天,一直听韩遂的话,她知道听韩遂的总没有错,没有危险,没有难处,韩遂带着她,走的是一条相对捷径的道路。

夕霜微微侧过脸,看到了韩遂的脸,看到了韩遂眼底的焦急,根本做不得假。

她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这样计较?为什么要让韩遂担心?就算他是别有目的的捷径,这一次又一次相救,难道是假的吗?这无微不至的照顾,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难道是假的吗?夕霜突然凑上脸去,在韩遂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这一吻代表了什么?恐怕只有她心中有数。

与此同时,夕霜用力地抽出自己的脚,跟着韩遂的方向飞快地爬上来。

镜川没有把她夺走,韩遂一把捧起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贪心地想要把她整个样子牢牢地印刻在脑海里: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就算我知道你是镜川之主又怎么样,没有任何的区别!你明白吗?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的区别,镜川之主不过是一个头衔。

怎么会没有区别?我们不再是偶遇,不再是缘分,不再是……夕霜的眼睫动了动,一颗泪珠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来。

韩遂哪里看得下这些,凑过来,嘴唇印在那颗泪珠上。

夕霜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说:真的没有区别,最多只是一个执念。

我要找到她,可她是你,你是她,这是我先前不曾预料到的。

所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而你正好又是镜川之主,这才是真正的巧合。

夕霜的情绪很快被韩遂安抚下来,正如她刚才所言镜川之主,什么加持什么好处都没有,不过是虚妄的一个头衔,韩遂要来做什么?韩遂会为了这四个字对她费心费力,掏心掏肺的好吗?夕霜承认自己真的是傻了,真的是无从去考虑他人的感受,就这样懵着跑了太多太多的路,肯定会让娘亲担心的。

韩遂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将她抱得更紧些,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边:你不要担心,你娘知道我会来追你,哪怕你真的跳进镜川之中,我拼着这条命也要把你救出来。

值得吗?夕霜看着他,听着他,想着他,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三个字,值得吗?为了她,值得吗?韩遂的情绪,也跟着平稳下来,哑着嗓子说:值得,只要是你。

夕霜用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韩遂,恨不得两人再也不会分离。

韩遂等了片刻,才出声问道: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要寻找镜川之主,我和她之前又有什么渊源?与其让你在脑瓜中胡思乱想的,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

找到镜川之主,据说,可以让我找到自我,我在修行第二百三十年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状况。

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也可以说是修为突飞猛进,可是,有个很大的弊端。

是什么弊端?夕霜的注意力完全被韩遂的话给吸引住了,更忘记自己刚才在折腾什么,反正韩遂追了上来,治愈其他人,她可以暂时抛之于脑后,不闻不问。

只有眼前人,对于她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不会有所改变了。

------------第三百四十章 漏洞我失去了我的心,我找不到它了。

韩遂生怕夕霜误会,拉住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左边的胸口,你听得到我的心跳声,它应该还在,可我感受不到它。

或者说,我失去了自己的感情,所谓的感情。

夕霜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懂韩遂所说的意思,他失去了他的感情,那么他为了苏盏茶报仇,这些年孤身游历,是什么?和她这些日子不离不弃的相守又是什么?要是这些都不能称之为感情的话,夕霜不明白,韩遂失去的到底是什么?韩遂的手指揉了揉夕霜的脑瓜:你看你看,这里面肯定想的,都是些难解的题。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夕霜奇怪韩遂不是应该和她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灵力,哪怕曾经的读心术没有灵力的辅佐,能管用吗?看穿你的心思还需要什么灵力吗,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了,一看就知道。

韩遂的话让夕霜握着拳头,用力捶他的肩膀,对他来说依旧是不痛不痒的,你心里这两个疑惑可以先告诉你,首先我走火入魔的时间是在苏盏茶假死之后,当时我已经给自己发的誓,所以这个誓言才始终没有改变过。

至于第二个问题,来到天秀镇,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才是对的人。

我曾经失去的东西,感官一点一点都回来了,一点一点重新积累了起来。

你不要一直感谢我,说我救你,一次又一次,最要感谢的人应该是我,你救了我,彻底地把我给救回来。

夕霜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看到了韩遂身后站着的朱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看到夕霜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朱雀冲着她咧嘴一笑道:阿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替你们高兴啊,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清霜镜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有缘的,你们两个始终是在一起的。

怪不得夕霜特别敏感,在经历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之后,她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句话外之意:你是镜川之主的灵雀对不对?我就是镜川之主的灵雀,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是镜川之主,你失去了心之后,没有办法聚拢成型,只能重新投生。

由于是我犯下的错误,我也跟着你一起投生。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看错人的,阿霜就是镜川之主,谁来也不会是第二个,没有相同的第二个,没有。

这话是针对苏盏茶刚才所说的那些,朱雀才不会承认其他人。

既然这样,你是见过我们的,见过我和韩遂,可能当时我们俩人都不叫这样的名字,可你记得我们两个,对不对?夕霜的问题,令得朱雀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的能力太强,但凡抓住一点线索,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接下来的就什么也瞒不过她了。

阿霜这个故事太长了,不适合现在说。

朱雀不是敷衍,故事的确很长,而另一头的人还在等待着他们回去。

最好不要走散,更不要落单,待在一起有商有量,才有希望出去。

待在在一起,虽说有商有量,却未必能够商量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线索,还不如我们俩人带着你一起,兜兜转转一圈,没准啊,现在线索就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专心的等着我们的出现。

夕霜突然生出个念头,不要立刻回去面对父母双亲。

那俩人虽然确证是她的双亲,身上却藏着太多的疑点。

肃鸢遮遮掩掩不肯直说,而甘望竹碍于特殊体质,能够触及的又不够多,与其留在那里胡思乱想,不如绕镜川走一圈,自行寻找线索。

镜川之主,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值得苏盏茶不惜盗取镜川之心,眼看着千年循环被打破。

难道苏盏茶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必定是得到的更多,才会让她铤而走险。

我第一次落入镜川之后,你跳下水来救我,为什么我没有被直接拉到川底?要知道刚才苏盏茶不过是差一点,踩进镜川,已经吓得花容失色,难道说,这正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夕霜向着朱雀伸出手来:这些年,你既然能够找到我,其实不用瞒着我,说开了也好,否则,太辛苦了。

朱雀一改往日大方的样子,扭捏了一下,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夕霜的手: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是怕你责怪我,当年没有看守住镜川之心。

我也不知道镜川会提前现身,否则应该早早告诉你,让你能够有所准备。

早早告诉我也没有用,那时候的我连一块本命镜也没有,现在有两块又用不了。

夕霜自嘲地笑了笑,成为镜师,还需要有一具好身体。

你看韩遂这样,即便没有本命镜,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们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暂时还不能离镜川太近,你刚才看见了吗?朱雀点点头,有些后怕:看到了,川水中会伸出手一样的东西,要把我们拉下去,拉下去是什么结果?我大概不会死,最多再投生一次,可又要再找你,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要是下一次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我迷路了走怎么办?夕霜用另一只手把朱雀的嘴给堵上了,到底是只鸟,话这么多:谁和你说我们还会分开,这一次的镜川之劫过去,以后好好相处。

过日子也好,游山玩水也好,不分开了。

她说着话,眼睛看的却是韩遂。

韩遂心领神会,对着她笑了笑,夕霜心里说不出的甜美,即便是危险重重,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能够和想在一起的人,过每一天都是好三人前后一行,沿着镜川走。

韩遂担负叮嘱她们千万要小心脚底,不要靠得太近。

夕霜问朱雀身体可有异样,朱雀表示,活蹦乱跳好着呢。

夕霜心念一动:你应该还能喷火,试一下我看看。

朱雀用手按在腰腹两旁,深吸一口气,憋了半刻,张开嘴喷出一团火苗。

韩遂及时伸出手去,食指正好探入火苗中心,沿着顺时画出螺旋的图案。

夕霜生怕他的手指被烫伤,刚要惊呼,看到韩遂面不改色,显然是有所准备。

而那火苗仿佛是吸附在韩遂的手指上,任由他画出不同的图案,跟着游走。

夕霜越看越有意思,发现韩遂画的不是其他,正是他平时用惯的本命镜形状,仙人过海镜,这又是要做什么?韩遂的神情十分专注,夕霜大气不透一口,生怕会影响到他要做的决定。

仙人过海镜的形状越来越清晰,就在同时韩遂换了只手凌空一捏。

夕霜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是什么,韩遂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的仙人过海镜,不是虚影不是幻象,真正是实体形态,怎么可能!韩遂冲着她招招手,夕霜连忙跑到他身边,两人的身影倒映在镜中,韩遂轻轻搭住她的肩膀道:你以为这是什么?你能够祭出本命镜了,也就是说你能够运用灵力了!夕霜欢喜地说话都结巴,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不能用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朱雀帮你拿到的?我也没想到,在见到朱雀喷出火焰之前,我什么也没想到。

韩遂把仙人过海镜举了举,拿是拿出来的,可收不回去。

我没有灵力,镜川依然控制着我。

可仙人过海镜在这里,它不受控制,好歹胜过拿一个木棍在手上。

夕霜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知道仙人过海镜的用处可大,何止是一两句话能够概括:如果我让朱雀再喷一次火,是不是也可以把日月花枝镜拿出来?可以试试,但我不能保证。

韩遂的修为摆在那里,夕霜便是依样画葫芦,未必有这个效果,但我知道朱雀喷一次火,要休息一下,否则,对她身体损耗太大。

是,是!夕霜用力拍了拍脑门,他她情急之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如果强迫朱雀连着喷出火焰,也并非不可,但没有这个必要,有了仙人过海镜,夕霜信心大增,朱雀和我们都不一样,对不对!当然不一样,她不是修炼者,她也用不着灵力。

她的本体是镜川之主的灵雀,所有的本事,全靠她自身的本能。

就算镜川把这附近所有的灵气全部吸光,对它也毫无影响。

找到他,才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韩遂的手指一转,仙人过海镜翻了个面。

这也就是,无论如何,你要把它从传递打捞上来的原因之一。

其他人,可以先缓一缓,她不行。

也因为这样,所以她尽管沉入川底,却没有丝毫的损伤。

夕霜在惊喜之后,是更多的考虑。

她想到的是谢安在,灵脉伤得绝对不轻。

可朱雀刚才也说了,没有半点的不适。

夕霜又惊又喜,可又说不出到底,玄妙在哪里?韩遂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发顶:这前进了一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规矩是被人来打破的,镜川的能力再大,必定有其漏洞。

朱雀,可能就是那个漏洞。

朱雀在旁边听得眼睛一眨不眨,发现两人所有的话题全围绕着自己:阿霜我是不是能帮忙?只要我能帮上忙,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不用考虑我损耗什么,没有的。

我最多回头再休息,再大吃一顿,就能补回来了,你知道我的。

要是有人知道,你喷出火焰能够取出身体里的本命镜,你会活活累死的。

韩遂沉下脸来,再认真不过的说道,我拿出仙人过海镜是我的本事,你们千万记住这一点,和旁人无关。

别人为什么拿不出?是修为不到家。

再要问,也是这个理由,不管对方是谁,哪怕是肃鸢或者甘望竹,不许吐露半点风声。

------------第三百四十一章 爱莫能助可我愿意……朱雀的话没说完,夕霜再一次把她的嘴给捂上了,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韩遂绝对一片好心。

夕霜心知肚明,幸好留存的修灵师不多,否则朱雀能被人撕成碎片,也是有可能的。

她轻咳一声道:有了仙人过海镜,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怎么做?韩遂再次把仙人过海镜翻了个转,夕霜时刻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重复这个举动,绝对有他的道理,没有灵力控制的本命镜是修灵者无法想象的状况。

韩遂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镜面,似乎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依然不动声色,镇定如初道:仙人过海经如果反射镜川的话,会是什么效果,我没有尝试过。

夕霜心里更没底,念叨着万一拼不过镜川的力量,把韩遂的本命镜收了去,那非但前功尽弃,还搭上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越想越不对劲,张开手臂阻拦韩遂有可能的下一步行动:你想好了再做,千万不要冲动,千万不要用本命镜做试探。

韩遂一看就笑了起来:你怕我要做什么?带着本命镜一起跳进镜川里,我有这么傻吗?夕霜急得直跺脚:我哪里说是要跳进镜川,我是怕你用它反射川面。

到时候,本命镜直接被抢过去了,再要拿回来,可就难了。

的确是难的,镜川又变了,又变了。

韩遂掰着夕霜的肩膀把她转过去。

夕霜一看川面,嘴巴张得圆圆的:怎么回事!这水怎么全都变红了呀,我怎么刚才没发现?因为就是刚才染红的。

韩遂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既像是夕阳西下,余晖照着水面映出的光,又像是无数的鲜血,融进川中,再也洗涤不干净。

夕霜有种冲动,想要拔腿就跑,离开镜川越远越好,哪怕知道最后会彻底被没顶,可好歹能为自己争取出一点时间来。

否则镜川在眼皮子底下,变来变去,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薄弱,迟早会崩溃的。

它变成这样代表了什么?夕霜想问的话愕然而止,因为她看到韩遂把仙人过海镜正对着川面。

她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镜面上,镜中的镜川,是另一幅光景。

不再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而是川面铺着淡淡一层雾气流淌。

雾气不断地变化着形状,有时候像无数的手,有时候又像一个个钩子。

反正离得近了,就会变成它要猎捕的对象。

夕霜往后再退了几步,确定水花不会顺着爬上岸来,硬生生把她拖下去,才略为放心,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刚才在镜中是不是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韩遂的眼角跳了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和我想的一样吗?照出来的,是你又不是你。

夕霜一个字一个字回道。

韩遂并没有大惊小怪,既然镜川能够造出阴阳两面,那么修炼者又何尝不能。

刚才他自欺欺人是眼花,明明他弯下腰来晋时,镜中的韩遂依然一动不动,眼角微微下垂,认真地看着他在地上找东西。

韩遂当时真想问一问,你有这份闲情逸致,不如出来帮帮忙?可他知道有些魔咒等待的就是一个开口的机会,一旦开了口,要想把这东西送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他紧闭上嘴,一字不发,直到镜中的景象又恢复撑里外一致,再继续和夕霜说话。

看着镜面走在镜川边,就不容易脚滑掉下去。

看这里的雾气重,自然躲得远点,那里的雾气浅,壮胆离得近点,也能看得更清楚,这是韩遂的本命镜发挥的第一重作用。

镜川明显是在尝试,尝试着接近到夕霜的脚边,要不是用仙人过海镜照着,几次三番明明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情况下,川面拍出硕大的水花,但凡落在夕霜身上一点,它就会被拖进无休止的黑暗之中。

三人默契地往回走,再次来到了远点。

肃鸢和甘望竹仿佛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有在三人身形完全显露出来时,甘望竹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霜,你刚才去哪儿了?这也太任性了,眼下处处危机,你要是出了事,我们怎么办……甘望竹见到夕霜,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絮叨起来,你经历了这么多,心理承受能力还这么差。

这样乱跑,我们又没有办法过来找你。

要不是韩前辈照拂着你,你如何完整无缺地回来。

甘望竹越说越着急,秀美的脸颊胀得发红,你这孩子,就是让人操心。

娘亲,我自小便是好奇的,有弄不明白的,一定要自己去摸一摸,问一问得出个答案。

夕霜叹了口气道,娘亲离开我的时日长了,或许把这些细节,给忘记了吧。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所有的点点滴滴都记在我的心里的。

甘望梅苦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又不对,我也没有心了,我已经没有心了。

夕霜用两只手握住她: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没有心了,好好的怎么就没有了。

娘亲虽然无法脱身,这些年和苏盏茶共用一个身体,苏盏茶混混沌沌的,修为可丝毫没有落下,想来也是娘亲的镜魄在滋养这个身体的缘故。

娘亲,用的是苏盏茶的心,对我来说,是谁都不重要,能够在这些年之后重新见到娘亲,死而无憾了。

甘望竹脸色一变,指着韩遂道:你就这么纵容她胡说话吗,还不把她嘴捂上。

这个时候,我听不得说这些死啊活啊的,可不许再说了。

夕霜的眼角水光粼粼,反过来安慰甘望竹道:娘亲别着急,我只是这样一说,母女俩重逢,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不要再介意我们当初的不辞而别,一个死,一个走,都蒙蔽了你的双眼。

你也懂得我们的不得已,只是这份不得已,没有换回应有的价值。

镜川之心的下落,始终没有找寻到。

你知道,我和肃鸢心里有多着急。

修灵界一旦被镜川完全覆灭,中间有多少年,再无生机,这是谁也不想见到的一幕。

而今又知道,你就是镜川之主,我更觉得对不住你。

甘望竹越说越伤心,努力仰起脖子抬起头,不让眼泪跟着情绪掉下来。

这种时候,哭反而是最不起作用,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仅存的体力。

阿竹,你只顾着小霜,把最重要的都给忽略了。

肃鸢首先看到的是,韩信手中的仙人过海镜,他直接是震惊了,韩遂毕竟是韩遂,他想尽办法要调用起身体里的本命镜依然无果,韩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愿意承认嫉妒韩遂的能力,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自以为和韩遂已经能够相差无几的距离再次被拉开了。

甘望竹怎么可能没见到仙人过海镜,她心里有一杆秤由什么轻什么重,早就安安妥妥的排好了队伍。

夕霜才是她眼下最为重要的,刚才她想要追出去的,追上夕霜,好好安抚其受伤的心。

是肃鸢住院的话,将她给拦截住了。

最重要的得不到她的援手,是因为有更多无辜者的性命,在等待着她守护。

甘望竹的心是平静的,她知道有什么不同,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有增无减。

既然韩前辈现在有法子能够祭出本命技,能不能你传授给我们。

哪怕前辈功力再高,毕竟只是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大片水域的镜川,实在是很难做到。

甘望梅确信韩遂手中所拿的,不是幻象。

她又惊又喜,惊的是有人走在了她和肃鸢的之前,喜的是好在也算是能够和镜川有招架抵抗之力了爱莫能助,法子我说不出来。

韩遂的直接拒绝,让肃鸢有些诧异。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一心一意地对待夕霜,怎么会在这时候,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与他们联手的建议。

难道说韩遂藏着其他的大招,并不为他们所知。

肃鸢倒是很想看看夕霜是不是那个得益人,能不能在修为远不如他们的情况下,取出本命镜,成为韩遂的左膀右臂。

还是甘望梅的观察力更强:韩前辈虽然能够取出本命镜,看起来,却没办法收回去,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斗胆问前辈一句,能够发挥出本命镜的几成功力,一成还是两成?韩遂当然听懂她话中的激将法,不动声色地回答:你有些小看,我的仙人过海镜。

它虽然没有恢复到最佳的状态,至少也有五六成的把握,所以我们才没有走得更远,回来与你们汇合。

那就是说,韩前辈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否则,怎么能够驱动本命镜?甘望竹本身就是镜师,对这些最是熟稔,什么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反观韩遂大大方方地站着,甘望竹一步就到了他跟前:要是前辈信得过我,可否让我查看一下身体的状况。

韩遂双手背在身后,垂眼看着甘望竹,也就是看着苏盏茶的脸:你有这样的好奇心,何苦用在我身上,岂非浪费了时间。

你倒是应该好好地演下去,别中途而废让我看出你的破绽。

甘望竹的脸色一变,强颜欢笑道:韩前辈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阿茶,不用前辈长前辈短了,我们两人本是同辈,你说出这样的称谓时,语调声音完全言不由衷。

如果说,你早早地在我面前露出了破绽,这个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破绽。

韩遂此言一出,肃鸢的脸色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并非是阿竹!刚才两个镜魄之间的较量,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假难辨两个镜魄存放在同一具身体中,共存了这些年,想来相互之间多多少少总是有所了解的。

我一开始,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你情急之下,就装得没那么像,要知道真的甘望竹可比你心平气和得多。

韩遂和苏盏茶之间没有新仇更没有旧怨,他揭破苏盏茶的伪装,只是不想她的任性肆意破坏了整个计划。

没有了甘望竹现身坐镇,仅凭肃鸢,更是寸步难行。

很显然苏盏茶是误会了韩遂的本意,充满恨意地瞪着韩遂:你我几百年前的交情,竟然抵不上这几个,一朝一夕灰飞烟灭。

你可知道有其他人寄存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你作为旧友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把我逼到无路可退。

这些话一出,也就是她承认主导这具身体的,不是甘望竹而是他假冒的,以求瞒过肃鸢的眼睛。

肃鸢几乎是同一时刻,冲上前去握住了她的肩膀,低吼道:阿竹呢,你把阿竹怎么样了,你说话啊!苏盏茶一把挥开他的手,仰天大笑起来:我还能把她怎么样,她在我身体里待了这么多年,我要是能把她怎么样,早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苏盏茶神情癫狂,笑容放肆,分明是受到刺激多了,有些承受不住。

肃鸢可看不出这一点,继续用力摇晃着她,不肯善罢甘休:你把阿竹还给我,还给我!还不了了,她出不来了。

苏盏茶清脆地笑起来,笑声明明悦耳好听,夕霜却感觉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力搓揉了几下,也没有办法抚平。

肃鸢的气急败坏并非没有道理,他知道两个镜魄共生,无休止地处于胶着状态,谁占了上风,谁就拥有身体的支配权。

甘望竹始终处于下风,类似的情况再来一次,甘望竹的镜魄会被吞没,从此没有现身的机会。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要把甘望竹从苏盏茶身体内处拉扯出来,不能再这样沉寂下去。

他拦住了苏盏茶的退路,苏盏茶知道男女力气的悬殊,任由他向着她嘶吼道:阿竹,不能妥协,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呀!苏盏茶别转过脸去:你别这样看我,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竟然能赢,难道还要我装输吗,凭什么要让着她。

我可说清楚了,没有对她做过任何的手脚,但凡她哪一天沉睡不醒,你也别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

算来算去只能算你,学艺不精,听了半调子的道听途说,就敢用从没尝试过的手段,把一个死人的镜魄炼化出来,塞进活人的身体里。

你让我怎么说,夸奖你还是怨恨你呢?你应该意识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都是报应。

没有这一天,这个身体早就不属于你,要不是阿竹心慈手软,你早死了。

肃鸢心里很明白,苏盏茶的话没有错,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

两人正要大打出手,夕霜高声地呼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看看镜川出事了,真出事了,谁也跑不掉。

镜川宽阔的水域仿佛是锅中烧开的水,咕嘟咕嘟,不住地向上冒出硕大的泡泡,本来被水泡包裹着的修灵者一个也瞧不见了。

始终一声不吭的朱雀,离川面最近,被灼热的气浪,差点直接拍在脸上,她害怕的拔腿向着夕霜的位置,没头没脑跑过来:阿霜,水开了,镜川的水都开了。

这个形容再恰当不过,数人停止了争吵打闹,一双双眼中写着的都是都是敬畏与惧怕,在这样,无边无际的自然力量之前,修灵者很清楚没有抵抗的能力。

苏盏产在这个时候突然伸手把夕霜往前一推道:你不是镜川之主吗,让它平息下来啊,它会听你的差遣。

我没有镜川之心啊,它被你偷走了,至今没有归还。

夕霜直接一句话堵了回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当初怎么知道镜川会提前现身又会变成这样一副妖物的样子。

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苏盏茶的话没有办法往下说,她便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年一样会心存侥幸,取走镜川之心的。

她现在最恨的是谁把这样宝器又从她手里偷走了,令得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了个恶名,什么便宜好处也没有达到。

韩遂分开左右手守护着夕霜和朱雀,高声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等我喊跑的时候,你们就用劲往高处跑,不要回头看,时间不多了。

韩遂选择不退则进,明明叮嘱两人,不要因为好奇心靠近镜川,自己已经到了距离川面最接近的位置。

哪怕是透着鞋底,也能感觉到穿水的气温骤升,正如朱雀所言,这里面的水很快就要烧开了,烧开就会溢出,到时候,镜川的川水完全失去控制,四处逃逸,很容易就吞没了所有人的家园。

夕霜紧张地看着韩遂的背影,哪怕是再能够让她安心的人,面对这样的镜川,他当真可以应付得了吗?韩遂侧眼看着手中的仙人过海镜,镜川在其中波涛汹涌,比眼前所见的情况更加严峻,而且甚至透过镜面能够感觉到,灼热的水花拍打在他的身上,失去灵力之后,也等于失去了原先的保护层。

韩遂被烫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视线迫不得已离开仙人过海镜后,发现刚才的灼伤感,跟着骤然消失。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韩遂在恍惚之间,也有些分辨不出来,如果眼睛所见的是真,而镜面中的反射是假,那么刚才千真万确的疼痛,又是从何而来?韩遂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肃鸢:谢怀宇手中的那幅画,也是你给他的对不对?那幅叫做无凝烟的画轴。

肃鸢不明白,夕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他倒是有问必答:谢怀宇要不是有我帮着提点,他算什么,四大家族又算得了什么。

可你知道吗?那幅画跟随着谢怀宇一起被镜川给吞没了,镜川能够发挥无凝烟中所有的功效,让我们跟着失去分辨真伪的能力。

那你告诉我,你面前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告诉我!夕霜才不管什么真真假假,可她要能够分辨得出来才行。

肃鸢被她吼的,不知所措,一字一句道:我们眼睛所见的是真,你镜子里照出来的是假,也就你手中多了一面镜子,才能威风八面,收起来,和我还不是半斤八两。

你到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些。

夕霜真想娘亲这时候能够现身,好好地训斥肃鸢一顿。

韩遂是意气用事和他比个高低吗?根本不是,韩遂要做的是问清楚,肃鸢的无凝烟从哪里得来?可以肯定的是,无凝烟跟随着谢怀宇一起,沉没到了镜川之底。

镜川要是能够复制所有修炼者的本事,那才是逆天之道,怕是天上银河之中的水,也跟着,要被颠覆了。

明明是他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怎么又怪我的头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们倒是告诉我啊!肃鸢见不到甘望竹现身,情绪越来越失控,而苏盏茶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竟然不管不顾地向着镜川飞跑过去。

跑过韩遂身边时,被韩遂紧紧抓住了衣袖,她挣扎不开,索性要撕开衣袖继续向前奔跑。

这一下,把朱雀吓得不轻,拔腿追了上去,朱雀在身后要阻拦她,说话的速度也没有他跑得快。

苏盏茶还在向前跑着,水开了又怎么样?她倒是很想跳进去试试,看镜川到底能把她如何?可惜,总有人快她一步,夕霜双臂紧紧抱住苏盏茶的腰身,将人死命地往后拖,这时候韩遂赶来,助力之下,苏盏茶整个人被翻了过去,躺在地上气喘吁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活也不是,死也不是,你们也实在管得太宽了。

你要死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可你身体里还有我娘亲的镜魄,你要是死了我娘亲也就不在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做这样的事儿。

夕霜倒是没有要责怪苏盏茶的意思,她的话里话,自己也很清楚。

与人共享一个镜魄的滋味很难受,无论换做是谁都不要提,他和甘望竹本来是陌生人,这些年挤在同一个身体里,但凡是个普通人也承受不住。

这镜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夕霜往后退了一步,发现镜川的川面不住地在摇晃,如果定睛多看几眼,头晕目眩,一头能栽倒进去。

难道这是从修炼者身上吸取的负面能量,正在被镜川无限放大无限地扩展开来,无论是谁在这种坏影响之下,都会失去自我。

苏盏茶本来心志就不算坚毅,加上孤军作战多时,又要伪装成甘望竹,一心几用,随时怕自己暴露出来意志力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来得不厉害。

这会儿她清醒过来,双手负在身后,与夕霜几乎是肩并肩而立:我说丫头,你本事不小,难道是所谓镜川之主,娘胎里就传给你的?要是娘胎里能传给我,我呢就不至于炼化不出日月花枝镜。

要知道,甘家有不少弟子在五六岁的时候就炼化出了自己的本命镜,而我这一把年纪,几次三番要被家主摒弃在外,要不是我身为镜师的优越条件,哪里还留得住我。

夕霜难得也有自知之明,灰溜溜地说道。

你是大器晚成,和别人都不一样。

苏盏茶一抬手,韩遂立刻将她公开,又站在了两人之间,太明显就是提防着苏盏茶再次发疯。

苏盏茶斜眼看了看韩遂,小孩,我本来说你我联手的话,这里谁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可我知道错了,我错了。

在这样完全自然的力量之下,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安静极了韩遂没有回答苏盏茶的话,因为就在他听着苏盏茶的三言两语,一分神,川水变化出的绳索爬到岸上,把夕霜五花大绑起来。

韩遂什么都不顾,扑上来想用仙人过海镜,将这一股水花,彻底分隔开来,夕霜被滚烫的川水,烫得哇哇直叫:韩遂你不要管我,你走你走啊。

韩遂对着她吼了回去: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走,你又让我走到哪里去,还确山是吧。

即便我们现在改变了主意,也是我带着你一起去,而并非我贪生怕死,扔下你在这里。

夕霜的脸色都变了,可想而知,被烫得滋味不好受。

韩遂发现仙人过海镜不起作用,索性用双手将夕霜身上的水花不停向下抹开。

夕霜知道,这样一来,韩遂的一双手,怕是要受得重伤,一旦稍微能够活动,就阻止了韩遂这种自伤八百的救援手段:你为什么要用手,你可知道你的手要是坏了,需要将养多久?将养多久?韩遂一脸的不以为然,没准下一刻我们就死了,还顾得上这些。

镜势既然有治疗的本事,那你替我把手给治好。

夕霜完全挣脱出来,见着韩遂一摊开手,心疼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一双手上全是川水烫出来的燎泡,大大小小,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子。

夕霜若是还有半分灵力一定充分利用镜师的特长,把韩遂受伤的双手,彻底治好,可她做不到。

这些都是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韩遂很随意得撕下一条衣带,将两只手裹了起来不让伤口暴露在外面,也不想让夕霜看着担心,一旦恢复灵力,你很快就能治好,而且并不怎么疼。

尽管韩遂的样子镇定到不行,夕霜一颗心噗噗乱跳。

而一边的苏盏茶没有节制地不停在追问:你的仙人过海镜根本不能用,就是个摆设,是假的,是用来骗人的。

夕霜怒气冲天,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冲到苏盏茶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恶声恶气道:你给我闭嘴,就现在,把你的嘴闭上!苏盏茶以为她要理论,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架势,没想到她是直接上武力,愣了一下还要嘴硬。

夕霜二话不说,重重一把将她推在地上。

苏盏茶的体力还真比不过夕霜,一来年龄有些差距,二来夕霜打小在天秀镇一个人过日子,里里外外一把手什么都能做,哪里是养尊处优的苏盏茶能够比的。

没等苏盏茶再次反应过来,夕霜已经拉扯出她的头发,将她往镜川的方向拖动。

苏盏茶一下子慌乱了,双腿在地上乱蹬,不住地惨叫道: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让你闭嘴,现在就闭嘴,我但凡再听到你嘴里吐出一句让我不中听的话,我就把你扔到镜川中去。

我管你是死是活,沉到了川底就绝对不会让你再浮上来。

夕霜的话音落,四周安静了,安静极了。

苏盏茶是绝对不敢再开口说话,而其他人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夕霜。

只有韩遂将两只受伤的手负在身后,微微笑着看她。

夕霜板着脸完全没有笑意,这时候笑什么?和苏盏茶笑什么!她绝对不是要开玩笑,当真想把人扔进去,一了百了。

苏盏茶本来还想逞能说一句,你连你娘亲的镜魄也不要了吗?可看着夕霜铁青的脸色,她突然意识到,要是夕霜真的发起狠来,恐怕是连谁的镜魄都不要了。

这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苏盏茶把一张嘴闭得紧紧的,连气也不敢大声喘。

夕霜将她的头发一抛,再次警告了一句: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我随时可以把你扔进镜川里,不需要假以他人之手,你根本打不过我。

苏盏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这全是事实,这丫头的手劲太大了,她刚才是想挣脱的,又怕一个不当反而滚落下去,那可就糟糕了。

夕霜拍拍手正眼也不瞧她一下,走回到韩遂身边,朱雀一下子来劲儿了,双眼灵动,看看东看看西,什么都在她的意料之外,阿霜刚才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才有当年镜川之主的风采。

怎么,看不惯这样的我吗?夕霜扬起下巴,挑衅一般看着韩遂。

韩遂只伸出受伤的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无比亲昵地说道:你奇怪,你就是这样的,危难时候不需要别人保护,你完全可以保护我。

夕霜实在憋不住笑,侧过脸去,哼声道:谁要保护你,这么大的本事,还要别人保护,羞不羞啊?一点也不羞,有人保护,省心省力,我巴不得呢。

韩遂把嘴唇凑到她的耳朵边,声音低低的,沉沉的,这么多年来,开口说要保护我的人,只有你这一个,你要对我负责才行。

夕霜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半边脸都红了,掩饰道:行了行了,我会照顾你的,毕竟你受了伤。

刚才蠢蠢欲动的镜川川水,突然像是静止了。

夕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韩遂早就看到了,川水渐渐在往后退缩,缩小水域的面积。

这是自从镜川爆发之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景。

怎么回事?又是什么触动了镜川再次发生变化。

这次变化,到底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夕霜本来要去握韩遂的手,生怕弄疼他,改为抱着他的胳膊。

两人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川面,仿佛知道下一刻,就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场景。

肃鸢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仰面躺在地上的苏盏茶,本来碍于她身体里有甘望竹的镜魄,好歹应该拉扯一把。

他同意刚才夕霜说的那些话,苏盏茶的确是要吃点亏长点记性,否则,好事不做一件,单单只会给人带来麻烦,而且还理所当然。

不知道她这脾气,以往数百年前是怎么活下来的,仅凭一张脸吗?在肃鸢的眼里好看难看,不过是红粉骷髅,稍纵即逝。

甘望竹牺牲小我,化为镜魄,没有实形,这些年来,不也这样了。

相比之下,苏盏茶的机遇实在是太过于幸运,上天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勤奋善心的人,得不到更好,反而是什么都不做的,被捧得高高在上。

苏盏茶平时一直得到肃鸢的照拂,只要她不想着逃脱,无论提出什么要求,肃鸢大致都能为她做到。

这时候她狼狈不堪地半趴在地上,肃鸢明明都看在眼里,居然没有上前拉扯他一把。

苏盏茶有些恶毒地咬了咬牙,这些仇怨,她全记在心上,早晚都会如数归还于这些人。

这些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人,总会有一天知道她的厉害。

没有其他变化,我们要等到几时?夕霜瞪得眼睛有些发酸,镜川依旧纹丝不动,既没有要继续攻击修炼者的意思,也没有往回继续退缩,仿佛是什么要害被卡住了,始终一动不动。

没有变化就是好事,对我们来说还有时间。

你刚才差点被它拖进去。

韩遂说这句话,实则是有后怕的,刚才川水如沸,他一双手不过是碰触了些就伤成这样。

要是夕霜整个人下去,估计被烫得面目全非、这也就是苏盏茶为什么会害怕,夕霜直接对她动手的原因、越是长得美,也是对自己的容貌爱惜,苏盏茶也不例外,她知道一张脸要是落入沸水中会是什么样可怖的模样,她绝对不敢做出尝试。

你的仙人过海镜还在那里。

夕霜转过头去,见到仙人过海镜虽然脱离开了韩遂的双手,却保持相同的位置,一动不动,镜面中依然反射出不同寻常的镜川,我帮你把它拿过来,不要再出意外了。

苏盏茶一直在观察着两人的行动,发现夕霜能够拿起仙人过海镜,嘴角一挑冷笑起来,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韩遂的仙人过海镜根本就是假的。

要知道仙人过海镜的法力有多厉害,不要说是夕霜,就连她当年想摸一摸,也差点被弹开,伤得不轻。

可这会儿夕霜两只手搭在仙人过海镜的旁边,将它彻底举起来,一直送到了韩遂的面前,毫发无伤。

不能伤人的仙人过海禁,绝对不是苏盏茶想要得到的。

夕霜将仙人过海镜送到韩遂面前,韩遂伸手来接,刚碰到镜子边缘,他脸上露出一点惊喜的表情,被近距离之下的夕霜看得一清二楚:怎么,又有什么新发现?我似乎能够催动仙人过海镜,这就是新发现。

韩遂的手背一翻,仙人过海镜从夕霜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夕霜迟疑地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你把它又给收回到身体里了,那还能拿得出来吗?既然能收就能拿,没有差别的。

韩遂再次一翻手,仙人过海镜又出现了。

这一次夕霜是真正笑了起来:你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的灵力恢复了吗?这个问题问得她有些彷徨,生怕被韩遂给否认了。

幸好韩遂冲着她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回复了一点点,真的也只有一点点。

夕霜才不管这些,一点点已经够好的了。

刚才娘亲不过是存了一点点灵力,在苏盏茶的身体里,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最能够祭出本命镜又顺利收回,说明他的灵力不但在恢复,而且还在继续往上攀登:有没有两成的恢复?韩遂闭眼,似乎感应了一下:两成多了,快要有三成了。

这下夕霜心里有了底,韩遂的三成功力有多厉害,她很清楚、要是像刚才那样川水再要抓人,在韩遂的眼皮子底下是绝对绝对不会成功的。

韩遂很快将包扎在手上的布条完全扯开。

------------第三百四十四章 爱莫能助夕霜捏着他的指尖,将这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什么伤口也没有留下,韩遂恢复起来的自愈能力已经把灼伤的水泡完全抚平抹杀了。

虽然不是镜师,可这些外伤我还是可以的。

韩遂生怕夕霜不放心,又把手抬起来,当着她的面翻了两番,看清楚了,一点伤口也没有,可不许你担心啊,我想让你也试试,能不能把日月花枝镜召唤出来,这一点很重要。

我能感觉到身体里没有灵气的波动,一丝一毫也没有。

夕霜在韩遂成功之后,反复尝试,毕竟朱雀是她的灵雀,如果能够恢复的话,她应该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韩遂明显,比她先行了一步,这样也好,韩遂和她之间没有差别。

夕霜平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韩遂冲着她做了个手势,她看明白了,照着他的要求手心向上,缓缓升起,很快她瞪圆了眼睛,就在她双手的手心上出现了火焰一样的形状,没有温度,却在持续燃烧。

冰蓝的颜色,十分清幽,那火苗得了助长之力,眼看着越烧越大,总有半尺来高。

夕霜下意识地将左右手向中间合拢,只听啪的一声,拍手过后,掌心接触的位置,伸出别样的温度,仿佛有什么被贯穿了,流畅了。

等到夕霜重新翻过双手,掌心处日月花枝镜赫然出现:我的本命镜,本命镜出来了!夕霜看看日月花枝镜,再看看这次对面的韩遂,恨不得扑过来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韩遂微微笑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夕霜欢喜地将日月花枝镜翻转又翻转,发现非但能够控制自如体内的灵力,完全没有任何的停滞,反而比灵气消失之前,更加澎湃有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镜川已经不再吸收处于它周围的灵气了吗?吸足了反哺了吗?夕霜很快否认了这些,因为除了她和韩遂之外,其他人依旧是毫无灵力的样子。

只有朱雀,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撑在腰边,藏不住一点小小的得意。

要不是在她的帮助下,韩遂和阿霜绝对没有这么快回复。

当然,她牢牢记着韩遂的叮嘱,绝对不能把她能够加持的秘密告诉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值得信任。

尽管夕霜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种灵力重新充盈到身体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哪怕面前依然是镜川挡路,她心中有底再无所畏惧,手中日月花枝镜翻转过来,与仙人过海镜,遥遥相望。

就在同时,两面镜光反射中,出现了一道直线,刺破眼前所有能够见到的场景,一直指向未明的远方。

这一下连肃鸢也反应过来:你们两个,居然都恢复了,恢复了常态。

苏盏茶更加不相信,刚才夕霜明明还在对她挥舞拳头威胁,用扯头发这样低级的手段,迫使她就犯,怎么说恢复就恢复了。

她尝试着调用自己的本命镜,一次两次三次,全部失败,恨得苏盏茶不停地用手在地上捶打。

肃鸢疾步走上前,盯着夕霜问道:怎么做到的?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出来!都告诉我!夕霜抿了一下嘴角,没有出声,反而将目光转向韩遂,这个问题由韩遂来解决,岂非更加恰当。

韩遂有意无意饿拦在了夕霜身前,也挡住了肃鸢咄咄逼人的目光。

这两人的确是千真万确的父女关系,可肃鸢对待夕霜的态度委实有些古怪。

韩遂能看出肃鸢并没有恶意,但是也不喜,此人明明对甘望竹依然是念念不忘,专一到底的模样,怎么见到两人的孩子,反而是这番光景,甚至有时候肃鸢看一下夕霜的时候,眼底有藏不住的厌恶感。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个发现让韩遂十分不满。

爱莫能助,我们说不出来原因,灵力很自然就恢复了,或许是镜川已经吸够了,即将满溢出来,而我们不过是被它挑选出来,你们随后也能恢复。

韩遂说得轻描淡写,反正无论是哪一种解释,肃鸢也不会相信。

在肃鸢看来,谁先恢复灵气,谁就能占据主动。

苏盏茶在等的也是这一刻,要是苏盏茶先恢复灵力的话,应该有能力把甘望竹的镜魄逼出体外。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甘望竹恐怕保全不了镜魄,最后会不会被镜川彻底收走,就像过往那些逝去的修炼者一样,镜魄归于川底,从此无声无息。

这也是肃鸢最害怕见到的场景,所以他几乎是恳求般地看向夕霜:我只是要救你娘,你明白吗?我自己能不能恢复,无伤大雅,谁又会来害我。

可你娘亲不一样,镜魄一旦脱离开活人的身体,很快就会落回到镜川之中,那时候谁去救她呢?你吗,还是我,我可以说,都办不到。

如果是娘亲先恢复灵气的话,她不会将苏盏茶赶尽杀绝,会留其在体内,尽管这是危险中的危险,可我相信娘亲会这样做。

夕霜本来想用韩遂那一套话,来敷衍一下,可是肃鸢眼神里要诉说的情绪太多,那种近乎于绝望的东西,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肃鸢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的娘亲啊。

只要想到这一点,夕霜对肃鸢就没那么多恨意了,至少这个男人,是一心一意要对娘亲好的。

他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多半也是为了让娘亲,找寻一个合适的身躯,重新复活过来,随后两人可以像以前一样,走过镜川地界的山山水水。

夕霜释然了,或许是肃鸢太在意娘亲了,所以看她一眼都觉得碍眼。

要不是有了她,娘亲应该不会吃那么多的苦,要不是有了她,娘亲也不会心心念念,再回到寂望平原,回到离驭圃附近。

好吧,既然这样,我分些灵力给你。

我想,你应该有本事让娘亲出来,把苏盏茶重新塞回去,你知道吗?我看她也是碍眼,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

恐怕,如今连她自己都厌恶这样的头衔。

夕霜笑着摇了摇头,边退边说道。

肃鸢一点没和她客气,伸出手来对着夕霜。

日月花枝镜微微向下倾斜,镜面照在肃鸢的手心中,肃鸢能够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气流顺着腕脉流进了自己体内。

夕霜没有分毫的吝啬,能给出的一并都给了。

肃鸢心中还有疑惑:刚才,你们两人镜子遥遥相对时,有一道光射出,你们可知那是什么地方?我看着有点像还确山的方向,至于能不能到这么远,我可说不好。

那光束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要尝试,却不见了踪影。

夕霜说着话,韩遂过来握住了夕霜的手,夕霜分出去的灵力,才觉得体内有些空虚,韩遂已经填补了进来,填补的比她给出的更多。

夕霜很快恢复了灵气,肃鸢还在调息收纳,把夕霜给他的那一部分,慢慢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没有出现任何的排斥感,他有些庆幸地偷偷松了一口气。

夕霜本来还担心,把灵气分掉以后,会控制不好日月花枝镜。

可她发现,灵气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重新充盈到了身体中,甚至比镜川爆发之前,恢复得还要快。

她再次询问身后的韩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遂的脸色看起来不算好,夕霜有些明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韩遂的恢复速度和她相差不少,这会儿仙人过海镜摇摇欲坠,显然韩遂还没有恢复到三成以上的功力,难道说只有她才是最特别的一个吗?肃鸢很快发现夕霜传给他的灵气,在身体里周转后,渐渐消失了,就像再次被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吸走了。

他知道是镜川吸取他体内的灵气,肃鸢拼命想要挽留住最后的一丝灵气,可他和镜川之间实力过于悬殊,根本没有相互抵抗的能力。

反而是,始终没有开口的苏盏茶,幸灾乐祸地蹭到他身边,垂眼看着他从云端再次跌下的失望。

肃鸢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难道你就能恢复了吗!苏盏茶撇了撇嘴角道:我是不能恢复,可我也怕你能恢复。

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你想让我身体里的那个镜魄彻底占据这具身体,可惜失败了。

借来的毕竟是别人的,不会归属于你,你就死心了吧。

肃鸢深深吸了口气:刚才夕霜怎么没把你打死?你要对我动手也行,我绝对不会还手,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苏盏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彻底从云端走下来,反而很接地气的样子,但你不能打,因为我身体里,另一个镜魄是你的爱人,是这么多年来,不曾忘却的深情款款。

她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所以,我怕那丫头,却不怕你。

苏盏茶说的全是真话,夕霜发狠起来,让她心生畏惧,还是肃鸢始终有软肋,拿捏在她手里:我可和你说好了,要是我先恢复了灵力,我会把另一个镜魄……你给我闭嘴!肃鸢一点也不愿意听到苏盏茶会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就信口雌黄,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否则我也有很多方法让你后悔,为什么没有沉到川底,让自己安生安生。

苏盏茶轻轻拍了自己两下胸口你说这话,我还真有些害怕了,因为一个两个都不管不顾了。

要是让她知道了,心里该有多痛苦,近些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们为了成大事牺牲小我,我很敬佩的。

要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苏盏茶在肃鸢的面前,转了两个圈,我是不行的,可你们也不行,你们苦苦坚持着的,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吐血了夕霜发现自己的听力变得无比敏锐,明明隔了一段距离,而且说话声音又不大,可肃鸢和苏盏茶所有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被她听了进去。

肃鸢的想法太显眼,苏盏茶心里的恨与怨也消除不掉。

夕霜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助力肃鸢成功,否则肃鸢一气之下会不会彻底将苏盏茶彻底抹杀,这可不好说。

就在这个时候,夕霜觉得心口一紧,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重重捏了一把她的心脏,下得是死命的力气,让她差一点透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夕霜的身体晃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韩遂也没有发现异状。

夕霜刚要开口,心脏再一次被狠狠捏紧,这一下她受不住蜷缩起身体,几乎站不直。

韩遂一下子反应过来,以为她遭受了什么暗算,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焦急的问着什么?夕霜勉强抬起头来看着韩遂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韩遂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见声音了?全身的血液像是不听话了,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夕霜能够听到经脉中所有流淌着的鲜血的声音,可她听不见韩遂说话的声音。

那种焦急,让她想放声高喊,可所有的声音被压制在了嗓子眼里,夕霜非但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了。

即便是当时掉进镜川的时候,夕霜也没有这样无助过,她知道韩遂就在面前,可两人中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只知道这是非常不好的预兆,心脏再一次被重击之下,夕霜张了张嘴,鲜血舔着嘴角流淌下来。

韩遂发现出问题后,一直不停在呼唤夕霜的名字,期待得到她的回应。

他发现夕霜像是被瞬间抽离了魂魄,双眼无神,双手垂落,日月花枝镜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支撑力。

韩遂很清楚,有事情发生了,可他没有办法阻止,直到他看到触目惊心的鲜血,不停地从夕霜的嘴里流出来,仿佛什么在内里撕扯着她的内脏,吞噬着她的生命力,他却不能出手相救。

不止是韩遂一个人在心焦如焚,肃鸢和苏盏茶一起围了上来,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再出外心。

能够扭转形势的只剩下眼前这几个人,即便吵吵闹闹,可大家有个默契,一个也不能少,否则势单力薄,只会等来更差的结。

苏盏茶和肃鸢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分别拿捏住了夕霜的左右手。

苏盏茶皱了皱眉,夕霜看起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怎么会吐血吐成这样?肃鸢更是有些焦躁不安,只差抓住韩遂的衣襟审问:夕霜到底怎么了?有没有说过其他的话,有没有告诉你,是谁要加害她!韩遂勉强稳住心绪表示完全不知情:她突然就这样了,我喊她也没有反应,就算是受重伤,至少也能哼哼两句,不至于是眼下这样。

苏盏茶想到了什么,高声呼喊道:把她的日月花枝镜捡起来,快点!肃鸢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要腾出手去捡拾日月花枝镜,发现镜体落在地上,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搬不动。

苏盏茶看着夕霜胸口全是鲜血,急得直跺脚:你倒是快些,把她的本命镜取过来!我没有办法拿起她的本命镜,不听我的使唤。

肃鸢双手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日月花枝镜依然牢牢铺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等的本命镜只认得镜主本身,这是最平常不过的现象,肃鸢想要特意扭转,肯定不是容易的事。

她没多少时间了,快撑不住了。

苏盏茶一直以为夕霜会是所有人中坚挺到最后的那个,毕竟是镜川之主,毕竟和别人是有些不同的。

没想到,说出状况就出状况,而且是要死人的那一种。

朱雀在旁边按耐不住扑了上来:阿霜,阿霜你怎么了!谢安在拦住朱雀的胳膊:他们在救人,你别上去。

朱雀一把拍开谢安在的手:你懂什么?阿霜是镜川之主,她要是有这样的反应,肯定是出现了状况,不是被谁打伤这么简单。

谢安在同样十分焦急,夕霜要是撑不住,恐怕就要死。

就要死了!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夕霜会死,连声发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知道一点线索,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几个人呢?他们好歹能救上一救。

朱雀明白过来,跑到韩遂身边:阿霜没有受伤,她是过激反应,有事情发生了。

你们谁也救不得她,她自己可以。

韩遂根本听不懂朱雀在说什么,只看到她挡住自己的视线,恨不得一把把人推开: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闹,她快要死了,再吐血下去,她就要死了。

朱雀双手叉腰,怎么一个两个全不肯好好听她说话!她高声喊道:阿霜是镜川之主,在镜川的地界上没有人能够害她,她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镜川之心要现身了。

别说是她,连我也感应到了。

朱雀说完几句,用力地咳嗽起来,细小的血沫跟着从她嘴里迸发出来。

韩遂见此光景,似乎对朱雀所说的话,相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因为镜川之心在靠近,你们才会感到尤为不适,镜川之主和镜川之心本来不是一体的吗?要是能够碰到就更好了,她怎么会吐血?镜川之心被其他人篡改过了,阿霜虽然能够感应到,但是身体同时受到反噬,所以才会吐血。

朱雀回答得非常认真,阿霜可以恢复,她能自救。

我们一直以为镜川之心被藏得很好,其实镜川已经找到它了对不对?韩遂投起头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川,要是找到了镜川之心,何苦还要闹得这样惊天动地。

它找到了镜川之心,可它拿不到,愤怒之下才会如此。

朱雀分析得很有道理,你把阿霜放下,不要让她直接把血吐出来,你放心,只要镜川之心真正现身,无论能不能拿回来,阿霜应该不会再吐血了。

你让我怎么放心,要是镜川之心一直不出现呢,她一直吐血能坚持多久?韩遂的问题很简单,又很难回答。

朱雀似乎知道要去寻找所谓的线索,她咬了咬嘴唇,直接扑了出去,居然脚步走得很快,不多时,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身影。

反而是谢安在又想去把她拉扯回来,被韩遂的眼神给阻止了:她要去就去,你先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朱雀能跑哪里去?这里四面楚歌,她万一落到什么陷阱里,那我们可就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还是让我去跟着她才好。

谢安在实在不放心,追着出去,朱雀的脚步走得特别快,谢安在追了很久,才勉强跟了上来。

朱雀听到他脚步声一回头: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你守着阿霜不好吗?你赶紧回去。

你要记得,你才是夕霜的灵雀,也就是镜川之主的灵雀,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能走呢?谢安在观察朱雀的神情,微微放下心来。

我没有走啊,我只是想去找更多的线索,你看修灵界目前的状态不好,仅凭我们几个来查毕竟有些困难,可我们又不得不查。

朱雀有一腔孤勇,是长期在修灵界,被磨平棱角的修灵者无法体会到的。

谢安在一听她的解释,知道没有再跟上去的必要,朱雀不是任性,她是真的要去找线索:你是要去找找镜川之心吗,你知道它在哪里了吗?它应该还在镜川之中,镜川发威,寂望平原被全部吞没,连带着天秀镇离驭圃能吞进去的全吞进去了,这只有慢慢消化,早晚能够找到镜川之心。

我原来也是相同的打算,只是现在,阿霜等不了了,她所剩时间不多了。

你赶紧回去,我这边没事。

朱雀的笑容很温和,和她平时的样貌完全不同。

谢安在一听这话拔腿就往回走,夕霜身边最需要有人,哪怕韩遂在,哪怕她亲生父母在也没有用,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等到谢安在见到夕霜,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立时把朱雀说的那几句话全部转交给了韩遂,韩遂低头沉吟片刻道:朱雀的意思是说,镜川之心的确在镜川之中,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暴露出来,是这样吗?有些器皿能够藏着任何的东西,不让对方察觉到它的气息,可能镜川之心就被藏在这样的地方。

苏盏茶提出来一个非常有用的建议,哪怕是再好的容器在镜川之中浸泡的时间长久了,功效肯定会大打折扣。

所以夕霜先有所反应,然后呢……她的手向着身后一指,大片的镜川就在诸人面前,然后镜川也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能够把镜川之心藏这些年的人,你当真以为是无用之辈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从来不会感到什么就是尽头了。

肃鸢的眼角扫了一眼,有些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苏盏茶只当成什么也没听出来,心里不住地冷哼,明明是要我帮忙,连句好听的话也没有,居然还拐弯抹角地说我的坏话,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她不吐血了,夕霜不吐血了。

只有韩遂还牢牢地守在夕霜的身边,让她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平躺着,刚才还大口大口向外吐着鲜血的夕霜,这会儿面容平静如水,仿佛陷入沉睡中,身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朱雀同样正在疾步往回赶,她发现了出乎意料的细节。

就在她远远见到了一行人的身影时,川水突然暴涨而来,一下子到了她的脚边。

朱雀连一声惊呼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川水化成的无数双手拉扯进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最后一根稻草就在朱雀以为自己陷入没顶之灾的瞬间,突然肩膀一紧,有股更大的力量将她从川水的掌控之中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朱雀双脚落在实地,惊魂未定喘了几口气,勉强恢复过来,才见到眼前的人是肃鸢,肃鸢把她从川水中救了回来。

夕霜已经醒了,你快些过去,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她。

肃鸢推了朱雀一把,朱雀只觉得双脚底下变得轻盈无比,整个人几乎是腾空飞跃而出。

她想到一件事,何止是夕霜和韩遂回复了灵气,肃鸢恐怕也是回复了,只是他隐藏得太好,没有说出来。

这种时候朱雀也管不了这些,她冲到韩遂和夕霜跟前半跪下来,看着缓缓睁开眼的夕霜:阿霜,镜川之心,镜川之心又现身了,你快起来呀。

正如朱雀所说,夕霜明明吐了这么多的血,看起来却毫发无伤,用手背抹了一下带着血迹的嘴角,从韩遂怀中挣扎着,重新要站起来。

别胡闹,别动!韩遂不信这些,他用手捧住夕霜的脸,将其往上扬起,与自己视线相对,你说实话,这会儿感觉如何,不能有所隐瞒。

我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我。

夕霜指了指朱雀道,听听她说什么,镜川之心要是当真现身,我一定要赶在镜川之前得到它,这是我的东西,是属于我的。

镜川之心应该有了其他的主。

朱雀这句话一出,夕霜狠狠地转过来瞪了她一眼。

她连忙把后半句话又给用力地吞了下去,那也是暂时的,镜川之心一旦真正见到镜川之主,还是会回归到你的手上。

所以,你要抓紧时间才行,一定不能落于他人之后,要是直落在镜川之中,勉强还能抢回来。

否则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是于心不忍,再也拿不回来了。

苏盏茶自从夕霜清醒过来以后,就觉得没有守护在旁边的必要,于是她走得远些,这时候见到镜川川面再次起了波浪,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快要压制不住,正蠢蠢欲动地要往上顶,而川面发挥出最大的用处,把这一个东西始终压在下面。

苏盏茶眼睛一眨不眨,谁也不知道打捞出来的会是什么。

朱雀得到夕霜安然无恙的确认,居然蹬蹬地跑到苏盏茶的身边:你瞧出什么了吗?外面可有变化?苏盏茶手随意地一挥道:就在你面前,自己看。

里面有东西出来了,要出来了。

朱雀看起来又紧张,又担心害怕,要是出了什么,你能压制得住吗?苏盏茶凑过头来笑着看她:我的灵气完全没有,他们好歹能祭出本命镜,可我什么也做不了,要是现身的是只怪物,你让我来消灭它,恐怕是有些困难。

根本不用你出手,阿霜应该可以解决的。

朱雀同样看到了地上的日月花枝镜,阿霜的本命镜怎么会掉在这里?朱雀三步并作两步花纸捡起来,拿在手中端详。

苏盏茶盯着她的举动,刚才肃鸢怎么都拿不起来的东西,被朱雀轻而易举地就抱在手里。

她寻思着日月花枝镜那么好用,要是趁着这个机会,从朱雀手中抢过来,是不是能够占为己用?苏盏茶的念头刚刚升起,朱雀惊叫了一声,双手放开,日月花枝镜再次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要是把本命镜打碎了,还要修修补补,不是更麻烦!苏盏茶不动声色地佯装过去捡拾,果然不是她能够拿取的。

朱雀像是被什么惊到了,双眼发直,口中不停地说道:不对,不对,这不是阿霜的东西,谁对它做了手脚!我看着夕霜从身体里拿出来的日月花枝镜,怎么可能被动手脚!这本不是你的东西,你自然不能碰,更不要胡说八道。

苏盏茶再次弯下来尝试着把日月花枝镜捡拾起来,可后果和她想的一样,无论尝试几次,她同样拿不起来。

朱雀没有说话,冲着她伸出一只手,这一次苏盏茶看得非常清楚,朱雀的指尖全变成焦黑的颜色,仿佛被什么炙热的火焰伤过。

综合这刚才一系列的举动,苏盏茶算数想明白了,压根没有人能够拿起日月花枝镜,朱雀也不过是个侥幸,反而受了伤,这个只有夕霜自己来取。

夕霜那边的情况,也不算好,虽然如同朱雀所说心口处的剧痛缓解了,可毕竟是受到了重创一样。

夕霜勉强坐起来,脸色极差,要不是这样,她早就赶过来解救朱雀的麻烦。

你是怎么回事啊?过来让我看看。

夕霜心细如发,观察力强,发现朱雀这里的不对劲,生怕是她受了苏盏茶的挑唆,做出什么莽撞的举动,是不是受了伤?我帮你治治。

朱雀磨蹭着,到了夕霜面前:阿霜我可说好了,给看看行,要治就不可以,你自己才受了重伤,哪里能分得灵气给我治治这些。

你别看这吓人,都是些皮外伤,很快就好了,不痛不痒的。

你这张嘴说完了没有?夕霜根本不接朱雀的话,她身为镜师,身边人一旦受伤,本能驱使她使用灵力,为其疗伤,朱雀更不会例外。

这可是她失散多年的灵雀转世,怎么忍心见其受伤痛苦。

朱雀被训斥了两句,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夕霜召唤日月花枝镜到手中。

镜光在伤患处轻轻照拂,说来神奇,刚才还焦黑颜色的指尖,很快恢复了原貌。

朱雀低声喃喃道:阿霜几时变得这么厉害,我一点也不知道。

夕霜笑了起来:别说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这就是刚才恢复的时候才有的,并非本来的。

夕霜有一句说一句,在她此时看来,周围灵力充沛,只是要看你怎么去拿。

朱雀本来不是以灵力见长,对身周的这些变化没多大的反应,反而是苏盏茶的脸色铁青,怎么一个两个全部都恢复,只留下她体内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有。

她拼命想要从身边吸取夕霜手中所说的灵气,可是,她感觉不到灵气在哪里,又怎么去吸收?她知道夕霜没有说话,能够瞬间把朱雀的伤治好,镜师的能力已经发挥到了最佳,没有灵力的扶持绝对是做不到的。

她有些眼红地盯着夕霜,咬了咬嘴唇,却没有开口询问。

这些人都是一路货,和她不对付,即便问了又如何,谁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苏盏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们要的是这个身体,他们要的是甘望竹胜过她鸠占鹊巢,越想心中越不甘。

与其永远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不如给他们一个撕心裂肺的教训。

苏盏茶这会儿魔怔,双脚已经退到了川边,这时候,其他人根本没有空闲来注意到她究竟在做什么。

眼下没有致命的危险,谁又会来顾及她的好坏,苏盏茶右脚往后一蹬,明显能感觉到鞋底碰到了镜川川水。

她知道,只有一步之差,就可以让这些殷殷期盼的人痛不欲生,镜川居然提供给她一条报复的捷径。

苏盏茶嘴角上翘,毫不犹豫地展开双臂,仰面向着镜川倒了下去。

朱雀是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苏盏茶会怎么做、等她确认再尖叫,让人过来帮忙的时候,苏盏茶已经落进了镜川之中。

韩遂和肃鸢来得极快,即便如此川面已经吐出巨大的水泡,把刚刚落下去的苏盏茶包裹起来,连带着拖去了川底。

他们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苏盏茶做了最蠢的决定。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肃鸢比谁都要激动,她这样做非但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阿竹,她难道不知道吗!她正因为知道才会这样做,难道不是吗?韩遂和苏盏茶毕竟有数百年的交情,太了解这人的性格。

若是说苏盏茶,先前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要拼得输赢。

那么夕霜首先恢复灵气,紧接着其他人也逐渐在恢复中,压垮了苏盏茶最后一根稻草。

她知道一旦甘望竹苏醒过来,这世上恐怕就再没她什么事儿了。

那种不甘,那种委屈,那种绝望,把苏盏茶曾经骄傲的那颗心紧紧地包裹在里面。

她要自救,却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她选择的是同归于尽,而韩遂再次确定了一点,镜川果然对夕霜的待遇不同,夕霜落入镜川,还能被打捞上来。

而苏盏茶会遭遇到什么下场,不好说了。

肃鸢很快调整了一下,冲到岸边打算跳下去救人。

在镜川中浸泡的时间越长,对镜魄的损害也越大,只看谢安在的样子就知道。

肃鸢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一跃而下,跳进了川水之中,夕霜的嘴张了张:有区别吗?他这样跳下去,和苏盏茶仰面摔下去,对于镜川而言有区别吗?当然有区别,肃鸢是为了救人就和我一样,镜川不会把她收走的。

而苏盏茶跳进去的瞬间想的就是献祭,把自己彻底给献祭出去。

镜川对于这样主动的做法,当然会有所反应。

这样一来,即便是肃鸢找到了苏盏茶想要把她解救出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她是心甘情愿沉于镜川之中,和底下所有的修灵者恐怕都不一样。

韩遂就站在肃鸢刚才跳下去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川面,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帮助他们?夕霜以前还真没有想过,她的能力实在有限,炼制本命镜也是在近期之内。

可她知道现今的自己已经不同了,什么叫脱胎换骨,完全展现在了她的身上,虽然掉下去的人是苏盏茶,可在夕霜看来,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爹,救谁也不能放松开另外一个人,必须一起打捞上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相识的故人韩遂看她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立时阻止道:怎么,你也想跳下去救人,真的不要命了吗!肃鸢能够下去,为什么我不能下去!夕霜还惦记着刚才镜川压制的东西,那东西随时会出来肃鸢和苏盏茶都有危险,包括底下那些修炼者,至少他们现在还活着,还有生存的希望。

有些事不能耽搁,否则会让人后悔一辈子的。

韩遂握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肃鸢能够做的,你未必能做,你和他相差的还是多了点。

如果一定要有人下去祝其一臂之力,我比你更适合。

夕霜哪里肯依,紧紧抱住了韩遂的胳膊:你不能去,你就留在岸上,岸上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做坐镇。

韩遂没有拉开她的手,而是把自己的手按在上面:你说这话,就是知道下去很危险,或许镜川就在等这个机会,等镜川之主,自己跳下去。

那样的话,镜川能得到什么好处?夕霜有些听不懂,失去了镜川之心,我一无是处,对它也没有任何的帮助,它就算把我拖到川底又有什么用。

要是沉入川底有用,上一次就不会让你把我救上来了,不是这样吗?不是这样的,每一步的结果都不一样,我救你的时候,你还不是镜川之主。

韩遂的话让夕霜皱起眉头,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还不是镜川之主,所以,它也并不知晓。

你总不会说是因为听了朱雀的话,镜川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它在偷听我们说话,镜川会偷听……夕霜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忍不住笑了起来,它有耳朵吗?它怎么去听?此一时彼一时,你与朱雀重逢之前,你就是镜师,就是一个普通的镜师。

有些魔怔,必须得喊破,才能显出强大的威力。

而失去了镜川之心的你,对镜川本身来说,可能用处不大,但多少总有一些。

朱雀不是说过,万一真的找不到镜川之心,那么相隔多年以后,镜川还是有能力重新孕育出一颗的。

这时候,依然需要的是一个镜川之主,因此你哪里去不了,你只能待在岸上等我的消息。

夕霜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手:我不能放你下去,我总觉得底下是一个陷阱,谁下去谁就会有危险。

夕霜的话引得韩遂轻轻点头:你和我一样的想法,你知道下去是很危险的事。

不管说多少次,我都比你更加胜任这个行动。

你们都别吵了,底下真的有东西要上来了,没准,就是它们在作祟。

朱雀离得近,倒是不害怕,它本身是灵雀的体质,也不会担心镜川会吸走她的体力和灵力,所以在她看来,镜川虽然深不可测,却也不至于危机重重,只是那一个又一个泛起川面再次破裂的大水泡,让她非常不舒服,她边数着节奏,边催促着,你们全来这里看着异动。

突然川面的水向着两边分开,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用利剑从中一劈为二,抓不住的翻涌。

川水激起的浪花凭空而起,泛起千层雪一般拍打在了朱雀的脸上。

韩遂和夕霜不再争吵,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川底果然有东西,忍不住要出来了。

既然已经等到了这一刻,夕霜反而没有那么紧张,无论来的是什么都会正面迎击,毫不留情。

镜川本是修灵者的期盼,会变成这样,肯定有其原因。

失去了镜川之心又如何,难道没有了镜川之心,她就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吗?并没有,并没有这样啊。

夕霜的手一热,是韩遂顺势握住了她,两人十指相缠,夕霜却没有抬头去看此时此刻韩遂脸上的表情。

走到这一步对谁来说都不容易,她想要救人,想要救更多的人。

尽其所有,就不会后悔了。

刚想到这儿,镜川中有什么被抛了上来,而且对准的就是两人所站的方向。

韩遂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往侧面轻轻一带一代,扑通一下,是苏盏茶被扔回到了岸上,身上裹着那一层透明的薄膜,脸色白中带青,人事不醒。

夕霜刚要伸手去碰他,听到身后传来肃鸢虚弱的声音:先不要动她,暂时先不要动她。

肃鸢同样从镜川中爬了起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夕霜尽管看不出他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可肃鸢的脸色太难看了。

简直让人怀疑他在镜川之底,被抽取了身上所有的灵气和力量,能够坚持到这里,委实不易。

夕霜一直和肃鸢不对付,小时候深沉的怨念,长大以后,又何尝能够轻易的化解开来。

可她知道肃鸢刚才冒着生命危险跳下镜川,是为了救她的娘亲。

明明知道下去可能是死,可他根本没有犹疑,哪怕她伸手阻拦过,肃鸢也毫不理会。

夕霜心想,不管肃鸢以前做过什么,能够这样,也不算一个负心人了。

他不过是没有做好父亲的职责,他的确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是这一刻,夕霜决定原谅他了,过往的事情就随风飘散吧,顺着镜川的水,哗哗地流走吧。

只要这一战过后所有人安然无恙,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计较任何的过往。

韩遂的手很奇怪,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明明可以上前搀扶肃鸢一把的,夕霜原来以为是因为肃鸢的骄傲绝对不会接受他们俩人的帮助,所以韩遂才没有出手。

可等到肃鸢向着他们伸出一只手,并且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住,右腿直接跪了下来,虚弱到无法维持身形。

夕霜要上前的时候,发现韩遂依然没有松开手指的力量,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夕霜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算平缓的心,再次向下沉落。

韩遂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他既然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肃鸢让他们不要去碰触苏盏茶,然后韩遂对他保持了十足的警惕性,这又是为了什么?下一刻夕霜听到韩遂的耳语:快去查看苏盏茶的情况,恐怕不妙。

韩遂手腕一转把夕霜抹到自己身后,正对着躺在地上的酥油茶,而对面的肃鸢正抬起脸,一双眼恶狠狠地看着韩遂,似乎是看着什么深仇大恨的敌人。

韩遂与他虽然有过几次交集,但并没有更深一层的了解,不至于引起他这样的愤恨。

韩遂的眉毛轻轻一皱,那边看似需要求援的肃鸢,已经行动。

他伸出另一只手,不过是轻轻一挥,谢安在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拍打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得十分狼狈。

再下一个就轮到了朱雀,朱雀反应机敏,动作也快,虽然被相同地中了一招,却比谢安在摔得要轻得多。

两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知道肃鸢完全变得不对劲。

这时候不是问原因,不是问理由的时候,很是默契地反而朝着更远的方向躲避开来。

韩遂眼角余光见着两人,没有冲动的上前,问些不合时宜的问题,心中宽慰、到底是能够留到最后的人,绝对不会没有脑子。

肃鸢就这样凌空站在镜川川面,发出呵呵的笑声:韩遂啊衡水,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对劲儿的?夕霜手脚麻利已经剥开了苏盏茶身上的薄膜,发现她气息全无,和谢安在救上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尝试着用灵力替其恢复,又无从下手。

而韩遂的耳尖动了动,肃鸢喊他的声调让他感觉十分熟悉,这绝对不是肃鸢本来的语气。

肃鸢是那种带着清冷与疏离的性格,而这个人,明显是更进一层地套着近乎。

韩遂首先认定了一点,眼前这人不过是套着肃鸢的皮囊在作祟。

可肃鸢的能力他很清楚,要是能在不知不觉中侵入肃鸢体内,强行占据身体,那么这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当然也不排除因为肃鸢到了川底,实力大打折扣的原因,即便如此韩遂没有掉以轻心,他右手负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夕霜看得清楚明白,放声道:人还活着,但是没有气了,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只管对付坏蛋。

冷不丁听到夕霜这番话,肃鸢有些走神问道:她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当然是和我,难道还能是和你吗?韩遂冷笑一声,你要真有本事,不该拖延,直接放招过来,速战速决。

韩遂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脾气性格,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被磨平,也是相当难得。

肃鸢踏前几步,脚底连一丝水花也没有溅起。

韩遂的目光从下往上看,停在了肃鸢的脸上:你不是他,但你认得我,我们是故人,相识的故人。

肃鸢才不管是不是被他喊破身份,本来就没打算装太久,只是韩遂过早地揭穿了,心有不甘: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装的还挺像,加上他从川底狼狈得爬出来,你居然狠心不拉他一把,你们难道不是盟友吗?你在川底待了这么长时间,我和他是不是盟友也不知道吗?韩遂直接给他来了一通冷嘲热讽,仗着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优势,说些很是玄妙的话,以为就能吓着我吗?不好意思,我在外面多多转转了几百年,认识的人可不止寥寥几个,要是每一个能喊出我名字并且了解我脾气的,都能唬住我,那我这数百年可真是白活了。

当然你这数百年也是白活了。

肃鸢双颊的肉抖了抖,都明显是被韩遂的话给击到了:你说什么几百年?这人活了几百年和我毫无关系,你想错了,也不用用话来试探我,不该说的我绝对不会说,不要白白地浪费了力气。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两个虚影那我没有试探的意思,你刚才那几句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韩遂边说边点头道,你非但知道我的名字,熟悉我的脾气性格,看样子还有过其他的交际,你对我是有所了解的,这样的人要是和我一样还活在世上,也是件不易事,我只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要把你难住,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事儿。

肃鸢一副不买账的样子,这真是一个挑战,越是这样,越是不愿意告诉你,我是谁,要做什么。

你只需看着,我来收取这数百年后的成果。

自然看完以后,你们就都不在了。

蹲在地上的夕霜发出嗤地一声轻笑,肃鸢耳朵灵敏,当然是听到了:你笑什么?你又懂什么!我是不懂什么,我笑的是你说的话好荒谬,我们回头都死光了死绝了,这修灵界只剩下你一个人,哪怕你本事再大,称王称霸有意思吗?夕霜层层递进,并且注意着肃鸢脸上神情的变化,要知道平时肃鸢可是喜怒不形于色,能够见到这样精彩的表情变化,也是不容易。

你在胡说什么?你又懂什么!肃鸢直接抛过来两句话,声调都跟着变了。

夕霜啧啧做声,收下来继续过招:我当然不懂你的心态,徒留下你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是什么后果?别说是在镜川川底躺着的那些,就连我们这几个也不在了。

我倒是觉得没差别,早死晚死,又如何。

可你呢,看样子是打算长生不老了,孤零零地长生不老,准备的好吗?肃鸢脸上简直是绷不住了,夕霜说的些话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

他只想到,寂望平原的范围太小了,整个修灵界才是他的目标,成为最高的存在,眼看着还有临门一脚就要实现了,怎么被夕霜这样胡搅蛮缠的一说,他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韩遂给了夕霜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这样说下去,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让这个假肃鸢心里头不痛快,一旦激动就会露出马脚的时候,韩遂就能轻易的猜出他到底是谁。

夕霜实则是强制镇定,苏盏茶气息全无而肃鸢被人这样占据了身体,到底是死是活,她也说不准,可她能够认定的是眼前这个假冒的肃鸢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她一开始猜想可能会是谢怀宇,她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谢怀宇存在着这些那些疯狂的念头,以为所有的人与物全部吸入到无凝烟之中,再也没人和他抗衡斗争,他就能一统寂望平原,永绝后患。

相同的问题是,要是一个人也没有留下,这种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夕霜很快意识到这人不是谢怀宇,谢怀宇在同样掉进镜川之前,神智已经疯狂,没有办法组织好这样顺畅流利的语言。

也就是说这人至少还没有疯,谢怀宇怕是已经彻底疯魔了,谢怀宇自以为的厉害,不过是和其他修炼者一起沉在传递,要是这会儿才醒过来,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趁着夕霜和假肃鸢你来我往言语过招的时候,韩遂把心里所想的能够和眼前人匹配的对象全部搜索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一个是完全吻合的。

他原以为,这件事查起来不难,可见到了,毫无痕迹,又毫无线索的假肃鸢,突然让他浑身不自在。

依然是敌在暗,我在明,他和夕霜两个人,特别大方地暴露在了所有光线集中的位置,任由对方挑肥拣瘦。

霜已经整理完了手中的东西,挪移到韩遂的身后,小声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和这人周全?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对面的假肃鸢把夕霜的话全部给听进去了,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好像是要瞒着我说些悄悄话,这些悄悄话一字不落全让我听进去了,是特意说成这个声响,生怕我听不见吗!夕霜压根不吃他这一套,没好气道:你既然已经听清楚了,那你告诉我们,要不要继续和你周旋,你的方案又是什么?答案同样是无可奉告。

假肃鸢的口风甚紧,而且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后,对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认真仔细,你说这话,是为我好,还是要害我?你好则为你好,你坏则为你坏。

夕霜把目光重新放置在了韩遂的身上,韩遂的脑子不停地运转,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从镜川之底骤然现身,怎么说来就来了。

让他想得好生苦恼。

你们不要用这样憎恶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随你们的所作所为。

你们想要掏出自己需要的线索是,手底下可没有放出来,那么我为什么又要给你们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假肃鸢的话刚说完,夕霜的食中两指按住了自己双眉眉心的位置,这是她新研究问题时习惯性的手势,那些令人头痛脑热很难解开的问题,也是用这个法子,才慢慢解开了。

就在夕霜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就像是有液体滴落到她的眼睛里,让本来平静的视野,泛起微微的涟漪,原先能够看到的所有景象,产生的层层的波纹。

夕霜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以为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用力眨了两下眼。

等她努力再睁开的时候,视野中一片清明净朗。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假肃鸢的身上。

真奇怪,假肃鸢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虚影重叠,前面那个是她熟悉的脸,熟悉的人,后面那个在不断说话的则完全陌生,从来没有见过。

夕霜这双眼睛的能力,还是自家灵物水魄给的,眼下灵物在体内沉睡不起,她反而受益。

她真想让韩遂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恐怕正是这个人占据了肃鸢的身体,才会显出这样奇异的景象。

夕霜闪现出个念头。

连忙把目光转移开来,又落到了躺在地上的苏盏茶身上。

果不其然,苏盏茶同样是两个虚影重叠,一个正是苏盏茶本人无疑,而另一个,是她的娘亲甘望竹。

两个虚影时不时靠拢重叠着,又像随时会被撕开,不安地动荡着。

夕霜打算让韩遂来看一看假肃鸢身后的那个人是谁,竟然对韩遂这样了解,想必也是熟人。

一看到脸,韩遂必然会想起来。

而韩遂这边见夕霜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担心,生怕她是出了什么意外。

要知道眼前的敌人过于强大,连韩遂也琢磨不透,对方到底会出什么大招,只能尽心得保护着身边的人。

他喊了夕霜几次,不听回音,心里已经有些发急。

幸好夕霜及时回过神来:我看到了,我看了,他到底是谁?可我不认识他。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几句话,韩遂还全都听明白了:你的眼睛是因为水魄的关系,才会一再升级,水魄虽然不能现身,而它的能力,却是千真万确地交给了你。

你再仔细看看,当真是不认识这人吗?夕霜从眼睛,鼻子一路看到耳朵,真是再陌生不过的脸孔:我能确信,绝对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见过。

不等韩遂再次询问,夕霜把见到的这人大致的长相告诉了他。

夕霜说得非常清楚。

所见即所说,她相信只要韩遂见过这个人,听了她的描述,一定会想起来这人是谁。

只是韩遂的反应有些古怪,夕霜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想到了什么?还是知道对方是谁了,是你认识的人吗,别是连我也认识的!对面的假肃鸢越来越不耐烦起来,明明前面听得非常清楚的对话,不是从几时起断断续续,好多关键的字眼都听不见。

假肃鸢怀疑是有人做手脚,屏蔽了他们的对话。

可他没欠谁做过什么,也就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他没有看出来。

韩遂毕竟是韩遂,尽管先输一招,但也没有落于人后的道理。

想到这里假肃鸢不禁咧嘴笑,他倒是想看看韩遂接下来会怎么做?你还真别说,这人你认识,可你没见过他。

韩遂自然是动了手脚,他怎么会容许假肃鸢把他和夕霜所有的对话全听得明白,至于对方为什么没有察觉韩遂的举动,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这数百年来岂非是白费了。

他的话引起夕霜的疑惑:你的意思是说我知道这么个人,但我没见过他,而且这人和你算是故友。

谈不上故友,是认识的,你对他的名字也不陌生,不止出现一次两次了。

我真没想到会是他,真的没有想到。

韩遂没有卖关子,因为他从夕霜的眼神中看出来,夕霜已经想到对方是谁了,这就是他最喜欢洗涮的地方,聪慧又不高调。

明明想到了,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确认了一次,绝对没有渣渣呼呼喊出来的意思,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很意外?一开始是有些意外,可真要是确定了这个人,我反而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当时我也只在祠堂里见到了他的灵位,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也是断断续续听来的,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这个名字在夕霜的嘴里呼之欲出——尉迟酒!最早的时候,她在池塘里见到尉迟酒的灵位,也听苏盏茶和韩遂说起过这样一个人对苏盏茶当年也是念念不忘。

只是在苏盏茶看来显然是不值一晒。

至于到后来,生出半人半尸的小珍,这一点,就更让人感到吃惊。

生下来的孩子无辜,又没有全心全意地照顾,要不是秦云行偶尔路过天秀镇,把小珍带走的话,夕霜没敢往下想。

------------第三百四十九章 当年的求不得正如当年,谢怀宇在天秀镇从肃鸢手中,接过了无凝烟的那一瞬间。

难道说,秦云行遇到小珍,当真就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如果是刻意在等待呢,如今小珍和秦云行双双惨死,这个结果怕是其他人,也说不上来。

夕霜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韩遂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一个数百年就认识的人,一个重复穿插在天秀镇的线索中,始终阴魂不散的人,尉迟酒的出现变得合情合理。

在夕霜印象中,尉迟酒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块灵位,因此压根没有想到会是他!他应该是没有死,假死的对不对?夕霜冷哼了一声,实在不肖一顾尉迟酒的所作所为,他这个样子,肯定不是鬼魂作祟,更不是像我娘那样,人不在了,镜魄尚且留存。

他没有另一个肃鸢来替他做这样难为之事。

你在肃鸢的身体里,待了多久,绝不可能是刚进入的。

我们只看到了苏盏茶和甘望竹,同一个身躯,没想到,连肃鸢也是同样的情况。

韩遂脑中一下子浮现出当年的情形,尉迟酒对苏盏茶念念不忘,三番五次想要求得美人青睐,奈何实力和相貌实在不够出众。

苏盏茶身边青年才俊无数,她更志不在此,压根没有打算与谁共续姻缘。

恐怕就对韩遂略为好些,尉迟酒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再后来,尉迟酒直接是失去了踪影,韩遂以为他在心灰意冷之后,放下这个念头,永远离开,去到一个不会再想起苏盏茶的地方。

因此在天秀镇重新获得尉迟酒下落的时候,韩遂没有过多的意外,只是尉迟酒生下了小珍,这样半人半尸的女儿让他有些想不明白,尉迟酒在天秀镇经历了什么。

尉迟酒本来打了好好的算盘,他隐藏得极好,对方多少要花些心思来猜。

他享受的就是看韩遂为难的样子,在他眼中当年要不是韩遂吸引住了苏盏茶的目光,他也不至于频频受挫被拒绝。

尽管韩遂对尉迟酒没有其他不好的印象,尉迟酒却早就将他当成了假想敌,有个念头在心里无限地放大。

要是没有韩遂该多好,要是没有韩遂,苏盏茶一定能看到他的优点,多看他几眼,自然就会更多些机会。

真可恨,这个韩遂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做梦,都在祈求的机会,韩遂却没有好好的把握。

那个留在天秀镇杨庄,把东西交给谢怀宇的人,究竟是谁?韩遂本来明确的一些事情,因为尉迟酒的出现再次出现了动摇。

他本来确认无论发生什么,肃鸢也绝对不会对夕霜动手,所以夕霜才是最安全的那个人。

可眼下,这种安全被全盘推翻,占据了肃鸢身体的尉迟酒,对夕霜可没有所谓的父女之情。

另一种可能,尉迟酒多半会留下苏盏茶,正如他多年以前留着的一丝执念,不管现在苏盏茶会不会正眼多瞧瞧他,他也要将人留到最后,看下他几百年布下的局。

只是苏盏茶的体内还有另一个镜魄,尉迟酒尝试过把那个镜魄撕扯出来,才又发现镜魄牢牢地吸附在了那个身体之中,好像一开始她才是本尊。

尉迟酒生怕会伤到苏盏茶,所以没有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夕霜真该要感谢尉迟酒很念旧,这么多年来,苏盏茶压根连曾经有这么个人都不记得了,,他依然把苏盏茶供奉为女神高高在上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夕霜记得韩遂说过,曾经尉迟酒和他的实力不相上下。

既然能够胜过肃鸢,占据对方的身体。

此刻俩人到底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有个念头在夕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小珍的出生是偶然吗?没有听过韩遂能够变成另一个人,把自己挤进其他修炼者的身体,而不露出任何的破绽。

尉迟酒有这样的本事,恐怕和小珍的生母茹娘有关。

茹娘是活尸,游走在生死边缘,虽说已经死了,却留在了在修灵界,这种矛盾,本身就是特殊的。

当日,夕霜是亲眼目睹小珍是怎么死的,一直替小珍难过不已。

除了秦云行收留下的那些年,小珍其实也没有走出来看过外面的世界。

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不知该恨谁怨谁才好。

现在,夕霜知道罪恶的源头在哪里!尉迟酒既然没有死,怎么忍心让亲生女儿活得这样的痛苦,小珍被锁在阵法中的时候,尉迟酒又在哪里!要说尉迟酒一点不知情,夕霜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在他眼中,孰轻孰重,小珍轻得就像一片羽毛。

尉迟酒用肃鸢的脸表现出洋洋得意的神情,看在眼里实在违和。

夕霜很是想念肃鸢那种不动声色的清冷样子,也难怪肃鸢从最初清冷的模样,他渐渐表情失控。

原来肃鸢早就不是肃鸢了。

我知道这个身体和你是什么关系。

尉迟酒一开口,就让人全身不适,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却没有照看过你,早早地就抛下了你们母女两人。

你心里对他有所怨恨,可惜血缘不能分割。

同样的,你也没办法对我下手,所以心里很是为难。

我要看的,就是你脸上的为难,你越为难,我越高兴。

夕霜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两句,这个尉迟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年纪一大把,为老不尊,对她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占便宜,还是充满了强者的优越感。

可惜你错了,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仇怨、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牺牲的虽然是我,可的确他要做的才是更重要的。

我不知你从几时开始鸠占鹊巢,占据了他的身体,我只希望你不要破坏他尽心尽力这些年的计划。

镜川一旦失控,对谁也没有好处,不要妄想你可以制服它。

夕霜就不让他得逞,脸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地说完这一通话、果然,尉迟酒有些按耐不住,一个韩遂难对付也就罢了,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也这么铁石心肠,连父女亲情、过往仇怨,也没有办法打动她。

这隔了数百年,修灵界的新人都这么难对付了吗!我是亲眼见到小珍死的,她被封锁在那个阵法中,早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她死的那一刻,应该是觉得自己解脱了。

她的体质和所有的修炼者都不一样,小珍没有镜魄,没有本命镜,一旦死了,就是彻底的灰飞烟灭。

但是她恐怕到死也没有想到,让她走到绝路的人是生她却不她的父亲,还见死不救。

夕霜反将了尉迟酒一句,不知道也好,我为她庆幸,至少她死的时候是解脱,觉得能跟秦云行再次重逢团圆,而不是和你这样的混账在一起。

夕霜眼前浮现出小珍死前的眼神,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就骂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尉迟酒被夕霜的话激怒到了,你见到她死了又怎么样,说给我听要我愧疚吗!她本来就是个意外,要不是秦云行太爱管闲事,根本没有她长大的可能。

她痛苦是因为她本不应该生在这个世上,所以,我帮不了她,你也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事实当真如此吗?作为一个有实力可以帮助她的至亲,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谁也帮不了她?那秦云行养育她的十多年,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是在帮她吗?为她掩藏了真实的身份,以一个最普通的谢家弟子,生活了十多年,听起来很简单,其实也很困难,可秦云行就是做到了。

小珍临死前想的那些过往记忆,不是你,不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说她错误出身的父亲,你不配!夕霜的眼圈也红了,小珍惨死的样子历历在目,如果有能力她真想把尉迟酒的臭嘴给堵上,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令人愤恨的话。

这人要什么?当年的求不得吗!就这副嘴脸,苏盏茶要是醒了,依然不会正眼多瞧他一眼。

夕霜对苏盏茶的性子,也算摸得七七八八,甚是了解。

越是尉迟酒这样奴颜婢膝,不求自尊的追求者,越不会被苏盏茶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要知道,以前韩遂对苏盏茶有种莫名的崇拜,苏盏茶对他又如何?就连偷取了镜川之心,强行服食后,再次丢失这么重要的事,她也没有在韩遂面前透露过半分。

由此可见苏盏茶对韩遂,并非真心信任。

可后来呢?韩遂就像是看穿了苏盏茶的真面目,为其所做的一切,虽说不能算白费力气,但也依然无果。

韩遂及时收手,也算是和苏盏茶有了一个新的了断。

这个时候苏盏茶对待韩遂,反而青眼有加,恨不得让他始终留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要离开。

苏盏茶不是会后悔当年发生什么事的人,当年她做得理所当然,目前依然如此。

夕霜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可尉迟酒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刺眼。

他觉得,这是一种嘲讽,嘲讽他实力旗鼓相当,依然没有办法拿下苏盏茶,恨声道:你以为,外婆真的没办法让苏盏茶对我心悦诚服吗?要不是该死的,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镜魄,始终控制着她的心思清明,我早就做到这一点。

夕霜一听,仰天而笑,韩遂最明白她的心思,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

两人当着尉迟酒的面旁若无人,笑得甚是欢畅,越是这样,尉迟酒心里越是气血翻腾,恨不得直接杀了眼前人,让他们无法再露出这样欢喜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已经退到无路可退还能乐观地笑出声来,尉迟酒就没有想明白,他只想狠狠得把两人脸上的笑容撕下来,并且告诉他们,这笑容是你们硬撑的是假冒的,一旦被我破坏,再要复原,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第三百五十章 我们不走他是不是说漏嘴了,而自己却没有发现?韩遂故意忽略了尉迟酒眼中的狠毒,他很清楚尉迟酒要做什么,可惜,就算这人目前的实力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那也只有一点点。

加上夕霜的话,他未必会输。

因此一直就没有敢轻举妄动,但此地不宜久留,韩遂明白尉迟酒应该还藏着后招,一旦孵化出来,在场的人更加危险。

虽然只有他们几个,韩遂一点不想折兵损将,幸好朱雀和谢安在已经走得老远,他和夕霜,是不是也该避避风头?那地上的苏盏茶又该怎么办,真留给尉迟酒的话,谁也不愿意。

我们不走。

夕霜的想法和韩遂始终保持着同步的节奏,韩遂想到哪里,夕霜的思路也跟到哪里,这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我们不能走,否则谁也无法预期他会做出什么,而且,我也不想看到肃鸢的身体留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盏茶也要带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行,听你的,你说不走就不走,留下来最多是一场恶战,谁输谁赢,老天爷也说不准。

韩遂发现自己和夕霜稍稍露出一点亲密的举动,对面的尉迟酒,立马就有看不下去,要夺路而逃的感觉,怕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臣服在苏盏茶的裙下,却颗粒无收。

因此,面前绝对不能容忍其他的有情人出现。

第一次刺激尉迟酒后,他暴露身份,第2次刺激的时候,尉迟酒眼中冒着火花,死死盯着夕霜的脸,完全没有察觉到韩遂已经绕到他的身后,也就是绕到了他软肋的位置。

夕霜的一张嘴就不带停的:苏盏茶的体内还有一个镜魄是我娘亲,你刚才说了因为我娘亲的存在,所以苏盏茶始终能够保持头脑的清醒,没有上你的当。

也就是说你对自己实在没有把握,除了迷昏苏盏茶,让她人事不醒听你肆意摆布之外,你就想不到任何更好的办法。

而眼下我们和苏盏茶在一起,你又不能把这么下作的计划拿出来试试,因此,心里头又痒又疼,像是烧着一把火,没有解药,没有熄火,任其熊熊燃烧,你的眼睛已经把你的心事全说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尉迟酒的注意力完全被夕霜给带走了,夕霜说的每一个字像是小刀子戳在他伤口上,他要是回头从肃鸢的身体里出来的确还需要另一个替他望风的人,因为刚脱离而出的时候十分的虚弱,尽管他把自己的身躯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神秘之地,他的心中依然惶惶,因为他压根找不到这样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韩遂已经选定了最佳的位置,仙人过海镜祭出,镜辉把尉迟酒连人带影子完全定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能动。

除了能够张口说话,尉迟酒发现用来束缚他的东西,无论他怎么挣扎,始终不能挣脱。

你有本命镜就了不起吗?自以为恢复了一点灵气就能够直接动手了,韩遂,我告诉你,在我面前你就是个笑话!镜川这么大水域吸收这么多的灵气,你以为归宿点在哪里,我不妨告诉你,一多半被我享用了。

你还敢出手与我争斗到底吗!仙人过海镜没有发挥到原来的效果,锁住尉迟酒只在一瞬间,尉迟酒就摆脱了镜辉的禁锢,毫不客气地向着韩遂一挥手。

韩遂就像是先前的谢安在一样,不受控制,身形向后退出,摔得很远。

而没有等韩遂站起身来,尉迟酒再次出手,韩遂被摔得更重更远。

夕霜看出了尉迟酒的心机,他的实力的确在韩遂之上,但是他并非要一招击杀韩遂,而是要让其受折磨,挫平韩遂所有的锐气,让其尝尝那种向人低头的滋味。

夕霜扑上前去要阻挡尉迟酒对韩遂的伤害,尉迟酒不过用一根手指就挡下了她的攻击: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你在拖延,我同样也在拖延,最后的胜者只会是我。

韩遂已经是第十四次勉强要从地上爬起来,胸口气血翻涌,绝对不是摔跤那么轻的伤势。

尉迟酒对他的每一下攻击都像是将他的镜魄撕开一道口子,让他痛,让他几乎连喘息的机会也快丢失了。

尉迟酒变得很强,比韩遂想得更胜一筹,哪怕与夕霜联手,他们依然不是尉迟酒的对手。

韩遂很清楚,自己的估算出现了失误,他可以不再爬起,然而只有他一次一次地不认输,尉迟酒才会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他这里,让夕霜能够稍许轻松些。

尉迟酒笑容狰狞,他享受的就是这一刻。

数百年前他和韩遂的交情平平,可这人就是他心口一颗拔不出的刺,始终占据着那个令他痛苦的位置。

他一直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可以有机会击溃韩遂,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当他看到韩遂口角流下的鲜血,尉迟酒居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快步走到韩遂的面前,用高高在上俯视的角度看着对方:你要是现在求饶,我可以饶你不死。

看在过了这么些年,也就活下来几个人的份上,要是都死绝了,谁来听我说说过往的事儿,你可以留下一条命。

你哪里需要别人来听你说过往的事,几百年前你不过是一个小卒子。

苏盏茶前不久,听我们提起你的时候,都想不起来有你这么个人,。

如果可以抹杀,你应该把所有知道当年情况的人全部杀死,而不是留下自己的心结。

哦,不对,对你来说已经是心魔了,你自己几百年挣脱不出来,那不是心魔是什么!夕霜站在不远处,看着尉迟酒的背影。

她有种预感,如果不加以阻止,尉迟酒会比更加残忍的手段对待韩遂。

所以她也顾不上后果了,把这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全给翻了出来。

她知道,尉迟酒就不是一个按捺得住的人,一个人,既然有了心结,还是数百年来未解开的,最怕有人反复提起。

先前苏盏茶何尝不是如此,和尉迟酒的情况一比,苏盏茶真是太正常了。

如约而至的一记重击落在了夕霜的身上,她同样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勉强侧过脸来,双眼能看到尉迟酒脸上的犹疑,他犹豫的是,先解决哪一个。

让她耿耿于怀的韩遂,还是毒舌不停的夕霜。

就是这刹那的犹疑,为两人争取了机会。

尉迟酒的脸色大变,肩膀不住地发抖,这种状况,在苏盏茶身上很明显出现。

夕霜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甚至高喊了一句:爹!你不能再让这个坏人霸占你的身体,娘亲会不高兴的。

同样是这个人,肃鸢的脸上神情一变再变。

从狰狞的开始收敛,渐渐沉稳、内敛、清冷,五官没有变化,就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刚才喊我什么?他没有多看韩遂一眼,也没有再爆发出那种戾气,而是朝着夕霜的方向走过来,口中发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夕霜知道自己猜测的没有错,在情绪最波动的时候,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反而会有争取到现身的机会。

无论是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刚才一瞬间,尉迟酒有些兴奋过头,一方面是可以狠狠地把韩遂踩在脚下,另一方面是听到了她那些夸大其词的话,情绪的波动,让肃鸢占据了上风。

夕霜仅存的力气,朝着肃鸢咧开嘴,露出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喊你爹啊,还能喊你什么。

既然有娘就有爹,我就不是孤儿了。

下一刻,肃鸢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上,与韩遂手心的温热相比,肃鸢的手可太冷。

夕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又有无比的安全感,和刚才的尉迟酒相比,肃鸢的出现,真是太美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不在的时候,有人要欺负我们,把我们两个差点都打死了!肃鸢愣了一下道: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他比我厉害得多。

那你现在是怎么出来的?还有前段日子,你对娘亲做的那些,也不像是假装的,那就是你。

夕霜大致能分得出什么时候是尉迟酒,什么时候是肃鸢。

即便是尉迟酒有心伪装,看向甘望竹的眼神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有的时候,能够占据身体,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让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身体,毕竟身体是我的,毕竟我才是本尊,但维持的时间很短。

我能明白苏盏茶心里那种愤恨焦急的心态,我何尝不是像她一样,恨不得把这多余的赶出去。

可我做不到,苏盏茶也做不到。

你眼前的是两个人,也是四个人,命运之轮有时候就是这样刻意地安排。

我们同病相怜,可我必须要坚持下去。

肃鸢说着话,脸颊抽动了一下。

夕霜大惊,不会吧,这么快!这么快就让尉迟酒又重新要回来了!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肃鸢的腿,再次大喊道:爹啊,你知不知道要是他再占据这个身体会对娘做什么?你绝对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场景,你会后悔死的。

肃鸢垂眼看着夕霜,认真地听着她满嘴的胡说八道,他居然相信了:他是不是要把你娘亲,从苏盏茶的身体里剥离开来,他只需要苏盏茶,她要留着苏盏茶,看他几百年后得到的一切。

差不多,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看,娘亲的处境肯定不如他,他要是剥离出来,应该还能作威作福,可娘亲,一旦从苏盏茶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很快就灰飞烟灭了,而且再也没有能力聚拢镜魄,再也不能投生了。

夕霜越说越悲伤,差点哭了出来,我觉得娘亲和苏盏茶至少能保持一种平衡,可他要打破的就是这种平衡。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双镜辉映肃鸢眼中的寒气越来越重,渐渐凝结成冰:我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阿竹,哪怕这人比我强大,我也有办法牵制住他。

你娘亲现在什么情况,她昏迷不醒到现在,对不对?苏盏茶和娘亲一直在你争我夺,两个人的元气消耗都很大。

刚才苏盏茶控制了身体跳进镜川。

然后,隔了一段时间再被尉迟酒抛回到岸上,更加元气大伤。

所以,应该是昏迷了,我要是能恢复灵气的话,还能帮她治疗一下,可我这会儿,真没力气了。

夕霜说完这句话,双手一松开肃鸢的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忘了我也是镜师吗?我也可以替她疗伤的。

肃鸢刚要动,裤脚再次被夕霜给拉扯住了,他垂眼看她,分明有些怒气,你这是要做什么!拖延时间吗,你到底是在帮谁!我肯定帮自己的爹娘啊,还能帮谁?你现在过去给娘亲治伤,还没动弹呢,灵气一颠簸,尉迟酒就会重新占据你的身体,你再要回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能够救娘亲的人只有我。

夕霜努力了一下,手脚并用开始向前爬。

肃鸢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她像一条毛毛虫在地上爬着,实在不忍心,弯下腰来,把夕霜抱起来,一直抱到苏盏茶的身边:你说的对,她们两人至少能够维持一种平衡。

先前是我错了,我一直想让你娘占据了苏盏茶的身体,彻底回来,才引发了苏盏茶的强烈排斥。

你娘不愿意,她说要是大事成了,把身体要还给苏盏茶的。

苏盏茶没有错,她心里恨,心里怨,都是正常,我们是假借她的身体来做正事,来救人,不是真要害她。

要是醒了的不是你娘,而是苏盏茶,你也可以把这段话告诉她,让她安心。

但凡能活下来,她还是她,不会再有人和她抢。

夕霜认真地把这些话全部听完,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要知道肃鸢一直以来就是想让甘望竹恢复人形,然后在大事告一段落后,两人抛开一切,游山玩水,再无忧虑。

可这会儿,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愿意让甘望竹在事成之后退出,退出的结果是什么,肃鸢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本来就没打算独活,哪怕是灰飞烟灭,也是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好的。

夕霜心念一动,抬眼看一下韩遂,韩遂伤得很重,经过短暂的调息,勉强能站起来,衣服上斑斑全是血迹。

夕霜知道,这些外伤根本不算什么,韩遂应该受了更重的,让她看不见的伤。

韩遂又是那种根本不会告诉她坏消息的人,一个两个,都以为不说就能让她安心,实则只会让她更加牵肠挂肚,更加难受,为什么他们都不懂呢?夕霜勉强聚集了一些灵气,召唤出日月花枝镜替苏盏茶恢复疗伤。

原本她可以留些灵力给韩遂的,而韩遂先一步猜到了她的心思,冲着她摇了摇头。

这人还在硬撑,夕霜边咬牙,边默默地念叨,宁愿自己重伤痛死,也要以大局为重。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娘亲有时候一定也很恨!夕霜抬起手来重重地在地上一拍,把身边的肃鸢吓了一跳不算,苏盏茶猛得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夕霜同样还以直勾勾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醒了,能起来吗,能起来就别躺着。

苏盏茶对她这生硬的口味,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谁得罪了小丫头,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又在和他赌气呢?你要知道他也不容易,非但这些年兢兢业业,半刻没有落下,而且他身体里……知道了,知道了,他身体还有个怪物,还有一个死不掉的老家伙。

夕霜将双手往胸口一抱,能够确定的是,清醒过来的人不是苏盏茶,而是她娘亲甘望竹。

身边的肃鸢那是欣喜过望,上去一把就拉住了甘望竹的手,声音都发抖:阿竹,真的是你吗?阿竹,这一次,你是怎么出现的?夕霜木着脸站起来,走向韩遂:到这个时候才轮到你,我对你是有所愧疚的,你知道吗?可韩遂还给她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我的夕霜长大了,知道什么重什么轻,也不会和自己闹别扭了。

看你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夕霜一巴掌打在韩遂的肩膀上:你放心什么?尉迟酒说出来就出来了,最倒霉的就是你,他一心要超越的也是你。

到时候,你会伤得更重。

夕霜努力地再要积聚起灵气,身体里刚才凝固不前的灵气,突然像是打开了阀门,源源不断地周转起来,速度之快令她吃惊不已。

修灵者都知道,灵气一旦周转顺利,只会越来越充沛,到时候,就会有种用也用不完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夕霜正是有这样的感觉,她将双手按在韩遂的肩膀上,日月花枝镜从她身后祭起,一直上升到两人的上空,位置翻转,镜面向下把夕霜和韩遂一起笼罩在镜体柔柔的光晕下。

非但是韩遂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夕霜的眼中神采飞扬,仿佛落了星子一样璀璨,她的修为再次上升了一层楼。

等到韩遂表面的伤口,几乎完全愈合,他反过手来握住了夕霜,让她闭眼再睁开,凑近了能看到夕霜瞳孔中,有种看穿万物的透彻。

这一下,连韩遂都诧异了:你到底是怎么做的,不知不觉中,你的修为再次进阶,而且进阶的段数还很高。

夕霜哪里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阶的:刚才不就在为你疗伤嘛,疗伤还能让自己修为进阶的?不是这样,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韩遂让夕霜原地转了一个圈,仔仔细细地看。

很快,他失败了,他知道从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于是他又细细琢磨了一遍,能够让夕霜突飞猛进的符合条件。

夕霜的原身是镜川之主,重生为修灵者之后,明明有镜师的天赋,却在炼化本命镜时遇到层层的阻碍,以前以为是夕霜体质特殊的原因。

后来听朱雀解释,应该是因为失去了镜川之心,她整个人是不完整的。

一直到苏盏茶身体内的甘望竹,给予她全力的帮助,母女同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成效,炼制出了日月花枝镜。

这样推算之下,能够让夕霜再次进阶的原因只有一个,韩遂的眼睛一亮,镜川之心就在这里。

另一边刚刚团聚的肃鸢和甘望竹又出现状况,甘望竹紧紧抱住肃鸢,颤声道:你无论如何要再忍一忍,不要让他出来,我陪着你一起!肃鸢的表情很痛苦,应该是在和体内的尉迟酒坐着殊死拼杀。

夕霜低声又咒骂了两句,放开韩遂的手,韩遂连忙追上去:你想做什么?不是说交换之际最为虚弱吗,我要把尉迟酒从肃鸢的身体里拉出来。

韩遂知道这样做很困难,但是夕霜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挣扎,她认定了就不会回头。

于是韩遂点了点头道:我为你护法,不管出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

夕霜低头就笑道:有你这句话,我怕什么呢?要是待会儿把肃鸢打个半死,你也要替我背这个锅,挡这个箭,别让我背负不孝的罪名。

韩遂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也只有这丫头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还能说说笑笑。

真好,韩遂又一次在心里重复,真好,他终于找到了他找到了那个他想要的人。

夕霜快步走到肃鸢身前,甘望竹还不肯松手。

夕霜已经顾不上解释,拽住了肃鸢的胳膊将他往后提起,日月花枝镜和甘望梅送给她的竹镜同时现身。

两块镜体在半空中相互辉映,把肃鸢罩在了其中。

和韩遂的仙人过海镜那种定住对方身形,不让其随意行动的能力来比,夕霜的双镜又不相同。

她先看着日月花枝镜中肃鸢的倒影没有差别,等她再去看竹镜,映出的却是尉迟酒本来的样貌。

这种情形和夕霜猜想的一模一样,用一面本命镜照不出妖怪的本体,那么就用镜中镜来尝试一下。

肃鸢根本无暇来顾及夕霜在做什么,只一味地忍受挣扎,但是毕竟敌不过尉迟酒的能力。

渐渐的。

他的神情开始发生变化。

而夕霜的右手指尖已经碰触到了竹镜的镜面,下一刻在甘望竹的视线中,夕霜的手伸进了镜中。

与此同时,肃鸢的身体一颤,整个人僵化定格了。

夕霜没有去看肃鸢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将手臂继续往内探入,直到整个小臂已经陷入了镜面之中,肃鸢依然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上下乱转,表明他还活着。

甘望竹对夕霜是全心的信任,知道她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任何的声响打扰到夕霜的下一步行动。

夕霜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嘴角微微上翘眼,神更加明亮。

韩遂始终就站在她身后一尺多的距离,以防她发生任何的不测,可以加以援手。

可夕霜的能力似乎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眼见着她的手臂快速地从警惕中抽出一个人形,跟着整个人也被拉扯了出来。

与此同时,肃鸢发出一声长嚎,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瘫软下来,摔在了甘望竹的怀中。

而夕霜手臂一挥,对方发出的偷袭被及时赶到的韩遂用仙人过海镜,完全抵挡住了。

韩遂和夕霜肩并肩一条直线站立,两双眼睛一同看下身前有些狼狈的尉迟酒,这才是真正的尉迟酒,是韩遂印象中的那个人,只是连韩遂不得不佩服尉迟酒即便是被猝不及防地从警惕中拉扯出来以后,居然不是镜魄的形态,还是完整的一个人形,一个正常的修灵者模样。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闪而过韩遂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尉迟酒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居然还有这本事。

尉迟酒恨得磨着牙,从肃鸢体内被脱离出来,肃鸢有了前车之鉴,要想再次侵入,绝对要多费一番功夫,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了,没看出来小丫头这么厉害,我应该上来就先把你杀了,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夕霜不接受这种挑衅,下巴微微一扬,发现眼前人,身高不及自己。

她故意垂眼看着尉迟酒,啧啧做声道:我知道苏盏茶,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和身边人的长相都很在意,我可以奉劝你一句,哪怕你成为修灵界的霸主,她未必也能把你放在眼里,相貌不好,也实在是对不起你的实力了。

尉迟酒就被她激得抓耳挠腮,可他有些吃不准,夕霜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底细,怎么会身体里有两块本命镜。

而且凭借一个这么意想不到的举动,夕霜能把他从肃鸢的身体里硬生生地拉扯出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夕霜扭头看向韩遂,低声道:真奇怪,他出来以后,我觉得身体里的力量似乎更加强大了,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它了。

你的镜川之心,在他的身体里。

韩遂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尉迟酒的一举一动,记得朱雀说过的吗?镜川之主距离镜川之心越近,能力发挥越强大。

我说,尉迟酒怎么能有这样大的能耐,原来他从苏盏茶那里偷走了镜川之心,要不是他,这样一来,苏盏茶何须要销声匿迹近五百年之久。

五百年,生活在黑暗中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滋味,她虽然没说,我也大致能够猜想到。

所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苏盏茶,并没有。

你只是占有欲,想要占有寂望平原当年的第一美人,来证明你是那个最强者。

可你偷走了她最为重要的东西,虽然镜川之心本不属于她,可你也实在不应该下手。

夕霜确信了韩遂所说的话。

而对面的尉迟酒,脸色渐渐委顿下来,原来这个小丫头是镜川之主投生的,他怎么没有想到,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直以为镜川之主早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听说只要将镜川之心纳入身体九百九十九年的时候,就能自动转化为镜川之主。

尉迟酒在等的就是这一天,如今真正的镜川之主现身而出,他岂非要功亏一篑!尉迟酒越想越不对劲,他当然比谁都更清楚,镜川之心的确在他的体内。

否则这些年他根本无法超越过韩遂目前的修为,苏盏茶千方百计从灵雀那里偷取了进川之心又如何?她虽然能拿到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充分的利用。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等的就是苏盏茶将其偷到手之后,再轻而易举地将其夺走。

可怜苏盏茶这些年来,根本没想到,会是身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偷走了她最为重要的东西。

要是眼前这丫头,当真是镜川之主,不可能他没有丝毫的察觉。

否则就如刚才所言,应该第一个杀了夕霜,以绝后患的,这会儿再想动手,尉迟酒要先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坏了他的大事。

他上上下下地查看着夕霜,除了有两块本命镜是否还藏着其他的大招。

镜川之主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主。

尉迟酒没有掉以轻心,他反而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摆出防守的姿态。

夕霜没有趁胜追击,她越是这样无所畏惧地站在原地,尉迟酒心里越是鼓声不断。

这是在等他先出招,还是另外挖了陷阱等他往下跳。

谁又知道镜川之心要是遇到真主,会不会从他身体里脱离开,直接就奔着真主回去了。

尉迟酒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形发生,几百年了,都筹备了几百年了,眼看着镜川就要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到时候,整个修炼界也是他的。

他根本无所谓夕霜所说的,修灵者死绝了,他成了孤家寡人。

镜川一旦大面积覆灭了,修灵界很快会有新的修灵者出现。

到时候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乖乖臣服于他,留下苏盏茶是为了让她看看当年自己的有眼无珠,相貌又如何,实力才够得上说话的资格。

镜川变成现在这样,我一直以为是谢怀宇在作祟。

后来,苏盏茶承认是她偷走了镜川之心,等于是替你背了半边锅。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你能够占据在肃鸢的身体里,有多久了?夕霜要的是答案,她不想听过多的过程,尉迟酒已经做到这一步,不用纠结那些细节,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阻拦住此人所有想要达到的目的,一件也不会让他得逞。

镜川之主和镜川之心分开为敌,这场面,果然有趣得很。

夕霜有些想念朱雀在身边,朱雀毕竟是灵雀投生,留下的记忆要多得多,恐怕是知道,两者一旦遇上,该怎么解决才好?可惜谢安在和朱雀,为了不让他们分心,成为尉迟酒手中的挡箭牌,早早地退开了,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毕竟是母女连心,夕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睛左右看了看,甘望竹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她怀中的肃鸢,状况稳定,既然尉迟酒被夕霜驱逐出去,甘望竹偷偷松了一口气。

肃鸢体内还有一个人,他们始终不敢说出来,生怕知道的人越多,涣散了人心。

到时候,连他们自己也要质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当真正确了?肃鸢花了多少功夫,也没能把尉迟酒赶出去,真没想到,被夕霜一招就给彻底解决了。

肃鸢反握住甘望竹的手,低声道:我没事,你去帮孩子,他们需要你的。

甘望竹低眼看着他:他们也需要你,只是我们俩必须要分开了。

说完她毫无迟疑地站起身来,我去了替她把灵雀找回来,要是中间苏盏茶重新抢回了我的身体。

那你就告诉她大局为重,事情解决一切都还给她,绝不失言。

肃鸢看着甘望竹头也不回地离开,勉强又爬了起来。

尉迟酒终于被摆脱了,那他做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不知是否肃鸢恢复的速度太快,尉迟酒抽眼看了一下他所站的方向,眼神中蠢蠢欲动,似乎要想再次利用其身体。

夕霜连这样接触的机会也不肯放过,径直站在了两人视线碰触的位置上。

尉迟酒身高上的确没有优势,一个夕霜都能压得住他,别说是人高马大的韩遂,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堵墙,明明已经有能够翻越过去的能力,怎么说倒退就倒退了?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记恨我,嫉妒我,嫉妒我很快就将获得了一切。

所以你们想从中破坏,想要阻拦我,可惜你们谁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或者说我什么都不做,计划已经充分得进展。

哪怕你们有能力,此时此刻杀了我,也不会改变任何的。

现状只会按部就班地继续往下走,完成所有。

直到修灵界焕然新生,变成另一副模样。

你们没想过吗?这么多年,修灵界早就腐化不堪,否则怎么会生出天秀镇这样的地方?尉迟酒的一张嘴,的确有一些本事,瞬间把夕霜和韩遂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

你刚才说,天秀镇怎么了?夕霜毕竟在天秀镇生活了十多年,天秀镇隐藏着的这么多秘密对她来说是推开原本的小圈子,面向全新视野的一种拓展。

天秀镇对于修炼者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有着看似天然的屏障结界,让那些修为高超的修灵者,褪去华丽的外表,变成像普通人一样存在、而外面的势力,再也找不到他们,只以为他们被自然淘汰,沉于镜川之底。

就在夕霜以为尉迟酒不会这样轻易说出来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开口了,那些人都有不堪回头的过往,包括我在内。

我在那里,听了很多很多修炼者失败的故事,修灵的目的何在,让他们迷失了最初的本心。

可他们一旦进入天秀镇,再要闯的出去,身上的棱角被磨平了,出不去了。

你在天秀镇待了多久?你为什么要对小珍见死不救,她是你的亲女儿吗,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带走了,然后死得那么惨烈,按照你的实力,你明明可以救回她的!夕霜发现脱离开肃鸢的尉迟酒,似乎变得好对付了一些,他的脸上有些藏不住事儿,情绪波动,看得非常清楚。

夕霜不停地在调整自己的语速节奏,用话语同样钩住尉迟酒注意力。

她知道肃鸢已经偷偷地绕开了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前往寻找关于镜川的新线索。

我知道她被谢家主母秦云行带回去抚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好事呢?我已经不能继续留在天秀镇了,有人察觉到了我的秘密,我又不能杀他灭口,所以我选择的是离开。

尉迟酒的冷血,有些撑不住了,说到小珍的时候,他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叫人根本抓不住,而眼力劲上佳的夕霜见到了,既然看到了就不会放过。

你没有办法抚养她长大,让秦云行带走她,还情有可原,后来呢,在她陷入阵法的时候,你加以援手,她就可以活着。

夕霜对小珍的痛惜是真的,亲眼所见的印象过于深刻,几乎无法磨灭。

别说了!你给我闭嘴!她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她是个错误!尉迟酒的情绪瞬间爆发,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茹娘呢,你是不是要说茹娘也是个错误。

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你明明知道茹娘是活尸的身份,又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你们在天秀镇上都做了什么。

夕霜犹疑地盯着他看,你说有人知道了你的秘密,那个人是谁?------------第三百五十三章 没有破绽听到夕霜提起茹娘的名字,尉迟酒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断了,他的神情变得惊恐无比,像是看到了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和刚才那种得意洋洋的优越感形成巨大的反差。

他的瞬间变化,使得夕霜也忍不住回头去看,以为自己身后出现了没有察觉到的事物。

可除了刚才的风景没有任何的差别,尉迟酒究竟看到了什么?夕霜突然有些明,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趁胜追击道:你对不起茹娘,你做过对不起茹娘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小珍,对不对?茹娘已经彻底在甘家消亡,虽然没有听过当年茹娘和尉迟酒到底是怎么相识相知在一起。

尉迟酒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是回忆起两情相悦,或者相敬如宾的场景。

夕霜甚至感觉,这就是害怕被厉鬼附身报复,才会这样。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夕霜缓缓念出这句话,对面的尉迟酒,双手捂住耳朵,用力地摇着头,向后退了又退。

韩遂看着他距离镜川越来越近,可尉迟酒没有丝毫的知觉,直到一脚踏空,几乎是怒吼着,仰面摔下了镜川。

尽管知尉迟酒就算落入镜川,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别人进去出不来的地方,他却犹如自家厅堂肆意出入。

即便这样,韩遂现在还是多看了一眼川面,微微笑着道:有本事了能把他逼到这一步,厉害厉害。

夕霜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韩遂的夸赞:不是我有本事,而是我说的恐怕都是真相。

他和茹娘在一起本来就另有目的。

茹娘的身份特殊,若不是为情为爱深陷其中,怎么会这样接近一个修灵者。

再看看后来茹娘的下场,还有小珍就不难猜测到母女俩都被利用了,被自己生命中以为最重要的那个人利用了,夕霜说到这里猛地把韩遂往外一推,韩遂觉得她力气暴涨,居然没有站稳,跌跌撞撞摔出去。

与此同时从镜川中一跃而起的尉迟酒,手扬起一道水箭直刺向刚才韩遂所站的位置,水箭落空,在地上砸出拳头大小的深坑。

他对夕霜仍心有顾忌,生怕被她报复性反弹,所以选了看起来强大实则没那么神秘的韩遂。

夕霜的反应太快,她不过是耳尖中听到一点水泡上洋的声音,就知道尉迟酒即将现身。

这人心眼小,爱记仇当着两人的面,被她一番言语激到失足落下镜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无论尉迟酒,会先攻击谁,夕霜的第一反应,先要保护韩遂。

她有种预感,尉迟酒未必能伤得了她,两块本命镜相互照应,能照出尉迟酒的弱点,既然能把他从肃鸢的身体里拉扯出来,夕霜面对他的时候已经无所畏惧。

反而是尉迟酒对她恨之入骨,虽然能够保持完整的人形,但他几次三番要找机会重新回到肃鸢体内。

夕霜心中自然明白,看不出来的未必就没有弱点,尉迟酒肯定不能在外头待着太久,必须要找到一个修灵者的驱壳来容纳他。

这种驱壳的挑选绝非见一个就能用,肃鸢想必也是他挑选很久找到最为合适的容器,这个容器已经完全不再属于尉迟酒了,夕霜很明确地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要是再胆敢入侵别人的身体,我让你一辈子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她明明说话时语气温和,还带着一点笑容,可站在镜川川面的尉迟酒,却分明看到夕霜眼中,寸寸凝结成冰,这是对他的不满与抗议,他也很清楚,夕霜说的都不是威胁的虚话,她完全可以为了亲人家人,不是与她斗争到底。

你别以为,查到了一点当年的细节,就可以用来威胁我了。

不管是谁,死了,就死无对证,你要怎么说是你的事儿,可我不想再参与其中了。

尉迟酒踏步而来,一直走到了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做的,落入镜川之中,没有丝毫的受伤。

我一点也不奇怪,你身上有镜川之心,落入镜川之后,它没把你一口吞没了,那想必是你和它做了什么交易,让它认定你不会逃跑,也会将本来应该属于它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归还。

只是,你未必能够当真做到,多半恐怕还是欺瞒,撒下一个满天大华。

不管不顾后果会是什么,就拿你的实力突飞猛进来说,你现在的确能够胜过韩遂,那么今后呢,今后你既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维持目前的水平,你觉得值得吗?夕霜不依不饶地盘问着他,没有给尉迟酒丝毫能够喘息的机会,再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天秀镇中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是谁?尉迟酒越是迟迟不肯开口,夕霜越能肯定这人多半是自己认识的,恐怕还是熟悉的。

天秀镇无论是结界笼罩,还是藏龙卧虎之地,至少在她年少时,看起来再平常不过。

这种被平常到底是几时开始被打破的!夕霜飞快在脑海中寻找着事态的起源,最早出现异常是从哪一个点开始的?她眼睛一亮,应该是花家,最早的异常就是花家出事,花三姐跑来对她说,弟弟阿清不见了,还有花叔花婶一改常态叫人捉摸不透的行径,直到花三姐始终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花叔到底遇剑了什么才会死得不明不白。

原先夕霜以为快要被埋没的真相。

几乎呼之欲出了。

不用再追问尉迟酒,当年发现秘密的人应该就是花叔没有错了。

尉迟酒本来还打算摆一摆架子,等着眼前人来讨好询问,他再一次失望了。

夕霜非但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反而把韩遂拉低了些,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

韩遂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想得很有道理,可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韩遂和夕霜的相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他们在接连不断的突发状况中,日久生情,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谈何容易。

尉迟酒有些按耐不住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能猜到都是假的,只有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夕霜对着他摆了摆手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天秀镇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

你自以为是的天衣无缝,没道理能瞒得过所有人。

当时,花叔发现你的秘密之后,和你之间有什么协议,我是不知道。

可你放弃了天秀镇的同时,已经暗下决定,要把这地方彻底的毁灭。

哪怕这里的人,曾经帮过你,曾经救过你,你对他们根本没有感情,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冷血。

在听到花叔的名字从夕霜口中说出来的片刻,尉迟酒分明是愣住了,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是这丫头猜不到,他不过提了一嘴天秀镇,天秀镇上这么多人,她怎么就能一猜一个准,完全不用第二次。

夕霜看一眼尉迟酒眼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想到花家四口最后的结局,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天秀镇?既然住下来,又耿耿于怀,想要把最阴暗的这段回忆彻底抹杀。

所以你不惜带上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他们甚至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出现。

对于尉迟酒坚持的计划,夕霜实在是不屑一顾,按理说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再次相遇,绝对不是这样两看相厌的过程。

夕霜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朱雀要是出现,铁定能把怎么讨要回镜川之心的方法告诉她,哪怕再难,她也必须要做到。

尉迟酒在话语上说不过夕霜,又不肯认输,知道夕霜活着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隐患,他必须要先做到斩草除根。

他双手一招十多支水箭再次刺向了韩遂和夕霜所站立的方向,这一次韩遂的反应更快,一把握住了夕霜的胳膊,两人轻轻向后跃开,把这十几道暗器一样的水箭,完全躲开了。

你不会只有这一点真本事吧。

夕霜接二连三又躲了几次,别说是伤到他们,水箭根本捕捉不到两人的虚影,韩遂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尉迟酒不断地在加码。

尉迟酒继续召唤出一批又一批的水箭,渐渐韩遂躲得有些力不从心。

夕霜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和韩遂已经被上百支水箭所形成的圆圈牢牢地围住。

夕霜刚要抬腿尝试跨出来,被韩遂压住了肩膀,示意她稍安勿动。

尉迟酒实则是在放松他们的警惕性,他的实力哪里会真弱得不堪一击,没想到对方这两个聪明的人反被聪明误,居然相信得头头是道。

从一开始尉迟酒打算的就是拖延时间,直到自己的能力恢复,镜川之主在镜川之心出现后,灵力大涨,甚至能做很多以前望尘莫及的手法。

可夕霜一点也没想到镜川之心遇到镜川之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的实力变强了。

韩遂垂眼看着身周那些水箭,经过光线的折射,显得分外妖娆。

可他很清楚,尉迟酒幻化出来的水箭,他们绝对不能碰触,否则就有麻烦,而尉迟酒眼巴巴地就是在等着他们心急之下,自投罗网呢。

就在韩遂打算多看几眼的时候,夕霜老大不客气地一下跳在他的背上,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让他只能看到一线光明。

随即她俯下头,嘴唇贴在韩遂的耳廓边轻轻地说道:这人说的,也不都是真话,最多只能信两三成。

可他的实力在不断的变强,这一点,让我们很难应付,他看起来不怎么样,可全身没有一处破绽,你看出其他的没有?你说得没错,他全身没有一处破绽,我在找,也在等着。

韩遂反手而立,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取之不尽让尉迟酒获得这样的修为境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当年窃取了镜川之心,也不知他哪里找来,熟知运用之法。

与此相比,本来一直感觉夕霜从炼制出日月花枝镜后,修为突飞猛进,速度奇快,和尉迟酒一比,又显得尚未入门。

要知道镜川之主,若是完全获得原先的力量,绝非眼前夕霜这样的状态可比。

韩遂摸了摸下巴,他们在水箭铸成的圈子里面,要是尉迟酒施展出十成功力,给予致命性地一击,至少能够令得他们身受重伤。

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把人困住,就没有下一步的举措了?尉迟酒绝不会是那种见好就收的性子,其中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尉迟酒在圈子外何尝不是疑心重重,他明明能看到圈子里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句也听不见,韩遂在知晓不能破开水箭阵的同时,替自己和夕霜一起做了一个新的防护罩。

既然你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也有法子让你不能进,这一层防护罩,完全透明,利用的是韩遂独门的手法。

所以,尉迟酒从外观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只能勉强从两人嘴巴的变动上猜测对话究竟在是什么?可他没有那两人之间的默契,又哪里能够猜测到这么详细精准。

特别是在看到两人被困后依然毫无畏惧的神情,尉迟酒怀疑下一刻他们就能够破阵而出,压根困不住。

于是一颗心忐忑不安,挣扎着是否要出手杀了夕霜,杀了镜川之主的后果是什么?连尉迟酒也无法说清楚。

他唯一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对自身的影响肯定也极大。

万一镜川之主死去的同时把他一起拉下垫背,旁边还有一个韩遂相助,到时候就变成了同归于尽的场面,这可绝对不是尉迟酒愿意见到的。

你们有帮手,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我只是不愿意提前让他出来。

尉迟酒忍一下水箭阵中的两人,一回头手指遥遥往川面一指。

指向的位置,开始咕噜咕噜冒着水泡,随即有什么被流动的川水从川底一路推送上来。

一直等到推入岸上,才停了下来。

夕霜看一眼知道是又有人被救上来,这个人是谁?夕霜想要凑上前去,可水箭阵挡住了她的去路,水泡中的那个人又沉睡不醒。

她倒是一点没有担心这些,尉迟酒很快会把这人给弄醒,恐怕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我想我知道这人是谁了,出现在这样关键的时间。

夕霜冲着韩遂甜甜一笑道,你说怎么又被我猜出来,那里面裹着的人,多半就是谢怀宇。

谢怀宇在天秀镇上收到第一份不属于他的宝器之后,每一步都是在往更深的深渊走去。

但是谢怀宇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哪怕前后搭上了妻子,儿子,甚至整个谢家的弟子,几乎全军覆没,全部毁于他一人之手。

若是问谢怀宇是否后悔过,他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一步步向前走,后悔什么?这才是尉迟酒选中谢怀宇的原因所在,四大家族的家主,多半心怀鬼胎,谁也看不惯谁。

甘家这些年来,始终拔得头筹,特别是甘望梅的脾气本就不好,往往商量重要大事的时候甘望梅一锤定音,其他家主,敢怒不敢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始终被压迫着的谢怀宇接受了尉迟酒的合作建议,那时候他所见的人是肃鸢的外形。

谪仙下凡一般不沾人间烟火气的,肃鸢明显要比尉迟酒令人信服得多。

尉迟酒的手指在半空中虚划一下剥开水泡,包裹着谢怀宇的内层薄膜轻松的被撕开,尉迟酒将昏迷着的谢怀宇一巴掌拍醒,谢怀宇认不出眼前人是谁。

但他知道,这人救了他的性命,把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拉扯出来,而且,这人看他的眼神,似乎要加以利用。

肯利用才好办,这是谢怀宇一贯以来的信条。

就怕对方和甘望梅一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才是最难对付的主。

要是这人没有条件救了他,反而会让他怀疑对方的真正目的。

谢怀宇很清楚眼前的形势有了巨大的转折,要是这人的本事能够通天,那他愿意俯首称臣,向强者低头。

谢怀宇咳嗽几声完全清醒过来,立刻坐了起来,向着两边张望。

和夕霜最后一次见他不同,谢怀宇眼中那种狂躁的东西减退了,不知道是否因为经过了川水的洗涤,变得非常平静。

他应该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所以神情还带着一点点茫然,他询问的是尉迟酒:刚才是你出手救了我?夕霜一直在留意谢怀宇的反应,很明显他不认识尉迟酒。

反而在看到夕霜和韩遂的时候,神情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他爬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本能地想要祭起本命镜,直接交战。

可他恢复得没那么快,尝试了两次后发现本命镜并不能听从命令,于是他更加惊慌。

就在这时候,尉迟酒开口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一样无能,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可惜我当年看错了人,交代错了事。

谢怀宇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尉迟酒,整个人忍不住在发抖: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谢怀宇应该是预计到他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冷笑一声道:我是谁,你还心中没数吗?难道修灵者换了一个驱壳,就认不出来了,你再好好地想想,想清楚了,回答我。

是你,真的是你。

谢怀宇哆嗦得更加厉害,明明他刚才和韩遂夕霜才是死敌,这会儿双脚居然忍不住向这两人所站的方向走去。

由此可见,他对尉迟酒的恐惧更深,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会突然变了!|我要是这个样子,你当初还会不会听我的话,相信我所说的那些能力。

尉迟酒真实的相貌,的确不容易让人信服,个头不高,还是娃娃脸的长相。

谢怀宇不得不承认,当年他看到的那个宛若谪仙的男子和眼前这个相差的太多,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对不对?你用的障眼法,让我看到了别人!也算不得什么障眼法,能看清楚的自然能看,你比她差得远了,太远了。

尉迟酒指向夕霜道,她可是很快就看得出来的,一个十多岁的晚辈修为远在你之下,你难道不惭愧吗?尉迟酒当着谢怀宇的面,并没有说破夕霜是镜川之主的真实身份。

谢怀宇小心而谨慎,一旦获知,肯定会心生畏惧,那么到时候喊他做什么都是不行的。

什么晚辈,她就是个怪物,她就是甘家培养出来的一个怪物!谢怀宇本身对甘家就怀有怨念,与甘望梅不对付了这么多年。

夕霜横空出现让他太多的安排尽数失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心里恨透了夕霜,偏偏独子对夕霜深情脉脉,拆都拆不散。

他甚至认为要是没有夕霜的存在,秦云行就不会出意外。

秦云行是从甘家回来的路上,才被失控的灵物所杀,没有夕霜,秦云行根本不会出门又哪里来的这一条路!所以他恨,他恨夕霜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一直梦想却碰触不到的东西,也恨夕霜不识时务地插手,破坏了他酝酿已久的计划。

可他刚才,只是看了夕霜一眼,就知道,要想平息心中的愤恨,恐怕是很难了。

夕霜不再是从天秀镇回到甘家的那个小丫头,她眼中蕴含的晶光和旁边的韩遂几乎不分上下。

到底是什么加持使得她在短短的时日内,完全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要是这样的能力可以给他,他一定能够掌控得更好,做更多想做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最好的全部留给了这个死丫头!夕霜撇了撇嘴角,心说谁是怪物,谁自己心里清楚,居然还能倒打一耙,先说她的坏话,这个谢怀宇的人品实在值得商榷。

幸好,谢安在不在这里,否则见到他亲爹这样,更加难堪。

是不是怪物没关系,我需要你来对付他们,也是为你自己报仇。

尉迟酒将谢怀宇招到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怀宇先是神情变得惊恐,然后又是犹疑,最后,才用力点了点头,显然是被尉迟酒给说动了。

夕霜还留意到尉迟酒很不喜欢使用自己的本命镜,恐怕他当年失活尸茹娘之间修炼出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如今走上的已经不是走普通修灵者的那一条路,走得越偏能力越大,他同样也是没有回头路的。

可是前辈给我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尽数破坏了,这会儿本命镜都不听使唤,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他们抵抗的。

谢怀宇说着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分明还藏着其他的念头,要在尉迟酒身上再多捞些好处。

尉迟酒虽然看破却不说穿,微微笑道:东西没有了,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些还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要存到几时,才肯拿出来用用?谢怀宇立刻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眼前人,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安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是这人早些现身,帮他一把,他何苦会被甘家逼到那样的绝路上。

甘家,甘家的人呢?谢怀宇突然发声问道,甘望梅和她的那些弟子去了哪里,怎么没见到?他们可爱多管闲事了。

都在那里,一个都跑不掉。

尉迟酒扫了一眼镜川,你原先也在那里,是我将你打捞上来的,他们可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所以,就让他们太太平平地躺在川底,再也不现身,不要来凑合破坏我们的计划,那才叫人安生。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步不能退谢怀宇显然对尉迟酒的这番话有所怀疑,他偷偷看了夕霜一眼,更加不相信夕霜会抛下甘望梅和甘家弟子见死不救。

甘家人就是这样,无论值不值得,也要选择护短。

这丫头虽然讨厌,她对待自己信任的人委实不错。

比如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怕是还好好地活着,多半是仰仗了这丫头的照拂。

尽管谢怀宇嘴上不承认,可谢安在毕竟是他的独子,如今他不需要抢夺谢安在的驱壳来做文章,自然也就希望儿子能好好地活下去,绝对不是步他的后尘,眼下的路,只能往前走,一步也不能退后,退后就是死路。

自从夕霜发现谢怀宇变得正常些了,她有个念头,不能让谢怀宇成为尉迟酒的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就让尉迟酒孤零零的才好。

没有朋友没有帮手,孤军作战,才会心生胆怯,一败涂地。

要是实力无法相比,那么他们也可以在先上,用气势上压制尉迟酒,所以一直放话,逼着他暴跳如雷,知道他不甘心,放出了谢怀宇。

这一切的进展,通通都在夕霜的计划之内,谢怀宇恐怕也是最后一道王牌。

你想一想,要是当年没有在天秀镇遇上他,你会是怎么样?四大家主虽然对甘家不服是真,可这些年毕竟太太平平的。

再想想谢家主母陪伴着你的日子,难道不是你最为想念的吗?夕霜没有说得过于的煽情,只是按照实际的情况,娓娓道。

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触动人心,谢怀宇勉强将脑袋转过去到另一边,显然,是想到了秦云行在的时候,谢家的盛况。

什么都不用可他来操心,秦云行安排地妥妥当当,弟子们更是对他心生敬畏,十分听从。

可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又要怎么回头!哪怕他回头了,妻儿还能回来吗?谁也回不来,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

尉迟酒发现能够听到俩人说话,也就是说,刚才设置下的结界,被打开了。

为了说动谢怀宇背叛,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尉迟酒一直在摇摆的心,此时有了决定,夕霜只要存活一天,夜长梦多,会让他十分不安。

既然他不能亲手杀了夕霜,就让谢怀宇替他把心头大患处理完毕。

水箭阵缓缓退散开,刚才还坚硬如铁的防守,一下子成了冰雪照到日光,融化在地上,很快,就没有了痕迹。

夕霜转个头,看了正在身后的韩遂一眼,什么话也不用说,彼此的默契,一定能够猜到所有。

你要是愿意听这些鬼话,又怎么会愿意同我合作,眼前人是谁,是甘家人,你只要记得这一点就好。

尉迟酒展开双臂,虽然不能见到他的本命镜在哪里,只见他周身发出黑色的镜光,与夕霜以往所见完全不同。

而方才有些犹疑的谢怀宇似乎非常痛苦,仰天爆发出惨叫声。

很快,惨叫声渐渐低落下去,谢怀宇再抬起头时,脸上出现了黑色鳞片一样,密密麻麻覆盖住了他的五官,再也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夕霜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低声询问韩遂:这是怎么搞的,太恶心了。

尸气,原来谢怀宇体内隐藏着大量的尸气,这些日子通过无凝烟吸收掉的那些无辜人的性命,不仅仅是滋养了无凝烟,也滋养了他,只是他跟着尉迟酒走得不再是寻常修灵之路,这条路太肮脏太该死了。

韩遂的话,夕霜一下子听明白了,谢怀宇等于是吸收了其他修灵者的生命还助长自己的修为,这在修灵界是完全不可饶恕的。

那么因为无凝烟而死的那些人,是不是镜魄不能归落于镜川,全成了供他驱使的鬼魂野鬼?夕霜的怒气被激起,也正是因为这些违背天理的恶行,才会让镜川变得无法控制,等于是要反噬整个修灵界。

不用这么多废话,你看看这个甘家人有多美味,吞噬了她,你的修为又可以更进一步。

尉迟酒还在不停地激发谢怀宇的斗志,你要知道,她是甘家最后一个人,她死了,甘家就没有了。

谢怀宇被黑色鳞片附体,无法正常开口说话,但是从鳞片缝隙中,夕霜能够辨认出他原先眼睛所在的位置,那是一种黑色的贪婪的目光。

谢怀宇已经彻底无药可救,只因为尉迟酒的两句利益驱使就令得他连正常人也放弃了。

这样不人不鬼的,还谈什么修灵,早就成了恶灵。

小心!韩遂低喝一声,再次祭起仙人过海镜,挡住了谢怀宇突如其来的攻击。

谢怀宇同样没有用上本命镜,他的手指指甲盖也成为了尖尖的鳞片状,黑气缠绕,压根对仙人过海镜无所畏惧,正面就抓了上来。

一旦谢怀宇指尖的黑气碰触到,仙人过海镜的镜面很快把黑气给吸收进去。

韩遂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极其难看。

尉迟酒研究出来的就是专门对付用本命镜作战的修灵者,他不敢用本命镜再去碰触到那层黑气,否则一旦吸收进来,他有种窒息感,而且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把黑气消耗出体外,只会渐渐累积,从内里将自己击垮。

尉迟酒看着三招过后,韩遂躲闪的样子变得狼狈,既要避开谢怀宇的攻击,又要护着夕霜不受到任何伤害。

夕霜却没有动手,一双眼紧随着谢怀宇的动作,观察着什么。

尉迟酒有些等不及了,作为镜川之心的掌控者,他虽然不能亲手杀死镜川之主的真身,可韩遂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于是,他高喊了一句:蠢货,你只要对付甘家人,不要去和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谢怀宇听到了他的指令,直接扔下韩遂,向着夕霜扑了过去。

韩遂哪里会让他得逞,再要折身继续抵挡,发现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从夕霜的身边拉扯开来。

韩遂双脚分开,钉在地面上,打算与这股力量相抵抗,很快他就知道,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尉迟酒的双臂缓缓向后轮转,好像用两股看不见的线束缚住了韩遂,并把他向着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

韩遂挣扎无果,离开夕霜远了,而谢怀宇对待夕霜的攻击手法,与方才如出一辙。

连他也挡不住的,夕霜更不做到。

不要碰到那层黑气,把你的本命镜收起来。

这是韩遂在能力范围之内,对夕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快他只能选择全神贯注地抵抗尉迟酒的拉扯,哪怕是很有限的放慢速度,他也不愿意让尉迟酒这样轻易地得逞。

尉迟酒边继续牵制住韩遂,边阴测测地笑道:你是糊涂了吧,你刚才说了什么,让她不要动用自己的本命镜。

你知道本命镜遇到黑气会有损伤,那要是不拿出本命镜,她直接就会呢?韩遂的心口一紧,眼角余光见着夕霜果然很听话地收起了两面本命镜,谢怀宇的黑气暂时失去了原先的目标,然而迟疑只在瞬间,很快他双手上的黑气,直接向着夕霜身上招呼,只要摸到她的任何位置,黑气一样能够侵蚀进去,躲不掉的,甘家人根本躲不开他的这一招。

韩遂的口舌仿佛被什么黏物给牢牢地堵上了,他要再提醒夕霜两句也做不到。

他紧咬牙关,通过眼角余光一线见到谢怀宇彻底占了上风,听从他建议的夕霜在收起本命镜之后,没有与黑气抗衡的能力,黑气把她的身体完全给包裹在了里面。

谢怀宇的双手上下翻飞,露出得意的表情,应该想说什么甘家人,还不是一样栽在我手里。

黑气包裹住以后,对夕霜的身体损伤有多大,韩遂说不好。

可是看起来清澈见底的镜川之水也能够在短时间内腐蚀修灵者的经脉灵力,不要说是这种看起来就很歪门邪道的东西。

他必须要把自己抽离出来,才能够去帮助夕霜。

谢怀宇很满意他目前做到的这一步,他耳畔听着的是尉迟酒的话,甘家只剩下这一个小丫头了,只要杀了她,从今往后,他的人生中再也没有甘家的插手,甘家就此成为烟消云散中,连渣滓也不曾留下的记忆。

就在他逐渐收拢手中黑气的时候,谢怀宇发现刚才放出去的黑气像是被什么给拉扯住了,他明明拉扯了好多下,纹丝不动,只有包裹在里面的夕霜安静的,又令人不安的。

要是谢怀宇能够开口说话,他应该问一问尉迟酒,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他改变了自己的形态,连一句完整的句子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所以在镜光暴涨的时候,谢怀宇下意识抬高双手要去捂住自己的眼睛,是什么东西从黑气的层层包围中脱身而出,照得他眼睛也快要瞎了。

韩遂成为背对着两人的姿势,可身后灼热而明亮的镜光,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他察觉到了,尉迟酒也是同样。

尉迟酒尚未弄明白这又是什么状况,谢怀宇发出的嚎叫,三番两次打断了他的思虑,让他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鱼翅同时,韩遂趁着尉迟酒分神的同时,仙人过海镜在半空折返了几周,最终停留在高高在上的半空中,由上而下把两人一起给笼罩住了。

尉迟酒以为韩遂会攻击,这样用镜光照着又有什么用,刚才明明已经尝试过,根本硬撑不了多久。

这种关键时候,韩遂是脑子不好使,否则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根下下签。

尉迟酒根本不害怕镜光会钉住自己的身形,韩遂是个不长记性的,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就在尉迟酒抬手一挥,打算把这种辅助作用的招数一起抹杀,只要能够让眼前人彻底失去灵力就会变得容易对付。

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又大意了尉迟酒丝毫没有在意,他先前被仙人过海镜的镜光定格住一次,很快解开了。

这个韩遂是怎么回事,一次两次用相同的手法,是黔驴技穷,没有其他招数了。

想到此处,尉迟酒的手指勾起,上一次就用这样简单的法子,解开了禁锢。

可是,与他想得轻易不同,别说是身形被控制住,他根本连手指也没有办法曲起。

这是怎么回事!尉迟酒勉强抬起眼来,看着眼前的韩遂。

韩遂一脸的淡定,似乎早就预料到会产生强大的作用,替他把右手两根手指僵直地曲起,淡淡笑道:你以为我用过相同的招数就一样会失灵,所以你的解脱之术也会失灵。

尉迟酒要问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舌头僵直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以一种近乎于抽搐的姿势保持不动。

韩遂微微侧过头来:你要问我是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我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自己,我同样石化了。

只有韩遂自己清楚,从双脚一路往上到腰部的位置全部变成石化的状态。

这一次他用的根本不是禁锢,而是石化,尉迟酒在得意之下压根没有细细分辨出两者的区别:不过我只石化了一半,而你很快会听不见看不到,失去五感,谢怀宇也会挣脱开你的控制,不再听从你的命令。

尉迟酒在心里大声咒骂了一通,发现被韩遂全说中了,他的眼皮发重,眼前离得这样近一个人,逐渐模糊,空余留下一圈轮廓,很快轮到了耳朵,耳朵中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知道韩遂还在说着话,声音离得远了,变得越来越小声,直到需要他全神贯注也听不清楚。

韩遂也不好受,半个人被石化的痛苦其实要远远超过尉迟酒所承受的,那种经脉中灵气凝固,不能循环的压抑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韩遂侧过头去,还是能够看到夕霜的一举一动。

方才看起来大意被谢怀宇用黑气包裹住的夕霜,此时双手祭起两面本命镜,完全脱身而出,日月花枝镜与竹镜遥遥相应,谢怀宇周身的黑气在两层镜光下,被消耗殆尽。

很快,随着噼噼啪啪的细小声响,谢怀宇脸上的鳞片簌簌往下抖落,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韩遂很是欣慰地笑了,他的小丫头,他的夕霜,已经真正地长大了。

她不再是处处需要他庇护的小镜师,有勇有谋足以独当一面。

夕霜见谢怀宇彻底恢复出人形,将竹镜转过来对准他的脸:你不想看看看方才自己是一副什么鬼样子吗?谢怀宇的神智在恢复中,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鬼样子,只要能够打败你,变成什么样都在所不惜!夕霜摇了摇头,把竹镜又往他跟前再次递进了些:你可看清楚了,要是你刚才真的打败我,吞噬我。

你就会维持这样的形态再也转化不过来,你当真应该谢谢我不计前嫌。

谢怀宇不信她的话,低头看一下镜面,整个人愣住了。

夕霜把镜中反映出来的影像一把抓出来,按到了谢怀宇的面前,好让他彻彻底底地看清楚:不说孰是孰非,这个尉迟酒要利用你,也的确利用了你这么多年,你若是还执迷不悟,也休怪我下次不会再好心提点你。

说完这句,夕霜赶着往韩遂身边跑,跑到跟前,她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脸色惨白:你做了什么,你对自己做了什么!石化了自己和尉迟酒,他绝对比我惨,你看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遂还想要安抚夕霜,被夕霜抬手捂住了嘴,她的手心柔软细腻,带着淡淡的香。

韩遂突然连一句骗人的话也说不上来了,夕霜太过于聪明,目前又是亲眼所见,哪里有这样容易欺骗过关的。

我已经摆脱了谢怀宇,也让他细想想那些道理,你不用再苦着自己,快些将这个结界解开,我可以与你共同对付尉迟酒的。

夕霜这个时候还真不敢先动手,两个人仿佛是牵制在了一起,要是伤了尉迟酒,不知韩遂会不会受到牵连。

她独自应战时,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心态,但凡与韩遂有关的,只会让她更加小心翼翼。

你动不了他,正如他动不了你一样,只能假借他人之手。

韩遂无声地叹息道,我在实力上已经不如他,要不是用上这样两败俱伤的法子,刚才他就会催促谢怀宇杀你,我要给你争取时间,我做到了。

你既然做到了,你就解绑啊,解绑啊。

夕霜顾不得其他,伸手摸了摸韩遂的后腰,发现石化的位置正在缓缓向上移动,要是再不解绑,你会和他一样,全身石化,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要是解绑,他依然会……韩遂的话没有说完,他看到谢怀宇哪里有想明白彻底的可能,手持利刃冲着夕霜而来,要不是他反应敏捷,把夕霜推开,那么此时扎进他肩膀的利器,已经深深地扎在了夕霜的后背致命伤处。

夕霜眼见着韩遂肩膀处喷出的血花,转身还了谢怀宇一记重击。

谢怀宇一击未中,尚未反应过来,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化成锐利之刀,刀刀见血,至少在他身上刺中了几十下。

谢怀宇退得踉踉跄跄,地上全是血迹。

我还以为你早就成了妖物之身,没有血没有肉了,原来还是会流血会死的。

夕霜并没有趁胜追击,她先替韩遂的伤口做了镜师该有的处理,让其止血恢复。

韩遂看着她手速极快,伤口处已经缓和,正要提醒她,别再大意着了谢怀宇的道。

这人不是白纸黑字能够说明白道理的,早就陷入了梦魇一般,醒不过来。

夕霜好像是猜到他要说的话,用手心再次捂住他的嘴:别担心这些,我既然出手就不会给他爬起来的机会。

哪怕不要他的命,我也要他再也不能作怪!谢怀宇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他试图要爬起身来,再次与夕霜殊死交战,可夕霜连头也没有回,只是挥了挥手,镜势再次化为利刃,将方才刺到的伤口原封不动地再次刺了个遍。

周而复始了三次,谢怀宇化成血人一般,直挺挺趴在地上,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

夕霜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韩遂的伤口,对谢怀宇是死是活毫不关心。

她操纵着本命镜一放一收,可攻可守,对付一个谢怀宇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她更清楚,先前要不是韩遂牺牲了自己为她争取了一些时间,谢怀宇在尉迟酒的催动下,肯定要比失去依靠后强大得多,而非这样地不堪一击。

你有没有碰触到那些黑气?韩遂对自身同样漠不关心,他眼中只有夕霜,只有她的安好,我告诉你千万不能碰,也不能让本命镜碰触到的,否则黑气会顺着本命镜侵入你的身体里,开始慢慢地蚕食。

我知道,你碰触到了。

夕霜说得慢条斯理,那只捂住韩遂嘴巴的手缓缓往下,贴在他的心口处,指腹下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韩遂的心跳声,我替你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取出来。

韩遂刚要询问她怎么拔,只见夕霜微微曲拢五指,朝着反方向做了一个拉扯的有力动作。

夕霜的指尖被隐隐的数条黑气缠绕着,她收回手来,垂眼看着这些黑气: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够让这样的脏东西碰到你!被她教训得无话可说的韩遂,小声提醒道:你也知道这东西不干净,就不要留着它,让它彻底消失掉。

夕霜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按在了竹镜的镜面上,黑气很快被吸收进镜面中。

正当韩遂要训斥她真是胡闹的同时,僵直在他对面,根本无法动弹的尉迟酒,眉毛要皱起,做出个异常痛苦的表情。

被石化的人,又会动了?对于韩遂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要是尉迟酒恢复得比他快,到时候只有夕霜孤身作战,他岂非走错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棋。

要知道这样高手对战,一步错满盘皆输。

韩遂正要考虑是不是像夕霜说的那样,收了这个结界,再联手来对付尉迟酒。

哪怕尉迟酒的灵力修为再厉害,他们有彼此照应着,根本不带害怕的。

夕霜的手指再次探进了镜面,把半条手臂给送了进去。

韩遂对面的尉迟酒越来越痛苦,夕霜在仔细的一番摸索后,抽回了手,指尖上带着缠绕不去的黑气。

她侧过头来看着尉迟酒道:你要这些害人害己的东西有什么用,你已经把自己的修为炼化到如此境界,还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笔,我真是看不起你。

尉迟酒没有办法用言语反击,任由夕霜训了他十多句。

她回过头去冲着韩遂也是怒吼道:你到底要考虑到什么时候才肯撤了这个结界,你知不知道,看见你尸化的样子,我心疼,我心疼!韩遂眼中有亮闪闪的一晃而过,听到这样的话语,绝对没有拒绝的道理:那你退得远些,先去看看谢怀宇的情况,我会把结界解开,放了尉迟酒出来再对付他。

夕霜很配合地一退再退,退到了谢怀宇的身边,他全身是血,听到她的脚步声时,勉强抬起头来,寻着她说话声音的方向。

夕霜这个时候却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谢怀宇受的全是外伤,要是她动用镜师能力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是万一谢怀宇转头又选择去做尉迟酒的一丘之貉,这条命真是白白救回来的。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你吗,因为谢安在在这里,我想留着你,给他再看看。

夕霜用镜魄打扫地面,横流的鲜血顿时荡然无存,只有谢怀宇奄奄一息地合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三百五十七章 执行者夕霜给予韩遂所有的信任感,背着身过去咳嗽一声道:解开之前喊我一声,你的舌头总没有石化吧!言语中是不满加上担心,还有一丝不确定。

韩遂只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念着她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再次出现了璀璨的星点:没这么快,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别让石化上升地太快,我可说清楚了,你自己不能解开,我也没有本事替你解开的,其他人也没有本事。

夕霜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韩遂,怎么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只见韩遂的仙人过海镜在半空中回旋转动,要是再定睛细看,与平时是全然的反方向。

与此同时,韩遂的石化位置已经从腰部退后到了膝盖处。

而对面的尉迟酒一旦口舌能够动弹,立刻破口大骂道:你不是愿意牺牲自己,与我一起被永远的石化起来,怎么又给我解开了!是不是怕死了,怕死所以不敢了!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可以立刻让你变得和那里趴着的那个一样。

夕霜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这个尉迟酒在天秀镇别的没学好,把那些市井的脏话学得一样不差。

可惜,夕霜不是娇滴滴长大的温室兰花,对这样的场面早就不在话下,你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我说怕死的人,明明是你。

你既然这么害怕我这个镜川之主,怎么不亲自动手把我给解决了,你害怕会受到牵连,会死!所以才挑选了这样差劲的帮手,越帮越忙。

尉迟酒的那些错误决定到了夕霜口中被再次放大,细想到准备了这么多年,在即将成功的档口被几个不识相的修灵者给阻拦,走不出最后一步。

他懊丧地简直要亲自下场去杀了谢怀宇,若是当初换了另一个人,恐怕他的大事早就全解决了。

谢怀宇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也感应到了来自尉迟酒的杀意。

他像是条件发射,身体在地上动弹两下,要想赶紧离开这片是非地,可他受的外伤太重,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力,哪里还能把自己搬动离开,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夕霜垂眼看着谢怀宇,像一条濒死的鱼犹在挣扎,她曾经那么恨这个人,恨不得看他一步步自取灭亡。

可是在尉迟酒出现后,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谢怀宇多半还是受了此人的蛊惑,走入深渊,再也没有回头路。

要是没有尉迟酒的设局,秦云行还在,小珍还在,谢家那些无辜的弟子还在。

想到这里,夕霜一抬手,日月花枝镜的镜魄照在谢怀宇的身上,将他一下子挪移开原来的位置,顺势躲开了尉迟酒的攻击。

尉迟酒一招未果,愤恨地抬眼看着夕霜:你这是要做什么!救他吗?你就这么好心,忘记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你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

你还要帮着他吗?我只是不想他死在你的手里,他做错了那些事,应该得到报应惩罚,而这个执行者,却肯定不能是你。

因为你才是这一切的罪恶之源。

夕霜给了韩遂一个眼,韩遂顿时警惕起来,以防尉迟酒下一次再向谢怀宇下手,有些事,必须要留下谢怀宇,才能更好地了解其中的周旋。

要想从尉迟酒的口中,挖掘出什么线索,那绝对不容易,可谢怀宇,在生死关头,为了保命该说的应该都会说。

我就看不懂了,你们那么恨他,还不愿意见死不救,这可真不像你呀。

尉迟酒没有再次追击,至少他不想和韩遂正面交锋,因为一旦和韩遂交手,就等于把后背留给了夕霜。

他可没有这样的把握,让夕霜就这样站在他毫不设防的后背,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心翼翼才能活得更长久些。

至于谢怀宇,不用他亲自动手了,这人从内里已经坏透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能让谢怀宇好端端活着的,就是刚才释放出来的那种黑气,一旦黑气完全消耗完毕,谢怀宇会呈现出一种让人大吃一惊的状态。

每一步他都精心计算过,该怎么处理突如其来的状况,绝对不会被一步步逼到死角。

他刚才还见着夕霜把黑气吸入自己的本命镜,这小丫头得了镜川之主的头衔,得到那些修行,过于托大,这样的东西都给吸进去,哪怕是打算净化炼制,结局恐怕也会和她所想的有巨大的出入。

可是尉迟酒一点儿也不想说破,让她吃点亏也好,居然敢正面和自己交锋,到时候,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无法逾越的对手。

夕霜看见尉迟酒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日月花枝镜,她恍然明白,尉迟酒是在等着她吸完黑气后,被反弹所伤害。

到时候,她中毒失控,韩遂必定会心神混乱,又要照顾她,又要照拂谢怀宇,肯定顾暇不来。

那么尉迟酒出手再次伤人,韩遂就做不到挡住他目的的能力。

夕霜不予反驳,尉迟酒敢这么做,就表示充满了自信,这人虽然修为高,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夕霜知道自己的修为在不知不觉中暴涨,这恐怕就是镜川之主在与镜川之心重逢后所得到的好处,要是她完全恢复能力的话,没准可以阻拦,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这样一想,夕霜又在琢磨着,怎么才能从尉迟酒的手中把镜川之心夺回来,她目光如炬把尉迟酒的全身扫了一遍,镜川之心最适合放置的地方,她还真没有看出来。

小丫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是在找什么吗,找镜川之心吗?你要是能看得见它才怪。

尉迟酒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你真以为可以找得到我放置镜川之心的地方吗?那我也太大意了,早就保不住这样宝物了。

那当年苏盏茶又把镜川之心放在了哪里?夕霜无视他这种嘲讽的语气,镜川之心必然是在尉迟酒的身上,一来他不敢将其放置在离开自己太远的地方,二来只有镜川之心留存在身上,尉迟酒才能这样厉害,失去了加持之物,他哪里又是韩遂的对手。

这一点夕霜深信不疑,修灵修心,韩遂的一颗心不知要比尉迟酒干净多少倍。

若是让尉迟酒彻底抛开了以往的修炼之法,他未必舍得,取舍之间,只看他要的是什么,弃的又是什么。

在镜川的反映之下,夕霜是见过当年所发生的经过,苏盏茶直接把镜川之心吞入腹中。

这大概是苏盏茶当时能够想到最安全的法子,没想到,还是被别有用心的尉迟酒将镜川之心给摸走。

夕霜想到这里,目光停留在了尉迟酒的心脏位置。

尉迟酒的目光闪烁,声音比方才低了不少:我说过了,没那么容易找到的,但凡你能想到的地方我也能想到,别人更能想到。

我能保存镜川之心这么多年,你真以为是在玩闹吗?阿霜,你不要害怕,我回来了!朱雀的声音远远传来,引得夕霜猛地回头去看见到朱雀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她的身边,她下意识地想要让朱雀不要莽撞,暂且躲到一边。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尉迟酒先一步动手了。

夕霜只来得及挥出竹镜,替朱雀挡下了尉迟酒的第一招。

第二招即刻而至,朱雀发出一声惊呼,击飞出去,摔在身后的谢安在身上。

谢安在的反应倒是不慢,灵鹤镜祭出把尉迟酒接下来的几招全给应付下来,尉迟酒只敢用上的三成灵力,生怕全力以赴,这边的夕霜和韩遂就会趁机出手偷袭,因此他留了个心眼,将大半实力潜藏了起来。

谢安在左右狼狈应召,好不容易掩护着朱雀缩回到原来安全的地方,韩遂的仙人过海镜同时也到了。

虽然没有与竹镜合作过,两块本命镜之间却有种别样的默契,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尉迟酒的招数尽数瓦解,他匆匆忙忙收了招,警觉地往后退了数步。

苏盏茶的皎月宝鉴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才是让尉迟酒真正意想不到的,他大惊失色,几乎是用最狼狈的姿势从三人的夹击之中逃窜而出,临了还不忘记把躺在地上的谢怀宇勾住带走。

谢怀宇如同一个傀儡,明明是心不甘情不愿,依旧要跟随在他身后。

尉迟酒的声音就像是一道魔咒:你要是还不想死,就最好乖乖听我的命令,否则的话,你当真以为他们有一个会好心来救你!谢怀宇勉强睁开双眼,有气无力道:那你让我恢复原来的状态,我才能相信你。

这有何难。

尉迟酒刚才只是措不及防,并非真正怕了对方三人。

夕霜总是他的一个心头大忌,必须要除之而后快,我不但能够让你恢复,还能让你比本来更厉害,但是你要发毒誓替我做一件事。

我答应你。

谢怀宇说出这句话,坚持不住,脑袋一歪就此要昏死过去。

尉迟酒的五指盖住他的脸,又是嫌弃又是咬牙切齿的:你给我醒过来,去把那个叫夕霜的丫头杀了,其他人全部留给我来处理。

别装死了,给我起来!尉迟酒的手一旦抽离,谢怀宇自头顶往下宣泄出淡淡的黑雾,黑雾所过之处,尽数恢复了常态。

谢怀宇睁开眼来,眼中同样有黑雾缭绕,深不见底,嘴巴一张一合道:杀了她以后,你要保证我不死。

你放心,我总要几个可信的帮手,你虽然不才,好歹还算听话,我会留着你的。

尉迟酒将谢怀宇重重往前一推。

他的整个人犹如神助,跟着冲了出去。

对面除了朱雀,齐齐上阵动手,尉迟酒高声笑道:刚才是没个防备,你们真以为我怕你们联手,莫说是你们几个人,便是再多五倍十倍又如何!------------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是谁?尉迟酒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把韩遂和甘望竹的攻击全带走,夕霜生怕两人不敌刚要上前帮忙,迎面扑上来一个人。

等她定睛一看却是刚才就剩一口气的谢怀宇,谢怀宇的样子看起来毫发无伤,她不知是不是尉迟酒对其重新洗涤一遍,谢怀宇看起来修为也调整上扬了。

你的对手是我,不要分心看那边,小丫头。

谢怀宇牢牢记着尉迟酒对他的承诺,他是知道韩遂的能力,加上一个苏盏茶,更加了不得。

可尉迟酒不过用一只手就完全压制住了他们,不选择跟着尉迟酒,就是一个死字,不听话也要听话才能保命。

你刚才差点死掉,还不长点记性吗!夕霜见他出手狠辣,招招都是致命。

她的手指翻转过日月花枝镜,以竹镜为守,镜势化为利剑扫了过去。

什么记性,什么也不如活着。

谢怀宇见她攻势如虹,本来有些胆怯,很快发现应该是尉迟酒为他加持过,这样犀利的招数到了他面前,完全被他给见招拆招开了。

夕霜的那些攻势,一下也没有击中他,反而还被他反手伤到了胳膊。

夕霜一咬牙,往后跃出,愤慨地看着谢怀宇。

这人刚才差点死在尉迟酒手中的时候,她还曾出手相助,至少不愿意他死在尉迟酒的手中。

没想到,这人一旦苏醒伤愈,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而以怨报德,只想要杀死她。

你以为你杀了我,他就能饶你的性命,你看他会饶过谁!夕霜见着谢怀宇的眼神平静,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语,她静下心来分辨,谢怀宇在说的一直是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他的目标是谁,显而易见,尉迟酒给了他许了个大饼,他等着张大嘴巴一口一口蚕食,也不怕对方在饼里给他下毒。

谢怀宇想不起来其他的,甚至有些不记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名字,他脑海中在反复周转的就是刚才尉迟酒的一句话,杀了小丫头,他就能活命。

于是,他愈发不遗余力,扑上全身的修为要置夕霜于死地。

夕霜一连接下几十招,若非日月花枝镜感受到镜川之心,她恐怕连一个谢怀宇都不是对手,更不要说是那边在对其他人苦苦相逼的尉迟酒了。

她要想抽出一点空隙,看看韩遂目前的状况,却怎么也做不到,心里头越是着急,越是手忙脚乱显出破绽。

竹镜一个周旋缺了半角的弧度,谢怀宇的攻击马上补足,夕霜的右边肩膀再次受到击打,她咬着牙硬撑住,没有再后退,大敌当前至少不能让自己在气场上先弱下去,否则肯定是一个输字。

另一边的韩遂和甘望竹何尝不是在苦苦抵挡,韩遂的身上见了不少伤,要不是尉迟酒不知为何像是猫逗耗子一样拖延着时间,他们恐怕早就受了更重的伤。

甘望竹被击中右腿,呼痛跪下,用力喘气,韩遂的担子顿时更重,为了护住甘望竹不会受到致命的攻击,他把尉迟酒八九成的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韩遂心里头暗暗着急,这样子的抵抗能够维持多久,还有尉迟酒为什么要拆散他和夕霜两个的用意很明显,尉迟酒不能真正伤害到夕霜,所以再次调用了本来已经成为弃子的谢怀宇。

甘望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她的肩膀一阵乱抖动,正对面的尉迟酒全看在眼里,知道这是她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要出来的预兆,冷笑道:换了个人,还未必肯与你合作,要不要我说动她,来我这边,让你们也好输得心服口服。

韩遂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尉迟酒的攻击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他只要稍有松懈,就会像甘望竹一样受到极大的创伤。

不行,他必须要坚持住,才能护住夕霜。

这是怎么回事!身边一声尖叫,相同的人,相同的声音,不同的声调。

韩遂闭了闭眼有些疲累了,这种时候,他是一点不想见到苏盏茶出现的。

但是重伤之下的甘望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尉迟酒的攻击,不仅仅是皮外伤,落在身上的每一下都会伤及镜魄。

韩遂同样受了伤,非常清楚这一点。

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的苏盏茶看着腿上的伤,目瞪口呆,特别是看到身边的韩遂时,她哪怕和韩遂再无交好,也能够看得出来她和韩遂至少是一路的。

这样的伤口绝对不会是韩遂弄出来的,那么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这个陌生的……苏盏茶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男人的脸并不陌生,她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但是时日太久就想不起来了。

在听到苏盏茶开口的时候,尉迟酒的身形同样晃了晃。

韩遂心说,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让夕霜把尉迟酒彻彻底底从肃鸢的身体里拉扯出来,两个纠缠在同一具驱壳中,至少还有希望往肃鸢夺得使用权,把尉迟酒强行压制住。

如今完全脱离开,连这一步选择也失去了。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尉迟酒对苏盏茶是不同,截然不同的。

阿茶,生死关头,我不多给你解释了,要活命就与我联手解决了这人。

韩遂特意把局面说得轻松些,苏盏茶看不得腿上的伤口,正在努力的用镜师之术为自己治疗。

本来应该趁机追刺的尉迟酒居然停下了攻击,非但停下,还将双手抱在胸前,很是有耐心地看着苏盏茶的一举一动。

我要与你联手不难,可你看看我的伤口,说明我们打不过他。

苏盏茶倒是没有想过要跑,除了正面迎击,逃跑可能反而更加危险。

她用了几次灵力,发现调用不了,镜师的能力既是这样,没有灵力,几乎是一事无成,她没有办法替自己疗伤,那可如何是好!尉迟酒的嘴巴动了动,分明是要与苏盏茶开口说话,可他又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刚才还意气奋发的人,变回自己的相貌后,在苏盏茶面前连话也组织不起来了。

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用这副本来面目出现在苏盏茶面前了,好歹是个故人,她多多少少总要有所表示才对。

韩遂把两人之间的差别反应尽数看在眼底,他故意问道:阿茶,这人该死伤了你,你可认识他?苏盏茶本来是有所防备的,防备对方趁着她受伤再次攻上来。

大概是太过于信任韩遂,她也很清楚,韩遂肯定会为她挡下一拨,不因为其他,只是他是韩遂,。

无论换做是谁,他都会这样做。

苏盏茶已经过了脑袋一发热的年纪,她大致处理了下伤口,再抬眼看着尉迟酒,摇了摇头道:小韩,我不认识这人,修为极高,几乎是深不可测,我们是几时得罪他的?尉迟酒张大着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一次总算能够开口了,结结巴巴道:你刚才说什么,说你不认识我?你是谁啊,我怎么会认识你?苏盏茶的神情实在不像是有假,她甚至在确定尉迟酒对她不会有其他伤害时,歪过头来,无比娇俏地看了他一眼后道,我们以前见过吗,我中间有五百年时间什么也不记得了,若是在那五百年中有所交集,那我可先说好了,我是当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尉迟酒显然是受了很重很重的打击,比韩遂一招击中满怀更加严重,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直指向一脸无辜的苏盏茶,他有想过苏盏茶在见到他以后会痛快地骂一顿,会狠狠地训斥一顿,也可能会敬慕他如今的强大,走到他身边来。

千思万想,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苏盏茶不认识他,压根不认识!。

阿茶,你有没有记得尉迟酒这样一个人?越是见尉迟酒失态,韩遂越是要引导着苏盏茶说话,他还留下一个女儿叫小珍,你见过的。

小珍,我当然记得,是个特殊体质半人半尸的存在,不是说被谢怀宇弄进阵法中做了阵眼死得非常惨烈吗,你怎么突然又提前这样一个人来了?苏盏茶对五百年苏醒以后发生的事,记得十分清楚。

我说的小珍是一笔带过,我只想问你还记得尉迟酒吗?韩遂见着尉迟酒双手紧握成拳,太阳穴边的经脉一跳一跳,看得很是清楚。

你怎么又要问这个人,这个人早死了,在天秀镇的时候都见过他的灵位了。

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你是不是又要提他当年仰慕我的那些旧事,我已经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几百年前的事,谁能把一个路人记在心上。

苏盏茶这番话话音刚落,对面的尉迟酒爆发出一声怒吼,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说她的话,这人要继续打就奉陪,突然出声吓人实在没有道理。

你刚才说什么!尉迟酒的一双眼变得赤红赤红,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苏盏茶的脸,你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再给我说一遍,说一遍!苏盏茶完全不买账,凭什么这其貌不扬的男人让她说这说那的,凭什么她要依从他的命令,于是她将皎月宝鉴镜往胸前一横,冷眼看着面前的尉迟酒道:应该就是你伤了我,而且还不打算放过我们。

也不知道是哪里练的旁门左道,一时显得厉害而已,要动手就动手,我也不会回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的。

韩遂见尉迟酒满腔怒火,没有向着苏盏茶出手,反而一折转再次攻向他所处的位置。

他刚才也就是抽出那一点空隙,看了夕霜一眼,夕霜同样抵抗地非常艰难,谢怀宇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但是每一招都可能会杀死夕霜。

他要过去救夕霜,必须要救!------------第三百五十九章 扛不住了夕霜能够感觉到韩遂的目光,尽管就在离她很近很近的距离,中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她在心里头一通乱骂,尉迟酒到底给了谢怀宇什么,怎么说厉害就变得厉害了,她两面本命镜居然护不住自己周全,谢怀宇总像是能够一眼看穿她最细微的破绽,然后逐一击破。

她已经尽力在修补不足,谢怀宇依旧能够先她一步,到底是什么加持会变成这样的局面!饲主,饲主。

夕霜听到这个呼唤,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下的幻听,怎么可能会出现水魄的声响。

在镜川状况爆发以后,所有的灵物一起沉睡,没有饲主的那些甚至当场灰飞烟灭了。

水魄怎么会在此时此处出现了!但是,夕霜身体中有什么在挣脱着要出来,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顾不上什么攻守了,手臂向着左右尽全力展开,等于是把自己最脆弱的软肋完全展现在了谢怀宇的面前。

谢怀宇大概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以为是故意设置的陷阱,不敢贸贸然施展出最后一击。

等到他反应过来,黑气萦绕成团,变成坚不可摧的质地向着夕霜投掷而去时。

两人的眼前同时有光闪过,也同时不得不闭起眼睛,以免目力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夕霜耳边听到呼啦啦作响,是非常熟悉的感觉,等她很快睁开眼时,水魄展开极大的翅膀挡在了她的勉强,并且把那团黑气直接拨开,明明是那么坚硬的东西,到了水魄面前不过是一啄一抓,尽数涣散再次变成了棉絮状的黑雾。

那些黑雾仿佛是有生命力了,知道出现了强劲的敌手,落在地上,立刻向着谢怀宇的方向蜿蜒扭动而去。

谢怀宇睁开眼一下子没有认出水魄是什么,金瑶在此时出现,对准那团黑雾直接喷出一团气,黑雾在气体的包裹中,挣扎了几下,最终被水魄翅膀煽动起来的风吹得一点不剩,仿佛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谢怀宇看得目瞪口呆,他刚才还是稳稳占了优势的,怎么局势好像一下子扭转了,这丫头出现了强劲的帮手,还不止是一只。

饲主!金瑶的样子看起来更激动,扑到夕霜的脚边,亲昵地在她的小腿上用脑袋乱蹭了一通,我们回来了,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注意敌情,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水魄更加沉稳镇定,金瑶连忙直起身体,两只灵物齐刷刷看向谢怀宇。

水魄冷声道:刚才这人把那种黑雾种植在饲主的身上,所以才能够感应到饲主的出手方向,让饲主受了伤。

饲主放心,那些黑雾已经被销毁了,他要是还有胆子,可以再继续放过来,我们倒要看看他能放出多少,别把一条老命给交代在这里了。

谢怀宇被一只扁毛兽这样鄙视,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可水魄说中的正是他的软肋。

他身体中的这些黑雾是当时吸附进无凝烟所有修灵者的镜魄凝结而成,进了无凝烟,死了以后镜魄不能归于镜川之底,全部被他加以利用。

后来,他失去了黑雾的庇护才会奄奄一息,又与急于寻找帮手的尉迟酒达成协议,尉迟酒再次分了一部分黑雾到他体内,令得他宛如重生,甚至比先前的修为增长了更多。

但是借来的黑雾毕竟有个限度,被两只灵物毁去了一半,就表示谢怀宇剩下的修为也只有一半了。

他不敢再轻易释放出来,眼见着灵物就是黑雾的克星,大概真会被那只扁毛兽给说中了,他放多少还不够它们销毁的。

于是,刚才还落于下风的夕霜一下子振作起来,两块本命镜全部化为攻势,向着谢怀宇招呼过去。

谢怀宇尝试着放出一点黑雾,立时被水魄啄起,甩在金瑶脚下,金瑶一脚踩下去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夕霜全看在眼里,配合着谢怀宇气到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她不禁心情大好,原来她的两只灵物还有这番能力,真是没有辜负她养了这些时日。

谢怀宇知道接下去绝对不会是夕霜的对手,他必须报保存点实力,于是边退边往尉迟酒的身边来了。

如今他能够依附的靠山也就只有尉迟酒了。

尉迟酒一看谢怀宇夹着尾巴往他身边靠,还有夕霜带着灵物趁胜追击的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再一次错误高估了谢怀宇的办事能力,非但没有依照约定的杀死夕霜,反而激发她体内的灵物现身了。

要知道她的两只灵物非常麻烦,全不是能够随意处理掉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修灵者还要难对付。

本来,还在纠结着与他相逢对面不相识的苏盏茶,这会儿也是顾不上了。

要知道谢怀宇的退路被突然出现的谢安在又给拦住了。

谢怀宇身材颀长,正好把尉迟酒的视线完全给挡住了。

尉迟酒一咬牙,也顾不得本来预算好的,要在不伤了苏盏茶的情况下,让她看看自己的出色能力,让她心悦诚服。

如今,苏盏茶的反应表明一切,她眼里压根没有存过尉迟酒这个人,连半分印象都没有。

丧气的同时,也算是增加了尉迟酒的斗志,他是狠了心,不记得他的女人,还要留着做什么!谢怀宇以为还有十多步就能退回到尉迟酒身边,至少还能护他周全,眼前出现了一个拦路人。

他下意识出招,要把所有碍眼的挡路的全部横扫出去,一出手发现自己变弱了,而对方的实力委实不低,居然抗住了他的这一招。

谢安在双目锁定眼前人,这个人,这个曾经叫谢怀宇的人,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再不同于过往。

娘亲若是镜魄落入镜川能够看到这一切,就保佑让他能够胜过这人,把所有全部给彻底了断掉。

谢怀宇好不容易认出眼前这个眉宇间有了风霜的年轻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要知道以往的谢安在是谢家的少主,养尊处优,少年不知愁的模样。

在短短时日中,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失去与绝望,谢安在同样也不是过去的那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了。

孽子,你到底在帮谁!谢怀宇冲着他吼了一声,还想要用所谓父亲的威严来压制住他。

孽子?谢安在冷笑了一下,目中寸寸结冰,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既然你说是孽子,那么杀了你,又算什么呢!谢怀宇不置信地瞪着他,好像是压根没有听明白谢安在说的话,什么!这臭小子说要杀了他,莫说子不能弑父,就算在修为上,只剩下一半对付谢安在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谢安在的灵鹤镜在空中不停翻滚的同时,诸人听到一声清啸,白鹤从镜面中脱身而出,展开雪白而宽大的羽翼,绕着谢安在飞转了一整圈,随即正面俯冲向了谢怀宇,小霜,你先去帮他们,他们要扛不住了!夕霜没有犹疑的时间,更没有去细想这么大的白鹤是本来就存在于灵鹤镜中的,还是谢安在最近的造化,她意识到谢安在的话,韩遂和苏盏茶快要扛不住了。

苏盏茶委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有这样通天的手段,她一直以为某天她和韩遂联手,那就是修灵界无敌的状态,谁知道两人是有幸联手了,可别说伤到对方了,连挣扎着活下来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韩遂多少还是更照拂她一些,以至于身上的伤也更重些,外衫已经盖不住那些鲜血淋漓,更令人触目心惊的是,伤口外面全部笼罩着一层黑雾,应该是在腐化着韩遂的身体。

韩遂的灵力消耗过快,脸色变得惨白,可他既不呼痛更不呼救,他全神贯注在对付着尉迟酒,连夕霜已经从谢怀宇处脱身也毫不知情。

他只知道坚持下去,扛过去才能帮着夕霜,否则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唯有孤军作战,该有多么绝望。

所以,当夕霜的日月花枝镜镜势化成百道利剑飞袭向尉迟酒的时候,尉迟酒为了保护自身,收了对付韩遂的招数,疾步向后退了不少。

韩遂愣神看着那些飞剑,随后缓缓扭转脖子,看到身后带着一点点笑容的夕霜,他差点抬手去揉眼睛。

怎么不是他挣扎出来去救她,反而变成她回身来维护他的周全了!你那边解决了?苏盏茶是见到夕霜和谢怀宇打斗成一团的,后来形势紧张,她也没看到夕霜抽身的经过。

再看到夕霜身上虽然也带着伤,并不算严重。

夕霜一招逼退开尉迟酒,另一只手在替韩遂治伤,三人之中,韩遂的伤最重。

苏盏茶倒是没有出声闹别扭。

水魄的配合很是默契,夕霜疗伤的同时,它探头过来把韩遂伤口上的黑雾啄开,依旧是老规矩甩给金瑶。

韩遂知道夕霜会治伤,没想到她这么会治,伤口很快愈合而起,连黑雾造成的腐蚀也在很快地愈合之中。

你的灵物都回来了?韩遂毕竟失血过多,嗓子有些低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夕霜先是警惕地看了尉迟酒一眼,料准他暂时在吃不准她的底细之前不会再轻易动手,继续给韩遂疗伤: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出来,不过有主的灵物本来也就是被镜川之力封在了饲主的体内,并不会因此受伤消失,你看我们恢复了修为,它们也跟着就恢复了。

谢怀宇呢,你处置了他没有!韩遂要转头去看,被夕霜给牵制住了,你一向心软,哪怕他再可恨,你也不会杀了他的。

谢安在要处理一点家务事。

夕霜拨过日月花枝镜笼罩在韩遂的头顶,他也有自己的灵物,而谢怀宇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不必担心谢安在会打不过他。

韩遂的嘴角抽了抽,他这是说了什么,引起夕霜的误会,他是在担心谢安在吗?------------第三百六十章 你不配尉迟酒一双眼围绕着夕霜打量,明明他算计好的,夕霜绝对不会是加持后的谢怀宇的对手,仅仅是那些黑雾就不是她能够轻易解决的。

没想到,非但被她脱身,还释放出了身体中封着的灵物。

尉迟酒心口一颤,不敢细想,夕霜接下来还会爆发什么能力,而他是不是能够抵挡得住。

很快,他的目光从夕霜身上挪移到了旁边的苏盏茶身上。

苏盏茶在两人面前并不讨好的样子,因为受了伤,还不能自己治疗,她在等着,等得有些委屈,明明是委屈,还不敢出声,看起来居然有些式微。

尉迟酒恍惚了一下,到底有什么是他预料错的。

苏盏茶根本不认识他,忘记了曾经惊鸿一瞥的相遇,而高高在上的寂望平原第一美人,已经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不再是诸人众星捧月的姿态。

只有他,只有他还深陷在曾经的回忆中,走不出来。

夕霜其实没有要刻意为难亏待苏盏茶的意思,治好韩遂,她没有先替自己疗伤,而是为苏盏茶平复了伤势。

苏盏茶小声地在询问她,为什么同样身为镜师,夕霜可以施展所有,而她则处处受限。

夕霜的回答是,每个人受镜川的影响不同,或许再过一点时间,你也可以恢复过来。

苏盏茶边点头,边有意无意地扫了不远处的尉迟酒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尉迟酒发现他也快要认不出来眼前人就是苏盏茶了,眼前人和记忆中的人没有办法重合,除了很少的相似,剩下的全部都是浓浓的陌生感。

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苏盏茶,有瞬间,尉迟酒有些混乱了,难道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苏盏茶!苏盏茶得到夕霜的治疗后,很快恢复了原样,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眼前有人影站定,她抬起头来,见着的是尉迟酒,心里咯噔了一下,立时做出防备的姿态,怎么这人说过来就过来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尉迟酒不仅仅要听一个答案,他要的是苏盏茶亲口的确认。

也不算不认识,我以前应该见过你的,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哪里能记得那么详细。

后来小珍倒是出现了几次,你是她亲爹吧。

苏盏茶见尉迟酒的神情有些狰狞,生怕他是选中自己要下手,刻意喊了一句,小韩,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不是说已经死了吗!尉迟酒哑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真的把什么都给忘记了,其实你没有。

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死了,灵位摆放在了天秀镇,怎么说活就活过来了。

你是不屑想起我,觉得我没有任何价值了。

苏盏茶,你才是那个没有价值的人!苏盏茶尽管知道尉迟酒厉害,可这会儿夕霜和韩遂俱在,他们几人联手还能输给一个尉迟酒?她是不信这些的,就算是尉迟酒这些年多了点造化又如何,更多时候不过是故弄玄虚。

那你可还记得,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尉迟酒心中最后一丝疑惑,统统倒豆子一样落了满地,你但凡能说出一点,我不找你麻烦。

你装死这么久,就是为了问这个?苏盏茶低头笑了笑,眉宇间恢复了以往的风华之姿,你亲生女儿不在了,也没见你过问。

以前的事情,我当真是想不起来了,你也莫要为难我。

尉迟酒瞪着眼看苏盏茶,也算是彻底死心了:你什么都记得,可你不愿意说,不愿意提起与我相识的过往。

你根本不是苏盏茶了,你不过是一个披着她皮的傀儡。

苏盏茶的笑意渐退,几乎是尖着嗓子喊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若非当年你趁机从我手中夺去镜川之心,我的修为早就突飞猛进,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就是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卒,偷走了我的宝贝,这会儿还敢跑到我面前了问东问西。

我就告诉你了,尉迟酒你好好听着。

我以前就看不起你,没有修为没有长相没有人品,如今我依然看不起你,你别以为修为高了点就能够为所欲为,你还不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卒,从来没有变过。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尉迟酒哪里受得了被苏盏茶这样指着鼻子痛骂,虽说这个样子的苏盏茶更像说过往泼辣的性子,可他已经高高在上的时日长久了,很难再恢复卑躬屈膝的模样,所以他由不得苏盏茶在他的面前放肆!尉迟酒对眼前数人的情况了如指掌,苏盏茶没有办法祭出本命镜,已经算是在场的人中间最弱小的一个,需要其他人诸多的保护。

苏盏茶与韩遂素来交好,说她是直接过来投靠韩遂也能说得过去。

就是这个韩遂的态度就很值得商榷了,韩遂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摆放在苏盏茶的身上,多半时间只看着夕霜。

原来隔了数百年后,连韩遂也变得很彻底。

在尉迟酒的记忆中,韩遂的目光始终是和苏盏茶的身影粘合在一起的,她走到东,他跟到东,她走到西,他又跟到西。

当过往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尉迟酒顿时兴奋起来,夕霜貌似与韩遂两情相悦,又十分有默契感,那她知不知晓,在韩遂的心里还装着一个苏盏茶?他笑着搓搓双手道:你们也不用太防着我,以后或许合作的机会多多,何必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呢。

韩遂吃惊于此人变脸速度之快,刚才交手的时候穷凶极恶的模样,这会儿笑容可掬,让人措不及防。

他对尉迟酒连一成的信任感也没有,根本不为所动。

尉迟酒见自己的话,跑了冷场,脸上有点尴尬:以前那些都是误会,要是能有更好的出路,我也不会选一条绝路。

夕霜收了本命镜,大步走到韩遂身边,低声道:这个人不太正常,看着和尉迟酒本人的性格差得太远了,我看着像是赝品,可是在他身边转了两圈,又用我的本命镜照过,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当真只是得了镜川之心而已?韩遂同样对这人全无好感,要知道这人刚才还是大家的克星,全心全意要杀了他们所有人的。

突转变了态度,出来说一大堆话的目的何在?要知道尉迟酒动起手来,压根没有输,绝对没有要退让的必要。

尉迟酒停下攻击的唯一原因是看到夕霜带着两只灵物杀回来,有些吃不准夕霜的底子在哪里,他在试探之中,又谈什么合作,能够站在镜川岸边喘气说话的就那么几个人,韩遂根本没有想过还能有合作一说。

尉迟酒从苏盏茶的身边退开,尽管他对当年事还有些念念不忘,放不下来,苏盏茶在他眼中,呈现出真实的状态根本不会再引起他任何的关注。

尉迟酒此时此刻,看着的人是夕霜,夕霜后背停着水魄,脚边还有金瑶,一副戒备的姿态。

尉迟酒的眉毛动了动,不知这小丫头身体里还藏着其他什么灵物没有?要知道这样神兽般的灵物,对饲主的加持是非常巨大的,夕霜不但养的都是好品的灵物,而且绝对不止养了一两只,这是尉迟酒定下的结论。

这边的三人还在纠结僵持中,另一边谢怀宇没想到谢安在会有一天,当真对自己出手。

哪怕在秦云行过世后,父子两人数次引起巨大的争吵,谢安在始终把谢怀宇放在父亲的位置上,没有真正的出手攻击过。

可这会儿谢安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每一招都送向谢怀宇的软肋弱点,谢怀宇对于自己的独门研修,很是得意。

没想到在儿子面前一招半式施展不出来,谢安在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下一步会怎么走,早早地将招式放在那里,专门等着他上钩。

谢怀宇吃了一两次亏,知道谢安在身上恐怕还有其他的宝物,基本锁定了他所有的招数,这样一来又该怎么打!谢怀宇差点缴械投降,可这时候一旦服软,他就回不到尉迟酒的身边去了,尉迟酒可以容忍很多事,但绝对不能容忍,背叛他的人,这才是尤为重要的一点。

所以谢怀宇跟着他这些年,在他的面前完全说的都是真话,哪怕被指着鼻子骂到狗血淋头,说自己庸庸碌碌,毫无作为,可只要说的是真话,到头来,尉迟酒就不会多加埋怨,事后依然赏罚分明。

若是背叛了尉迟酒,谢怀宇很清楚会是个什么下场。

两人毕竟是父子,他要是将态度放低姿态,最好当下能和谢安在修得父子重聚团圆的桥段。

自己的儿子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谢安在从小性子温和,不会执拗到底。

儿啊,你娘亲不在了,要是她泉下有知,肯定很希望我们父子能够同心同德。

你看谢家曾经那么昌盛繁华,如今也只剩下我和你俩人了,谢家弟子可以再说,可儿子却只有你一个。

谢怀宇不由感叹了一句道,你看看身边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父子为何不能冰释前嫌,走在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再努力一下。

没准你的那些朋友也是肯的。

你不配,你不配和他们站在一起。

谢安在一句话就令得谢怀宇的表情控制差一点失控,破口大骂起来。

可转念一下,谢安在似乎又一句话也没有说错,还有,无论是你想的什么,都不要把娘亲卷进来,娘亲早就入土为安,请不要再打扰她。

谢安在很确定地询问过,像娘亲那样死去,镜魄是否能够得到安生,与过往太多的修灵者一样,落于镜川之底,平静无波。

得到肯定答案后,他也替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不会忘记,你曾经要拿走我这个身躯,为了能够让你自己提高修为。

当时要杀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还有父子亲情?谢安在露出一点凄凉的笑意,你没有。

------------第三百六十一章 永远不会懂谢怀宇想到再多的花言巧语被谢安在一句话完全梗在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事实胜于雄辩,他要是否认从来不曾做过,也要谢安在相信才行。

谢安在的灵鹤镜镜面直指对准了谢怀宇,他的笑容更盛,也更冷:你以为娘亲这些年没有防备过你吗,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收留了小珍,是想要给谢家一条退路,不是为了让你把小珍害死的。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的绝情。

小珍!谢怀宇的眼睛一亮,她留了什么给你,我早知道她绝对不会这样简单的,你娘到底留了什么给你!他边说边要把根本不知底细的东西抢过来,双手一翻,黑气布满了十根手指,全部都是我的,谁也休想拿走属于我的。

你太贪心了。

谢安在一声叹息过后,那只白鹤几乎与他心意相通,悲鸣一声后,向着谢怀宇扑了过去。

谢怀宇不置信地低下头,看到白鹤在碰到他身体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完全被他的身体给吸收了。

他惊慌失措起来,惊呼道:它去哪里了,你把它弄去哪里了!无凝烟是吧,强大的结界是吧,吸收无辜修灵者的镜魄占为己有是吧。

没关系,不属于你的,我今天全部给你掏出来,还给本来的主人。

谢安在的双手捏诀,身后形成银色的结界符号,灵鹤镜脱手而起,正正好好嵌入了结界之中央,成为阵眼。

谢怀宇大致看一眼,知道谢安在画下的结界和秦云行研究出来的谢家护院阵法如出一辙,他稍稍心安,谢家的护院阵法,他也是相当熟悉的,不至于会被一招击败。

只是他再多看一眼,感觉到阵法在变,变得更加复杂多元化,灵鹤镜的镜光收敛,反而越来越黯淡无光了。

你为了要弑父,连自己的修为也弃之不要了吗!谢怀宇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手脚不听从自己的指挥,好似身体里除了本尊,还出现了其他的主宰。

他要把主动权抢回来,全身经脉变得奇痒无比,他挠又不能挠,抓又无法抓,一股才凝结起来的黑气散得彻底。

他再要重新聚集起来,压根做不到了。

很快,他连手指头抬起来都费力。

谢怀宇很清楚是刚才那只飞入身体的白鹤作祟,那种痒应该是白鹤的羽毛刮擦所造成的。

谢怀宇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相信谢安在是要不计后果,与他彻底来个了断,他害怕了:儿啊,我是你爹,不管我做了什么,我是你爹!谢安在双眼微微下垂,只当什么也听不见,他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翻转合拢,指尖向着谢怀宇所站的位置,厉喝一声道:破!谢怀宇听到了撕裂的声响,有什么从内里把他的整个人给撕开了,他最后的意识是白鹤再次舒展开宽阔的翅膀,尖嘴向着天空长鸣三声,随即扑闪着翅膀在他的视线中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直到再也见不到一丝身影。

夕霜同样听到了动静,她回头去看,看到的是谢怀宇整个人碎成了无数碎片,碎片中又夹杂着纯白的鸟雀羽翎,上下翻滚飞舞,煞是好看。

她担心的是谢安在,着急要过去一探究竟。

脚步刚动,尉迟酒把人给拦住了。

夕霜没好气地呵斥道:我要去看看什么情况,你给我让开!死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尉迟酒没有让步的打算,就是不让夕霜心里头痛快,你过去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死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夕霜本来要看的就是谢安在的安危,至于谢怀宇应该早就死了,在他当年身处天秀镇时被尉迟酒蛊惑成功的那一天就死了。

那个也活不久的,看到了只会让你难过伤心,何必呢。

尉迟酒嬉皮笑脸地要凑近些,旁边的韩遂根本不给他接近夕霜的机会,仙人过海镜朝着他的脸面直接砸过来。

尉迟酒没料得韩遂会始终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法,差点被迎面砸中,连忙又往后退了退,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说的可是实话,不让她参与是为了避免伤心,明知道是不好的结果,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

你永远不会懂的。

韩遂在夕霜的肩头轻轻一推,快过去看看谢安在怎么样了?夕霜步子踉跄,没有回头,她知道韩遂会尽力为她挡下所有,哪怕是尉迟酒这样厉害的坏蛋,她也不会有所畏惧。

等到夕霜跑着跑着,那些碎片仿佛在光线下很快融化开来,没有了谢怀宇,也没有了白鹤。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抱着灵鹤镜,面如死灰的谢安在。

她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你对自己做了什么!我再也不会看到他作恶了,再也不会了。

谢安在的声音很轻很低,好像就在喉咙里盘桓着没有散开来,我真的做到了。

我问你,你对自己做了什么!夕霜不敢上去摇晃他的肩膀,生怕他也会被摇成了碎片。

谢安在的修为摆在那里,要想一招杀死谢怀宇的可能性极小,他必定是牺牲了什么,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你和小珍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我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谢安在露出浅浅的笑容,他抬起头来,见到的是泪流满面的夕霜,他似乎有所不解,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夕霜的神情:你为什么哭,我把他送回到镜川之底,和那些沉睡的修灵者不同,他需要在那里重新洗涤,总有一天会变成原先的那个人,再回来的。

你为了一个坏人值得牺牲自己吗!夕霜最想要问的就是这一句,谢安在的样子不好,很不好,哪怕他依然保持着笑容,夕霜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但我们更需要的是你好生生地活着。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还剩下多少,你怎么能就这样做出决定,你想过我们该有多难受吗!谢安在冲着她轻轻点一下头道:是我太自私了,我应该事先告诉你的。

可我知道一旦告诉了你,你不会答应的,你会尽力阻止我,不让我这么做。

可是不能再拖延了,他做错了太多,每一步,每一步,其实我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加以阻止的,是我的过失。

那只白鹤呢,我刚才明明看到有只很大很大的白鹤飞过去的。

夕霜的视线停留在谢安在的脸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细细的血线从他的眼角,耳孔不停地往下流淌,那是你娘留给你的必杀技,放在小珍那里的。

小珍很好,她要是当时把这招用了,她不会死得那么惨。

她太听我娘的话了,我娘对她交代,这个要交给我,在她心里就是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用,包括她自己。

谢安在向着夕霜伸出一只手来,你说得没错,必杀技,对付不了别人,只能对付我爹,对付谢怀宇。

当时,从小珍手中接过的时候,谢安在还没有生出要弑父的念头,他很是吃惊,为什么娘亲会早早地预料到有一天父子会相残,娘亲到底是从几时就开始做好准备的。

小珍执意要他收下,说要是不收就是让娘亲死得不安心。

谢安在收是收下了,却没有动用过。

你娘亲实则很厉害,她什么都猜到什么都想到,只有一点,她没有算到自己会死得那么早。

这个想法在夕霜心里滚动过太多次,要是秦云行还在,要是秦云行还在,谢家会是尉迟酒逾越不过去的一个坎。

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娘亲呢?谢安在的手心摊开,本来悬挂在半空的灵鹤镜落下来,落在他手中,镜面调转,送到了夕霜的面前。

夕霜明白,这是谢安在查获的线索,是要给她看的,可她生出个念头,要把脸孔转开,不去看残酷的真相。

你看看吧,我已经看过很多很多次了。

谢安在难得很执着,你都看看才好。

夕霜的目光落在镜面上,秦云行和小珍并肩而行,她们两个从甘家离开,正要回去。

中间的一段和她原先知道的差不多,秦云行收到了一封短讯,上面是谢怀宇的留言,秦云行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心神不宁的。

身边的小珍同样看起来很不安心,时不时要往前后张望。

就在这个时候,无凝烟中的灵物出现。

夕霜没有看这个,她看得分明是更远处,有个人影隐隐绰绰站在那里,那人也在看着秦云行和小珍。

谢安在的手指动了动,镜面中的画面推近再推近,夕霜看清楚了那个人影的面容,她的双手一松,差点把灵鹤镜砸到了地上。

这个人不是谢怀宇又是谁!这张脸方才在眼前灰飞烟灭的。

谢怀宇没有亲手来追杀秦云行,他用的是另一种法子,让秦云行以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方法死去。

等秦云行倒下,谢怀宇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推倒了小珍,手掌按在了小珍的头顶上。

校准昏迷,秦云行的尸体与她几乎是并头而躺。

谢安在收回了灵鹤镜,镜面已经变成灰扑扑的一团,擦都擦不干净,再不是夕霜以往所见清澈的模样。

她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谢安在要听的绝对不是什么安慰的话,他在获知真相后,用自己的力量为娘亲报了仇。

所以,无论他付出的是多大的代价,他嘴角边始终是带着笑容的。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谢安在大概怕夕霜太难过,给她一句安抚的话,只是修为没了,要是能够活下来,我重头再练,你帮我把灵鹤镜再次锻造,好不好?夕霜的嘴唇抖得更加厉害,最终吐出一个字来:好。

------------第三百六十二章 莫敢不从说完这个,夕霜一双眼死死盯着谢安在,生怕他会像谢怀宇一般变成碎片,拼凑不起来。

韩遂从她身后过来,一把蒙住了她的眼帘,声音低低就在她的耳畔:他不会有事的,过了这个坎,其他的都好解决。

夕霜顿时释然,要是过不去,谁生谁死又有什么区别,至少谢安在做到了他想做的,在获知秦云行惨死的真相后,他为娘亲报个仇,仇人是谁并不重要,秦云行死于其之手,其人就是凶手。

等到韩遂放下手来,夕霜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扫方才的颓废之态:谢安在,你听好了,镜川之事一定能够解决,你就算吊着一口气也不能死,明白了吗!谢安在坦然地点头冲着她笑道:镜川之主号令,莫敢不从。

夕霜啐了一口,转过脸去的时候,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真是傻,连自己的生死也无法掌控,还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韩遂却过来继续握住了她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夕霜一下子看明白了,尉迟酒这个罪魁祸首还在,千万不能被此人得逞。

只要让镜川恢复原样,什么都会恢复原样,包括这个早就该死的尉迟酒。

尉迟酒冷眼旁观,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下黑手,自然水魄和金瑶亮双眼虎视眈眈,只要他出现任何风吹草动,立时会得向夕霜回禀。

他对于谢怀宇被打成碎片,要说没有丝毫怨念,绝对没有可能。

他好歹在谢怀宇身上下了这么久功夫,这人也算是听话,又贪功又怕死,再要找一个这般齐全的,可不容易的。

放眼一圈,尉迟酒很清楚能够留到这个时候,多半是不能被他驱使的,至于肃鸢为何迟迟不曾出现,他怀疑是肃鸢生怕他又回归到那个身体中,所以索性躲得远远,让他找不到就不能施法。

夕霜在心里默默清点名单,别看对方只有尉迟酒一人,他手中的资源大好,镜川之底那些修灵者随时可以为他驱使,而自己这边的人员更少,谢安在失去了战斗力,肃鸢迟迟不归,苏盏茶受的伤不轻,尚且完好无恙的只剩下她和韩遂两个,或者可以加个朱雀?一念叨朱雀的名字,夕霜反应过来,这才是寻找答案的关键所在。

她连忙四下张望,要把朱雀的藏身之处找出来。

不等她看过半圈,水魄扇动翅膀而起,先一步找到藏身隐秘的朱雀。

朱雀探出半个头来,小心地问道:阿霜,这会儿还有危险吗?夕霜过来把人从阴影处给拽了出来:几时都有危险,藏没有用。

朱雀有些小委屈,方才也不是她决定要藏身的,这不是被安排上了,她又担心会拖人后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尉迟酒企图对她出招的时候,就为自己找个了个好位置。

果然她缩着肩膀藏进去以后,尉迟酒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你赶紧告诉我,要是镜川之主遇到了丢失的镜川之心,又该怎么做?夕霜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答案。

朱雀挠了挠头发,她刚要开口,对面的尉迟酒不怀好意的目光传了过来,朱雀肩膀一抖,明显哆嗦了一下。

她这一哆嗦,身边人同时明白发生了什么,齐刷刷看向了不远处尉迟酒。

韩遂更是问得直接了当:这是我们的事,你也一定要支着耳朵听个清楚明白吗?不止是你们的事,我在这里,我就也有份来听的。

尉迟酒厚着脸皮,直接顶撞了韩遂,你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摆好,我们绝对不会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夕霜没打算给尉迟酒一点辩论的机会,扔下这句话,不管不顾了。

她这一收口,其他人绝对不会多嘴多舌问一句,就连苏盏茶也不过是看了尉迟酒一眼,眼底溢出了一层傲气,还有点藐视。

尉迟酒被美人用这样的心态看了一遍,心口蹭蹭蹭往外冒火。

别以为缺了你们的带领,我就会妥协,根本没门!阿霜,我不知道两者相逢后该怎么做,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朱雀的手先指向夕霜,又指向了苏盏茶,最后落在尉迟酒的身上,镜川之心从你手中丢失后,已经能够确认是苏盏茶偷窃而走,也不知道尉迟酒当初用了什么法子,把苏盏茶如获至宝的宝物直接给偷走了,仅凭这一点也要好好请教才行。

尉迟酒假装听不懂她的揶揄,哼哼一声道:本不是她的东西,谁拿不是都一样。

肯定不一样,镜川之心若是当初一直在苏盏茶的手中,我相信她不会拿去作恶。

夕霜丝毫不为所动,一字一句看着尉迟酒的眼睛说道,苏盏茶有自己骄傲的一面,至少她不会如你这样草菅人命。

你还太小,许多道理说不明白的,骄傲有什么用,骄傲还能让修为增长不成,她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为所欲为太久,已经快要不认得外头的路了。

尉迟酒一心要证明,镜川之心并非那么重要,他凭借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奈何无论他怎么说,对面几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尉迟酒有些不耐烦,可这个时候必须要更耐得住寂寞才行,他其实也不知镜川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他拥有了镜川之心,因此对镜川本能不会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

无论镜川怎么变,依然能够护住他的周全,要说奇怪,尉迟酒同样有解不开的迷,要说夕霜的真实身份是镜川之主,为何镜川对她并未另眼相待,更没有任何的特权,在这一点上,远远地还不如他了。

尉迟酒向着夕霜所站的方向眯了眯眼,难道说她根本不是什么镜川之主,全部都是捏造出来,只为了专门来压制他的实力,让他在心有忌惮的情况之下不敢轻易出手。

他还就不信邪了,左手手掌在黑暗背光处一翻,三道锐利的暗器破风而出。

夕霜尽管是背对着他,依然很快有所察觉,不等暗器近身,她手中的日月花枝镜一闪一闪,镜光笼罩过了暗器。

她合并食中两指,低喝了一句道:破!三支暗器顿时像是失去了原来的准头,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尉迟酒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大大方方地过去把三支暗棋完全给捡了起来,左右看了两眼:我说怎么说不灵验是就灵验了,原来是有人摸走了,你们谁的手脚这样快?朱雀索性躲在了韩遂的身后:他是不是要找阿霜麻烦,你别管我,去照顾阿霜才好。

她没有你想得那么需要照顾,她早就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修灵者了,不仅仅是一个镜师身份了。

韩遂知道没有定论之前,有些话是不该说的,可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想要说了,你再仔细想一想,没有人传授给你过其他的,类似地图,数字那样东西的?朱雀从夕霜的肩膀后面探头往外看:他会不会要杀了我灭口?尉迟酒的耳力特别好,居然把她耳语般的话给听见了,要是朱雀当真知晓让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彼此归位的方法,那谁要争抢到她胜算就会大得多。

尉迟酒这样想,韩遂也在这样想,可惜朱雀并不知情,她要是能够背得出来,每晚做梦总会梦到这一两次的。

否则按着朱雀的性子,恐怕是一丁点儿也瞒不住的。

夕霜依然冲着朱雀招招手,朱雀的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夕霜身边,蹲下来,仰着脸问道:阿霜,你没有受伤对不对?没有,好好的呢,反倒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告诉我,夕霜没有给朱雀逃开的机会,既然已经被我发现,总要疗伤的。

朱雀一听疗伤两个字,跟着也紧张起来:阿霜,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出来的时候,飞也飞不起来,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即便我对你没有那么了解,即便换成了其他镜师,应该也能够看出来的。

夕霜伸开手臂,这是她和朱雀之间最有默契的地方。

朱雀翻身化成鸟型,稳稳当当地留在了夕霜的身边,待会儿尽量不要说话,看我的手势,需要大伙儿一块上的时候,你也千万不要客气。

尉迟酒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他刚才虽然是听清楚了,但是一句话也没有听明白,要知道关键时候一句话也不能听错,否则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他同样也在为难之中,对方中有个夕霜,最让人吃不准路子,缩手缩脚全是因为她,明明尉迟酒已经关心过不少了,对着外人实在没有这样的必要。

他在拖延时间。

夕霜凑到韩遂身边,低声说道,他根本不怕我们,却又说要什么合作。

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后,又开始继续不闻不问的。

你来猜猜,他在等的是什么?尉迟酒虽然拥有了镜川之心,可要说他和镜川之间相连的那些事,肯定不如你我。

他对镜川连最基本的敬畏心都已经失去了。

韩遂的思路是跟着夕霜一路走的,你要说他是在等什么,故意拖延时间,倒是很有道理。

他在等的多半是镜川的爆发期,一旦爆发,他连对我们出手的力气也给省下来了。

镜川的爆发期也就是淹没整个修灵界的时候。

夕霜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他等这个做什么,难道他对自己眨眼有信心,还是说他得到了什么制胜的法宝?你们要是对我有什么要问的,可以不用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直接当面来问我就好。

尉迟酒不给他们详细考虑的机会,生怕会回想到什么不好的情节,不如主动替大家保管一下大脑储藏,我已经表示了诚意,你们好歹也退一步海阔天空------------第三百六十三章 皆有可能韩遂接过了这个话题,就在夕霜以为他会不屑一顾的时候,他对尉迟酒开门见山地问道:还有多久?尉迟酒佯装听不懂他的问题,韩遂问得更加细致,我问的是镜川彻底覆灭还有多久,你一定知道那个时间点。

尉迟酒摊了摊手道:被你们说了这么多,我突然不想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半句话,韩遂却是听懂了,他低头一笑道:刚才你亲口所说,哪怕你死了,所有的计划依然会实施下去,因为所有的已经安排妥当,只会向前,没有退路了。

尉迟酒抬眼看着他:你记性这么好做什么?我记性不算好,不过活了几百年,活得明白透彻,该记得的一件不拉。

韩遂抬起手来,仙人过海镜就在他的掌心,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很羡慕我的本命镜,是寂望平原三大宝器之一,而你的本命镜再普通不过,甚至比不上刚才谢安在的灵鹤镜,你心里头不服气,可又知道一旦炼化再无更改,我原先也以为是这样。

什么让你改变了看法,有特殊情况出现了吗?尉迟酒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你,明明已经拥有了天赋,还那么贪心要得到更多更多。

这一点,韩遂知道尉迟酒心中的执拗和不甘心,根本没有加以辩解:我只看到一个特殊的,就是躺在那里的谢安在。

他原先的本命镜是长命富贵镜,同样也是寂望平原的三大宝器之一。

可后来,真相浮出水面,我才知道他的长命富贵镜是改命改来的,本就不属于他,他天生拥有的那一块和你一样,再普通不过。

可是刚才,他一出手,我再次震惊了,他居然又改换了灵鹤镜。

灵鹤镜既不是他本来的,也不是改命后获得的,你猜是哪里得来的?尉迟酒眨了眨眼睛:你以为也是我安排部署的?不,不是你,你未必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和你也有点关系。

韩遂在看到谢安在动用灵鹤镜的时候,强行压制了心头的质疑,直到听见父子两人的对话,灵鹤镜的原主人恐怕正是已经死去的秦云行。

怎么又和我有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这事我一点不知的,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扣。

尉迟酒撇了个一干二净的,不过听你这样说,我也好奇了。

秦云行死得很突然,至少作为旁观者的我们是这样认为的。

实则,她早早地就安排了自己的后事,在她死后,镜魄没有归位,而是被在她身边的小珍,也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在谁也不知情的状况下,藏了起来。

一直到她重遇谢安在,才把镜魄慎重交出。

韩遂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转身见谢安在勉强要站起来,也不知听见了多少,他连忙挥挥手道,没你的事,我来说便是。

这些细节,连夕霜也没有分析得这般通透。

大概是方才过于紧张的缘故,夕霜等到韩遂特意提醒,才反应过来,谢安在换了自己的本命镜,她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在她的记忆中,白衡齐用的才是灵鹤镜,眼熟才没有多想。

如今细想之下,谢安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换镜,也是相当厉害了。

尉迟酒没有再打断韩遂的话,他保持安静,表明态度。

韩遂安抚了谢安在后,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其实不算是特例,还有甘家姐妹两人,甘望竹甘望梅,她们本是一对双生子,甘望竹因为种种原因离开甘家时,将自己的本命镜竹镜留下来交给了甘望梅。

后来,甘望梅生怕任务危险,实在放心不下,再次把竹镜给了夕霜。

身体内同时容纳两块本命镜,其中一块还完全不属于自己,试问你可做得到?还真是什么奇了怪的都被你们给遇上了,有什么做不到,我不是隐匿在肃鸢的体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体里相当于有两块本命镜,外貌上来看没有丝毫的异样。

尉迟酒倒是不加隐瞒,开诚布公道,甘家素来会炼制傀儡镜,虽然比不上你说的那些,那也是很厉害的本事,否则一个甘家怎么能在离驭圃高人一等的。

因为有了这些变数,因此我认为镜川并非你所说的那样,全部成了定性,哪怕你不在了,它还是会完成绝杀。

它会变的,它也会变的。

说时迟那时快,韩遂趁着尉迟酒听得入神,一掌拍向了他的胸口。

韩遂过来特意找尉迟酒说这些之前,夕霜握住他的手指,轻声言语道:镜川之心确定在他的身上,他又一派的有恃无恐。

我怀疑藏匿的位置十分特殊,因此我猜测,他将镜川之心藏在了自己的心脏里。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难办到,然而夕霜不是这样想的。

尉迟酒能够与尸王结为连理,又生下小珍,假死这么多年,中间哪一关不是更难,他明显驾轻就熟地全部做到了,那么把最为贵重之物收在心脏之中,未尝不可。

尉迟酒的脸色大变,正要出手隔开韩遂的攻击,韩遂的仙人过海镜杀到。

尉迟酒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安回过身去看,身后哪里还有什么镜川的影子,全部化成了一整片的汪洋大海。

等他回过身来时,发现自己也同样在海面上漂泊不定,无处安家。

他的心绪恍惚了一下,他明明记得自己并非在海上,这是怎么回事!韩遂的掌心已经精准无比地贴在了尉迟酒的心脏处,心跳清晰,节奏有力,韩遂的眉毛动了动,被夕霜猜得分毫不差,尉迟酒的心脏处分明有两个不同频率发出的心跳。

如果说一个是尉迟酒本身的心脏,那么另一个应该就是诸人在苦苦追寻着的镜川之心。

要把这样珍贵之物争夺过来,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尉迟酒的走神不过刹那,他很快反应过来韩遂的计划,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来。

韩遂事先关照过夕霜,无论打到什么程度,千万不要上前插手帮忙。

尉迟酒的真实身份还不明朗化,要是有个万一,他尚有自保的能力,再要救出其他人可能就很危险了。

因此夕霜站在朱雀的身边,即便见到他们打成一团,依然没有援手。

韩遂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夕霜没有要去打破她答应过的事。

朱雀在旁边看得眼睛快要发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修灵者能打得这般精彩的,而韩遂尽管在修为上与尉迟酒相比差了一些,可他的仙人过海镜威力正好弥补了这一点点空缺。

尉迟酒一心要速战速决,尽早解决掉韩遂,那么剩下的这些人根本不足挂齿,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只有真正在交战中的人,才会知道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

韩遂的手看起来是守势,实则非但滴水不漏,而且要从这个守中脱身绝非易事。

随着韩遂画出的结界念诀越来越复杂,尉迟酒发现自己被束手束脚,自如的动作也快要施展不开来了。

怎么可能!他早就摒弃了原来修灵的方式,那些本命镜对他没有任何伤害的可能。

怎么韩遂做下的,就让他全身透着不适感。

渐渐的,尉迟酒连手臂要抬起来都难,他要对住韩遂破口大骂,发现喉底黏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韩遂似乎早就料得他会是这样一种反应,双手抱在胸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既然不肯主动告诉我们,那么我只能用自己想出来的法子来取走镜川之心了。

你敢!你敢!尉迟酒在韩遂出第一招的时候,心里头就十分不安。

在听到韩遂这番话后,他是真的慌乱了,镜川之心本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韩遂的手再次停下来,就停在他的肩膀外头两寸的位置,摇了摇头道:穷途末路才会说这样的傻话,镜川之心是你们一层剥着一层从夕霜手中抢夺来的,从镜川之主手中抢来的,真以为就是好东西了吗?要不然小丫头是怎么做到在大事件发生时波澜不惊的。

要是可行,尉迟酒真想调用一些非常手段来试探一下夕霜是否也是这样,他能够确定的,夕霜才是唯一的真正的镜川之主。

对他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那一边的朱雀跌跌撞撞来到了夕霜面前,半蹲下来,正面相迎,紧紧地把人给抱住了:阿霜,你没事的,对不对,你们不能再离开了,不能一个一个再离开了!夕霜的视线完全被她给遮挡住了,可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对着朱雀松手。

朱雀心里的不安实则也是她的,她抬手摸了摸朱雀的头顶:其实也快了,等到一切发生后又停止,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部会重新恣意地生长,不会再有人刻意地改变,全靠老天爷,真的是这样。

朱雀嗯了一声,把大半张脸贴在夕霜的肩膀上:阿霜,你给我说一句实话行不行,就凭我们几个人,能够做得出什么啊。

一切皆有可能。

夕霜把她的身体扶直,没到最后关头,我们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关键,然而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我大致能够猜出,她是在所有人苏醒过后的半时辰内出现。

你不要说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关键时候还是管用的。

朱雀把脸贴过来,嘴巴放在夕霜的耳朵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够听清楚的气声在说话:尉迟酒知道得很多,可他的嘴巴实在难以撬开,你告诉我,他的软肋是什么?夕霜不信邪反过来问道:软肋是什么,你曾经知道?朱雀用力扭动着脖子,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我当然知道软肋是什么,可他既然有那个,为什么还不安生着!------------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得有失夕霜用手握住了朱雀的后脖颈,不许她再动来动去的:那是什么,你先告诉我!他异于常人的体质,他已经不是修灵者的了,走的路也和你们完全不同。

朱雀指了指尉迟酒,正好对方也在冷眼看着她们,她赶紧往夕霜身后又躲了躲,他为了能够变得相当厉害,抛弃掉了原来的一部分,也算是有得也有失了。

夕霜的眼睛眯了眯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看起来的强大厉害,犹如纸糊的灯笼,说戳破就戳破了。

朱雀点点头,说到底,尉迟酒的所有全部押在了镜川之心上头,他扔开原先的修灵之法也是托大冒险的。

兴许是这些年,他隐藏得极好,没有真正在什么人面前露过脸,所以破绽非常小。

如今非但镜川之主的夕霜出现,知道当年那些来龙去脉的朱雀也回到了夕霜身边,尉迟酒只要露出一丝端倪,就绝对不会被放过。

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早晚是会被讨要回去的。

这样简单的道理,连孩童也明白。

尉迟酒反而执迷不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怎么拿回镜川之心,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物归原主。

夕霜在看过那么多变故之后,需要的是化繁为简,况且他们能够支配的时间实在有限,浪费一时是一时。

原来以为朱雀会干脆地说出来,没料得朱雀支支吾吾的却不肯说了。

夕霜一下子火气上来了,在清霜镜铺的时候,朱雀时而扭捏生事,她一样严厉。

所以朱雀一看她抬头瞪眼,大气不敢出,往韩遂身后躲。

韩遂皱了皱眉毛,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何灵雀这样不靠谱。

他也不是谁的挡箭牌,把朱雀从身后拽出来,推到夕霜面前:你要是说要害死所有人,可以什么也不说的。

你要是……夕霜责问的话愕然而止,她看到朱雀泪流满面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尉迟酒那边一看三人聚合,哪里还敢大意,镜川之心是他几乎用一辈子换取来的,怎么可能说还回去就还回去。

他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借谢怀宇之心杀死夕霜,镜川之主一死,没有这么快投生,要是被他夺走了镜魄,或许永远也不能投生。

可惜谢怀宇被亲生儿子堵在死角,长处没来得及发挥就死了。

尉迟酒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喊,你不能够动手,否则会把自己退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不动手,夕霜就会动手,到时候占了先机的优势瞬间瓦解。

尉迟酒在看着三人纠结时,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难道说他的手中只有谢怀宇一颗棋子吗?这是他放出给敌对手所看到的假相,否则韩遂那样得厉害,他委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夕霜握住朱雀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你不说是怕我一旦知道方法会有所损伤,对不对?朱雀的嘴巴张得老大,一副痛苦的模样:阿霜……我……这是她能够说出的最后几个字,夕霜瞪圆了眼睛,看着朱雀胸口骤然出现的巨大伤口,镜辉从内里渗透出来,那光芒让她再熟悉不过。

她体内的竹镜发出一声悲鸣,又像是应和,又像是挣扎。

朱雀勉强挤出个笑容,身体再也难以维持平衡,向着前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夕霜连忙紧紧抱住了她,甘望梅的身形出现在了朱雀身后,梅镜在她手中,被鲜血浸透,那是朱雀的鲜血。

韩遂的反应更快,挡下了甘望梅下一招的必杀招。

要不是有仙人过海镜,下一个被击中的目标就是夕霜无疑。

朱雀的伤势太重,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连镜魄都没有来得及打开,朱雀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双眼睁得很大很大,仿佛是不甘心,不甘心没有把她所知的一切告诉夕霜就这样痛苦地死去。

韩遂没有问甘望梅为什么要这样做,甘望梅从头到脚是湿透的,整个人刚刚被从镜川中打捞起来,一双眼黑沉沉,里面没有承载着任何人的倒影,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再看不到其他。

这个是甘望梅,又不是甘望梅,她应该已经被尉迟酒给控制住了。

夕霜用手轻轻盖起了朱雀的眼帘,又为朱雀拭去嘴角的血迹,胸口大片的血渍暂时是无法清理,连夕霜衣襟上也被染出一片一片的赤红。

她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你没有说的那些,实则我都可以猜到的。

韩遂与甘望梅交手之际,夕霜见到镜川的不安定,川水不停地拍打上来,留下的痕迹离她越来越近,好似川底有无数被困住的镜魄在蠢蠢欲动,要上岸来。

她飞快地看向刚才尉迟酒所站的位置,发现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苏盏茶!夕霜向着那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人高呼道,他去了哪里!苏盏茶脸上也是惊魂未定,她知道自己不属于其他人之间的联系,也算是识趣地躲开远些,给他们说些重要的话,所以当她见到甘望梅现身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甘望梅是被尉迟酒控制住的。

等她看到甘望梅出手,二话不说直接先杀了朱雀,才知道尉迟酒再次占了先手,不因为实力,而是此人的心狠手辣恐怕是难得一见。

他跳进镜川之中了。

苏盏茶重重地按住了自己的膝盖,身体本能让她赶紧逃跑,跑得越远越安全。

可理智又告诉她,一个人逃跑的结局是什么,不过是比冲锋在前的人多活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在她数百年的寿命中来算,实在是微不足道,然而跟着韩遂几个放手一搏,反而能看到更大的希望。

可朱雀死了,镜川之主的灵雀死了,苏盏茶感觉到面前有一扇门被重重地关合上了,而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别无他法。

尉迟酒又一次跳进镜川中去了,夕霜获得这个线索,正要弯身把朱雀的尸身放在地上,过去帮衬韩遂一把。

甘望梅几时变得这样厉害,可以和韩遂打成平手。

要知道甘望梅的实力不过是韩遂的十之一二,所以始终对他恭敬有加,奉为上宾。

你,你怎么不去帮他!苏盏茶哆嗦着肩膀凑到夕霜身边来,小声地问道,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你要是上去帮小韩的话,他的胜算会大些。

听起来是好心的建议,夕霜冷笑了一声道:苏前辈怎么不去帮帮故人,他缺的真是苏前辈的一臂之力。

苏前辈方才在一边见到甘望梅上岸,也看到了甘望梅出手伤人,为何始终没有出声提醒我们,一字半句也没有。

我没有反应过来,我见甘望梅上岸,还以为是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出现了。

我怎么知道她翻脸不认人,直接杀了你的灵雀。

我可绝对没有要帮尉迟酒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是恨死他的,绝对不会帮他。

苏盏茶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失去夕霜的信任感,否则她变成了孤军作战,随时会被尉迟酒抓去变成傀儡的。

苏盏茶不怕出手,不怕杀人,可完全没有自我的意识,这绝对不是她想要做的。

刚才凑近了看甘望梅的状态,不过是一个熟悉的皮囊,保留着最基本的镜魄之力,甘望梅的内里已经被彻底地掏空,只听命于所谓的主人。

要是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她宁愿自刎死在前头。

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还不信我!苏盏茶发现夕霜在经历了朱雀的死亡后,表情反而变得更加平淡,连眉梢眼底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破绽,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不,你什么也不用说的,我知道不是你。

你对尉迟酒的恨意不在我们之下,你可能不会帮我们,却也不会转身去帮他。

苏盏茶有苏盏茶独一份的骄傲。

夕霜没有选择怀疑苏盏茶,这个人的身体里还占据着另一个镜魄,也就是她的娘亲甘望竹,因此夕霜要尽量保护好这个驱壳,方便娘亲总有一天能够退身而出,重新获得自己的肉身。

苏盏茶偷偷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会儿韩遂肯定会以夕霜所说的话为主导,哪怕她当真什么也没有做过,被夕霜一口咬定的话,韩遂会不会真以为她做了那些龌龊的行径。

既然夕霜说尚且相信她,那么韩遂面前,她也可以有所交代了。

甘望梅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了,被他这样控制住,肯定有什么捷径。

夕霜边说边走,根本顾不上面前两个人交手,打得难解难分,随着尉迟酒一个倒踢,差点踢中韩遂的仙人过海镜。

韩遂五指微微张开,将本命镜送到半空中,镜辉完全打开,两个人的身形一起被控制在了中间。

你以为有本命镜就能打得过我了吗,很好,很好,我会让你的本命镜有去无回的。

尉迟酒好像在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抬起头来,对住镜面又是一笑。

镜面上猛地钻出多股黑色的黑雾,将仙人过海镜牢牢地包裹在了里面,没有了本命镜的韩遂一无是处,没有了仙人过海镜的韩遂还剩下什么?尉迟酒的大笑声,没有传开更远。

韩遂根本是弃了悬挂在半空中的本命镜,直接上了拳脚功夫。

尉迟酒的身体条件远远不如韩遂,被他三招全部打在要害的位置,把那番得意的笑声,全部给打回了肚子里头去。

你……你怎么……尉迟酒勉强扶着墙,抬起头来,重重地看了韩遂一眼,你是修灵者,怎么能下这样狠的手!韩遂把拳头反过来,认认真真看过一遍道:谁说修灵者就不能动用武力,要是谁的本命镜也不能用,难道就干等着危险来临,连最初的本能也一概不要了吗?------------第三百六十五章 彻底复苏尉迟酒张嘴吐出一口血,两颗牙,他盯着地上苦笑了一声:下手真够狠的。

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视人命为草芥,非但是被你控制在镜川底下的这些人,也是我们这些最初相识,被你一个一个视为假想敌的故人。

韩遂看似单手背在身后,除了一张嘴,其他的位置一动不动。

实则只有尉迟酒明白,韩遂全身都是攻势,只要他一动,韩遂就会动,而且绝对不会是被狠揍几下就了事的。

尉迟酒的笑声粗粝还略显凄凉:你们刚才不是还对我手下留情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想置我于死地。

是因为我杀了那个小丫头吗?你们觉得她无辜不该死,所以迁怒于我。

我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修灵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没有无辜的人!闭嘴!韩遂的镜势化为锐利的刀锋,直指向尉迟酒的鼻尖,什么叫没有无辜的人,你滥杀无辜,然后替自己找一个借口,朱雀前生是镜川之主的灵雀,纯良简单,从未杀生,从未做过恶事,她就是你从来没有安插在心里的那份无辜。

你只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吗,那些被你俘获在川底的修灵者,随时可以成为你的工具就像甘望梅那样,她即便是杀了人,也是无辜者。

韩遂的杀气暴涨,尉迟酒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居然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也就顾不得刚被他捞上岸来的甘望梅了。

苏盏茶主动拦下了甘望梅的攻击,虽然她暂时无法使用本命镜,可看起来甘望梅的动作迟缓,应该是因为尉迟酒被韩遂控制,无暇来照看甘望梅的行动力,所以勉强也算拖了个平手。

她不忘记转过头来招呼道:你赶紧把手里的事情料理清楚,就过来帮忙啊,我撑不了多久的。

夕霜垂眼看着平放在地上的朱雀,不知是不是心中过于悲痛的原因,水魄和金瑶重新被她收纳回了体内,悄然无声,没有要显形的意思。

如果说水魄和金瑶是她重生后重新获得的灵物,那么朱雀就是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最初。

在她眼中,朱雀始终是一个孩子的模样。

她甚至记得朱雀在清霜镜铺的时候,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小模样。

自从她捡回来,这个小丫头以后,身边再也没有寂寞的感觉。

朱雀的确很能干,很懂事,她以前不成器的时候,偶尔有人寻上门来要打磨清霜镜,要不是朱雀从旁辅助加持,哪里还有今天的夕霜。

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难过,夕霜蹲下来,把手放在朱雀已经冰凉的脸颊上,总说过了这个劫数,大家都要回去的。

她会带着朱雀和小圆重新开一个清霜镜铺,如今小圆下落不明,朱雀死在了她的面前。

夕霜知道苏盏茶支撑得很辛苦,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这是她和朱雀最后在一起的时间,她没有办法分心来想其他的。

忽然,夕霜手心落了空,她吃惊地发现朱雀消失了,除了身上穿着的衣裙,朱雀身体不见,衣物瞬间平铺在地上,中间生出像荧光一样的粉末,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围绕着夕霜的手指,不舍得离开。

夕霜哭得更加伤心,她知道这是朱雀,这是朱雀即将又要投生的预兆。

每一次都不能在一起,夕霜低声念叨:那你就去,我会来找你,就像你这一次,辛辛苦苦找到我一样。

你放心,不管你这次投生在哪一个角落里,我必定会找到你,一定会把你带回来,带回到我身边来。

就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荧光粉末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散了。

夕霜的双手落在朱雀的衣裙上,轻轻地将那些褶皱抚平。

然后她缓缓地站起身来,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直接向甘望梅出手。

苏盏茶等着夕霜出手相助,已经等了太久,一口气几乎要缓不过来。

夕霜一来,她压力顿减,连忙抽身到后面不住得喘气: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怎么也要阻止她再伤人了。

她根本不认得我们,只想要杀人。

对!她根本不认得我们,她成了尉迟酒的傀儡,。

就像甘家擅长的傀儡镜,原本也是别人的本命镜,不知为何留下了镜魄,被重新炼化,再也不认识原先的主人。

夕霜其实是犹疑的,甘望梅杀死朱雀并非本意,但又的确是凶手。

这个凶手现在还想要继续杀死她们。

苏盏茶的眉头动了动: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件事,甘家的确很擅长炼化傀儡镜。

听说甘望梅有三面傀儡镜,其中一面被我毁了,一面喂了你的灵物、还有一面呢,还有一面是不是在她的身体里?还有一面不在她的身体里,在我这里。

夕霜顿悟了竹镜和美景为什么可以同时出现在甘望梅身体里,原来娘亲的竹镜已经被甘望梅炼化成了傀儡镜。

这就是甘家所持有的第三名傀儡镜,看起来不大,却是最管用的。

这也是她身体能够吸纳竹镜存在的原因所在。

你想到了什么?苏盏茶见夕霜突然停手,连忙合身扑上去,硬生生地接下了甘望梅的杀招,你别分神啊,她这里可容不得我们开小差,否则性命难保。

可夕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苏盏茶喊了几声,边接招边想凑到夕霜的面前,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意外,这种时候,要是出意外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夕霜开启左手,日月花枝镜出现在她的掌心中,随后她又伸出右手,竹镜同样乖巧地跟随出现。

苏盏茶已经对她身怀两块本命镜见惯不怪:你不管想到了什么都赶紧过来帮帮我,我又撑不住了。

说到这儿,甘望梅的镜势犹如破竹之势,击打在了苏盏茶的肩膀上,将她直接推出十多步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夕霜没有给甘望梅再次进攻的机会,竹镜当前,被她一直推到了甘望梅的脸上,相差一寸的距离。

甘望梅即便成了傀儡,也没想到夕霜的动作会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会有一块本命镜罩住自己的脸孔,她一抬眼看到了竹镜中的那个自己。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梅镜仿佛被竹镜吸引,从她手心挣脱出来,微微颤颤地向竹镜靠拢。

夕霜的手很稳,竹镜就在那一寸的距离一动不动,她低声说道:你看得到自己吗?要是看得到你就应该醒过来,而不是被尉迟酒这样的小人控制。

你是甘家家主,是甘家唯一的希望。

苏盏茶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又回到了夕霜的身后。

她知道这个时候一点意外都不能发生,两个人必须相辅相成,才能保住甘望梅既不会伤害她们,也不会伤害到自己。

她也知道夕霜绝对不会要杀甘望梅,甘望梅所有的举动都是尉迟酒的罪过。

所以当她听见夕霜所说的那一番话时,她也愣住了。

明明夕霜才应该是甘家唯一的希望,怎么会是甘望梅呢?刚才又想到甘望梅曾经在离驭圃的所作所为,觉得这人并没有辜负希望二字。

甘望梅依旧垂眼看着自己,仿佛镜中人是完全陌生,不是她生平所见。

夕霜眨了眨眼,她跟着眨眨眼,夕霜轻声唤道:家主,家主。

甘望梅的嘴巴动了动,只看嘴型,根本猜不出她想要说什么。

夕霜才不管她要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家主,你要是再不醒来,甘家全军覆没,修灵界全军覆没,你听见了吗!只见竹镜上显出一点荧光,随即梅镜上也产生了一点荧光,亮点光脱开镜面,飞旋到了甘望梅的双目之间,很快融合成一点,隐入了眉心的皮肤之中。

方才青中带白的甘望梅脸色,好似被涂了一层光,那光从额头一路而下,照亮了她整张脸,特别是一双眼睛,就连苏盏茶也能看得出来,甘望梅彻底复苏了。

夕霜没有收回竹镜,任由梅镜和竹镜环绕着甘望梅上下飞舞,犹如一双蝴蝶。

有默契又不舍得离开。

苏盏茶越看越聚精会神,好像两块本命镜把她的魂儿快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触,夕霜却知道,竹镜本来就是甘望竹的本命镜,虽然被她在许多年前强行扯离开身体,嵌入了甘望梅的身体之中,可是本能在呼唤着甘望竹。

果不其然,苏盏茶双手抱住肩膀,整个人重新开始发颤,因为距离得太近,夕霜甚至能听到苏盏茶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她知道两个镜魄重新又在体内开始争夺不休,本来已经非常虚弱的甘望竹在竹镜和梅镜重逢的瞬间,再次爆发出不该有的灵力,将苏盏茶的镜魄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竹镜也在瞬间仿佛找到了原来的主人,向着苏盏茶飞驰而去,就在苏盏茶对着竹镜伸开手臂后,竹镜从胸口处飞入苏盏茶的身体消失不见。

也就是这个时候,甘望梅才堪堪地收回了梅镜,两人四目相对,你看着我看着你,眼底都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甘望梅将视线调转到了夕霜身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夕霜没打算瞒着她,要知道梅镜上的血迹还未曾干涸,甘望梅早晚会知道真相。

她把甘望梅怎么沉入镜川之底,又怎么被尉迟酒选中成为傀儡杀死朱雀的经过,用三言两语简短地告说了出来。

甘望梅只是沉默了很短的时间,转过身来看着依旧在那儿打斗不休的韩遂和尉迟酒问道:你说的人就是那个吗?那个和韩前辈不知死活在动手的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制造傀儡他可没有不知死活,他的本事,要比韩遂还大,要不是有所牵制着他,这会儿我们几个一起出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夕霜从来不高估自己,也不看低敌人,只是我的身份特殊,压制住了他体内镜川之心的能力,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甘望梅哪里会有听不明白的道理:原来,你们找到了镜川之心,你们找到了,那么你呢,你又是谁?可以压制住镜川之心的,除了镜川之主,在无他人。

你说对了,我就是镜川之主。

而朱雀是我前生所饲养的灵雀,她特意来找我,找到了我,却死在了这里。

我会替她报仇的,我会的。

夕霜扔下这句话,错身上前加入了韩遂的攻势之中。

于是这边只剩下了甘望梅和甘旺竹姐妹俩人,甘望梅对于甘望竹能够介入苏盏茶的身体存活下来,丝毫不觉得意外:还是肃鸢和你一起吗?这么紧要的关头,他又去了哪里!他去办一些,也很重要的事,并没有临阵脱逃。

甘望竹低头笑了笑道,你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吗?我的姐姐还把我当小孩子,生怕被人给欺负了。

苏盏茶失踪了整整五百年,韩遂所说的当年她被人所杀,至今凶手查无音讯。

可偏偏,她一现身就出现在离驭圃附近,并且让我捡拾到了。

那可是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又是第一镜师,我当时有多震惊,以为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可无论我怎么问她,她也想不起来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而其中五百年又发生了什么?我只以为她不方便告诉我,如今想来冥冥之中,是什么在吸引着这个身体,这个驱壳,回到甘家,是你,我的妹妹。

甘望竹看着甘望梅伸过来的双手,每一根指尖都在不停地颤抖着,可想而知甘望梅心中的波动绝对不是她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想到这里,甘望竹一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甘望梅很细心地看到对方脸颊边有很大一块淤痕擦伤:刚才我们交手了,是我伤了你吗?刚才和你交手的人不是我,是真正的苏盏茶,她的本命镜被锁在身体里放不出来,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

一开始是我刻意锁住,以免她完全失控,后来反而成了她的心结,无论怎么召唤,本命镜也不听她的使唤,所以她支撑你的进攻是很困难的。

甘望竹往后退了一退,方便让甘望梅看到朱雀留下的衣裙,只可惜了这个孩子,实在有点太突然了。

甘望梅突然紧张起来,她大致知道死的是谁,那是夕霜的店里陪着的孩子,也是镜川之主的灵雀,她失手杀死朱雀,夕霜恐怕要恨死她了。

这些年夕霜对你的误会很大,我知道,她曾经抱有的成见是什么样的。

你不要介意,我无法把真相告诉阿,宁愿她恨着你念着你怨着你,也好过她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接受那么残酷的事实。

可你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变了她对你的看法,你知道吗?夕霜说起你的时候,说你是甘家唯一的希望,那是我听过,对你最大的肯定。

甘望竹察觉到甘望梅握住她的手劲突然加重了一倍,你应该记得她说过这句话的,也是因为这句话,你才醒过来。

从镜川之底被打捞上来成为傀儡,再要脱身,我知道是很难很难的,你们两个却做到了,我虽然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我觉得,她像你更多。

才没有这回事,她心里一直恨着我呢,不过她是个好孩子,一切以大局为重,所以把个人的仇怨放下,选择和我联手。

本来都好好的,怎么镜川说出事就出事了,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哪里了?甘望梅到这会儿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刚要让甘望竹说个明白,突然她又担心地看一下夕霜那边,那个人很厉害,我们只在这儿说话,不上去帮帮忙,是不是有点不太应该……你也说了那个人很厉害,你与我不是对手,我的本命镜被锁住了,虽然你把竹镜还给了我,我现在却很难运用自如。

而你从川底上来,恢复得不,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两个过去,虽然心意到了,多半会拖了他们的后腿。

没准啊,一个不小心被尉迟酒抓住,反而成了被他利用威胁的筹码。

所以,他们既然能应付过去,我们就在这儿帮他们望风看守,以防意外。

甘望竹脸上是淡淡的表情去,却让人见之心安。

甘望梅偷眼看一看妹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你是怎么做的心里如此释然的,尽管当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也知道多多少少有些对不起你。

你原本可以换一种更加简单而没有痛苦的方法,而不是走这一条,常人难以承受的,最为困难的路子。

我后来见着肃鸢了,他对我的不满几乎全部写在脸上、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甘家,才选择了最难的这条路。

我可不仅仅是为了甘家,是为了整个修炼界呢。

刚才夕霜说的话听见没?你再不醒过来,整个修炼界都快要覆灭了,镜川一旦失控爆发,我们几个人拦不住的。

她唯一要做的是从那个人身上夺回镜川之心,将其收纳回自己的身体里。

然后她就变得完整,有了可以控制镜川的能力。

镜川之主啊!甘望梅说到这个时候,才长长地感叹了一句,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生的女儿居然是镜川之主。

我说你不会真的一无所知吧。

甘望梅得知夕霜真正的身份后吃惊是正常的,可身为亲生母亲的甘望竹难道会毫不知情?当年都说镜川之心流落在了甘家,这些年来四大家族野心勃勃的那些人,也就是想要获得镜川之心,我不知道传言从何而来,兜兜转转到了最后,居然成真了。

不仅仅是镜川之心,夕霜是更加出色的存在,她是真正的镜川之主。

甘望竹侧脸看着姐姐一脸的骄傲,在说到夕霜的时候,大概姐姐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那种见到希望,见到甘家曙光的,蒙着一层光芒的心情。

甘望竹突然在想,当年是不是应该把夕霜就留在甘家,留在甘望梅身边,或许夕霜的身份会显露得更早,也就能阻止镜川现在危险的状态。

可每一步都是慎重选择后的结果,又是必然会发生的。

甘望竹知道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夕霜留在天秀镇,可能才变成了眼前这么能干的样子,要是留在甘家,让甘望梅抚养长大,甘望梅念着姐妹之情和亏欠之意,或许会把夕霜抚养成完全不同的另一番光景,还是现在好,还是现在的夕霜最好。

尉迟酒苦不堪言,夕霜攻过来的时候势头比韩遂还要梦,简直是气势如虹,就差要直接夺了他的性命。

要不是,他早有准备,修为又高,刚才那一波三人打斗之中已经被夕霜刺中了要害。

这个点儿,尉迟酒还心有余悸,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化为成百的针尖一样,射过来正中他的门面位置。

要不是他及时挡开,恐怕已经被刺成了马蜂窝。

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短短时间内,修为再次暴涨了。

难道他才是这丫头的加持,两个人离得越近,互动得越多,夕霜作为镜川之主,恢复得也更多。

他不敢细想,夕霜所有获得的,也就是他失去的。

夕霜的能力强一分,他的修为就弱一分,要是时间上掌控不好,很快夕霜就能和他打成平手。

到时候加上韩遂从旁助力,尉迟酒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难道说,这是他失算后必然的结果吗?这两人的夹击之下,尉迟酒要腾出来手,从传递再次挖出可以用的傀儡也做不到。

夕霜仿佛是算准了他会这么做,和韩遂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却十分有默契,每当他要念诀,提取傀儡的时候,两个人分别攻上来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能防守。

念诀一次又一次被打断,源源不断地消耗着他的能量,于是尉迟酒发狠劲儿,突然大喝一声,肩膀两边有大股的黑雾冒了出来。

夕霜知道黑雾的厉害,连忙向后退开几步,韩遂同样照做,两人的步伐出奇地一致。

而尉迟酒趁着这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刹那,衣袖用力一挥,镜川川水分成左右两边,露出川底静躺不动的修灵者。

他随意抓了几个人抛在岸上,包裹着修灵者的薄膜被摔裂开,里面躺着的人不住咳嗽,似乎很快就要坐起来。

尉迟酒双手捏诀,终究还是培养出了几个傀儡。

夕霜看着眼前同样眼睛黑沉沉,深不见底的修灵者,这几人都有些脸生,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是谁,要知道镜川可是把整个寂望平原甚至更大范围内的修灵界地面完全覆盖住,被其卷入川底的人,可能是离驭圃的,可能是天秀镇的,也可能是其他地方的。

她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但她也知道一个事实,不可能每个修灵者,都有甘望梅那样的实力,所以当两个傀儡冲上来的时候,夕霜只用了三是招就将人击退回去,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尉迟酒趁着档口,不住地从镜川之底往上捞人。

夕霜知道这样下去,就变成了车轮战,她和韩遂哪怕有本事可以击退傀儡,但是时间越长,灵力消耗地越多总有力竭的时候。

而尉迟酒手中,能够操控的傀儡还剩下很多,到时候一拥而上,恐怕一人一口,也能把她和韩遂彻底给缠死到死。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在明知道尉迟酒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的情况下,她必须要打破这个僵局,大破尉迟酒必胜的局面。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会后悔尉迟酒真把傀儡用得顺手,他操控傀儡,不过是用极少的灵力,而夕霜和韩遂,要抵挡住傀儡的攻击,必须要全神贯注,灵力消耗之下,尉迟酒等待的是那个空隙的机会。

一开始尉迟酒眼中最大的敌人应该是韩遂,渐渐的,他发现夕霜对他的威胁远远在韩遂之上。

等他清楚这一点的时候,夕霜的镜川之主身份显露无疑。

尉迟酒很清楚,他杀不死夕霜,可是还有一个秘密,他没有说出来。

夕霜接下第七波傀儡攻击后,有些疲累,韩遂替她接过了大部分的攻击,她深吸一口气,上半身前倾,努力地想让自己调整到更好的状态不拖韩遂的后腿。

这么多来回,反击的力量越来越小,要是没办法彻底抵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韩遂朝着她身后努了努嘴道:那里还有你娘亲和你姨妈,你真当她们是从旁看热闹,所以不来插手管一管吗?夕霜几乎是被气笑了:你说得没错,我们两个被打得灰头土脸的,我亲妈和姨妈完全像是看不见,还在那聊得热络。

你是知道我被欺瞒十多年,因为我一时以为娘亲被姨妈害死了,一心要报仇,碍于自己的实力实在欠缺。

这些年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做噩梦,总是听着娘亲说要替她报仇,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可你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不像有怨气的样子。

韩遂再次打发了下一波傀儡,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你好歹是镜川之主,想着怎么把镜川之心要回来。

要回来,他就失去了动力,无法再控制傀儡,局面会彻底扭转,只攻击尉迟酒,我的能力绰绰有余。

韩遂故意把这两句话说得很响,确保对面的人能够听得清楚,尉迟酒的脸色一下子撑了下来,他似乎看着甘望梅和甘望竹姐妹俩,的确也是个隐患,虽说实力,未必够得上韩遂。

可这两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就像是过招时留了大招,你明明知道,却不知他何时出手,一旦趁人不备出手,就完全招架不住。

韩遂要的就是尉迟酒的分心刹那,傀儡一波接一波的跟上,他和夕霜哪怕实力再强也有气竭的时候,只有从中打断控制住尉迟酒才是根本。

夕霜站的角度不好,看不见甘望梅似乎做了什么,尉迟酒的双眼瞬间瞪大。

而韩遂的仙人过海镜横扫而出,将所有岸上的傀儡镜速推回到了镜川川水之中。

夕霜没有等到尉迟酒再次出手,日月花枝镜镜势大开将尉迟酒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这一招还是她从韩遂那里学来的,使起来照样得心应手。

她知道尉迟酒的体质不同,困不住多久,所以不敢掉以轻心,紧随而上的是将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化成柔软的丝带形状,把尉迟酒从头到脚紧紧地束缚了起来,无法捏诀就不能召唤傀儡。

哪怕尉迟酒再行挣扎,反而脚底下站不稳,摔倒在地,成了砧板上的活鱼,一扭一扭,束缚在他身上的,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夕霜、韩遂、甘望梅和甘望竹,四人配合得体,一个字都不需要说出口。

而尉迟酒的嘴巴被紧紧地捂住,夕霜生怕他还能念出什么,继续使坏,索性把他的头脸,一起给裹住了。

韩遂走到依旧不死心的尉迟酒身前,垂眼看着他,这束缚住对手的丝带还是粉粉的颜色,想到里面裹着的是尉迟酒,他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韩遂抬眼看着夕霜,咳嗽一声道:你可都想好了,该怎么处置他?夕霜摇了摇头:朱雀不在了,我真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另一边,甘望竹走了过来:本来朱雀应该是知道的,她为什么没有及时说出口?这种事情在你们重逢的时候就应该问清楚,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令她不得不加以隐瞒。

夕霜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她很愿意告诉我,可又非常不愿意告诉我,这就是朱雀始终在矛盾的摇摆之中。

结果她出了意外,没说出口的,全部石沉大海,再也无人知晓。

你可以尝试着猜想一下,设身处地,如果你是朱雀,什么原因会让你说不出口,这么重要的线索宁愿烂在肚子里。

甘望梅紧随而后,走到了夕霜面前,把你换成朱雀,再好好地想一想,这里最了解她的人就是你。

哪怕不算是前世旧事,她在清霜镜铺,也有十来年了,你们朝夕相处,知根知底,她的性情脾气,我相信,没有谁能比你更清楚。

夕霜低头苦笑,每个人的话都有道理,朱雀想说又不说,欲语而休的样子,始终浮现在他眼前,朱雀不是那种扭捏的性格,爽直火爆,脾气一贯如此。

能够让她说不出口必然有更加重要的原因。

夕霜曾经想过,朱雀知道的真相非常危险,危险到她宁愿把这个秘密烂掉,也不想告诉夕霜。

我有个想法。

甘望竹走到了韩遂的身边,这里面包裹着的人是知道方法的,我总觉得他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在你们措手不及的时候,他其实是可以出手,哪怕杀不死夕霜,也能重伤她。

可他始终没有这样做,而是假借了谢怀宇之手。

明知道谢怀宇不算靠谱,还有这些傀儡,也不过是尝试。

连我也看不出这些傀儡,除了车轮战耗死你们,还有什么大招可以用出来。

要耗死你们的,最大问题是怎么才能牢牢地拖延住你们。

毕竟你们有两个人,就像现在,他分身无术,就倒在这里,成了失败者。

他不能杀死夕霜,至少亲手不能杀死夕霜。

那么反过来想一想,夕霜也不能亲手杀死尉迟酒。

甘望梅顺着妹妹的话,接着往下说,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相辅相成,原来是一一气呵成。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被分离开来,你带着镜川之主重生,而他将镜川之心藏于身,数百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毕竟要合为一体,不会那么容易,捷径是什么?韩遂有些紧张地看向夕霜,他似乎听明白了甘氏姐妹口中的猜测。

夕霜流露出来的神态更坐实了他的想法,他真想上去一把捂住夕霜的嘴,让她什么也不要说。

这个关口,什么也不要说出来,只会让自己后悔。

可夕霜不是别人。

她所做的一切光明磊落。

正如她在天秀镇,不值一晒时同样坦坦荡荡。

从最开始花家出事,他就觉得夕霜与众不同,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修炼者的不同。

夕霜的修为不高却有一颗强大的内心,目前她的修为逐渐提升到一个常人需要仰视的地步,她的内心依然强大,远远超过修为。

不要再浪费时间,猜了一个又一次。

我想过了,最佳的捷径应该是我和尉迟酒一起死去,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在轮回之中,合二为一。

等到再次重生的时候,就没有缺憾。

夕霜给了韩遂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这个答案即便她现在不说,甘望竹和甘望梅这样聪明,早晚也会猜出来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道:当然这是捷径,还有更艰难的路也能走到相同的终点,正如娘亲当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她为了什么,为了不给别人带来任何的伤害,除了对我加以隐瞒,她当真都做到了。

甘望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夕霜面前,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心里还在恨我和你爹吗?还恨吗?夕霜坚定的回答了一个字:不!没有什么可恨的,两权相害择其轻,一面是被欺哄了十多年的她,一面是整个修灵界的生死,无论是哪个思维力正常的修灵界,肯定会选择后者。

事实放在她眼前,夕霜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一点,她和娘亲没有区别。

你这样懂事,让我开心还是担心?甘望竹深深地看着夕霜,母女连心,她能看到夕霜内心小小的胆怯,可被夕霜强大的外表给完全的包裹住,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你说得没错,捷径和最困难的那条路,听起来谁都会选择捷径,可大部分时间我们都选择了后者,所以,我觉得也会有相同的第二条路可走,只是会更累更苦,可不会叫人后悔。

要的就是,不会后悔,我知道娘亲从来没有后悔过。

夕霜一低头,脸色微变,牢牢束缚住尉迟酒的丝带,居然开始慢慢地融化,也不知道里头的尉迟酒使了什么招数?夕霜可是很确定,没有人能够解开丝带,除了她自己。

偏偏尉迟酒可以让丝带腐蚀的痕迹越来越重。

夕霜看到这里,明白他们所剩的时间无多,她加强了戒备再一次给尉迟酒又加固了两道。

她抬起头来看着韩遂,轻声道:你说让我选择哪一条路?你心中早就有了,早就有了答案。

韩遂重重地将她拉扯到离自己最近的位置,随即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松开,四目相对,他在眼中充满坚定,你放心,你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我会跟你一起生活,我会照拂你,就像你爹对待你娘那样。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等待多久,只要我的命够长,你转过头,就能看到我在那里,不会让你孤单单的一个人。

不会让我再像当时落在镜魄湖边,孤身面对大群的雪狼,却人事不省。

在我最危机的当口,你出现了,在必死无疑的瞬间,你出现了。

知道我有多感谢,你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夕霜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

我都不会后悔的。

你在,我就不认识,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第三百六十八章 前车之鉴越是如此越不应该莽撞行事,必须要得到确定的答案才行。

韩遂抬手用指腹擦拭了一下夕霜眼角的水痕,做好准备,就把尉迟酒放出来,不过这人说话十句里怕是只有一两句真话,我们要分辨清楚。

我们没有时间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夕霜能感受到韩遂手中的温度,她贪恋那份温暖。

所以,不会莽撞地去做傻事,一旦走错路,她就会和韩遂彻底分开,这绝对不是她所要的结果,就算我们现在确定,只要我和尉迟酒一起死掉,镜川之主和镜川之心就能合二为一,也不能这样做。

镜川的势头等不及了,镜川之底的修灵者也等不及了。

夕霜的话音刚落,甘望梅张嘴对着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甘望竹连忙将她搀扶住,所有人都没有出声询问,有了谢安在的前车之鉴,岸上的人很清楚。

只要在川水中待过的修灵者,经脉必定会遭受损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补回来。

甘望梅刚才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儿,意志力稍微松些,就无法控制踢被的灵气导致气息混乱,整张脸变成青白色,状况十分糟糕。

甘望梅同样没有开口,自己身体的状况自己最为清楚,她只是有些可惜,要是真和尉迟酒动起手来,她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借居着苏盏茶身体的甘望竹,情况要好得多。

你不用担心这些,只要经常恢复原样,所有的人都没有问题,前提是镜川要恢复原样,我们还没有找到线索。

甘望梅原先是那种面对什么困难,眉头也不会多皱一下的人,可是甘望竹的出现让她变得有些软弱了,因为她知道假使自己倒下了,甘家还有妹妹,还有夕霜,甘家并非没有希望,也并非是她一个人孤军作战。

甘望竹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肩膀:姐姐你看着我,甘家不能甩手给任何人,是你!你必须要记住这一点,镜川之底还有多少甘家弟子活着的,都在哪里?为了他们,也不能轻易倒下!我刚想说有些累了,要休息,你这话倒像是鞭策了。

甘望梅轻轻吐出一口气,谢安在比我早上岸,情况应该和我大致相同,即便如此他还是做成了自己想做的,我又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哪怕是拼着这条命,我也不会临阵脱逃的,我的好妹妹。

夕霜看着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孔,灵魂又觉得那样是那么相似,相似到让她有些心酸,又有些得意,这两个不屈不饶的人,娘亲和姨妈是离驭圃最厉害的两个人,是她在这世上的血亲。

不管是不是镜川之主,夕霜首先是甘家人,这一生夕霜必须要负起甘家弟子的责任,这是每一个甘家弟子的使命。

甘家应该还有六十七名弟子,不管是受了伤的,只要是活着的,都在川底,甘望梅对所有的甘家弟子了如指掌,六十七人,说什么我们也不能放弃,说什么我也不能放弃。

她瞪了夕霜一眼,你别跟着纠结,把丝带打开,放尉迟酒出来说话。

听一听,这个卑劣无耻,偷取了镜川之心的人,还能为自己辩解什么?让他自己主动交出镜川之星,我们也是有些手段的。

旁边的甘望竹微微笑道:家主的话不错,坏人有手段,好人也有手段,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也可以不惜手段。

夕霜差点为娘亲这句话鼓起掌,中食二指轻轻划过,丝带顿时破碎成片片蝴蝶的形状,随风飘散。

尉迟酒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还在扭来扭去,突然身上的束缚,一下子全部都不见。

他还在幅度夸张地伸展手脚,发现四个人,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夕霜调转了日月花枝镜,再次逼向他的要害,直接问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怎么才能要镜川之心与我会合,让我掌握住镜川的动向,而不是让其留在你这个半吊子的手里!和她猜想得毫无差别,尉迟酒把脑袋别转过去,假装听不见她的问题。

夕霜催动日月花枝镜,刚才清冷的镜魄一下子喷出烈焰一般朝着尉迟酒的脸面烧了过去。

尉迟酒惊得哇哇乱叫,等火焰灼伤了眉毛,才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我会说的,我会说的,你停手停手,烧死了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夕霜双手抱在胸前,不住冷笑道: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处?这里所有的人除了你,都是要死的。

我没有这样说。

尉迟酒一口否认,生怕再次激怒夕霜,总觉得这丫头怎么在短短时间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刚才眼底流露出的煞气,尉迟酒也有些心慌不已,更别提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到底是哪里学来的,逼的人快要经不住折磨了。

韩遂在旁边看着夕霜,她学得太快,灵气又足够,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

刚才日月花枝镜放出的烈焰分明是从朱雀身上学来的,朱雀临死不知把什么交给了夕霜,从此让日月花枝镜也有了不一样的神通、只是不知道夕霜学得更多,是否能够完全掌控,千万不要顾此失彼,万一失控对其损伤是非常大的。

韩遂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想这些细节,因为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在眼前尚未解开,尉迟酒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我不能杀死你,你也不能杀死我,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是不能自相残杀的。

否则会有根本不可预期的后果。

尉迟酒放声大喊,生怕夕霜不相信,你想一想要是能出手的家,我在你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完全可以杀了你的,还需要等到谢怀宇出现,我这不是已经没有可用的人,才选择了他。

谢怀宇毕竟是谢家家主,还是有些本事的,可我没想到,他脑子变得这样迟钝,根本是只会拖后腿,不会做正经事。

谢怀宇已经死了,你没有资格评判他。

夕霜一想到谢安在为了替她消除谢怀宇这个心头大欢,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大半条性命。

谢安在是不是还剩下一口气,夕霜几次三番不敢转头看向谢安在的方向身旁,生怕他说走就走,毫不留情。

反而是尉迟酒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谢安在所处的位置,小声念叨着:他应该还活着吧,至少还能撑一会儿的。

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痛苦,这也是夕霜不敢多看谢安在的原因,那种经脉寸寸断裂,身体每一寸都像被拼命的拉扯撕裂的痛苦,在谢安在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轮回。

导致他虽然尚存一丝气息,不会死去,却承受了比常人所能接受最大范围之外的折磨。

这样活着,甚至不如死去。

可夕霜知道谢安在也要等待,等待着,他们重新将修灵界从镜川失控的局面中解救出来,让他的牺牲有所回报,让他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不是要说他的坏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两个人是不能自相残杀的,你不能杀我也不能杀你。

尉迟酒眼珠子乱转,分明是还藏着其他不可说的话。

韩遂冷眼看得清楚,这个时候先不用逼问,一定要等到他的戒备心再次松懈的时候,盘问才是最好的时刻。

我现在可以杀了你,不计后果。

夕霜将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化为轻薄如纸的利刃,尉迟酒没有反应过来,这利刃已经刺透了他左边的肩膀。

他甚至连疼痛也没有来得及感受到,夕霜一把抽出利刃,鲜血几乎是喷发而出。

尉迟酒只要看一眼夕霜的眼睛,就知道她没有假装威胁,能说到就做到,不把所有知道的真相说出来,夕霜当真会直接动手杀死他,已经死了一个朱雀,夕霜眼底的寒冰,看起来凝结得更为牢固,多死一个他,对夕霜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夕霜可以继续寻找答案,而他的命,只有一条。

杀死我,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再也不能融合在一起。

尉迟酒喊完这句似乎连自己不太相信,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说,千真万确这就是我所知的真相。

我知道你们就是想合二为一,你要是走错了一步,那么这个合二为一要等我们死后千年,九百九十九年,下一次镜川现身,才会再次扭转的。

尉迟酒的一段话,问住了在场的另外四人,镜川当真爆发之后,还会有下一个九百九十九年吗?谁也说不清楚,可夕霜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况且她们根本不能等待这么久的时间,就连甘家都有六十七名弟子,还有救回的希望。

更不要说,连带着寂望平原这么多的修灵者,他们在被卷入镜川之中,每个人都是相当无辜的,每一个人都不该死。

我们等不起。

夕霜说的是实话,这个时候要从尉迟酒的嘴里掏出实话必须自己说实话,我们没有时间了,但是我们相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而你能够告诉我,告诉了我们,将功赎罪。

想一想那些逝去的无辜者,想一想你曾经做过的错事。

我可没有做过错事。

一直就到这会儿尉迟酒还在死鸭子嘴硬,我做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这是我们之间信念不同,没有对错。

谁都是想着修灵界,好好地重振起来,没有错的。

我要听,听你说,怎么才能合二为一,怎么才能重新掌握好镜川的能力。

你不用看着我,当初你说漏嘴,当年你可是想俘获镜川之主,与你身体的镜川之心合二为一,也就是说,你是知道该怎么操作,只是偏偏不愿意告诉我。

夕霜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让尉迟酒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你在等我甘望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夕霜的身边:必须问出究竟,没问出的话交给我,我也正好有些手段要试一试效果。

尉迟酒极其不愿意甘望梅直接靠近过来,他甚至是排斥的。

夕霜再凶巴巴的,至少还正常讲理。

甘望梅的铁腕手段,那是赫赫有名的,尉迟酒知道茹娘也是死在了甘家,心里就有种发憷的直观,总觉得离甘望梅越远越好。

甘望梅是更加直接的性格,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那就抓紧把该问的全给问出来。

韩遂的手搭在夕霜肩膀上,把她的身体转过去,不让她看到某些角度。

甘望竹折身走到他们面前:小霜不好奇,你爹去哪里了吗?说了去做更要紧的事了。

夕霜记得双亲离开之时,是为了去找朱雀和谢安在回来帮忙的,人是回来了,可她宁愿没有找到。

那么朱雀还好好地活着,谢安在也不会狠心弑父,奄奄一息。

甘望竹叹了口气道:他说要去找更重要的线索,如果回不来,就不用再费力去找他了。

他去找寻镜川的源头了。

镜川提前现身,虽说水域广阔,总有其源头。

他们曾经盘算过,只有等镜川出现,才有找寻到的可能性。

传闻中,镜川的源头是冤死修灵者的坟墓,活人到了那里瞬间会被撕成碎片,万一能够活下来,就能获得更为重要的线索。

夕霜认真听着她说完这些:要是回不来,他也会成为冤死魂魄中的一员,不能沉入镜川之底,不能投生,是不是这样?甘望竹笑中带泪的模样:是,就是这样,我说陪他一起去,他说万一中途我变成了苏盏茶,他可不想和苏盏茶死在一处。

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大?夕霜本来的注意力在自己身后,尉迟酒发出的闷哼,还有嘶声呼吸。

随着甘望竹的话题,她渐渐听不见那些,所有的关注全部在肃鸢的任务之上。

无论甘望梅对尉迟酒做什么都是应该,这人坏透了!据他说,还有一成,他独自前往有一成的把握。

甘望竹嘴角微微扬起,看的正是夕霜身后,问出来了?夕霜猛地醒悟过来,这是完事了?甘望梅这样速战速决的吗!等她回过身,倒吸一口气,尉迟酒全身浴血,不知有多少伤口,仰起头来看着他们的时候,眼底全是恨意,他的声音完全嘶哑了:你们就这样对我,不怕我报仇吗?你错了,对你这样是我们在报仇,甘家尚有六十七名弟子生死未卜,你是那个凶手。

夕霜没有一点儿愧疚之意,特别是在听到尉迟酒那句话之后,这人自私到满心只有自己,看不到别人的死活,到了这个地步,依旧不知悔改,你早该把你所知的告诉我们,必须控制住了镜川,你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如若没有,你必须陪着我们一起死,我们绝对不会留你独活。

尉迟酒咬着后槽牙,甘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怕,甘望梅的手段,他算是彻底领教了。

他以为自己活了几百年,吃了许多的苦头,什么没有见识过,未料到会栽在女人的手里。

甘望梅撕下一块衣料,慢慢擦拭着梅镜镜面上的血渍,轻描淡写道:他该说的都说了,不必要留下来,免得看着堵心。

尉迟酒的眼睛瞬间瞪大,不是说还有一线生机吗!甘望竹不等他开口求饶,竹镜攻势如潮,把他彻底覆灭。

甘望梅才刚刚擦完镜面,轻视地垂眼看着假死状态的尉迟酒:什么野心勃勃,胆子这么小,又扛不住多少,我根本才试了几招。

夕霜在心里头骇笑,尉迟酒肯定不是软骨头,会这样短的时间交代,一来是贪生,二来是实在扛不住,只是她不知道甘望梅怎么做到,不让尉迟酒在受刑时大喊大叫的,她只听到很细微的动静。

我做了个防护罩,以为什么声音都不会传出来,结果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甘望竹告知了答案,他说了什么?他说镜川之心被他藏在镜川之中,需要镜川之主自行下水寻找,我问他到底在哪里,他说不知道。

我开始以为他说谎,后来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他被镜川中的声音蛊惑,说只要将镜川之心投入川水之中,就能确保他心想事成。

他一直遍寻不见镜川之主,心里头着急,要是真到了九百九十九年轮回之时,这么多年的准备就白费了。

甘望梅将梅镜收回体内,于是,他愚蠢地就把宝贝扔下去了。

或许镜川答应他的真能做到。

甘望竹略一沉吟后道,只留下他来,成为镜川之仆,魂魄被锁住,无休止地供其使唤,成为另一种形态的傀儡。

他说的这些话虽有破绽,听起来又有七八分真实,所以先留下他一条命,等回头发现哪里实在不对劲,把人弄醒。

死过一次而后生,他会更加听话的。

甘望梅对套问出来的答案,并没有多少喜悦,她看向夕霜问道,要镜川之主入水,也就是你一个人入水,你可愿意吗?夕霜很清楚其他人不能陪同,川水对修灵者的伤害有多大,从谢安在和甘望梅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她一点不愿意韩遂和娘亲涉险,而且她并不害怕镜川:行,我一个人下去,你们在岸上等我消息。

我陪你。

韩遂却不同意了,怎么能让他眼睁睁看着夕霜孤身冒险,他做不到的,你别担心川水会伤害我,比起死亡,这些伤害算不得什么。

可我是一个人去。

夕霜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不用人陪,不用任何人。

你是要抛下我在岸上,可是如此!韩遂半步不肯放松,双眼更是紧紧锁定夕霜,生怕她趁着自己不注意就跳下镜川了。

你在岸上替我照顾娘亲还有家主,你也知道娘亲的状况及其不稳定,要是苏盏茶回来,只能你能够安抚住她的情绪。

夕霜是个认定就不会改变主意的人,她看得出韩遂是有多担心她,越是这样,她越是想把最危险的留给自己,正如肃鸢,明知只有一成的把握,他也绝对不会捎带上娘亲一起的。

这说的一成,恐怕还是为了安抚,哪里又来得生机。

我不要安抚任何人,我只想……韩遂低下头看着身上绑缚着的丝带,与方才尉迟酒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怒气直冲而出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真以为能够绑住我吗!夕霜靠近过来,嘴唇落在韩遂的脸颊边,他后面的几句狠话压根说不下去。

甘氏姐妹很有默契地转头过去,不再看两人下一步的举动。

韩遂老脸一红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听从你的安排。

你会听的,因为你在岸上,我就会努力要活着回来,因为你在这里等我。

夕霜没有退后,她的嘴唇贴住那个位置,轻轻摩挲,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去了,最危难的时候,只会想着两人同死,毫无畏惧。

我要活着,我也要你活着。

韩遂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本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变成了耳语,还隐隐带着哭腔,连忙哄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都明白的。

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念着我在等你,听见了没有!你在等我,我要回来。

你在等着我……夕霜抽身,却没有松开韩遂身上的丝带,在深深看他一眼后,仰头看着他,缓缓向后退去,这样就能一直看着他看着他,仰面坠入了看似平静无波的镜川之中。

这不过是一个尝试,谁也不知道尉迟酒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要不是别无他法,有更加充裕的时间,夕霜不会轻易冒险。

她是双臂展开,舒展地落进水中,溅起的水花把她的身体包裹住,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更深的川水之中。

镜川之心在川水之中,这样的水域宽广,夕霜哪里有目标,可是若不尝试,连一丝希望也没有,她试图睁大眼睛,去看看川底静静躺卧着的修灵者,是否有相熟的面孔。

下一刻,夕霜发现不对劲了,川水依然很是清澈见底,她翻转身,脸孔向下就能透过光线把川底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放眼望去,哪里来的修灵者,川底是一层碧蓝的小石子,半透明,发出盈盈的光芒,吸引着她伸手要去握住一把。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抓了满把在手,莹光将她的手指也染成了相同的颜色,夕霜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顿时,她愣住了。

这分明不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粗哑难听,明明是喜悦之情,听起来更像是呱噪的乌鸦鸣叫。

不信邪的,夕霜再次努力发出更大的笑声,也更加难听了,特别是通过水波的震荡一旦散开,她恨不得捂上耳朵,什么也听不见才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夕霜正要努力蹬腿,向前游过去,看看前面可会有其他有用的线索。

她不过是刚刚使劲,整个身体划出一道弧线,以意想不到的飞速,冲到了比她刚才所见更远得多的位置上。

夕霜诧异地伸出手脚来看看,她怎么能游得这么快,简直比一条大鱼还会游水。

可任凭她怎么睁大眼睛细看,什么异状也没有看出来。

以这样的速度,夕霜很快游出很大的一段距离,依然没有见到半个修灵者的存在,而川底的小石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颜色,成为了晚霞时天空那一抹神秘的紫色。

夕霜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她并非没有落入过镜川,怎么每一次落下来的效果会有这样的大区别。

等一下,她到底是在哪里,这会儿的她,到底是在哪里!------------第三百七十章 越看越像夕霜有一瞬间的迷惑,她完全记得自己是怎么不眨眼看着韩遂的表情落入镜川之中的,只有这么短的距离,不可能出现任何的意外,也就是说她此时此刻必然是在镜川之中。

那些人呢?那些在岸上见过多次,被薄膜包裹着的修灵者,成百上千,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留给她的是一个几乎完美的世界。

随着她向前游动,川底的细沙,不住地变换着颜色,好像整片水域是移动,看不到尽头的彩虹。

要不是夕霜心中通透,大概会沉迷于这样的美景之中而无法自拔。

难道说镜川也有障眼法吗,也会有幻境的存在,让她明明身处于修罗场,看到的却是世外桃源。

夕霜一心要找到破绽,可这里除了她,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破绽。

她想了想,不如索性浮出水面,看看外头的景象,要是没有意外,她应该能看到韩遂和娘亲几个人在岸边的样子。

那样的话,就能够说服自己了。

想到此处,夕霜脚底用力踩水,让自己不停地向上浮起,看似不深的川水,需要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猛地窜了出去,一吸到新鲜空气,夕霜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她刚要把脸上的水珠抹去,向四周张望,耳畔听到有人在询问:你是谁?你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夕霜吃惊地抬起头,水珠纷纷从她的脸上落下,她看到一个少年,眼珠漆黑,鼻梁高挺,陌生又熟悉的模样,让她看得不舍得眨眼。

少年看着她的神情只写着惊艳两字:你真好看,你是住在水里的吗?你能上岸来吗?我拉你上来好不好?夕霜对自己的长相,再明确不过,清秀端正,已经足以概括,能让一个少年说出这样的话,可真不容易。

她看着那只向自己伸出的手,指节分明,手指修长,还真让人有一种想一把握上去的感觉。

可她看着那只手一动不动,因为她不知道,一旦自己握住了,会发生什么?少年倒是没有放弃的样子,再次向前蹭了蹭,把手离得她更近了,声音很温柔:你不要害怕,我拉你上来,岸上很好玩。

你看,那边开了很多花,我带你去采,给你做花环戴在头上好不好?那样,你就更好看了。

夕霜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她的年纪早就过了脑袋上戴花环的时候。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怎么与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她还要给小一些。

夕霜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回转身,看下水面,看向水面自己的影子。

水光粼粼,泛起涟漪,可一点也挡不住影子中的美貌程度,她甚至要把脸贴到水面上,想看一看,里头那个到底是谁?怎么会长了这样一副祸害的面孔。

可她一眨眼,影子也在眨眼,她嘴角轻轻抽动,影子的嘴角也轻轻抽动,夕霜抬起手摸了摸头发,果然,影子也在摸着头发。

如果水中所见到的她,正长着是影子的模样,那么她明白为什么,尽管她一口拒绝对方还是念念不忘。

只是她看少年分外眼熟,可明明从来不曾相见相识,大概是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娇怯怯。

少年笑了,把鞋袜一脱,卷起裤管,准备下水。

夕霜往后游了一些,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下水,我告诉你,这水很危险的,非常危险。

怎么会危险呢?这是镜川呀,每个修炼者都知道,见到镜川就是福报到了。

修灵者能够进入镜川之水,将全身泡一泡,那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我今天运气好,见到镜川,也见到了你,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的一条腿已经踏进了水中。

夕霜顿时紧张起来:我跟你说的这里危险,你千万不要下来,等一会儿,出事了可不能怪我。

如果水里有危险,你不是好好在里面吗,你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吗?骗我做什么,我才不会上当。

少年的水性很好,自如地游到了她的身边,大概是怕她过于惊吓,还留了一尺的距离,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我们不认识的。

夕霜有些后悔浮出水面,她抽空往四周看,哪里还有她熟悉的人。

韩遂在哪里?娘亲和甘望梅又在哪里?连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谢安在都不在她的视野范围之中,而且岸上的景色,果然是花海连绵,美不胜收。

刚才少年建议让她上岸,就是去那里采摘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吗?要知道镜川失控以后,修灵界哪里还有这么美的风景,就连天空上都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镜川中魂魄的反光点点,照射着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

夕霜想到这里一抬头,日光暖暖,晒在她的脸上。

于是,夕霜确定了一件事,无论她是不是还在镜川之中,这条镜川绝对不是她跳下来的那一条。

经过层层冲刷,向前推动,不知走到了哪里,在镜川中,时间开始混乱,而她必须稳定下来,不能自乱了阵脚,否则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叫韩遂,我刚才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所以你才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的一句话,让夕霜惊得差点没从川水中一跳而出,她张大的嘴巴,看着眼前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她听到了什么,一定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听到了什么!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韩遂,是这样写的。

少年伸出手指,在水面上凌空,写出两个夕霜无比熟悉的字。

那字仿佛是带着生命力的,随着他指尖一挥,从水面漂浮起来,绕着夕霜,顽皮地转了一个圈,随即落入水面,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韩遂故意在她面前显露了一手,就是要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恨不得让夕霜眼中伸出几分敬佩的模样,好让他沾沾自喜,这一招是我新学的,你要不要学?我可以教你呀。

夕霜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把对方从头发丝儿,到水面的胸口位置仔仔细细地上下刷了三遍,看到少年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夕霜的眼睛太亮晶晶了,所以他不闪不避,让她看个过瘾,夕霜渐渐地找到了熟悉感,他应该就是韩遂,是韩遂小时候的模样。

孩子长大以后五官展开,俊朗英挺和幼时的确有很大的区别。

再者说夕霜压根没想到浮出水面,见到的人居然会是少年时的韩遂,没有先入为主,这会儿有了认知,越看越像,越看越像,没由来地产生了亲切感。

夕霜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让她和韩遂用另一种方法重逢,也挺不错的。

她要弄清楚,这应该是上一次镜川现身的时间,她明明记得,韩遂说过并没有经历过前一次镜川的现身,而年纪算起来,也不太对。

于是夕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说你叫韩遂,你的本命镜是什么?很普通的一个问题,夕霜诧异地发现,少年韩遂的脸孔胀得通红,红得好像全身的血液全部都挤在了脑袋上,让她差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前额,深怕他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

少年韩遂刚才还一副要凑过来的样子,这一会儿双脚一蹬向后游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越离越远了。

夕霜连忙要拖住他的手,该问的都没问清楚呢,他怎么说走就要走。

少年韩遂看着她的手,用力地摇了两下头,不肯与她再次接触:不用问了,你不用问这个,我没有本命镜,我是本族的耻辱,你知道吗?他们都笑话我,都笑话我,说我没有用。

所以,你是他们找来,在这专门等着我笑话我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我没有,你还要问,你还要问,然后看我出丑,看我痛苦。

夕霜没反应过来,韩遂这是怎么了?直到看见,少年韩遂眼中的怒气,还有那么一点不舍,要不是那点不舍,他应该早就爬到岸上,匆匆离去,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冥冥之中有什么拖住了他的脚步,让他虽然很生气缺没有离开夕霜。

眉毛动了一下,夕霜用这会儿的长相做出一个非常委屈的表情,不说话,垂眼只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少年韩遂有些沉不住气了:我已经看穿你了,你别装模作样的,要笑就笑,反正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笑话我也是好看的。

这话听得夕霜啼笑皆非,难道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她继续不说话,继续让韩遂干着急。

果然,他等了片刻,发现自己好像哪里理解错了,重新又游回到了夕霜的身前,把脑袋探到她的脸孔底下,就这样向上看着她的脸:你不会是觉得我欺负你,所以要哭了吧。

夕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个字也没有说。

少年韩遂憋了会儿又道:所以你不是他们找来笑话我的,是我错怪你了。

夕霜轻轻嗯了一声,方才抬起头来。

两人之间不过半尺的距离,夕霜差一点抬手去摸一摸韩遂的脸。

这是给她动力的脸,让她到了这么诡异的场景中,也丝毫不害怕的脸、你错怪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他们是谁,我也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我问你的本命镜,有没有炼化出来,也只是好奇,你看我像是说谎要骗你的样子吗?夕霜已经明白他发火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个。

你不像,至少我觉得他们找不到这么好看的人来骗我。

少年韩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两只拳头砸向了水面溅起的水花,夕霜连忙把脸扭开,水花还是落在她的眼睛里,让她不停地眨了几下眼。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心中所求少年韩遂着急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下有些生气,又有些不知该怎么给你解释,我的本命镜还没有炼化,所以他们才会笑话我,说我是一个没有用的修灵者,他们都有本命镜,只有我,只有我没有!这对话这场景,何其熟悉,夕霜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甘家的弟子,哪怕是被驱逐出来,到了那个年纪,她依然没有办法炼化自己的本命镜、要不是镜师的天赋在支撑着,哪里能在天秀镇过日子。

这一次,轮到韩遂无法炼化本命镜,她要帮他,就像韩遂当初帮她一样。

夕霜很快作出决定,她偷偷地拨弄了一下,留在体内的日月花枝镜,发现自己的本命镜,完好如初,没发生任何的意外。

她在穿越镜川的时间走失时,没有丢失她的本命镜。

随着她在轻轻的撩拨,日月花枝镜没什么反应,眼前有什么,一晃而过。

对面的韩遂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你把它们藏在哪里的?它们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金瑶的四蹄稳稳地站在了水面之上,而水魄依旧习惯停在夕霜的肩膀上,也不顾自己日渐庞大的身躯,夕霜是否吃得消、于是夕霜肩膀一震把水魄甩到了水面上,水魄不甘示弱,扑闪着翅膀,飞了几下,停留到了金瑶的背上,两只灵物,终于又重见天日。

夕霜要不是眼前发生的太诡异,真想和自己的两只宠物好好地叙旧,问一问它们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回到她体内,再也喊不出来了。

然而,这会儿时间被打乱,它们反而可以出现了。

它们是你饲养的吗,很听你的话吗?你把它们藏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没有你的命令,它们是出不来的。

韩遂又是一长串的问题,问到夕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好,少年的韩遂和成年后的韩遂相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长大后有一说一,习惯言简意赅的人,少年时居然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已经到了这里,夕霜知道有些事着急也没用,她耐心地听韩遂说完这些,让水魄和金瑶来到他面前,让他以最近的距离看个透:它们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收养的灵物,的确只有独一只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那你还愿意同我一起上岸吗?少年韩遂念念不忘的是带夕霜离开镜川,你不喜欢那些明艳的花朵吗,不喜欢可以和鸟雀在一起玩耍吗,还有你的灵物看起来也是陆地上的,它们肯定更喜欢柔软的土地。

每一句话都说得合情合理,可夕霜不知为何后背起了一层冷汗,韩遂使劲把她往岸上带的目的是什么,尽管岸上看起来美轮美奂的,为什么夕霜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本能上有些抗拒。

她没有开口,示意水魄回到她身边。

要是说能够有什么在黑暗中能看透真相,恐怕只有水魄的双眼了。

水魄很默契地扑闪翅膀飞到她的肩膀上,歪过头在她发鬓边用尖嘴磨了磨:饲主怀疑眼前所见都是假的?嗯,太美好了,美好到我希望能够留在这里,与眼前人在一起,不愿意回去。

回去面对的是各种未知数,镜川一旦失控,她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反观此处,才是她梦想中的家园。

水魄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经历过太多的磨难,见着美好的反而怀疑。

饲主不如用自己的一双眼来看透眼前到底是什么吧。

夕霜一听这话,便得知自己的猜测多半没有错。

她合眼再飞速地睁开,哪里还有什么鸟语花香!岸上一片混乱又乏人问津的乱糟糟,哪里来的香花青草,除了眼前的这个人,所有的景象完全化为了乌有。

只有少年韩遂仍旧是一模一样的神情,似乎没有查出她异样,视线依然跟随她而流转。

猜测果然成真,她依然在镜川的地界之中,先前所见的多半是她心底深处最渴望得到的结局,只是眼前这个韩遂没有丝毫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夕霜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脸颊边戳了戳,金瑶警惕地绕到韩遂身后,有意无意地堵住了他的退路,而水魄更是振翅高飞而起,从高处为夕霜守卫。

你的灵物对我有敌意。

少廿韩遂很是紧张,我对你肯定没有恶意的,要是它们有什么误会,你要替我解释才好。

你是谁?夕霜冷静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少年韩遂一脸的疑惑:我刚才把名字告诉你了,你倒是一个字没说,还怀疑我别有目的。

你既然证明了你不是那些人找来折辱我的,那我也不打扰你,先行离开了。

你不是韩遂。

夕霜一字一句道,韩遂没有经历过前一次镜川的现身,韩遂的不是你这样的性格,还有韩遂的天资极好,哪怕是修灵中途刻意造成的坎坷,他也绝对不会炼化不出本命镜,没有这样的可能。

这一次,少年韩遂没有反驳她,反而安静地边听边眨眼,很快嘴角一弯,露出个笑容来:那你告诉我,我又是谁呢?是我大意了,忘记你的灵物与众不同能够洞察秋毫,所以一眼把所有看穿,只单单看不透我。

你要是能够猜出,我究竟是谁,我可以也回答一个关于你的问题。

你不是韩遂,我却没有办法看破你,唯一的可能是,镜川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拓印了韩遂曾经在川边走过的身影。

因此我双眼所见的,既是韩遂又不是他。

你不过是学了他外表的皮毛,没有学到他的内里。

夕霜越说越是肯定,韩遂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模仿的。

只是外貌相似并不难,而她与韩遂朝夕相处这么久,要是到这会儿还分辨不出来,都要自惭形愧了。

对方被她说破,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向她出手,反而是更为安静地看着她。

夕霜的眼力特别好,在他的眼瞳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几乎是同时,她的心口一颤,这种感觉又是什么!眼前人若是赝品,她又怎么会有这般强烈的感觉。

她不敢再多浪费时间,将视线挪移开才问道:不管你用这样的手段把我留在此处的目的,我告诉你一句,我要回去的。

不回去好不好,留在这里陪我。

他居然还能厚着脸皮,伸过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段。

要是来强硬的,夕霜不带怕的,她早已经是千锤百炼过的,偏偏这样的柔软和谨慎,让她无法一口回绝,你留在这里不走,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里是哪里!夕霜问得很简洁,若是对方愿意说,她还未必能够相信。

这里是镜川啊,我们在镜川之中。

对方连停顿也没有,她问的一概给予答案,你肯定看出了多处的破绽,可是我和镜川不会改变。

你不是韩遂。

夕霜强调了这一句,你怎么会是他,他明明还在岸上等着我回去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我和他之间或许是有差异,可我又是他。

对方没有松开手,他转过身来,与夕霜继续面对面的姿势,你看着我的眼睛,会明白我并没有骗你。

夕霜哪里肯认真去看他的眼睛,谁又知晓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既然已经确定不是真身,她又是孤身前来,必须打起双倍的精神应对才行。

有些选择,一旦走岔路,就找不到准确的回头路了:你无需要浪费时间在口舌之上,我是万万不会再相信你的。

岸上在等你的人,一颗心当真通透,你能一看到底吗?对方执拗而不愿意放弃,我可以让你看到完全没有遮掩的我,我可以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好,我可以不必为了什么苍生的大道理,容许你前来犯险。

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他,这样浅白的道理,你为什么执迷不悟!他以为自己的每一句话全部踩中了夕霜的软肋,人往往如此,一旦走进狭窄的小路,不肯立时后退回头,反而一边心惊胆战一边继续向前走,恐惧与好奇糅合在了一起,才是最为正常的反应。

未曾料得,夕霜低下头来却笑了,笑声轻快,没有半分的挣扎:站在这里的人是我不是他,原因特别简单,我是镜川之主,比任何人更适合入川水找线索。

想来,我要是知难而退,别人更加难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至于其他说的,并非是我心中所求,你倒是可以省下这些力气。

你难道不要一人一心到白首!夕霜越是镇定,对方越是慌张。

不知是不是她有些眼花,对方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不仅仅是面孔,整个身体也是不稳定的扭曲状态,好像随时会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拽走。

我要的,你给不起。

夕霜从他的手中把腕子抽离出来,他力气大得惊人,咬紧着牙不肯松手。

夕霜看着他在手腕上掐出的青印,眉眼一弯道:我只以为你完完全全是个假的,幻境之中生成的。

这样一看,倒是我想得有些简单了。

对方的手腕一紧,却是夕霜牢牢反握住了他的双手手腕,冲着他咧嘴一笑道:我暂时又不想离开了,要是我能够把你带离这里,带到属于我的那个地方去,会不会对接下来的任务有所帮助?他一下子惊起来,要从夕霜的禁锢中脱身而出。

夕霜根本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示弱,娇怯,不过也是她做出来的假象,如今假象破灭,没有必要再遮掩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惊叫了一声,发现身后被金瑶堵着,金瑶阵慢慢对他龇开两排雪亮的牙,似乎在专程等着他自投罗网。

------------第三百七十二章 回游夕霜的手劲变得异常大,哪里是对方轻易能够甩开的。

他以为夕霜是被他慢慢圈禁在网中的猎物,直到此刻才明白,他应该才是夕霜的猎物,也是她要打开这个结界钥匙的关键。

他挣扎了十多次,明白是无望脱逃,夕霜并非要直接伤他的意图,他勉强咽下口水问道:你既然要离开,就放开我,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是没有本事把我带走的。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轻信了?夕霜的话音落,水魄从高处俯冲而下,尖嘴基本就朝着他的眼珠子而去。

这一下,他反而悄然无声,索性把眼睛一闭,任凭水魄肆意攻击。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他慢慢睁开眼,见水魄已经回到了夕霜的身边,大抵是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试试他的胆量。

与此同时,夕霜松开了他的手。

他正在用力往后拖扯,夕霜毫无征兆地松开手,他跌跌撞撞摔出去,摔在了川水水面,再次平摊手脚浮了起来。

我一开始猜过我不能离开川水,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你不能离开,或许由我来带着你的话,你可以脱离这一片苦海。

夕霜眼见着他狼狈地手脚并用重新稳住了身形,要是她猜错的话,对方最应该做的是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爬上岸去,保证自己的安危。

这人依旧泡在川水中,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夕霜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是从岸上下来的,怎么要回去就这么难呢?回去不难,可你再仔细看看。

他确认遇上了自己难以对付的感受,反而冷静下来,先用手把脸上的水珠全抹了下来,再指着刚才两人初遇的位置,那里并非岸上,我们一直就在川水之中,你猜对了,我才是想上岸的那个,没有你的帮助,我上不去的。

我只问你一句,你到了岸上会怎么样?夕霜看清楚了,刚才她以为的岸边其实还在镜川之中,由始至终她并没有离开过水域的界面,岸边的那些风景也不过是些幻觉。

到了岸上,我就会离开,离开这个地方,不再被禁锢于镜川之中,获得自由。

他回过头来,看着夕霜,我这样说,你能相信吗?如果我骗了你,如果我一旦上岸,就入魔了,然后再加害你,怎么办?就算你骗了我,你也不会加害于我,因为我知道你是韩遂曾经落在镜川之中的影子,保留着韩遂的初心。

这样的你,无论变成什么样的形态。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

夕霜说完这句话,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向着岸边游去。

果然,岸边很远,刚才看到的,不过是些幻想,岸边的景色影影绰绰,不知是被加重了渲染,还是其他的原因,让人看不清楚。

一直等到夕霜,双手搭在了岸边,刚要用力往上爬,听到身后的阻止声:你不要动,你千万不能上岸。

夕霜转过头来,看着他,等着他,说出那个答案。

你一旦上了岸,恐怕就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如我上了岸,能够自行离开,但也不会干涉到你来的那个地方。

我刚才有想过要骗你上岸,但是我保证并非要加害于你,而是要和你一起。

你再回不去了,就能留下来,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他有些紧张地游到了夕霜的身边,有些痴痴地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可我想过,那边的人,更需要你回去,他比我更加需要你。

我已经孤单了这么久,能够见到你,应该心满意足了。

夕霜笑着点点头道:他是在等着我回去,他也相信我能回去。

来,告诉我,怎么送你上岸,怎么让你重获自由。

他向着夕霜伸出手来,然后两人十指交缠紧紧相握,他很认真说道:你不要松手,等着我完全上岸,听我说可以,再放开我。

一旦放开,你立刻游回去,游到镜川正中,千万不要回头,记住了吗!我怎么判断哪里是正中,还有回头会怎么样?夕霜多嘴地又问了一句。

他着急得差点用手把夕霜的嘴巴给捂上:你就乖乖听话,不要回头,我不会害你的。

我会看着你离开,一直一直在岸边看着你。

至于镜川的正中,你到了自然就明白的,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更说不清楚。

夕霜没有再多问什么,始终拉着对方的手,一直到他顺利地爬上岸。

他又低头,死死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似乎不愿意,也不舍得。

过了片刻,他突然放声道:行了,放开手,转过头去,一直游到镜川正中,不要回头。

夕霜的视线,从两人的双手挪移到了他的脸上,从这个角度看,他和韩遂更加想神似,五官几乎可以重叠。

一旦自己离开,就会留下他孤单单的,不会有其他的人,再次闯入这个结界之中。

夕霜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留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待着自己,等待着这一次的重逢。

她有些深刻地体会到双亲当年撒谎离开的心情,有时候,谎言远远比真相,让人心安理得。

她小心地问出:所以,我们再也不会见到了,对不对?他反而笑了起来,笑容俊朗,用一只手有力地推着夕霜的肩膀: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快活了,很快活。

夕霜缓缓地松开了两人相握的手,一字一句道:见到你,我也很开心,谢谢你。

随之,她很听话地转过头去,一直向前游向前游。

听到身后的他在喊:谢谢你,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回到这里来看我!夕霜依然向前游着,腾出一只手伸到半空中,对着身后的那个人挥了挥。

她没有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少年模样的韩遂在等待着她,她又怎么会是水中倒影的模样。

这些或许等她与韩遂再见面时,可以得到答案。

她游得速度很快,把水魄和金瑶重新收回到身体里,可镜川的水域,似乎变得比刚才宽阔得多、夕霜游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到达所谓镜川的中央位置,可她知道就在自己游过来的这一段水路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改变了。

突然之间,川水之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夕霜整个人不停地向下拖曳。

夕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尽全力和力量相抗衡。

她几次三番要转过身去看一看是否那个人已经上岸,会不会他也遇到了麻烦,可想着对方千叮万嘱的话,捏着鼻子闭着眼还是忍住了。

对方并没有告诉她,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只说让她一直游到镜川的中心位置,语气听起来非常平静,不像会遇到任何危险的样子。

夕霜决定再相信他一回,相信他也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感情。

正如她刚才所言。

那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有着韩遂性格中的成份。

如果有危险,一定会事先告知,既然他没有说,不如静观其变。

夕霜一旦放弃与那股力量相抗衡,整个人很快被拖入了川水之中。

她能够感觉到镜川之水在身边流淌,拂动,果然没有任何的危险气息,反而有种像是被什么软软的拥抱在其中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她安心。

她知道自己,再一次选择对了。

夕霜的身形不断地向下沉下沉,始终不知镜川到底有多深,哪怕是透过川水能看到镜川川底的一览无遗,也不能代表真实的深度。

眼睛永远会欺骗人,这是她一路走来,做出的结论。

一直到夕霜感觉到双脚碰到了实处,这个时候,她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整个人几乎已经落到了镜川之底,而她脚下所踩着的是被薄膜包裹着的修灵者。

从衣饰上来看,正是甘家的弟子。

夕霜反应过来,她是回来了,回到了本应该属于她的时间洪流之中。

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过去一样,她又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原点。

夕霜折转了身形,利用水的浮力,让自己变换了一个姿势,双手向下探出碰触到了那名甘家弟子。

夕霜心中浮出一个想法,这时候能不能带一个人出去,哪怕只是甘家弟子六十七个人之中的一个,能多带一个,也是好的。

她的手指刚碰到那层薄膜,耳朵边听到了噗地一声轻响。

没等夕霜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薄膜四分五裂而开,那个修灵者的身体,轻易地向上浮起。

在没有推动力的情况下,一直向上不停地上升上升。

从夕霜所处的角度来看,对方忽然睁开了双眼,应该是清醒过来,而且一眼见到了她。

尽管她认不出对方,可甘家弟子没有不认识夕霜的,应该在这里见到她,诧异之后,就是激动。

夕霜生怕对方激动之余,要向自己靠近过来,所做的功亏一篑,连忙做了手势,让她千万不要动弹,顺着水流向上浮出水面,出去才是安全的所在。

那名甘家弟子很听话也很聪明,毫无挣扎,逐渐地从夕霜的视线中消失了。

夕霜保持着头部上扬的姿势,这时才意识到镜川之水到底有多深,深到她根本就看不到水面,她再次尝试着用手去触碰那些薄膜,无一例外的,薄膜裂开,修灵者开始向上浮起。

有人在中途就拼命地挣扎,也有人乖巧饿任由水流将自己向上推动。

夕霜在镜川之中无法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一一教会他们,只盼着他们见到有人成功地浮出水面,有样学样。

她能够做的就是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之中,集中所有的灵力,把镜川之底的修灵者全部放回岸上,不去管川水对经脉灵气的伤害有多大,先保住性命才重要。

------------第三百七十三章 面目全非夕霜不知是在见到了少年韩遂之前,还是回来之后,有了这样的能力。

在她入水之前,韩遂说过答案或许就在镜川之底,那么现在她手中所握有的,是否就是那个答案!夕霜迟缓地摇了摇头,她并不认为这是她要寻找的答案。

她只是想要救更多的修灵者,特别是在她最厌恶的谢怀宇已经不在的情况下,她甚至可以许愿,让所有的川底蛰伏着的修灵者重见天日。

忽然,她看到了一股水流,一股完全向着逆转方向的水流,从她面前划过,似乎在引起她的注意力。

夕霜又放开两个修灵者之后,视线牢牢地被这股水流所吸引、眼见着被释放出来的修灵者逐一浮上水面,夕霜的注意力只跟着那一条与众不同的水流。

她不知道这条水流通往哪里,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水流的方向一路游了过去。

她以为川底已经是修灵者的集聚地,没想到顺着水流再此向下倾斜。

甚至无意间,多了一个弯道。

夕霜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能够出现这样状况,这说明她离水面更远,奇怪的是阿始终没有出现溺水的状况,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条鱼,一条镜川之中的鱼。

在其中,自由来去,本来已经面目全非的镜川,到了这个时候,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异变,都只是夕霜自己的错觉。

可她苦笑了一下,哪里来这么多错觉,不过是她的体质特殊,本就生于镜川长于镜川,哪怕是经过了重生,她最终会归于镜川之中。

想到此处,夕霜眼前一亮,怎么会多出一道光源,是什么在发出光芒,召唤着她。

夕霜让自己再一次,双脚落到实处,不再使用油水的姿态,而是一步一步,扎实地向着光源的方向走去。

凭空她生出个信念,只有走过去,才能看到最终的真相。

很快,夕霜被自己所见到的景象震慑到。

眼前这颗发出荧光的珠子,几乎是她双臂无法环抱的大小,半透明的状况,能轻易看到里面,如同祥云流淌的画面。

夕霜眼睛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仿佛是魔怔了一般,走近过去,走近过去,把脸轻轻地贴在了珠子的表面。

浸润在川水中的珠子,非但没有一丝凉意,反而在她靠近的时候,发出了一点点温暖的气息。

夕霜眨了眨眼,珠子中不仅仅有云朵缓缓飘过,甚至,她还看到了暖暖的日光,照射下来,直接照到她的心里。

她的眼睛也不舍得多眨一下,就这样继续看着,不多时,珠子中的太阳落山,一轮明月,从另一头升级,紧随着天空变得暗沉下来,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

夕霜有些明白,出事之后,所谓的日月星辰去了哪里,是不是镜川暴涨的力量,强行将它们统统归纳在了这颗珠子中,然后以镜魄的反光点,作为岸上修灵者唯一的光源。

尝试着努力地伸直了双臂,夕霜抱住这个珠子,缓缓得游了一圈。

紧接下来她觉得游一圈不够,正反方向,又各自游了一圈。

要是现在,把这颗珠子打碎,日月星辰是否能够回到原有的位置,而镜川失控的状况,也会被加以控制住。

不一定要镜川完全恢复正常,夕霜目前所求的,是镜川不再继续泛滥,不再失去控制。

然后,让他们争取到一些时间,再慢慢地用其他的方法,使得镜川之主和镜川之心重合,收回镜川,让它在特定的时间段,重新出现,成为修灵者的福报,而不是梦魇。

她犹记得少年韩遂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是见到镜川,就是修炼者的福报,哪怕她刚才经历的是一个幻境,可有些话,不会出错。

夕霜犹在迟疑,若是打破了珠子发生地动山摇的改变又该怎么办?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的线索,更没有办法从尉迟酒手中,收回本该属于她的镜川之心。

明明知道只要收回,就能大功告成。

可是尉迟酒告诉她,若是强行将其杀死,并不能收回镜川之心,除非两人同死,在重生后,才有恢复的可能。

谁要和这样一个痴心妄想的败类同死,谁又等得起时间,无论是岸上的,川的,谁也等不起。

夕霜咬了咬牙,决定将这颗珠子彻底打破,既然水流一路将她指引而来,势必是想为她完成心中所愿。

特别是她沉入川底之后,没有任何的动荡和不安,只有一种回到家中的心安,仅凭这种感觉,夕霜觉得可以放手一搏。

尝试着在川水中祭出日月花枝镜,很快夕霜发现失败了,再要召唤出水魄和金瑶,依然毫无动静。

看起来波澜不惊川水,用另一种方法,禁锢了她所有的能力。

夕霜知道不用再次尝试,她必须找到其他的方法,打破这颗珠子。

四下左右张望,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除了水流,还是水流。

就在这时候,夕霜见到珠子的内部,本来繁星点点的景象,再次改变了。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黑雾把星星笼罩起来。

刚才看起来。

月明星稀的景色,被这层黑雾完全覆盖了。

夕霜一下子着急起来,珠子若是发生这样的变化,势必预兆着岸上很快会有更严重的情况发生。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腾而起,她脚下发生了巨大的震动,让刚才还如鱼得水的她根本没有办法保持身形的稳定。

夕霜整个人向前扑去,双臂展开牢牢地抱住了那颗珠子,她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也要抱紧珠子,再也不能让其消失不见,这应该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了。

震动越来越大,夕霜整个人在湍急而复杂的水流中被颠来倒去,除了能够抱紧珠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就像是失去了根系的一朵小花,被风吹在了半空中,没有落脚点,更不知何去何从。

夕霜感觉到头晕目眩,双眼发黑,她索性闭紧了眼睛咬紧牙关,任由震荡的水波一直把她似乎在向着另一个方向推动。

她想着在这样的震荡之下,那些没有从薄膜中脱身的修炼者,会发生什么?紧接着一声巨响,四周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哪怕是夕霜紧闭着双眼,也能感觉到这刺目的光芒和珠子散发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夕霜将眼帘微微打开一条缝,差点被刺眼的光芒照到流下眼泪。

她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川水之中,出现了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

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从何而去,她只知道这样规模的火焰必然会突破深度,一直冲到水面。

而四周的水温,很快被加热了。

从冷水变成温水,又变到发烫。

夕霜在不知不觉中。

才反应过来,那震荡虽然还在继续,可威力已经小了很多。

她的本能反应是向着火苗的另一个方向不停地快速地游动。

珠子在前。

夕霜在后,她能够感觉到脚底,几乎是被火焰灼伤的那种刺痛感。

说明她刚才所处的位置,川水已经快要沸腾了。

她游得很快,明显比来得时候要快许多,依然赶不上水温在不断变高的速度。

夕霜甚至有种错觉,一旦她停下来,整个人就会被川水煮熟,她可不想在这么多意外之后,咬牙活下来,最后被川水煮成一道菜。

就在此时,她听到身体中发出叮得一声轻响,水魄现身出现在了珠子上方,几乎不用夕霜命令,水魄已经抓住了她背上的衣服,努力地扇动翅膀,帮助她增强向前游行的速度、夕霜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身体游动地更快了,随之而来的,是出现在身后的金瑶。

金瑶刚现身就发出了痛苦的低鸣声,由此可见,水温的伤害有多大。

可夕霜的脚底不再有那种刺痛感,金瑶不知做了什么,为阿把那些是灼热温度给挡了下来。

有了两只灵物的加持,夕霜总算能够透过一口气来。

很快,她听到身体中再次发出了叮得轻响,这一次是日月花枝镜祭出,并且在川水中不断地扩张变大,最后形成像小舟一样从身底下托着夕霜,让她减轻负担,能够更快地脱离开最危险的水域。

夕霜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逃亡路线全凭身体的本能,这个时候但凡多想一下,可能就把性命交代在了此处。

她连岸上的人,不会应付不过来,也不敢细想,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

要是她死在镜川之中,韩遂就会白白地等候、她甚至辜负了少年韩遂的一番细细叮嘱。

不!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必须要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身下托着她的日月花枝镜,再次暴涨了一倍,几乎不用催动,也能托着她向上滑行而出。

夕霜不知道自己到底滑行了多久,忽然口鼻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水珠纷纷下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脱离了川水的范围之中,而她在日月花枝镜画出一道弧线将她送到了镜川的岸边时,见到了韩遂。

韩遂也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她,快步地向着她跑了过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韩遂这样焦急的神情,还有一种绝望的惊喜,就像是在深深的绝望之后,重新看到了勃勃的生机。

她知道韩遂,以为她已经死在川底,看到她再次意外出现的时候,那种欢喜,已经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描述。

夕霜没有上岸,韩遂已经到达,弯身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把重重地搂在了怀中。

夕霜能感觉到他双臂的力量,箍得那么紧,却让她真实饿体会到,原来上岸的感觉这么好,原来岸上的空气是那么令人向往。

韩遂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告诉着她什么。

可夕霜耳边嗡嗡作响,不知是不是镜川之中浸泡的时间太长,韩遂所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

可她看到了,甘望竹和肃鸢也在向着这个方向挤过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我不是我岸上的范围实在有限,而修灵者却骤然多出了许多,应该是被她从川底释放而出的,以至于甘望竹和肃鸢要从人群中费力地挤过来,才能来到她的面前。

夕霜被韩遂搂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可她不忍心喊停,不忍心让韩遂松开她,九死一生之后,她见到了不远处发出的漫天火光,和她在川底所见到的火光,有所差别。

一旦离开了水面,火光似乎暴涨了十倍百倍,几乎要烧穿天空的一角。

她伏在韩遂的耳边,大声问道:那是什么?你告诉我,那是什么!韩遂苦笑,他若是知晓在镜川底下会出现什么,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夕霜入水犯险,自行在岸上提心吊胆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紧紧抱住眼前人,再叹口气道:不管是什么,镜川怕是要完全爆发了,我们还要不要再努力一次?夕霜的手抓住他的衣襟,仰起头来看着他道:怎么能够不努力,我们已经走到这里,无论发生,也必须要往前走。

你可知道,我入镜川后见到了你,见到了少年时候的你。

韩遂全身一震,几乎是用震惊的目光看向夕霜: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次!我说我在镜川中,混淆了时间,见到了少年时候的你。

我不是我,你不是你。

我又是我,你又是你。

夕霜不知韩遂可能够听懂,若是他听不懂,又哪里来人能够懂得她。

你也不是现在的模样了对不对?韩遂的反问一针见血的,直接逼问到了真相的边缘。

你怎么知道的?夕霜大致明白了什么,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活了七百多岁,怎么算也不可能见到镜川的前一次现身。

可我刚才说出那些,你像是很早就了解过的。

你知道我会见到少年的你,还是机缘巧合?夕霜不会主动怀疑韩遂,要是韩遂对她有坏心,她哪里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眼下。

这条命是韩遂拼了修为,多加保护才留下来的。

夕霜只是要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镜川所造成的一切已经早已超出我们预想的范畴之外,我不可能会意识到你入水之后见到少年时候的我。

我没有骗你,无论是年龄还是前一次见到镜川的可能性。

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才出现一次,我自问没有能力迫使它提前现身。

但我想告诉你,在我还没成年前,我的确见过镜川一次,记得它当时的模样。

韩遂才觉得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只用三言两语能说完,当真不简单,在你今天说出这一切之前,我一直不能确信,那是真实发生的,所以我故意把这些给忽略了。

万一只存在我的明镜之中,又该怎么盗取出来,变为己有。

夕霜突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遂。

这人的心性变了,不像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韩遂光明磊落,心中存不下事。

同样经历过,就能够感受到韩遂的心境。

他何尝不是在怀疑,所见到的那一些,都是自己在幻境中,凭空想象出来的。

可两个人,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怎么可能前后相差数百年之久,做了一场同样的梦,梦里的韩遂,依旧是韩遂,梦里的夕霜,却不是夕霜。

没等夕霜开口,韩遂只顾着往下说:那个人,长得和你不一样,我见到她的时候,年纪尚小,只记得她很美很美。

经过数百年之后除了这个深刻的影响,其他的,我已经无法描述。

我背负着苏盏茶的命案,走过修灵界的山山水水,同时心中也有另一个期冀,盼着能再见到她。

直到那一天,在镜泊湖边,把你从血狼口中救出,渐渐的,我知道你就是她,你就是我在镜川之中见到的那个人。

要是幻境成了真,这才是韩遂心中最大的秘密。

总有多多少少知情者,用这个当成是韩遂的软肋来威胁于他,可他从未妥协。

记忆中的人与眼前喜欢的人,融合为一,没有什么是说不过去的。

你是怎么落到镜川边,并且让镜川拓印下你的镜魄?夕霜好奇的是这个问题,你可知道,因为是有你的镜魄蕴含在里面,因此,到了我这样的修为,依然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幸好,那个少年没有要加害我,他和你一样,他就是你的初心。

我曾经在年少时,见到镜川并且从中得到益处。

这也是我后来修炼时,比任何人都要神速的原因之一。

韩遂其实并没有忘记,他是在某一个夜里,无意中,落到了幻界之中。

从干燥温暖的床上,一下子掉到冰冷的川水,里面那种滋味,又叫人怎么能够轻易忘。

韩遂那时候毕竟年纪还小,不能够确定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被人偷袭了,甚至掳走了。

他想从镜川之中挣脱出来,根本做不到。

直到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镜川中浮现出一个明艳的少女,更明确的说,是个半大的姑娘。

韩遂当时年纪不大,这姑娘长得更小,但是韩遂看得痴了,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貌的小姑娘,不但是美貌还很好心,亲自把他送到了镜川边,看着他上岸挥手与他道别,并且千叮万嘱告诉他向前走,不要回头,不要看她,否则,就再也走不掉了。

少年韩遂再一次在夕霜面前,重复了这句话,不要回头,不要看他,否则,就再也走不掉了。

这大概是留下残影的镜魄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一句话。

韩遂努力回忆着那个场景:我没有回头,我相信她是为了我好。

但是我一旦忍不住回头去看她,虽然当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从她的眼瞳中我能看出,会发出非常不好的。

,所以我拼命忍住,一直向前走,向前走,直到脚底下的水渍完全走淡了,我也明白,应该已经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外。

说起来很奇怪,韩遂走出幻境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与住所相差遥遥无期的地方。

他大致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个地方,叫做寂望平原,其中最热闹的就是离驭圃。

韩遂急于要回去,没有多加留意,直到多年以后,出了那么多意外之后。

他再次路过寂望平原的时候,有东西从中生长出藤蔓,挽留住了他的双脚。

我说得有些前后颠倒,你能听懂吗?韩遂担心夕霜听不懂的部分,会反复询问其中的疑点。

有些他记得刻骨铭心,有些早已漂浮在了记忆的洪流之中,不复存在。

夕霜没有半点为难,她完全听懂了:还是你说的那些话,这是你和镜川之间的渊源。

你见到的,就是还没有失去镜川之心的镜川之主。

我是由她投生而来,你后来见着我,倍感亲切,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只可惜,她这一世的相貌完全改变,和原先的镜川之主相比,变得平淡无奇,毫无惊艳之感。

想到这里,夕霜忍不住,抬头多看了韩遂一眼,刚才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人,一下子接受到了她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这样复杂的情况,他们居然都选择了不用在意那些细节,挖掘出来又如何?只要明白一件事,韩遂的确见过镜川之主,并且得到了对方的帮助。

镜川始终不平稳,会出现在混淆的时间段之中,说明镜川一早出了问题,只是没有人察觉到。

混乱的时空,在镜川不断扩张地界之后,变得尤为严重,谁也不能确定,会被抓入什么之中,还能够像夕霜这样安然脱身。

镜川之主能有几个,这修灵界也不过她独一人。

更何况,从川底喷射出来的火焰,没有丝毫得变小。

就在两人交流完仅有的一些信息后,夕霜见着火苗烧得更旺,几乎要把云彩也染红了。

韩遂不动声色地问道:知道为什么一直不阻止火势的蔓延,任由其见风就长,肆意凌虐?他以为夕霜不知道,可夕霜偏偏就猜到了:火焰一直这样烧下去,会把镜川的水域,蒸发到小一点。

夕霜并不认为火焰的突兀出现,对她来说是不利的因素,如果这是有意安排,那么给予他们的不利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而给予的嘉奖少之又少,这样双方越来越失去平衡,镜川终究会把修灵界吞没,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

当然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夕霜默念了一句,谁又能够确定会发生这样糟糕的事情,最开始那种美好的祝愿去了哪里,弄得人心惶惶,不能见到一丝希望。

夕霜想到的韩遂也想到了:你是说,这火焰就是你的意外发现,要是它能把镜川水域,烧得逐渐蒸发,越来越小,哪怕用个一年半载,我也不会介意的,只是我不知道它的速度有多快,我还能不能等得到。

夕霜眼前一晃,韩遂已经飞身站到了至高的位置,向下俯视,本来他的视野中,完全被川水遮挡掩埋,看不到那些熟悉的景,几乎快要连东西南北也分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窜出的火焰宛如一条红龙,弯弯曲曲向着某一处前行。

红龙所到之处,镜川川水跟着沸腾而起,川面拢起一层浓浓的雾气,正是川水升腾到了空气中,凝结而成。

速度不慢。

夕霜有样学样,来到了韩遂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两人齐刷刷看着红龙看似没有目的没有章法地前行,那个方向是不是还确山?韩遂眯了眯眼道:没有意外的话,就是还确山。

还确山曾经是修灵界最后安全的乐土,这条红龙要是真到了那里,还有什么乐土,完全变成焦土了。

夕霜越想越不放心,留下一句话来,照顾好被我救上来的那些人,快要到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事不过三韩遂听了夕霜的话,再转过头去看刚刚从一堆修灵者中跻身到了他旁边的甘望竹和肃鸢。

他沉声问道:那个人呢,还能控制得住吗?放心,我们两人齐心设了四道结界,他要是能够出来,就不必等到此时。

肃鸢没说的是其中有一道是血界,消耗的修为虽多,困住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来的,留着这个祸害做什么,难道还能够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不靠谱的话吗!但凡是人总有说漏嘴的时候,他要是一直被禁锢出不来,同样会着急会心焦,到时候必然会施展出全身的解数来脱身,真可惜,看守他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姐姐,甘家的家主甘望梅。

甘望竹说到这里,双眼亮晶晶的,仿佛又回到姐妹俩尚未出现任何嫌隙的光景。

她始终知道,若非姐姐的相护相守,她虽然贵为镜师,在家族之中也无法站稳脚跟。

这一切,只因为一件事,一件令她刻骨铭心的痛苦之事。

韩遂只往肃鸢伸出手点住的方向扫了一眼,他的关注度集中在了夕霜身上,旁人与夕霜相比,对他而言虽然存在,也不过是个淡淡的灰色影子。

此时甘望梅和尉迟酒面面相觑,看起来只有数尺的距离。

对于尉迟酒来说这数尺犹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他在结界中,至少花了十多种手法,依然没有办法让自己走出去。

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甘望梅抬手一伸,禁止了他的声音从结界中传出,一副铁了心要坚守到底的样子。

尉迟酒咬了咬后槽牙,怎么就遇上了这个油盐不进的克星。

就算不能开口,他也可以比划,正当他要做出一番手势的时候,甘望梅原地坐下来,眼帘微垂,看着面前的地上,连眼角余光也吝啬给予他一丝一毫。

而梅镜从甘望梅身后祭出,不停地折转翻腾,本来有些细碎的光芒,逐渐聚拢在了一起,变成尉迟酒全程在观望甘望梅的修补过程。

同样是在镜川之底地受到了腐蚀,甘望梅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常态是不可能。

她只能利用仅有的时间,恢复多少是多少。

六十七这个数字在她心里不停地翻滚,尽管夕霜从川底打捞上了不少人,可其中不过三四个甘家弟子。

甘望梅知道夕霜能做的只是随机,而不能特只救甘家弟子,这也不是甘家一贯的作风。

要是一定找到罪魁祸首,她眼睛猛地睁开,转头看向了尉迟酒。

纵使尉迟酒见惯了大风大浪,被甘望梅这样一瞪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随后他想到两人之间隔着几层结界。

甘望梅就算心里痛恨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反而露出一点挑衅的神色,好像在说你要是真想找我报仇,也得把结界打开。

否则你动不了我一根手指头。

甘望梅貌似脾气火爆,实则绝对不是那么冲动的性格。

甘家家主掌管整个离驭圃多年,要是被这一个尉迟酒激将起来,做了不应该做的事,那实在有悖家主的身份。

甘望梅只是起身绕着结界走了一圈,也是把心中那股压不下去的郁气,给消散了些。

尉迟酒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只留下甘望梅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想要整个修炼界为你陪葬。

这些无辜的人,欠了你什么,对不起你什么,至今你毫无悔意。

难道你没有想过镜川当真失控的话,你一样会死?就算你怀有镜川之心又什么用,把你整个吞噬下去,早晚镜川之心会回归,这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

我不信修灵界会毁在你这样的人手里。

说完,她不再多看尉迟酒,而是放眼看向夕霜所在的位置。

尽管她看不到夕霜在哪里,那些修灵者相互之间了解到情况,知道在人事不省之间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有些惶恐,又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甘望梅知道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这一布局就走了几百年,他布置得实在是太面面俱到。

等他们获知真相再要来弥补这个漏洞,就成了天底下最难的事。

最难的是又如何,甘家人从来不会认输,甘望梅看的是甘望竹,透过苏盏茶的皮囊,她看到了妹妹,同样坚持着这些年。

姐妹两个分开这么久,依然心意相通,就像竹镜和梅镜相互之间,总有撕不开的联系一样。

甘望梅能够体会到甘望竹此时此刻的心情,谁都在为夕霜担心,可夕霜同样也是所有人的希望。

镜川之主,难怪她在其成年后第一次见这孩子就觉得与众不同,那时候,两人还是一副冤家的状况。

可后来,夕霜嘴硬不说,心里实则已经承认了她的存在。

直到甘望竹出现,解释了当年的那些误会。

甘望梅承认她在心里,是把夕霜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是,感觉唯一能够继承的家主。

夕霜的注意力完全在奔腾而去的红龙之上,她大致确定了红龙所向的是还确山的方向。

她看一下韩遂,感叹道:蒸腾的速度真快,你看这镜川的水……韩遂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如笑着面对,生死早就抛之脑后:镜川的水域这么大,我和你说就算红龙再厉害,就凭我们的眼睛是看不出,蒸腾以后有什么区别的。

夕霜用力拉下他的手,满脸的不服气:你看不出不代表我看不出,你要知道,我可是有一只灵物叫做水魄,它的眼睛和谁都不一样,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

韩遂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所说的这些:那你告诉我,红龙所经之处,蒸腾之后镜川缩小了多少?夕霜搓了搓鼻子尖,斜眼看了看他:难道你不想镜川的水域变小吗?越小才越容易解决,所以你说的都是心理作用,我说了看不出来。

韩遂热乎乎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转过来正视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深深烙印着对方的影子,在性命交关的时候,在还不知道你是镜川之主的时候,你双亲说过让我们直接去还确山,应该能够捡回一条命,当时我们没有走。

对!当时我们没有走,因为我们要坚持留下来,查找真相。

夕霜已经明白了韩遂想要说的话,当时不走,现在可以走了,还确山就在那里,是我们熟悉的。

我们可以跟着红龙的方向,还确山也算是我们的风水宝地了,有一次两次,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你可听说过这句老话?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是凡人界来说的,事不过三。

每一次去还确山,都是一个巨大的转变,不过,我们在水域范围中遁不了形,过去的话,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韩遂摸了摸下巴说道。

不能遁形还有其他的法子,难道就凭我们两人的腿走,那要走到几时才是个头。

镜川可等不了,这些经脉灵气受到极度损伤的修炼者也等不了。

甘家六十七个弟子,这会儿在岸上了才五个。

你可知道,我是下一任甘家的家主。

哪怕甘望梅还活着,她也答应了,要把机会让给我。

身为家主族,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族人,在自己面前,渐渐凋零枯萎,死于非命。

夕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不能遁形,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韩遂很认真地多看了夕霜一眼,不能遁形是条件被压制,当然有其他的法子。

别人没有,你有。

夕霜顿悟过来:你说的是水魄和金瑶,这样也好,我立时召唤它们出来。

她双手往左右两边的地面,重重一拍。

水魄和金瑶同时现身,韩遂的手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最后弧线的那一头落在水魄的身上。

只见水魄的身形骤然长大,不要说背负他们两个人,就是再加两个人也完全没有问题。

夕霜反而有些担心水魄曾经显露出过这样的形态,急速长大之后消耗太多,差点丢了半条命。

要知道这里离还确山的确还有一段距离,要是水魄飞不到终点,这还是小事。

要是损耗过多,出了意外又该怎么办?韩遂轻轻走近走进水魄,拍了拍它的脑袋:你不用担心这些,不是需用它自己的灵力来变换。

而是我借给它的这些灵力。

要是实在不够,有个万一,它体内储藏的,也能够支撑一时半会儿。

这个时候我们连自己的性命也顾不上了,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千万不能细想,越想越不敢轻信。

只有一往无前,才能看到希望。

水魄听了两人的对话,转过头来招呼金瑶,稳稳地走上了它的背。

平时都是它用两只爪子,牢牢地依附在金瑶的背上,这一次,金瑶反而成了那个乘客。

两只灵物之间有特别的默契,金瑶一步一停,等真正上了水魄的后背,看着反而形态变小了。

夕霜的手心按住了它身后的要害处,被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金瑶把自己的灵气传递给了水魄一部分,也是让它能够坚持得更久些。

灵物尚且如此大方,又什么能不放心的!夕霜轻盈地落在了水魄的身上,韩遂坐在它的身边。

水魄展开翅膀,根本不听四周发出了惊叹声,跃身而起,直冲云霄。

耳畔听得再清楚不过,有人说,他们是逃命去了,也有人说,怎么不带上自己。

众说纷纭,可什么也不会让它停下飞翔的速度,必须要查到所有的真相,不能遗漏丝毫的细节。

尉迟酒所谓的一番用心良苦,夕霜是知道很难的,也知道这人的能力的确不凡,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因为她身边还有韩遂,从来没有让她失望。

------------第三百七十六章 抛镜经历过这么多生生死死,两人坎坎坷坷地走了过来,夕霜不相信,这就是终点。

韩遂低头透过水魄的羽翼,看着底下的景色。

修灵界哪里还有什么景色,只有镜川宽广的水域,把所有的一切倒影出来,映衬在了天空之中。

天空之中,失去了日月星辰,怎么看怎么古怪,因为水魄飞得太高,甚至有种错觉,只要他站起来伸出手向上,就能把其中的一点残破握在手心里。

想归想,韩遂却没有这样做,所有落在镜川中的镜魄,都是名至实归。

不管镜川眼下发生了什么变化,镜川是修灵者过世后,安然的坟墓是数百上千年流传下来的规矩,相信每一个修炼者,在临死之前都希望能够投回镜川之中,早早晚晚,还会再次投生。

这就是修灵者之间虽然没有明着说出口,却人人皆知的秘密。

从来没觉得还确山有这么远,像是走不到头。

夕霜抬起手按住韩遂的脸颊,同样把他也拨正过来,与自己眼对眼,心对心,你刚才在想什么,是想些不好的事情?你只是往更好的方面想,所以我只能往更差的那一面想,两边都想到了,就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憾。

韩遂说的话,夕霜知道总是那么有道理,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反驳。

到了还确山会看到什么?她好奇的是这个,当时留下了金瑶的兄长,虽然完全洗刷了过往,变成了守护还确山的一部分,可夕霜几乎能够听到金瑶的心声,金瑶想要去看看兄长,看看她在还确山过得好不好。

水魄在努力的飞行之中,随着路途过半,夕霜能够明显感应到水魄的体型开始缩小,她和韩遂从一开始坐得宽敞,一直到这会儿,人挤人还要抱住金瑶,生怕有谁会一个不小心从水魄的背上翻落下去。

要知道这里的地面有很远的距离,摔下去即便不死也要半条命,还会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夕霜看着落脚的地方不够,索性站了起来,韩遂像是和她想到了一处,同时也站了起来。

只要两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站起来所占的区域的确要小得多。

水魄心里头着急,它知道自己维持不了多久,万一背上的的全部摔到地面上,它恐怕会愧疚而死。

正在此时,它感受到了夕霜的手,饲主和灵物之间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所以它可以分辨不出任何人的手,却不会分辨不出这是夕霜的手,这是饲主夕霜的手。

灵气源源不断地从手心中释放出来,全身被笼罩在一层银光之中,就连金瑶也看得目不转睛:饲主,这个又是什么,你不能消耗过大,要知道后面需要你的地方太多了,你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实力。

这已经是我能够想到消耗灵力最小的方法,我只用在水魄身上,连自己也不会打上防护的。

我们需要水魄,需要它把我们送到还确山。

那条红龙的速度极快,夕霜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了方向,而身边的韩遂双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弄得夕霜更加紧张。

这狭小的区域之内,她连迈开步子也做不到,所幸的是地方快到了。

夕霜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她有些失控地要向前迈出,被韩遂握住了肩膀:别动,也别意外,我已经想到会是这样了。

听了韩遂的话,夕霜能够确定这是还确山的地界无疑。

就算前一次出了意外,还确山差点被无凝烟的幻境吞并,至少还留下了半座山体。

他们离开的时候,照样是郁郁葱葱,树林繁盛的。

那么眼前这样焦黑一片的到底是什么!金瑶比任何人看起来更着急,不等水魄安全停稳,撕开四蹄跳了下去。

只是它刚落地,就呆住了。

焦土之上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它又要往哪里去?夕霜快步跟上,听从韩遂的叮嘱,尽量不要踩到那些焦土,落脚在平实的地方。

目前,他们尚且处于还确山的外围,要是当真再往里头走走,恐怕是没有落脚地了。

我……我的……金瑶紧张到全身绷紧,哪怕是夕霜的安抚对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双眼拼命往两边看,期盼着能够看到什么,然而除了失望,依然只有失望。

目前有两个状况。

韩遂飞快地分析给夕霜听,首先镜川的水域居然没有吞没到这里,你看看脚底下连一点水渍也没有,其次,说这里是唯一能够保存住性命的地方,烧成这样,我们若是早来一步,可能都被烧成焦炭了。

所以,双亲的话没有错,这里算是一片世外桃源。

夕霜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结界在保护着还确山,或许真像山中守护的灵物说的那样,还确山这么多年来,安静平和,与世无争,加上那些护山灵物不停地加持,镜川刻意回避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同意你说的地上没有水渍,万一有,但是被高温的物体给烧没了呢?两人其实都想到把还确山烧到一片焦土的多半就是那条突然失踪的红龙。

夕霜刚才左右看过,这么巨大体型的红龙,根本不可能藏身到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头。

但是红龙为什么要这样做,这里也不是能够提供给它什么特殊养分的地方。

夕霜放了水魄和金瑶出去寻找,尝试着寻找红龙,还有金瑶的兄长,只要是这座山中的灵物,完全可以都带回来。

金瑶的兄长是灵物。

韩遂这些话,一直等着金瑶离开才开始说,记得镜川刚刚爆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饲主的灵物会安静收回到饲主体内,而无主的饲主被认定为不需要,被迫地消失了。

金瑶找不见它的兄长,它有你这个饲主,它兄长却没有。

夕霜的心口一紧,韩遂说出了她心里头最为担心的一幕。

还确山是不是当真被红龙烧灼过,恐怕山火还不是一次两次才形成的。

那只灵物已经被认定是护山灵物,难道不算有饲主吗?整一片还确山就是它的饲主。

夕霜越说越觉得这样分析很有道理,不禁上前拉扯住了韩遂的衣袖,我总觉得还确山没有那么糟糕。

这样无头无脑的一句话,韩遂却听懂了,红龙到了这里就失去了踪影,能够看到的是一地狼藉。

要是到了山穷水尽,未必能够吸引到红龙过来,中间肯定还有什么猫腻。

夕霜拉过韩遂的手:走,看看去。

两人已经见过太多次幻境中的变化,早就有了异于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无论还确山的这番光景是真是假,夕霜依然能够承受,她唯一担心的是,金瑶的心态。

要是唯一的兄长,再也见不到了,这灵物一族,也就只剩下金瑶一只,很快,便会灭绝。

于是夕霜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幸好韩遂的手暖着她,让她很快放下了心中的焦虑,是真如何?是假如何?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必须要找出红龙在哪里!夕霜没有松开韩遂的手,两人同时跃身而起,几乎到达了一个不可能的高度,然后俯视下方还确山本来存在的地界之中。

地面仍然是一片焦土的状况,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韩遂的仙人过海镜,跟在其后,两面宝镜在空中相互围绕,转圈。

随后折出角度,将镜面对准了地表。

夕霜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镜面之中哪里来的焦土,还确山依旧是还确山,只是有一条眼熟的红龙盘在那半壁山体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她低下头来笑,看着韩遂笑容越发清甜:你是不是猜到是这样?我猜到是这样,可我不敢多想,哪里来的这样好事?只是我不明白,它既然觉得这里舒适惬意,为什么要瞒过别人的眼睛,它在怕什么,它又在防范着什么吧?韩遂同样从仙人过海镜中看到了真相。

防范着镜川威胁到这里,它在守护着什么!谁说红龙是从镜川之底现身,就和镜川是走一路的,很显然,红龙的最终目的和镜川完全不同,它是趁着夕霜出现,趁机脱离开镜川的禁锢,才来到了还确山。

夕霜一旦认定这一点,一把拉扯下日月花枝镜,随后向着红龙的位置用力挥出。

日月花枝镜在半空中,飞旋的速度越来越快,卷起的旋风,让本来半闭着眼睛,假寐的红龙听到风声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一双眼犹如铜铃一般,中间是金褐的颜色,而此时眼底只看到了日月花枝镜形成的波纹。

它没有动弹,只是尾巴向着日月花枝镜狠狠地扫了过去。

夕霜就像是早预料到会这样,随着日月花枝镜被那条龙尾巴抽飞,她已经在相应的方向站好,随手接过日月花枝镜,借力使力,由着反方向旋转身体,将这股外抛之力完全化。

韩遂并不放心,紧随其后要护着她,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夕霜的应变能力,几乎无人能及,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抛镜,接近红龙,甚至是要拂它的逆鳞。

知道它的忌讳,然后重重扎向那一点上。

红龙渐渐缩紧了盘在山体上的身躯,夕霜耳边像听到呼救的声音,要是没有猜错,这应该是还确山在呼救。

红龙的力道大的惊人,要是再这样盘下去,山体很快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显出无数的裂缝,随之土崩瓦解。

于是夕霜向着红龙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红龙居然看懂了,正要把尾巴微微松开,一块巨大的山石,滚落了下来。

它开口问道,声音隆隆作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以为这块地方,不过是些普通的修灵者,根本看不出高阶的法术,是我太低估你们了吗?是我把这里想的过于简单了吗!------------第三百七十七章 庞然大物夕霜无比冷静地看着红龙,看着红龙将硕大的脑袋探过来,和她保持面对面的姿势。

她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红龙反而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看到我一点都不害怕,你可知道我只要张嘴,就得把你整个吞下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样,你都不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你知不知道在你现身之前,整个修灵界,也就是你说的这个简单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被判了死罪。

只要镜川一旦爆发,我们谁也活不下来,那种死亡的滋味离得更近,所以我不会害怕你。

夕霜伸出手在红龙的脑门上用手一点。

红龙的反应有些缓慢,需要考虑才能明白夕霜说的这一大通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里会毁灭,这山还是这水。

红龙的目光四下张望镜川水域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嫌弃,和两人猜想的不错,这庞然大物虽然是从镜川之底现身出来,未必就认同镜川的存在。

红龙的尾巴在山体上蹭了蹭,把脑袋又给缩了了回去,我告诉你也可以,这里是我看中的,不管镜川会变成什么样,它不敢冒犯这座山的地界,只要是跟我一起留在山体范围之中的,就不会如你所言,死在镜川。

红龙一看夕霜,眉头一挑,眼睛发亮,立刻猜想到她会说什么。

于是及时地堵住了她的嘴:你是说要把所有存活的修灵者全部带到这里,才能避免一劫。

那你就错了,我不知道你们还留下了多少人,毕竟是弹丸之地,到时候资源稀少,还是会打起来,与其见到骨肉相残,不如就保持眼下的这种状态。

你所说的一线生机是什么,就是默默地逃避,看着其他人等死。

你从镜川之底,应声而出,是谁给了你动力?夕霜在红龙面前没有邀功的意思,当然她也表示出是自己及时援手红龙才能从禁锢中离开。

尽管红龙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夕霜莫名地想要亲近它,这又是为了什么?就像现在她的双脚,不自觉地向着红龙所在的方向走过去,韩遂拉了她三次示意她留在原地,这样才比较安全。

可两条腿完全像是不听从使唤,夕霜在发现自己异状的时候,人已经快要走到红龙的面前。

而韩遂知道,这是另一种异状,所以没有再多加阻拦,只是选择了跟随在夕霜的身边,一直等到红龙不允许他接近,将他要驱逐出去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再动手。

可他刚才见到了红龙的实力,只稍稍一动,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住,而他这具身体,恐怕不是红龙的对手。

目前他尚没有找到,红龙现身的原因所在、韩遂就算是在这样的生死场面中也不可轻易杀人,更不会像他们一样杀了对手,夺去对手身上的东西,这些事情他做不来,怕是夕霜也做不来。

你说不怕我的时候,我很高兴,我是怕见了我惊叫到让我耳朵疼的。

见了我,唯唯诺诺的,见了我,五体投地的,这样这样的人我见得很多了。

反而是像你这样的,的确少见,还有他也是一样的。

红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脑袋再一次探过来,离夕霜大概只有半尺的距离停下。

她探究地看着夕霜的眼睛,发现里面的确找不到一丝的惊慌失措,她不是伪装,而是自然的反应。

她镇定的迎就像是在看自己抚育的小猫,而不是这样庞然大物。

随时能置人于死地的红龙皱了皱鼻子道:你身上好像有些奇怪的气味。

红龙有些别扭的将这句话说出来。

夕霜方才想的是相同的问题:那样说来,我们是等,还是主动出击?红龙以为,无意中闯进来的两个人在对话,可它看到夕霜的视线完全是投射在了自己身上,才明白夕霜说的那几句话,是说给它听的。

你要问什么?主动出击,我能向谁主动出击,真是笑话。

红龙嘴上的触须一动一动表示它的确在笑。

可夕霜冷着脸,双手抄在胸前,就这样安静无比地看着它,它笑了片刻,终于停下来了。

既然我们认定了你和镜川,不是走一条路,那你留在川底的原因就更加明显。

你是被禁锢在那里,除非有合缘的人能够向你施以援手把你救上来。

你也真是厉害,一旦从镜川中脱身直接就找到了这里、你可知道这里是哪,这个地方又叫什么名字。

夕霜一连串地把问题给问明了。

这座山我看了很久,很久以前就想着过来了。

可我知道这座山在近期内发现了一点状况,只留下了半壁山体,所以尽管能够顺利地找到,我还是心有遗憾,没有见到它全貌的风华韵味。

不知几时,才能几时才有机会见到它完整的山体,让我了结了这个遗憾。

红龙的欢喜全写在眼睛里,还确山入了它的眼,反而得以保全。

恐怕是不行了,那半边山体完全被毁,曾经有人说每座山都会自行长高,修补却算,但速度实在太慢了。

我要想个其他的法子,让它能够尽快地恢复原样。

夕霜再次祭起日月花枝镜,镜光照在红龙的身上。

她缓缓移动着警惕,反射的光在红龙的鳞片上熠熠生辉。

红龙倒是没有抗拒它这样做,应该是镜光反射中有一点温度,让它常年窝在镜川之底,冰冷的身躯增加了舒适度。

只是夕霜这一次所用的时间太长,红龙有些耐不住性子问道:你这样照来照去,到底是要找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与其这样辛苦的翻,不如让我来替你出手。

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幻象中的存在,所以要求一个明白。

夕霜并没有收起日月花枝镜,她将对方看得透彻无比。

这会儿,哪怕是偶尔四目相对,红龙又有意无意地把眼神错过,不与夕霜面对面的交流,它总觉得这个姑娘,怕是拥有其他人所没有的能力,她要是再仔细看下去,恐怕能看穿它的心事,看穿很多的秘密。

我双亲对我说过,还确山应该是整个修炼界最靠谱的藏身之所。

哪怕镜川失控,将我眼中所见尽数吞噬掉,留在还确山,一点问题也没有。

夕霜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她知道原本的还确山不是这样,是它将种种矛盾带进了山体,牵累到还确山,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着形态,每一次都受了重创,每一次又意外地重振而起,更进一步。

这是夕霜对还确山最大的印象,她小声地询问韩遂:要是前两次我们没有来过,你说它会不会是完整的山体,绝不是这样的支离破碎。

万物皆有灵,它是被我们拖累才会这样。

你尽管走了,可你留下了一只灵物。

这只灵物,在谢怀宇身边呆了有一阵子。

又在无凝烟中反复地锻造打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要比金瑶更厉害。

韩遂说到这里挺了一停,你的两只灵物,又没有办法召唤了吗?夕霜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到关键时候总用不上它们,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可能中途就半途撤退了。

以前还有退路,如今退路被无所不在的水域封死,哪怕孤军作战,夕霜也就认命了。

可偏偏她总是有靠谱的帮手,还有给予它力量的双亲,甚至连甘望梅的出现,都给了她意外的惊喜,这是在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无法体会到的。

她又怎么能想到骄傲的苏盏茶最后会向娘亲妥协,任由一个霸占自己身躯的镜魄,安然无恙地占据着自己。

每个人都以顾大局为己任,才能走到眼前这一点。

夕霜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直勾勾地看着红龙问道:那你是什么,你怎么会从镜川之地现身而出?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有很长很长一段日子,我在川底睡觉。

中间曾经睁开过眼,可我觉得外头的世界毫无意义,所以重新闭上了。

直到你闯入了镜川之底,要知道那里本来是安静无比的地方,我以为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永恒的。

你们来了打破了这份安静,并且把我激出了镜川。

在我离开镜川的一刹那,我简直是不敢相信到底是什么力量,咬断了镜川对我禁锢的那一条无形的绳索。

我自己尝试过太多太多次,只知道无比艰难,到底是你,还是你做的,我都要对你们表示感谢。

红龙分别向左右两个人挤了挤眼睛。

韩遂一口否认的道: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想过要把你放出来,镜川之地对修炼者经脉的损伤非常大,我不敢冒这个险。

红龙一听这话,非但没有生气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好啊,这才像话。

这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不管是好是对,我也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撒谎,你们能做到吗?你能做到把刚才的问题答案请公布一下吗?夕霜非但不畏惧红龙的力量,反而有种要彻底打压它,将它收为己有的架势。

她将右腿往前一站,红龙没有预兆地往后缩了缩脑袋。

它立马又反应过来,在这样渺小的修炼者面前问它为什么要躲,哪怕是所有的灵力完全攻击过来,它也可以一招就化解了,它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夕霜看着韩遂略有些复杂的表情,担心地摸不到他的身边。

没等她开口询问,韩遂已经恢复过来,再难的场景,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几个呼吸,就能完好的融入其中,夕霜基本做不到他这样,没有这样强大的治愈能力,以及适应能力。

------------第三百七十八章 直接动手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睡了很长一觉,你让我说明自己是什么,我还真说不好开口。

可能是天地之间的灵气郁郁而生,就像你身体里的那两只一样。

红龙自顾说着话,夕霜一低头,水魄和金瑶并没有现身,连她自己都以为只要灵物不现身就会安妥地缩小到极致的位置,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可眼前这只红龙又算不算是灵物?韩遂再一次替她解惑道:它肯定不是灵物,没有饲主的灵物全部都死了,它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只能说明它算不得灵物,有可能连我们眼睛看到的这个实形,都是假的。

声音不轻,明显是让红龙听到的,果然它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就一直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什么是假的,我就长这个样子,没陷入沉睡之前也是这样的。

夕霜扳着手指给红龙数数,她曾经见过多少幻境,上过多少次当。

再愚钝的人,上当多了也会加倍小心翼翼。

包括之前来到还确山,见到一片焦土的时候要不是韩遂在旁边告诉她,可能还有另一番真相的时候,夕霜真想拔腿就走。

所有的细节,每一次韩遂都走在她的前面。

无论她要做什么,韩遂就像是知道了她原有的计划,比她安排得更加严谨好用。

无可厚非,韩遂的安排要比她强得多,可夕霜不止一次,要问一问韩遂,你仙人过海镜的隐藏功效是不是可以看穿其他修灵者的心。

可有些问题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两个人的尴尬。

于是夕霜很快把问题从脑海中抹了出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假装这个问题也不曾冒出过头。

难怪我说你们见到我都不吃惊,我在外头设置的障眼法,但凡对这里有点感情的人看一眼,就不忍心,只会选择伫立不动,不会再次前行,去看更加糟糕的哪一面。

要知道焦土的形状表明,非但是山体上的花草树木受到了颠覆性的损害,这山中所有的生物,也一起会消失掉,我以为总有人舍不得,可看到此时,还真没有。

红龙懒洋洋地看着两人,眼眸中暂时没有恶意,你们还真是有趣。

夕霜这一次都懒得强调问题,她等着红龙自己说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是苏盏茶,直接丢失了属于自己的五百年,中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获。

要知道她能够在韩遂面前赢得整局的最大功臣就是苏盏茶曾经陷入沉睡五百年。

如果她和韩遂一样,在外面漂泊,在外面增长见识,她根本不是这样苏盏茶的对手。

夕霜觉得心里有些焦躁,明知道不该在红龙面前开口说这个,她依然侧过脸来,嘴唇几乎是贴着韩遂的耳根处,她开口轻轻说道:它要是对我们不利,马上动手。

韩遂同样用气声回答道:要动手可以只许我来,你在旁边看,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而是你的所有要留到最后,留到最关键的时候,所以不许逞强。

他这是担心夕霜正面与实力惊人的红龙交手时会受到重伤,而他不会。

他每一次重伤后很快又恢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这是韩遂心里的秘密,因为这些年已经碰不到实力相当的对手,所以这个秘密被韩遂深深得藏了起来,全部都不是对手的话,已经无需要借助外在的力量与之抗衡。

你们一定要我说出,我到底是什么,恐怕很难,我并没有撒谎,而且我要当真对你们动手,你们两人加起来,应该也过不了三五招,这就是差距的所在。

红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自吹自夸,它说的是很严肃的问题,生怕两人忍不住对它动手,它凭借本能反击,到时候伤了让它心存好感的人,可就大事不妙了。

好,我们换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让镜川恢复原样?夕霜不再郁结在同个问题上,最重要的时间,他们实在浪费不起,它本来应该九百九十九年才现身一次,也不是这样庞大的范围,它的意外出现,打破了修灵界原有的所有规矩,我们可能都躲不过去这一场劫难。

怎么躲不过去?我刚才已经说了,只要你们安心留在这里,留在这一片山体的结界范围之内,绝对没有人敢动你们一根头发丝儿。

你们留下来陪着我,我就确保你们的安危。

红龙似乎没有体会到夕霜说这番话时的沉重心情,摇晃着大脑袋,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只有我和他留下来活着,有意义吗?夕霜眼前浮现出的是尉迟酒的样子,此人当时预计的就是,消灭修灵者所有的同类,然后,霸占剩下的资源,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当他变成了光杆将军以后并不会快活,更不会有成就感,当你演戏投入却没有观众的时候,成就感从何而来?红龙嗅了嗅鼻子,懵懂地问道:活着命不好吗?是我睡的时间太长,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已经确保你们的安危,怎么还一个一个苦着脸,总不能说让我把所有活着的人全部给救一遍,我可没有那样的精力呀。

再说了镜川要吞噬掉一部分,那么留下来一部分,应该会对此地的发展更有帮助。

要是没有留下的部分呢!要不是碍于红龙的体积太大,实在不好动手,夕霜真想上去把它那一翘一翘的胡须给彻底拽下来,让它也知道疼的滋味,镜川是要颠覆这个地方,一条性命也不会留下的,只说修灵者本来就是从镜川之中蕴育而成,哪怕覆盖之后,范围之内寸草不生,经过数千年之后的炼化,这里又会重新恢复到生机勃勃的模样。

再出现的人哪怕同样是修灵者,也已经不是我们了,你明白了吗!红龙非常认真地把夕霜的话过了一遍:明白了,只剩下你们的确不开心。

就像我的种族,只剩下了我,剩下的,就是最命苦的。

找不到合适说话的人,曾经也有修灵者,无意中在路过镜川的时候见过我,无一不吓得屁股尿流,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

你们不错,你们看到我非但不躲开,还愿意陪我说话,看在你们两个的面子上我可以考虑,助你们一臂之力。

夕霜绝对没有这么乐观,认为红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收复镜川,她镇定如初地问道:你要怎么助我们一臂之力?你可以说出来,让我们先欢喜欢喜。

那我可就说了,水克火,火同样也克水,你看这水域这么大,这要是撑起一口大锅在底下烧,锅里的水早晚会越烧越少。

这就是我,可以帮助你们的范畴。

夕霜听完红龙的话,立时和韩遂对视了一眼。

在红龙现身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这一点,镜川水域经过大面积的蒸腾会缩小一部分,只是缩小的区域,谁也说不好。

既然红绫提出夕霜当然顺杆子往上爬:那你说好要帮我,我想看看,要是做起来会怎么样,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红龙摇晃着尾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这样做虽然不会消耗我太多的灵气和寿命,它总是一件非常费心的事儿。

我应该讨要一些报酬才行。

韩遂拦在了夕霜和红龙之间,把红龙那种上下打量夕霜的目光彻底给挡住了。

既然红龙说过两个人都很好,那么为什么偏偏只盯着夕霜一个人说话。

韩遂从来不拘泥于这些细节,可红龙的实力过于强大,它万一说的兴起,一张嘴把夕霜整个吞下去,也未尝不可。

到时候,他怎么能扒开红龙的嘴,还是钻到它的肚子里,都不行!所以防范于未然,还是必须要提高自己的警惕心才行。

红龙始终有些迟钝,对韩遂的举动没有提出意义。

它反而配合地把脑袋更侧向一边,换个角度找寻夕霜的影子:你这样挡着我看不见她,说话就不方便。

夕霜从身后扯了扯韩遂的衣服,红龙比不上其他灵物那么敏锐,反而有些憨憨的傻相。

让这种看起来不可抗拒的生物,变得没有那么可怕。

她索性站到了红龙能看到的角度上,红龙一下子高兴起来:对,你就站在那儿别动,看着你说话,给你出主意,刚才说到哪了?你说,可以用火焰蒸腾镜川的水域让其缩小,那么控制的范围,也就会变小。

相比之下,留出安全的地区给活着的修炼者,给予安排。

修灵者既然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存活那么久并非庸碌无能之辈,每一个人,都有擅长的法术,若是齐心协力,可能就扛过了这场浩劫,只是你必须帮助我们。

夕霜生怕它后悔,又强调了一次。

红龙看着夕霜专注的眼神,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刚才我就说你的气息有些古怪,这会儿我又觉得你非常眼熟,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就见过你。

夕霜在幻境中是见过自己很多很多年前的长相和此时完全不一样,但是红龙看到的未必就是外表,若是看见的是内核,那么它说一样,也的确有道理。

这与韩遂随意能够将一面之缘的镜川之主和后来投生之后连本命镜也无法炼化的夕霜重叠在了一起。

他留下来,是个契机,那么红龙的出现,可能是一个转机。

看着眼熟更好,要是渡过了劫,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同你说话,你就不用躺在镜川之底,一睡不醒了。

夕霜算是看出来了,这条红龙非但是个话唠,而且喜欢凑热闹。

它只说修灵界简单平凡是因为所见之处尽是镜川的水域,看不见任何值得它新奇的东西,当然毫无生趣。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变成噩梦只要镜川水域退去,修灵界很快能够重新崛起,到时候你盘桓生活在其中,岂非别有一番滋味。

夕霜等于在给红龙画一张大饼,越香越好。

而红龙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既然你说的这么好,那我尝试着蒸腾掉镜川川水,一会让你瞧瞧我的本事和能耐。

夕霜只差主动往它脸上贴金了,一味地鼓励道:不仅仅是尝试,要让我的眼睛能够看到变化,那样我才能增强一点信心。

否则,我只怕自己也要不相信自己。

红龙突然激动起来,爪子在山体上重重地一拍,还确山半壁山体,用力地晃动三下。

它瞪圆了眼睛看着夕霜倒:怎么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我可是一睁眼就先看到你的,我相信你,你必须要认可我的话。

我在,就不会让镜川轻易得逞,我在,就能救下你们。

夕霜虽然不明白红龙和镜川之间有什么过节。

可看着它信誓旦旦,她当然不会拒绝红龙的要求。

红龙一双爪子向着地面重重地一按,身形暴涨后拔空而起,龙尾扫荡,飞出的速度奇快。

在她的视线中,龙形很快褪去,变成了火一样的锁链,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镜川水域之中,视野可见,水域上空蒸腾起漫天的水雾,仿佛是秋末冬初的早晨。

夕霜很快连身边的韩遂也只能大概见到了一个轮廓。

韩遂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跨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夕霜一下子心里安定了,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

她真想问一问,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之前,韩遂就决定要同他她走在一起,直到失散,直到重逢,中间漫长的过程,被时间压缩成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一步跨过来,就见到迎面的他。

韩遂没有多余的话,将手臂扶住她的后腰:我们上去看看,这里的水汽太重,或许它能做到的,还真比我们想得要多。

夕霜正要跃空而起,发现身体变得凝重无比,还是本来轻盈的身形变成了一个沉重的秤砣,试了几次,依然没有办法飞升到更高的地方。

她连忙侧过头去看韩遂,见到了他嘴边的苦笑:怎么回事?我们的灵力再一次被锁起来了!韩遂尝试着调动身体内的仙人过海镜,发现本命镜一动不动,明明知道,它就在身体的那个位置,却始终不听使唤了:你别急,让我想想是怎么回事。

夕霜哪里能不急,红龙已经见不到身影,那一团烈火,在镜川水域中反复扑腾,上下翻滚。

她想要知道,看起来阵仗这么大,到底有没有效果?韩遂反应很快,把前因后果一想,立刻就明白了:是这些水汽在捣鬼,你也知道,镜川最初失控的时候,我们的能力完全被封锁了,后来渐渐地才脱解开。

这会儿水汽弥漫在我们身后,我们完全被包裹在其中,所以再一次被封锁了。

调动不了灵气,也不能使用本命镜,能做的,应该就像红龙所言,留在还确山山体的范围之内,这是最安全的选择。

他话锋一转,低头笑着看向夕霜,可我知道,你不愿意,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过去了。

所以即便艰难,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过去看一看。

否则连唯一的希望,也等于放弃了。

夕霜突然觉得面前是群山峻岭也无所谓,有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伴随在自己身边,是生是死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在乎的并非是自己的性命,那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无辜的人。

她握了握拳头:你说得一点不错,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即便知道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也要过去看一看。

还确山,根本留不住我们。

红龙的出现,本来就是一种契机,要不是夕霜在镜川川底发现了红龙,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漫天的水雾中,韩遂反而觉得什么也看不见,是件好事,说明红龙能做的比他们想象得更多,水汽越大,镜川水域面积越小,这是必然的结果。

一路上韩遂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没有办法调用灵力,只得像普通人一样,用双腿赶路。

红龙的速度有多快,相比之下他们走得就有多慢,可锲而不舍地是走到镜川边,就能一看究竟。

当韩遂踏出还确山地界的时候,顿了一顿。

夕霜还留在里边,连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韩遂沉默片刻才道:正是因为什么也没发生,反而让我有些奇怪?镜川如何分辨还确山的地界,它又不像修灵者,有鼻子有眼,能看能听,这么大的区域之内,还真是奇怪。

而且这里当真是安全区吗?红龙说了,镜川不会侵犯它的地盘,我觉得应该相信它。

夕霜对红龙的印象不好不坏,要是能帮上忙,那就是最大的福音,要是帮不上,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红龙听起来口气不小,真正的实力谁也没有见过。

镜川和红龙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也没有想过吗?韩遂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夕霜的脑门儿,走过去不远,就能看见镜川的边缘,看一看镜川的区域有没有变小?夕霜的眼睛一亮,反而拖着他往前跑,她跑得速度真快,韩遂尽管人高腿长,也需要点功夫才追得上她。

夕霜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见着镜川的水域界线,她有些惊喜地喊道:你看,这边现正在往里面退,眼睛也可以看得见。

韩遂不经她的提醒,也已经见到游走的线条,正在快速得向内收缩,唯一的原因,这是红龙蒸腾静川的水域,才会迫使其缩小范围。

韩遂很快抬起头来看了一看雾蒙蒙的天空,本来还有镜魄闪烁的残魂,这会儿看什么都困难,就连站在身边的夕霜,他也是模模糊糊地才能看见:你没有想过还有个更糟糕的结果吗?这些蒸腾后的水汽到了空中,凝聚成形,会落下变成雨。

夕霜一下子明白过来,雨点落下,再次汇聚到了镜川之中,那么红龙所有的努力全部成了白费。

她的心一下子都揪了起来,要是真发生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做?他们能怎么做!将雨层与地面之间隔断隔断,引流去其他的地方,需要开拓渠道。

还有如果我们的灵力还在,要做这些,虽然不简单,还勉强能做到。

这会儿赤手空拳的,怎么做隔断层,我们连这些水汽也没有办法阻挡。

修灵者与镜川这样天地造化的相比,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总觉得踏遍了修灵界的山山水水,没有什么能拦得住我。

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微不足道,偏偏还要逞能。

韩遂低头苦笑道。

你们可没有逞能,你们做得很好。

肃鸢的声音由远而近,明明前一刻还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下一刻已经到了面前。

夕霜一下子从原地蹦了起来,肃鸢的灵力没有受到控制,非但如此,肃鸢的身周还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薄膜,让他和水汽彻底地隔离开了。

这层薄膜怎么看怎么眼熟,夕霜反应过来这是将修炼者从镜川之地打捞上来时,他们身上包裹着的。

因为担心修灵者会因此窒息,每一层在上岸后被剥开,扔在了一边,以为只是废物一堆,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居然起了这样重要的作用。

肃鸢扔过来两条薄膜,夕霜结果像宝贝一样裹在身上,她落在镜川之底的时候,没有碰触到过这些。

因为她的体质特殊,镜川不会对她产生排异感,更不会用这些来控制住她,韩遂同样如此。

于是两人一旦把薄膜裹住,发现了厉害之处,外面的景物可看,外头的声音可听,唯一的区别是,刚才几乎干涸的灵力,重新在身体里缓慢地流淌起来。

起初宛如涓涓细流,很快就越来越快,夕霜发现非但再没有抑制,反而比本来的灵力更加充盈。

她奇怪地看着韩遂,难道说镜川给修灵者裹上这个,不是要控制他们,更不是要伤害他们,反而是对他们有益处的!有了这个念头,夕霜的兴奋劲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若是当真这样,那么所谓的经脉受损,是因为救人上岸后的操作失误造成!镜川对那些修灵者一视同仁带到了川底,又用这种薄膜逐一裹住,他们是想岔了吗!韩遂发现夕霜的眼神不对劲,那种满满的焦虑,比刚才发现无法施展灵力的时候更加明显。

更要命的是,他们相互之间不能碰触,他连握住她肩膀这样简单的安抚动作也无法做到。

韩遂只犹疑了一下,夕霜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夕霜勉强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你说的隔断层做好,你抬头看看天空,上面的云层已经聚集得很厚很厚。

肃鸢大致问了一下韩遂的阵法结界,他同为镜师,对于结界的钻研另有一番造化。

韩遂不过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他就心领神会,祭出本命镜,双手在薄膜中,向左右划拉开来。

夕霜眼睛一眨布展地看着肃鸢的举动,韩遂难得猜不出她的心思,愈发担心地走到她身边:我们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你在担心什么?我们要是误会了镜川呢?夕霜喃喃自语道,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韩遂听的,也是在询问自己的心。

她才是真正的镜川之主,虽说意外地丢失了镜川之心,没有办法和镜川沟通。

可是数千年来,口口相传的佳话,怎么到了此时此刻就变成了噩梦。

夕霜的眼前一花,似乎出现了很多的画面,她要伸手去挽留去抓住画面,身体左右摇晃,落在韩遂眼中,就是几乎快要站不住脚了。

------------第三百八十章 防着一手韩遂直接把身上的薄膜一把撕下来,速度奇快,正好把摇摇欲坠的夕霜接在怀中。

夕霜的意识只余留一丝清明,能够看到韩遂焦急的神情,还有她的手指伸出薄膜以外,抓住了他的衣袖,抓得那么紧那么紧。

你怎么又回来了?夕霜混沌中,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那是少年韩遂,那是明明上岸远行的人,正蹲在她身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夕霜第一反应是,她明明没有接触到镜川,为什么会再次被抓回到时间的洪流之中。

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只伸出手来,那是成年人的手,因为早早经历了磨难,掌心有些薄茧,这也是她真实的手:我变了样子,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少年韩遂温柔地把她搀扶起来,一张脸骤然贴近,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他笑了起来:你没有变了样子,你在我面前始终是同个样子的。

夕霜听得似懂非懂,难道说一旦落入时间洪流之中,她留下的只有唯一的外形,所以无论她感觉自己变成什么,也绝对不会影响到少年韩遂的相识相认:你上了岸,自行离开,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我?我有预感会遇上什么,以为是其他的造化,摸索着过来一看,还是你,真好,还是你。

少年韩遂保持着微小的间距,双手紧紧握住了夕霜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既然有缘再次相见,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就留下来陪着我。

你明知道,那边的情况不允许我留下来的。

夕霜没有要强行挣脱,他只是力气大,压根没有要伤害到她的意思,手劲分寸掌握得恰当好处,甚至她微微侧脸过去就能用脸颊碰触到他的手背。

她这样一做,少年韩遂受宠若惊地慢慢涨红了面孔。

这是夕霜在成年韩遂身上永远不会看到的画面。

好吧,我只是试探一下,没准有希望呢,没有要强迫你的。

少年韩遂松开手,有些惶恐地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你既然回来这里,一定又发生了很严重的情况。

我能够感应到,那边的崩塌已经影响到了这里。

夕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曾经在岸上见过的景色变得模糊,她开始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这里本来就属于记忆碎片堆砌而成的结界之中,受到真实世界的影响很大。

一旦她身处的修灵界遭受巨变,恐怕这里也保不住的。

我回去以后,发现了一条红龙,它体型庞大,说自己非常厉害,可以把镜川水域蒸腾消耗尽。

夕霜三言两语把那边的状况告诉少年韩遂,虽然他的年纪不大,和成年以后一样,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心感觉。

夕霜念着,或许在这个结界中的他,会有其他不同的发现。

为什么要把镜川蒸腾耗尽,它是修灵者的福报啊。

少年韩遂明显听不懂夕霜的话,要是它没了,修灵界就没了。

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不仅仅是带走亡者的残魄,也是洗涤整个修灵界。

否则恶魂当道,活者痛不欲生。

他说完再偷偷多看夕霜一眼,发现她张着嘴,一脸诧异,显然也没有听懂他的话。

夕霜的耳畔把对方的话,重复一次又一次,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出现,是为了洗涤整个修灵界,为什么这种事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

无论是身边的韩遂,还是一心要阻止镜川恶化的双亲,还有甘家留下的那些线索中,完全没有洗涤两个字。

听起来简单,实则包含了太多的变数。

没有镜川,修灵界中亡者的残魄再没有归宿,岂非大乱了。

少年韩遂着急起来,你说那条红龙,我虽然不知它到底是个什么,可它要灭了镜川,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是它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来哄骗你,你可千万不要相信。

你看我就从来不说那些,我一心只为了你好。

夕霜大致比划了一下红龙的形态,在镜川川底的时候,她引发了满天的火焰,很快火焰成了实形就是红龙。

红龙的模样看起来敦厚,又说愿意帮助他们消灭镜川,让修灵界没有后顾之忧,谁也没有将前因后果认真想一想,就直接认可了红龙。

难道红龙明明是以盟友的姿态出现,她依然生不出多大的好感,甚至有些不愿意多行接近红龙,韩遂说的隔离层一旦做成,天空和地面之间就会形成一道分割线,到时候蒸腾上去的水汽无法变成雨点落下,归于镜川,红龙的目的就此达成。

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千万不要把镜川给消耗殆尽,这才是最大的灾难。

少年韩遂边说边急得团团转,把夕霜又给掰了过来,让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我身处的环境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我放你走的那次,只是盼着你回到那边可以与那人好好地在一起。

即使你回来了,我还是一样的想法。

红龙是误导我们的。

夕霜顿了顿又道,我的爹娘双亲也对镜川是个灾难深信不疑,最初是谁开始说起的,源头在哪里,还有我要回去怎么才能做到!你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啊。

少年韩遂用力抓抓头发,突然两人被震耳欲聋的声响惊动,他看向巨响发出的方向,不好了,那边已经彻底崩塌了,维持不了多久,你必须要尽快地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夕霜有些失控地冲着他大声喊道,上一次她是通过跳进镜川之中,强制转换过来。

这一次,她和韩遂连镜川的一丝水域也没有碰触到,她只是无意中触发了念头,然后看到了许多的画面,等她眼前闪过韩遂的脸之后,无缝对接到的就是少年韩遂的脸。

少年韩遂用力一挥手道:顾不上这么多了,你也别去想自己是怎么来的,全部是浪费时间。

你上次是怎么回去的,这次还怎么回去!夕霜被他拉着向前走,正如他所言,这里的地方就这么大,很快她见到了两人初次相遇的水域。

他突然抬起头来冲着她嘿嘿一笑,在夕霜暗道不妙的时候,他抬起脚直接把她踹到了镜川之中。

夕霜没有心理准备,镜川又是深得像无底洞一样,她连喝了几口川水,手脚摊平,向着底下直接沉。

一直沉,一直沉,夕霜慢慢闭合上眼睛,这么恶劣的手法,只许用一次。

要是还有下一次,绝对要防备好了这小子。

一直下沉的身体,在夕霜不记得到底多久后,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腰。

这一次,夕霜不用睁眼也能够分辨出这双手的主人究竟是谁。

韩遂低头紧锁眉头,一见她睁开眼,刚才还紧绷的嘴角松开来,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你怎么说晕就晕过去了,我怎么喊也喊不醒你。

我又回去了,见到了少年的你。

夕霜从韩遂的话中站直了身体,向着四周张望,肃鸢去了哪里,我失去意识之前记得他在这里的,还给了我们两副薄膜。

韩遂的嘴张了张,明显有要紧的话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的尴尬。

夕霜一看这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你在怀疑肃鸢的那些话。

也不算完全怀疑,可他直接离开了这么久,关键时间说出现就出现了,而且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这些都完全没有错。

我唯一不解的是,要是薄膜有这么厉害的效果,那么把从川底打捞上来的修灵者身上薄膜撕开,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夕霜把少年韩遂告诉她的话,原原本本又转述给了韩遂:明明知道他不是真的,我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的话。

不是幻境就是假的,不是这样。

韩遂眼眸闪动,声音微哑道:你的信任是因为他属于我影子的一部分,你爱屋及乌了。

他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他要是存心破坏,可以用个更加简单的法子。

夕霜比划了一下,把她留在那边,再不放回来,就是那个法子。

然而对方不仅没有这样做,还一心要把她送回本位,祝福她一切安好。

我也相信他,谁让他就是我的一部分呢。

韩遂指着前面道,肃鸢向那边去了,你双亲是从几时开始安排阻止镜川异变的,应该是你娘认识你爹之后,肃鸢慢慢地把那些他所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了你娘,你娘深爱着他,决定要与他生死与共,不愿意放他独自完成这样艰险的任务。

然后就是我娘的假死,我被放置在了天秀镇上十来年。

直到花家出事,直到你的出现。

夕霜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属于她和韩遂的细节,我娘对他深信不疑,而甘望梅始终持保留意见,她对肃鸢并不完全信任,总是会防着一手的感觉。

肃鸢对甘望梅又何尝不是如此,非但在言语中透露出来,面对时,两人有意无意地都避让开了目光,有种谁也不想见谁的恨意。

恨意从何而来,夕霜本来以为是因为娘亲的早逝,随着娘亲亲自下场解释以后,她有些明白,恨意自行而来,无法解释,对于甘望梅来说,或许就是种本能。

不要不相信这种本能,夕霜一把握紧了韩遂的手,要是甘望梅的直觉成真,肃鸢或许才是最大的那个突破口。

她再细想到,这会儿肃鸢在做什么,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快,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阻止肃鸢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们追不上他们。

韩遂摇了摇夕霜的肩膀,我们撕开薄膜以后,再次不能动用灵力,既然是追上了肃鸢,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他要是那个源头,你才他会不会杀人灭口?------------第三百八十一章 护不得一世我给你选择,失控的镜川和编造谎言的肃鸢,哪个杀伤力更大?夕霜歪过头来,冲着韩遂笑道,她经过时间洪流回来,似乎又有了新的顿悟,哪怕是灵力周转不开,眼底蕴含的晶光,让韩遂暗暗有些吃惊。

=如果说,本来的夕霜是有缺损的存在,那么每一次的回归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加完整。

肃鸢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当真怀疑他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韩遂不说其他,只看甘望竹对待肃鸢的态度,并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甘望竹这样的女人会被欺瞒十多年,不曾看破,肃鸢也算是做戏到家了。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肃鸢有个最好的借口,可以把那些说不透瞒不过的细节一笔带过。

夕霜一旦认定,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他身体里还藏着一个尉迟酒,正如我娘占着苏盏茶的身体,要是有什么有悖常理的举动,完全可以说是因为换了个人。

一开始,谁能习惯,渐渐的,十多年了,见惯不怪就都合情合理了。

还用试探吗?你这样说得信誓旦旦,根本就是认准了。

韩遂被夕霜继续拖着向前走,两人实在是尽力也走不快,嘴上不说,心里头急得火上浇油一般。

原来发现镜川失控还有其他真相的时候,夕霜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的。

她的脚步顿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韩遂诧异的目光中,水魄突然现身了。

韩遂觉得不可思议,施展不出灵力,无法祭出本命镜,更不能召唤灵物,夕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夕霜没有意外,用力拍了拍水魄道:我知道你已经可以摆脱饲主和灵物之间那种束缚感,所以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让你脱离而出,没想到就成功了。

饲主,周围的环境很糟糕,我们尽快赶路,我怕自己维持的时间有限。

这是水魄第二次说这样的话,前一次它暴涨了身形,才把他们带过来,推算时间,应该尚未恢复,这次多半是勉强支撑。

可它毫不在意,引颈长鸣,顾盼生姿:不用犹豫,要是饲主不在了,灵物立刻会死,我和金瑶只会选择死在饲主之前,谨守本分。

夕霜二话不说,爬上它的后背,又用手撸一下它后颈的翎毛:说什么傻话,修灵长命,懂不懂,我才多大的年纪,你看看韩遂多大的年纪,我们还要活很久的。

韩遂跟在她身后,听得哭笑不得,动作飞快,水魄与夕霜心意相通,完全知道他们的方向。

不过是扇动了几次翅膀,已经能够看到正在布置隔离层的肃鸢,韩遂有些怀疑肃鸢当真是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才这样做的吗?为什么短短时间内,隔离层已经颇有规模,水汽被隔绝到上空。

夕霜让水魄往隔离层底下,沿着镜川水面低空飞行,又叮嘱无论如何不能碰触到川水,一点也不行。

水魄听话照做,夕霜身体里的灵力在摆脱开水汽控制后,蠢蠢欲动,她侧脸看向韩遂,差不多的情形,韩遂方才幽深的黑眸中,灵气似在隐隐流转,充盈高深。

红龙在哪里?韩遂发声问道,它这一路蒸腾川水,一路飞过去,我们反而瞧不见它的踪影,岂非奇怪?夕霜经由他提点,才发现红龙彻底从视线中失去了踪迹,按理说这样醒目的庞然大物,没有可能说消失就小时的。

况且红龙是答应了任务,要做正事的,这时候刻意躲起来就更加不应该:你想到了什么肯呢个?红龙和肃鸢是一路的。

韩遂让水魄停下来,因为他见到了肃鸢,肃鸢正弯身布置着隔离层,好像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接近。

夕霜心无畏惧,高声喊道:我们说的那些已经全部做完了吗?肃鸢停下手中的话,抬起头来看着夕霜,不满道: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一定要这样没大没小吗?夕霜依然不愿意认这个亲爹,特别是口头上,她使坏地指了直韩遂道:要比大小,肯定是韩前辈的辈分最高,难道你也要对他点头哈腰,一日三请吗?你说得像什么话,怎么把韩前辈又给扯进来了!肃鸢越说越气,要上前来握住夕霜的胳膊,不知要把她拖到哪里去。

韩遂哪里会让他得逞,一只手把肃鸢拍开,双眸正视道:我只问你一句,把镜川变成祸害,对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肃鸢对他这样的直白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单手叉腰笑道:要不是有你帮衬着他们,他们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能护得了一时,也护不得她一世,是时间让孩子们单独磨练磨练才好,免得以后做不成大事。

韩遂冷笑了一声,听得出肃鸢话语中的揶揄,立时反击道:我不帮衬着他们,也绝对不会来帮衬你的。

你流露出来的破绽太多太多,我们一直觉得尉迟酒很坏,没有人性,只晓得对修灵界一路破坏。

可你这样的君子,不也需要借着他的皮囊,出来做些见不得光的暗招。

你是在怀疑吗?肃鸢没有半分的紧张,反而像是感觉韩遂说的话有些可笑:韩前辈有数百年的功力,又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应该把很多东西都给看淡了。

怎么跟着我家这个丫头一段日子,非但没让她近朱者赤,而是你近墨者黑了。

这样简单的问题,你以为没有人询问过我吗?我只能说画皮画虎难画骨,不熟悉的的人看着还多少有那么一回事,但凡有些熟悉的,一下子就给看出破绽来了。

我们要的不是这些破绽,我们要知道为什么放出红龙来欺骗我们的信任感,又让红龙做些看得见的大事,让它名声在外。

可你当真是为了红龙考虑吗,你只是想试试,我说得对不对,试试。

夕霜直视向肃鸢,不给他有机会改变一丝的神情,完完全全落在她的眼底,她看到肃鸢的双眼仿佛是蒙着一层灰色的纱。

不要说他看别人是模模糊糊的,别人看他又未尝不是这样。

她一下子着急起来: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我刚才尝试做隔离层的时候,先给自己也做了一个,发现的确可以隔离开一部分,那么我就放心了。

肃鸢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向前迈进一步,对着夕霜伸出一只手来,不如跟我留在这里,我们一家三口不会分开,其乐融融,也是你娘亲乐意见到的。

不要给我提娘亲,娘亲不知道你这些阴谋诡计,娘亲更不知道你会告诉我这些,她只以为你是至高无上的英雄,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一个女子在年轻的时候,多半是愿意跟着一个英雄前行的。

随后的日子,她的双眸耳朵,渐渐被蒙蔽,被封锁,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心态了。

夕霜越说到后面,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肃鸢看起来并不着急,他抬起手,在眼帘上抹了一把。

夕霜的注意力再次被他吸引过去,刚才那层灰色的沙状体,完全被抹平了,再看不出任何的与众不同。

他大步流星地出发,与夕霜擦身而过时,低声说道:我要是斗不过镜川的话,让韩遂带你走,他有办法送你去比较安全的地方。

镜川水域哪里来的安全地方,离驭圃本来算是非常平和的一处地方,还不是一样出了事?夕霜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又道,所以你从一开始说是镜川水域失控,我们全部被带偏了原来的轨迹。

反过来看问题,镜川才是协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它在洗涤这个世间。

肃鸢仰头大笑道:它在洗涤,你说镜川在洗涤。

那么我问你,这些鬼话,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不是一张嘴上下翻,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有根有据,不能一味按照自己的性子随意猜。

夕霜被灰头土脸地教训了几句,她本来就不爱被人说教讲道理。

也就是肃鸢仗着亲生父亲的身份,她才勉强可以忍住。

一抬头,肃鸢把自己的本命镜折转过来,几乎就是同时,夕霜见到韩遂的手也在动,仙人过海镜只要不出意外,就是最好的武器。

夕霜左右看,没有仙人过海镜的踪影。

她突然用力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反手祭出了日月花枝镜。

韩遂的嘴角一挑,这丫头在默契度上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于是,仙人过海镜从韩遂身后骤然升腾而起,带着些许地喜悦,直接向着日月花枝镜翻滚而去。

让肃鸢再一次见到两面本命镜,相互碰触的效果。

本命镜在空中翻飞,肃鸢恨不得立时让夕霜把本命镜收回来才好。

夕霜纵是看懂他心里头想的,也要假装不明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就在两面本命镜翩翩起舞中,肃鸢好不容易快完工的隔离层不知被什么重重地敲击了两下,隔离层表面起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紧接着肃鸢冲到破碎的本命镜之前,隔离层从被撞击的位置开始仔细看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毁于一旦,是谁有这样的能耐,偏偏还要假借他人之手,有骨气的,自己站出来说话。

肃鸢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根本起不了浪花,他放眼看四周,发现目力所及只有他们仨,要是把对方逼急了,他还不是对手。

于是他连忙改变了态度,和颜悦色道:隔离层被破坏,上面聚集的云朵,很快就会变成雨水,我们必须全力抢救,否则红龙所有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你们来得正好,全部给我出力修补,绝对不能让这一场雨下下来。

需要那么执拗吗?夕霜的语气很平静,反衬得肃鸢更加慌乱,要是这场雨下来了,又会如何呢?------------第三百八十二章 稍安勿躁肃鸢没有办法答上来,他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可以搪塞过去,然而他此时此刻的对手是韩遂和夕霜两人,三面本命镜貌似相安无事地悬挂在半空,可他心里头很清楚,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另外两人的攻击会毫不犹豫地向着他而来。

可他的破绽,早就被看穿了。

肃鸢的眼珠子转了转,紧张的时候,有些东西就无法继续维持,比如肃鸢惯常的那种谪仙般的风骨,这会儿完全在此人身上是看不到了。

一点不奇怪,因为他根本不是肃鸢。

韩遂冷笑了一声,有些话,夕霜说不出来,碍于血亲,他也不愿意是夕霜来打破这个残忍的现实,你一直就是尉迟酒,从来没有变过!哈,我是尉迟酒,那么被你们从我身体里抓出来的那个又是什么?肃鸢把本命镜收回,另只手背在身后,向着某处遥遥一指。

他的动作再隐秘,也瞒不过水魄的利眼,它立马无声地告诉了夕霜,并且有意无意地抵挡在了那个方向,生怕有什么怪东西会偷袭饲主。

几乎就在同时,刚才让他们遍寻不到的红龙突然现身,犹如一道闪电的速度,向着夕霜的方向扑了过来。

幸好水魄有先见之明,做了防护措施,尽管红龙的速度再快,水魄振开双翅,体型暴涨,并不在红龙之下。

两只灵物纠缠,厮打在了一起,红龙的尾巴卷上,意图把水魄控制住。

水魄不甘示弱,尖嘴不停地向着红龙七寸的位置,毫无留情地啄了下去。

双方正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金瑶从夕霜体内现身,直接加入战局,一口咬住了红龙的尾巴,尖爪从尾部向上,一路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红龙哀鸣一声,这时候想要脱身都做不到,一头一尾被水魄和金瑶按住,只要两者一同施力,可能就直接把它撕成两半。

等一下!夕霜像是发现了什么,立时阻止了自己的灵物,先不要伤害它,放开它,快些放开他!水魄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来看着夕霜:饲主,它绝对不会接受好意,我们放了它,肯定就逃走了。

夕霜快步走到红龙面前,沉声询问道:我让它们放了你,但是你不要逃走,我有几件事要问问你,你可愿意?红龙奋力扭动着身体,发现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而另一边肃鸢,并没有给予它该有的帮助。

韩遂牢牢看着肃鸢的一举一动,他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机会来帮衬这一边。

夕霜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没有要动气的样子: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很快的,不会伤你性命,我可以保证。

红龙挣扎再三,终究收回了气力,对着夕霜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夕霜让水魄和惊金瑶全部松开禁锢,红龙拍打着尾巴,寻思着这时候要是逃跑,会不会被这两个讨厌的东西再抓回来,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于是,它乖乖地匍匐在地,听从夕霜的问题:你不是灵物,你也不是这天地精气造化而成,那你是什么?我曾经问过你,你到底是什么,可你不知道。

夕霜,所问的还是最早的那个问题。

红龙茫茫然饿张着嘴看向她,似乎在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再问我也没有用。

夕霜伸出手,将右手手指点在了红龙的额头:我知道你并没有欺骗我,你说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中间有一段很关键的记忆被人洗刷掉了,让你想不起来自己本来是什么。

我想了很多很多种可能,可从没有想过这个。

你是肃鸢,你是我的亲生父亲肃鸢!你被尉迟酒陷害变成了这副样子,成了他借刀杀人的武器。

幸好你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我更不会饶他。

夕霜的这个答案,非但让水魄和金瑶吃了一惊,旁边听着的韩遂,虽然镇定,眉毛还是不由自主地多动了两下。

红龙自己更加不能接受,一副石化僵掉的模样。

夕霜收回手指,低头笑道:我知道这样说,很难让人接受,你自己也接受无能。

可刚才他问了我,要是他是尉迟酒,那么被我们抓住的那个又是什么?那个是他的傀儡,也是他的傀儡镜,而你是真正的肃鸢。

红龙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夕霜的脸,随即有拳头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终于肯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我听了你的话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难受就对了,说明我说对了,你就是他,我可以试试看给你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证明。

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这是第一次镜体在她的手中,放大了十倍不止。

她需要把红龙整个身躯罩在镜光之下,日月花枝镜发出了银色的波光,把红龙从头到脚的伤口,慢慢饿给治愈了。

红龙的尾巴处,被金瑶撕裂出来的那个缺口,迅速地在合拢,疼痛感也同时在降低。

红龙似乎不相信地掉转头去看,发现伤口当真不见了,它才确信夕霜是真的要帮它而并非只是用言语来欺哄。

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你说的那个肃鸢是谁我不知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夕霜没有反驳,只是将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红龙立刻闭上嘴,配合她的警告。

夕霜的双手合十,随即拉开无数金色的线条与日月花枝镜发出的银光相映成趣。

线条很快变成了一张网,把红龙整个网在中间。

随着夕霜手指上下飞舞,网线越缩越紧,红龙觉得自己是被抓住了一条鱼,生死由命。

可它不愿意再挣扎了,潮涌而来的那种疲倦感,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就算死在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手里,也不冤了。

那边的贾肃鸢分明是着急,明知道,韩遂绝对不会放他过门,还是要强行突破韩遂的攻势。

两人无声中交手。

他越来越心惊肉跳的,韩遂的实力比他想得还要高深莫测。

他不仅咬着牙道:你到底藏了几分的实力,先前的你并没有这样厉害的。

彼此彼此,每个人总要有些后招才行,要是什么都暴露在你面前,怎么能在关键时候这么快就制住你了。

韩遂轻松地边反击边回答他的问题。

假肃鸢有苦说不出,韩遂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这人先前是有备而来,藏了多深,让他误以为得到了镜川之心,在修灵界就所向披靡。

没有得到镜川之心的时候,区区一个尉迟酒,在韩遂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意识到韩遂这样做,就是在掏出所有的真相与事实,因为夕霜在见到韩遂发挥出真正实力时并没有吃惊。

也就是说她心知肚明,两人是合起来的演戏。

韩遂从他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我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只说镜川失控,必定有在幕后操控。

镜川是修灵界形成的时候,就有的一道蕴含所有灵气的所在。

不只是灵气,想一想所有的修灵者在过世后,镜魄要归于镜川,那么生与死都与它有关。

表面上我们抓到了尉迟酒,可镜川没有丝毫的变化。

镜川之心到底在哪里,就连镜川之主一直也查不到。

尉迟酒取得了进川之心,当真是无敌的状态了吗!根本不是这样,你根本没有取得镜川之心,完全就是一派谎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没有娶到镜川之心,没有取得镜川之心,我能超越当年的你,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尉迟酒情急之下索性脱离开了肃鸢的驱壳,恢复成他原来的样子。

反正在韩遂的面前他已经变得再透明不过,无论怎么伪装,也会被一眼看破。

与其费心费力,不如变成自己,还更松快些。

于是,尉迟酒再次出现,与那个被他们抓住的长相一模一样,眉梢眼底的神态也毫无差别。

而另一边,夕霜织好了红龙身上的金丝,任由日月花枝镜悬挂在半空,依旧将银色波光,慢慢地在红龙身上抚触: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要害你的性命,我所做的这些对你都是有利的,稍后你会知道。

稍安勿躁,你先等在这里,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必须等我回来。

红龙一动不动,应该是听到了夕霜的叮嘱,这会儿,它每一片鳞甲都已经被金线网牢牢地锁住,哪里还能挣脱。

夕霜说这些都是客气安抚的话,别说是受了伤还在恢复中,就算完全没有受伤,它应该也不是夕霜的对手。

夕霜扔下红龙,快步饿走到了尉迟酒的面前。

尉迟酒刚要开口,夕霜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一耳光,重重地把他的脸打到偏向另一边,这是修灵者之间很少会动用的手法。

夕霜没等尉迟酒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又甩了他另一半脸,这一击落手更重、直到见着手印浮起,夕霜的怒气仍旧没有消减:就算当年排不上号,在苏盏茶面前落了面子,可你为什么要拖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还有肃鸢,肃鸢是我亲爹,你知不知道!说到这儿,夕霜狠狠地瞪了尉迟酒一眼,尉迟酒在韩遂面前也没怕,却被她瞪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根本没想起来要报两巴掌的仇:我找他配合的时候,不知道他有个女儿,他根本也没有提起过这一茬。

夕霜直接爆了一句粗口,韩遂假装没听见,她继续愤恨道:你不知道他有个女儿,还有,你找他配合,就是把他变成这副样子,然后占据了他的驱壳,骗取我娘亲的信任,从几时开始的?这一切到底是从几时开始!------------第三百八十三章 恶咒夕霜心里忐忑,要是在认识娘亲之前,肃鸢的驱壳里就是尉迟酒,那她和尉迟酒又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让她根本不敢细想,也不允许尉迟酒说出她不要听的那个答案。

否则她定会在答案浮出水面之前,和韩遂联手,灭了尉迟酒的口。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真的是和他配合。

一直就是肃鸢,认识你娘亲的时候,他也是肃鸢,与我没有一点儿的关系。

尉迟酒从夕霜滔天的怒气中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误会必须要说清楚,否则他有十条命也挡不住夕霜的来势汹汹,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后来他说,不愿意再合作了,说我的观点是错误的,说镜川不应该失控。

再后来……好,姑且相信你们是合作,就在他不想与你合作之后,你非但没有按照约定离开,反而占据了他的驱壳,并且把他变成那个样子,对不对!夕霜的手几乎就指着他的鼻子,你不用狡辩,不用解释,我只问你对或者错,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有多余的一个动作,我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尉迟酒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韩遂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仙人过海镜的镜光炽热地照在他的后背,他但凡做出一个让夕霜误解的举动,韩遂就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这是两人实力悬殊的最佳证明,他明知道仙人过海镜在身后,可是他没有办法脱身,但他知道,自己对韩遂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韩遂。

那个在七百多年前,就超越于诸多修灵者之上的韩遂,经过时间的洗刷沉淀,又怎么会退步呢?可韩遂装得实在是太像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其中会有这样的破绽。

尉迟酒越想越恨突然握起拳头对准自己的脑门,重重地砸了过去。

夕霜以为他要偷袭,再次暴喝一声道:你要做什么!与此同时仙人过海镜的镜势,向着尉迟酒的要害再次逼近了两寸。

我什么也没想做,我就是恨自己,恨自己!尉迟酒边说边对着脑门重锤两下,表示他绝对没有歹意。

无奈夕霜面无表情,好似完全不要看他的这种行径。

他只求韩遂把镜势收回一些,否则后腰的位置,完全紧绷住了,生怕下一刻韩遂就会因为夕霜的怒气要了他的性命。

我并没有看出,你有丝毫的悔意,这些惺惺作态还是收起来。

夕霜暗暗松口气,也就是说真正的肃鸢变成红龙的时间不长,两人之间一直是合作的关系。

他们在合作什么!夕霜一想到,肃鸢其实也欺骗了娘亲,让娘亲抛下甘家整个家族,也抛下未成年的女儿,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只为了成全他们的计划,她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你们是为了收服镜川,得到更大的力量。

那么镜川之心不在你身上,是在他的身上?她转过身去,手指向金线网始终一动不动的红龙,那颗大大的脑袋就这样耷拉着,分寸未动。

夕霜看着这样的红龙,再想到它实则是肃鸢,心里头夹杂在一起的不知是什么滋味:镜川之心明明在苏盏茶身上,也就是你才能偷取,他是怎么拿到的?我们里应外合,否则只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当年的我哪里能够在苏盏茶的手下偷天换日。

偷出来以后,镜川之心对我完全没有反应,我总不能白白出手,他反而能与之融合,于是就给了他。

再后来,我们布置了许多年,他得了镜川之心给予的好处,多少也分给了我,两人的修为都有所突破。

直到他认识你娘,又有了你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尉迟酒不敢再撒谎,他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只要和前言有所矛盾,立刻会被看破。

眼前两人绝对不是好惹的,傀儡镜被识破,他真身被韩遂拿捏,什么都完了,保住性命才最为重要。

夕霜和韩遂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人实在太会撒谎,即便如此在生死关头还是说出了一些信息。

镜川之心果然不在尉迟酒的身上,他不过是顺带得了一些好处,然后就翻脸不认人。

夕霜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怎么把肃鸢变成这样的?尉迟酒飞快算计着夕霜和肃鸢之间的感情,相处有段日子,他很清楚这对所谓的父女,几乎没有交流,要不是中间有个甘望竹,压根就是路人。

他没料得夕霜得知真相后,会突然爆发,这时候说也说了,只能硬着头皮硬撑下去:他既然不愿合作,我当然要把镜川之心拿回来,他却不肯。

正好,我得了一个恶咒,就下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变成红龙后,它变得很古怪。

夕霜没喊停,尉迟酒继续往下说。

肃鸢被恶咒变成红龙的形态后,身形时隐时现,而且渐渐地不再记得自己的过往,尉迟酒生怕它会想起来对自己报仇,百般打听后才知道,这时隐时现中还有玄妙,红龙隐身时,是回到了镜川之中,蛰伏在镜川之底。

一旦确定了这个发现,尉迟酒震惊了。

但凡是修灵界的人,谁不知道镜川只有在每九百九十九年现身时,才能让修灵者接近,而红龙打破了这个时间段,可以接触到不曾现身的镜川。

尉迟酒手中仿佛是拽着一根藤,顺藤摸瓜,他找到了镜川的下落。

经过这些年,他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而且待在镜川中的时间,要比在修灵界多得多。

一直到这次镜川彻底爆发,它与镜川一同出现,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你落水后将他唤醒。

或者说是你这个镜川之主唤醒了自己的心。

尉迟酒不时偷偷瞄着在金线网中的红龙,发现红龙的体型在被金线勒紧后,逐渐缩小,而且红龙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有些适宜地睡过去了。

夕霜不给他透气的机会,再次逼问道:你怎么把镜川弄出来的,还能不能弄回去!我是跟着他才找到镜川所在,在我们的计划中本来就是要借助镜川之力来称霸修灵界。

有镜川之心在,这些都不难,更何况我们部署已久。

只是,镜川现身容易,回去却难,应该要等到真正现身的时间过了,它才能恢复正常。

尉迟酒越说越心虚,要等那个时候,修灵界还能剩下什么?你肯定有其他的办法。

韩遂打断了他的周旋,眼神闪烁,内心有鬼。

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全记下来了。

那不是我被你们生擒了,有些紧张,才会语无伦次的。

尉迟酒辩解的话,愕然而止。

他见着仙人过海镜直接平滑到自己面前,开始把先前他招供开始的每一句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在镜面中的他,何止是眼神闪烁,一脸的算计,还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再怎么看也是心虚。

尉迟酒没想到仙人过海镜如此厉害,真相都送到眼前,抵赖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更惨。

他搓着手道:我说了真话,你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我真不知道怎么让镜川退回去,我不知道!你知道!韩遂依旧不松口,你要是不愿意说,姑且让我猜一猜。

这个办法与你有关,与肃鸢也有关。

镜川是你们两个召唤出来的,所以退回的条件是需要你们两人的镜魄,归回到镜川之底。

韩遂说得不紧不慢,尉迟酒整个人都乱了。

夕霜冷静无比地看着他抓耳挠腮,不用多想,被韩遂全说中了。

请佛容易送佛难,让镜川现身花了尉迟酒数百年的光景,再要退回原点,不可能等几百年,那么只能让他用镜魄敬川了。

让镜魄归位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死了。

夕霜再多看一眼金线网,发现差不多收缩到了正常成人的大小,红龙的脑袋也没有那么庞大,整个身体的颜色在慢慢褪去,首先消失的是那条碍眼的龙尾,两条人腿显出该有的形态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够解开恶咒的。

尉迟酒喃喃自语,一脸的不置信,那个恶咒根本无人可解的。

我的日月花枝镜正好可以解除修灵者身上所有的负面状态,恶咒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没有什么困难的。

夕霜见到红色褪到腰部,韩遂脱了外衫走过去直接盖在了红龙的背上,旁人就看不到衣衫底下的变化。

你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吗!当时暂居在甘家的肃鸢已经是尉迟酒,他是看着夕霜快速成长起来的。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镜川之主,所以得到强大的力量,如此轻而易举。

他默默感叹上天不公,又生怕肃鸢当真完全清醒。

只要肃鸢恢复了记忆,肯定会对他恨之入骨,加上夕霜是其亲生女儿,没有不帮亲的道理。

那么他的谎话再也藏不住尾巴,全部要被兜底的。

不行!他不能让肃鸢恢复过来,哪怕是冒着受重伤的危险。

夕霜一点没料得尉迟酒在这个时候还敢出手偷袭,一招拨开,是吸引她的主意。

尉迟酒的十根手指全是武器,夕霜眼前一晃,见他突然对着韩遂洒出什么。

她自然是认得,正是不知祸害了她多少次的无凝烟!无凝烟不是应该早就被毁掉了,为什么尉迟酒的手中还有一卷。

要论单打独斗,韩遂居然是压倒性的强者。

但是他和夕霜异样,没料得会出现无凝烟的画轴,他也不知道看见画轴中的什么,眉毛一挑,似乎有些诧异,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画轴正砸中他的额头。

韩遂就这样硬生生地在夕霜的眼前消失了。

夕霜知道,那绝对不是消失,而是韩遂被收进了画轴之中:尉迟酒,你太卑鄙了!------------第三百八十四章 后悔的决定尉迟酒见着一招先解决了韩遂,心中大喜。

画轴的作用不过是困住韩遂,能困多久说不好,多一时也是好的。

他冲着夕霜阴测测地笑道:我的卑鄙不是早早地就写在了脸上,怎么你到这会儿才想起来,小丫头少了韩遂的加持,我看你怎么死!夕霜根本无所畏惧,尉迟酒不过是困住韩遂一时,无须担心这些。

水魄和金瑶前后出现在她身边,日月花枝镜在掌心翻转,可以操控的尽在掌控。

夕霜冷声道: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这件事儿可真由不得你来说。

尉迟酒的诡计没有得逞,按捺不住破口大骂。

夕霜只觉得他心虚才会如此,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

祸害了这么多人,没想到最终面对面时,才发现对方如此不堪一击,夕霜眼瞳一紧,尉迟酒果然又在自以为是她在咒骂中放松了警惕,对她出手了。

夕霜的眼力能看清尉迟酒所有的招式,变得奇慢无比,被她随手逐一攻破。

尉迟酒见偷袭不得要领,更加焦急,各种法器宝贝,尽数上阵。

不是被水魄拍走,就是被金瑶咬裂,对夕霜没起到半分威胁的作用。

夕霜突然暴喝一声,日月花枝镜的镜势,化成白练一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到了尉迟酒的面前,已经化成了成百上千,将他像个蚕蛹一样牢牢束缚住,只留下一双眼和一张嘴。

夕霜将其一脚踢倒在地,低头看着他闪烁的眼神,觉得很不舒服,索性把那双眼也给封住了,这样的人留一张嘴就足够了,不用看他任何的表情。

尉迟酒知道夕霜修为进展得极快,但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快,眼见着只剩下一张嘴在外面,要求饶不是,要骂人又不是。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夕霜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那种恐惧在心里无限地放大,小丫头早就不是小丫头,夕霜料准这人是怕死的,怕死就成为他的软肋,拿捏住这一点就能问出,所有想要知道的。

一个人五感失去,只剩下一张嘴可以动,就会变得怯懦无比。

尉迟酒不是韩遂,也永远不会变成韩遂。

所以夕霜看向他的眼神,只有不屑一顾。

水魄一个跃身,跳到了尉迟酒的胸口,分量往下压。

尉迟酒惨叫了一声,没想到修灵者,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要被翻了个遍,想吐又吐不出来,一口血咽在喉底,可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夕霜依然只字未发。

尉迟酒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无数个念头,夕霜会想说什么?可对方越不说,他心里的阴影面积就越大,整个胸腔被那种黑色到绝望的情绪给占满。

他正要开口询问,水魄根本不给他机会,突然一个跃身再重重地落下,这一次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知道,这是夕霜封锁了他所有的主动权,没让你开口之前,你一个字也不许说,否则就让你痛不欲生。

得了教训,尉迟酒顿时老实了,嘴巴闭上就等着夕霜的口令。

夕霜始终垂眼,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知道他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吐血,这可怜的外表不过是做作起给她看,好让自己不受那么多的苦。

夕霜本没有那种兴趣,她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让尉迟酒说出半句假话,言简意赅,要听的必须是真话,而且是她想听的真话。

终于,尉迟酒在等待了不知多长时间以后,听到夕霜开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激动到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会儿哪怕夕霜问他再大的秘密,他也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只求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

我问你,要让镜川恢复原样,是不是非但要你死,而且,也要我死?夕霜冷静无比地说出这句话,刚才蠢蠢欲动的尉迟酒,反而变成死一般地寂寞。

他以为夕霜会问东问西,甚至不着边际,却没想到这第一个问题,就问到了核心的部分。

夕霜不给他周旋的余地,再次发问道:虽然你没有及时回答我,但我看着你的反应,就知道我猜的多半是对的。

我和你同死,镜川之心和镜川之主,就能合并为一,镜川重新平息下来。

不对,我漏了一个人,你还有他。

夕霜扔下这一边的尉迟酒,走向了自己编织出的金线网边。

红龙在金线网中,恢复了人形的大小,刚才已经露出了人腿,被韩遂的外衫带着,看不出究竟,夕霜蹲下来,用手抹开一点,露出肃鸢的面容,他看起来苍白无比,就像全身的血液被什么东西给抽离了,虽然能够感应到夕霜走近,却连睁开眼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十分费力,睫毛煽动,终于露出一线光。

夕霜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应该是他们父女在她成年之后第一次相逢,其他的那些都是尉迟酒假冒的,只要尉迟酒没有撒谎,那么肃鸢始终是红龙的形态。

夕霜见到了,肃鸢眼中闪动,尽管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可他应该认出了自己。

夕霜低声道:你再努力恢复一下,等会儿,我再来看你,你认出了我,知道我是谁,对不对?我娘亲也在,等会儿她也会过来。

肃鸢的神情更加激动,眼睫毛不住地颤抖着,要不是刚恢复人形全身脱力,他真想一下子坐起来,看清楚眼前的夕霜,怎么看,都好像看不够一样。

他也没想到夕霜把外衫重新盖回到他的脸上,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夕霜眼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肃鸢和尉迟酒,本质上没有区别。

夕她怎么对待于尉迟酒的就会这么对待肃鸢。

她和这个亲生父亲并没有感情,要是重逢后的一切都是尉迟酒所做所谓,那么就连最后的那一丝联系也已经灰飞烟灭。

能够让她出手,将其恢复成人形,已经是最大的努力。

夕霜重新走回到了尉迟酒身边,尉迟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我以为你会在肃鸢那边待很久,待到我再一次绝望。

绝望有什么好,让你看到希望才好,看到希望你才会更怕死。

肃鸢已经恢复了人形,很快能够开口说话。

如果你已经看清眼前的状况,你就应该抢在他前头,把真相告诉我,而不是等着拾他的牙慧。

到时候,真相我全部知道,可绝对没有你的功劳。

夕霜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感情。

尉迟酒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是怎么样的,可他觉得不寒而栗,特别是后背,虽然被层层的束缚住了,可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就没有断过:我说,我统统告诉你,其实你已经都猜到了,让镜川回去的确需要镜川之主,镜川之心的会合。

镜川之心虽然在肃鸢的身上,可我数百年也得了好处,所以我们三个,都要在同一个结界中一起赴死,而且这事绝不简单,一旦说出了这个答案,尉迟酒反而没那么焦虑,畏惧,怕死了。

如果他怕死,那么夕霜也怕死,他们至少目前还活得好好的,谁又肯抛下自己的性命,去做些不合实际的行径。

接下来,他火上浇油地又说道:这不是普通的死亡,我们三个人的镜魄会同时被打碎,融入到无边际的镜川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我们的镜魄不能沉落于镜川之底。

所以,不会重生,可能在成千上万年之后,经过反复地洗刷沉淀,镜魄逐渐归元,你会成为那个完整的镜川之主,但时间漫长到你所有的亲人,爱人,朋友全部死得的一干二净,那时候你会发现……那时候我会发现,这个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一个相熟的人,哪怕是重生了,哪怕是恢复了,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必要。

我会后悔莫及,后悔今天的决定。

夕霜听着尉迟酒吞吞吐吐的,索性替他把这些弊端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到时候哪怕再能活个几千年,也是寂寞如雪,不如趁着眼前的光景,我的亲人爱人都活着,那让我苟延残喘的这些年,至少要比孤家寡人开心得多。

尉迟酒要不是眼睛被封住,这会儿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夕霜太会说话了,把他那些本来要糊弄她,骗取她信任的话,全部说得一个字不少,甚至比他说得还要好,还要动情,连他听了,也想认同:你说得没错,一个人活几千年有什么意思?你看,虽然韩遂被我收了起来,可只要你不想着让我们三人去死,我可以把韩遂放出来。

你们留在还确山的地界之中,虽然地方不大,也足够你们两人戏耍。

韩遂已经七百多岁,便是修为再高,到了一千年,也是一个劫数。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还有两百多年,可以日日夜夜相守,可以睁开眼便看见他,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不胜美好。

夕霜单手负在身后,脸上露出一点向往的神情,这不仅仅是她的心愿,应该也是韩遂的。

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个相配合,她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

两百多年其实已经很长久很长久了,一年三百多日。

你想一想,只有你和他,没有其他打搅,当然你的双亲也在,姨母也在。

他们同样可以在还确山,有落脚之地,你的灵物陪伴着你们,神仙眷侣一般多好。

尉迟酒说得激动起来,真想原地坐起,好好的地在鼓舞夕霜一下,你想想那场景。

这山中保全得还算不错。

镜川又的确不会冒犯还确山的地界,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她为什么要放心?韩遂的声音骤然从尉迟酒的身后出现,尉迟酒正在对夕霜一遍一遍地洗脑,突然听到韩遂的声音吓得失声大叫起来。

韩遂似乎对他没有一点耐心,直接施法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有呱噪的机会。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可你会死夕霜隔着扭得像一条毛毛虫的尉迟酒,看着骤然出现的汗水,露出欣慰的表情:我知道他困不住你多久,可我没想到时间这么短,连最基本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出来了。

尉迟酒肯定很失望,他的失望,倒是让我看了很高兴。

韩遂抬腿跨过尉迟酒的身体,来到夕霜面前,伸出右手,握住了夕霜的肩膀。

夕霜微微侧过脸来,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无凝烟中的时间和外面得相差太多,虽然看起来她和尉迟酒不过是经历了一番对话,韩遂就出现了。

她知道在那些扭曲的时间段中,韩遂可能在无凝烟中,已经被困了很久很久。

而且,他在想尽一切办法要出来与她重聚,很难很难的情况下,他做到了。

你成长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韩遂在无凝烟中寻找出口,没有眉目的时候,心中焦急也就罢了,他担心外头只有夕霜一人,面对尉迟酒时能否应对自如。

等他出门一看,尉迟酒根本不是夕霜的对手,立刻放心了。

是他本身太弱了,不过靠得是些诡计多端,才能将一个又一个人陷进他的局里,包括我亲爹。

起初与他合作,合作不成,非但没有能成功离开,反而变成了那副样子。

夕霜顺手一指,韩遂看到自己的外衫还盖着肃鸢的身上。

怎么,你就没有过去看一眼他,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补救?韩遂一看那体型就知道肃鸢应该完全恢复了。

看过了,好得很呢。

夕霜的确看过肃鸢,甚至说过话,只是有些话不该这个时候说,她还是让肃鸢闭了嘴,先缓一缓气。

那你问出了什么?他可曾老老实实地说话。

韩遂一看尉迟酒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先前意气奋发的模样,全身不能动弹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这人平时就靠一张嘴皮子,夕霜倒是和他没有半分的客气,就给了他一张嘴皮子的空间。

等到尉迟酒失去其他的感官时才发现只靠一张嘴是万万不能的,没有其他的表情配合,没有夸张的举止,至少他是这样认为。

夕霜始终冷静地看着他所谓的表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加上无凝烟压根没困住韩遂多久,尉迟酒心里渐渐升腾出一股绝望的滋味,他从来没有想过只能说话会这样令人压抑,夕霜没有伤他外表的意思,那么只剩下攻心了。

问出来了,镜川之心不在他身上,在我爹身上。

当年联手窃取了以后。

他不能使用,要通过我爹,然后再助长其修为,所以需要我们三人同时死掉,镜魄打碎,溶于镜川之中,镜川得意完整,才能恢复到最正常的状态。

夕霜立刻把问到的细节全部照搬了出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大的事儿说得这么平静呢。

韩遂用一只手,握住夕霜的下巴,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懂了,要三个人的性命。

你、肃鸢、尉迟酒,正好三个。

尉迟酒,死不足惜,你爹既然参与了当年的事,那总要付出些代价,可你是无辜的,你又怎么能死?韩遂垂眼看着夕霜的表情,看着地似乎毫无畏地与自己对视,那晶亮的瞳仁中是自己的倒影,他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看上去坦荡荡,越是说明你还有更重要的瞒着吗?告诉我,还有什么?我怎么就瞒着你,已经告诉你了,人要死了,三个缺一不可,还要瞒着吗?夕霜边回答,并留意着尉迟酒的反应,但凡他说出一个,关于真相的字眼,她就会有更多的办法让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尉迟酒应该是感应到了夕霜散发出来的杀气,安静得活脱脱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等了片刻见夕霜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再次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夕霜忽然笑了,笑魇如花:这个本就不用做决定,知道答案,就知道怎么做。

可你会死!韩遂指劲加重,夕霜吃痛,吸了一口气。

韩遂却依然没有松开手,更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反而带着点恶狠狠的表。

夕霜就这样看着他,看得更加心软,这是因为不舍,不舍才会这样,她心里又何尝舍得放下韩遂两人。

朝夕相处这些天,总以为,度过了这个大劫,就能这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可他们没有这一辈子,于是她编造了一个谎言让韩遂以为,至少还有下一辈子。

就像朱雀多多转转来找夕霜一样,韩遂既然已经活了七百多年,要找一个投生的人,虽然没那么容易,可以绝非做不到的事、他要给韩遂希望,必须要给他希望,否则他知道韩遂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是打算去死了,打算和这两人一起赴死,随后和朱雀一样投生回来,让我好生难找。

韩遂的声音,涩到有些带不动,朱雀说每次找你都那么辛苦,可她是找到了,你们之间有相互的感应,那我们呢?也不难呢,我死前你给我留下记号,到时候,肯定好找。

夕霜,露出个自信的笑容,眉眼弯弯,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

躺在地上的尉迟酒听着她强颜欢笑,心里也在苦苦地叹气,要是这会儿说出来真相,韩遂可能会阻止夕霜,不让她枉送性命,那么他也就不用跟着去死。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被夕霜就地正法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尉迟酒闭牢了嘴巴,他虽然说的是真相,可事实会发展成什么,他也说不好。

镜川存在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状况,镜川之心没有流失,进川之主也没有投生成普通的修灵者,还有时间就代表还有奇迹。

尉迟酒,还有个念头,那边的夙,未必肯死,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肃鸢还有一个甘望竹,哪里是能放下就放心的。

一开始夕霜就是用肃鸢来和他比较,才让他乖乖地说出了真话,要是肃鸢怕死了,以亲生父亲的身份苦苦哀求夕霜呢?尉迟酒就越想有这种可能,毕竟夕霜的母亲,还在人世,父母双亲一同恳求的场面,听起来就很催人泪下。

的确值得一看。

夕霜确定,尉迟酒不会乱说话,韩遂也不会再继续问下去。

所以当韩遂提出要去看眼肃鸢的时候,他点了头,韩遂是走到肃鸢身边,拉开自己的外甥,看到肃鸢完全恢复的神情:你在想什么?甘望竹也在这里,你想不想见她?我不想见到她,千万不要让她来见我,就让她以为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然后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再一次离开她。

经过很长的时日之后,他渐渐地的就把我淡忘了,从此再也没有我这个人。

宋越说越急,那张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层红晕血气,你看着我做什么?是怕我胆小怕事,不愿意一同赴死,那我可以告诉你,我愿意!我参与了这个计划,虽然后来我渐渐发现不对劲,知道做错了,可要亡羊补牢的时候,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挽回,如果能为修灵界做些什么,那我绝对不会逃跑的。

韩遂冲他点了点头,表示很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毕竟是夕霜的亲生父亲,换个角度来看,甘望竹看中的人又怎么会是闲云野鹤之辈,必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韩遂的手轻轻一挥,肃鸢穿上了衣衫:咦,你的修为,一点也没有恢复对不对?就跟个普通人一样,我刚才还在担心,变成这样的我,是不是还有镜魄存在体内?要是有个差池,那我就对不起他们两个了。

夕霜见这两人说地不停,不由自主地走了过来,走过来听一听,到底有什么话能说这么长久。

你替他把这网线解开,他这样困着也不自在。

韩遂始终在看,肃鸢的眼神和尉迟酒不同,尽管有些孤傲,不近情理,可心底却是好的。

从他刚才那一番话中就可以听出,他愿意赴死,哪怕知道是死,绝没有回头的机会。

夕霜很快将金线网解开,肃鸢坐起身,单手支地,费力得站直了身体,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摸了摸夕霜的脑袋:你长得和你娘可真像啊。

夕霜等了又等,发现肃鸢能和她说的,也只有这一句。

你先替他看看身体里是否还有镜魄的存在,三人死后,镜魄完全溶解开来,才能做第三步,要是他没有镜魄,正如他刚才属于你们两个可就白死。

韩遂赶紧的画风一转,又去看夕霜,我也想去看,一起吧。

夕霜的神识已经踏入到了肃鸢的体内,两人本就是血清加上肃鸢又是镜师的本事,要想心意沟通实在太简单不过,韩遂的神识与她同在,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能够看到肃鸢心中所有的秘密,也能找到她要的那个答案,将其拽了出来。

夕霜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肃鸢自身的镜魄掉下来的残渣,她刚扁了扁嘴,要开口。

那就是说镜魄还在我身体里,只是我没有办法感应到他对不对。

肃鸢很是谦虚地向夕霜请教镜魄的确还在你的身体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被封印起来,非但你感应不到,我们也感应不到。

夕霜的眉毛动了都:但我们终究会落于镜川之中,镜川的感应力不是你,我可以相比拟的。

既然有这个说法,就不会让你出这样的意外,你明白了吗?你怎么就这样乐观,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那么莽莽撞撞的。

肃鸢可是非常明了地听到,先前夕霜和尉迟酒的对话,也知道,一旦镜魄被打散,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新投生,更别提是和这一世相处过的那些人,仅凭一个甘望竹已经让他内心摇摆不止了------------第三百八十六章 她去送死可亲闺女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肃鸢哪里有借口,可以临阵脱逃呢。

肃鸢就这样看着夕霜的眼睛,他知道夕霜和甘旺竹,不过是形似,看眼睛能看出夕霜的内心要强大得多,作为镜师,内心越强大修为,进展得就越快。

说好的三人同死,还要换一个结界,结界又在哪里?夕霜再了眨眼,再次询问尉迟酒,老规矩,隐瞒一个字,她就有很多种方法,让他记牢这个教训,再乖乖说出来。

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为什么镜川不敢跨越还确山的地界。

在还确山的周围,我有仔细地看过,那些镜川的川水全部绕道而过,好像临时改造,川水绕到一个更远的地方后,再次折返回来,完全是相同的轨迹。

这一次是韩遂先开口。

还确山中,还藏着什么秘密?夕霜的手一抖,还有那个画轴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无凝烟画轴已经被彻底销毁了,为何还能出现,并且困住了你?始终话不多的金瑶急急忙忙跑到韩遂面前,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兄长还在还确山,我也想知道还确山到底有什么。

会让镜川也不敢和它硬碰硬地较劲儿。

尉迟酒偷偷看夕霜的表情,夕霜冷笑一声,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你说的那个结界就是还确山,如果我们三人要一起死,从而控制住镜川,令其恢复正常,只有还确山这个地方。

一切的疑问都可以解决了。

尉迟酒的神情碎成残片,肃鸢扭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夕霜,金瑶往后退了一大步,抬起头来,目光湿漉漉地看着饲主。

只有韩遂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听到这个答案,可是夕霜的性格告诉他,早晚她会知道,而且义无反顾。

果然,夕霜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你是知道的,你却不告诉我。

让你自己做决定比较好。

韩遂把那些沉重的东西全部收敛起来,还有,我没那么相信他。

指向的是尉迟酒,这人刚才还一副狡黠的模样,这会儿畏畏缩缩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存在。

谁都怕死。

夕霜顿了顿,看着的人是肃鸢,我娘亲当时怕不怕?肃鸢皱了皱眉毛,不知从何回答。

夕霜已经自问自答了:要是尉迟酒说得不错,哄了我娘亲死的人不是你,而是他。

可我知道娘亲不怕,即便是死之前,她不知道还有苏盏茶这个驱壳可以容她暂居,她也没有怕过。

我是她的女儿,和她是一样的。

肃鸢突然发了急,快步走过来,走到她的面前:夕霜,这么大的事,你再想一想!夕霜侧头看向肃鸢搭在她肩上的手,在她的目光下,肃鸢赶紧把手松开:我不是怕死,我和他同死也没有问题,我是不想你死。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我不死呢。

夕霜微微仰起脸,笑颜如花,我们三个缺一不可,尉迟酒说得很清楚明白。

有些人撒了一辈子的谎,结果在临死前说了大实话。

我相信他说的那些,因为他更怕死。

肃鸢的眼神闪动,刚要再说动两句,远远地传来地动山摇的动静。

从很远处而来,转眼间,隆隆声就到了面前。

韩遂飞身而起,仙人过海镜出手将一道清影接了下来。

苏盏茶几乎是从高处落下来,落在他们的面前,摔得有些分辨不出东西南北。

你是谁?夕霜走到她面前,时间无多,她必须要问清楚。

小霜,镜川,镜川沉底失控了。

甘望竹的声音难得发颤,她指向不远处惊涛骇浪般的潮涌,哪里应该是中心漩涡,我们眼见着漩涡飞速转动,镜川底下所有没来得及打捞上来的修灵者被抛向半空,再重新摔入到川水之中,瞬间不见。

不一样,这一次和先前的那次不一样。

甘望竹知道重新吞没的结果就是死亡,镜魄被镜川整个吞噬掉了。

那些活着的修灵者呢,还有甘望梅呢!家主呢!夕霜的反应很快,为什么来到面前的只有娘亲一个人,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家主在后面接应,有人逃出来,有人没有,她让我先来报信。

你们若是尚且安好,全部退回到还确山中去,那里才是安全的,那里才是唯一安全的所在!甘望竹的声音嘶哑,她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摔伤,踉跄地爬起来,向着来的方向扑了出去,哪怕知道前面有更大的危险,头也不回。

退,现在就退。

韩遂没等甘望竹的身影完全消失,一把抓住了夕霜的肩膀,带着她往后跑,顺手解开了尉迟酒的禁锢。

尉迟酒听了甘望竹的话,本来都绝望了,发现自己能够从禁锢中脱身,连滚带爬地跟着一起逃走,只是他始终不敢跟得太近,生怕肃鸢这个时候找他的麻烦。

可惜,肃鸢眼中除了甘望竹再没有其他。

韩遂发现肃鸢没有跟上,把夕霜往前方远远地抛出:水魄看紧她,别让她做傻事!水魄机灵地接住了夕霜,发现她的神魂仿佛是被什么给抽离了,整个人是混沌不清的,勉强匍匐在它的背上,要不是金瑶从旁照应着,几次都差点从它背上滑落下来。

尉迟酒抽眼偷偷看了几次,心里头有个大胆的盘算,要是这时候趁机杀了夕霜,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免于一死。

他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金瑶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体型也跟着暴涨,对他怒吼了一声。

灵物不算什么,尉迟酒对这样的威胁没放在眼里,体型暴涨不是过暂时的,他这些年积聚下来的修为要是连这样一只灵物也对付不了,枉费了他利用镜川之心的用途。

金瑶等着水魄托着夕霜先跑开,独自留下来拖延时间,对付尉迟酒。

另一边,韩遂回到了肃鸢面前,见他直愣愣地站着,一颗心完全被刚才意外出现又意外离开的甘望竹带走了。

他不禁暴喝了一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刚才的那个是小竹。

肃鸢似乎没有被他的警告喝住,缓缓转过头来,一脸的不置信,刚才的那个人是小竹,她为什么没有多看我一眼,没有和我说一个字,她去了哪里,她去了哪里!她去送死!韩遂恨不得当场把肃鸢揍清醒点,她明知道一去不回,还是去了。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走啊!她死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要死一次,我不走,我要跟着她,这一次我要跟着她,不管生死,都没有人能够分隔开我们!肃鸢刚要追上去,韩遂直接一记重击把他打得趴倒在地上。

他犹不死心地挣扎,她不看我一眼,我要去问问她。

你疯了吗,你这条命不是现在去送死的,你想一想你的职责,你的任务,你的命是要留着和夕霜一起死的!韩遂喊出这一句后,心里头的悲痛被无限放大,于是他再次击中肃鸢,然后拖着人往回跑,不住重复着道,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死就要等着和夕霜一起死,和那个该死的尉迟酒一起死,该死,该死,该死!肃鸢被他揍得还无还手之力,听着韩遂接近癫狂的声音,眼睛中好似恢复了一点点清明,跟着重复那些话: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答应了夕霜要和她一起死的,要一起才有用,要是我先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知道就好,该死!韩遂发现后面镜川仿佛在追杀着什么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哪怕是他用尽所有的灵力,消耗得实在太快。

他知道镜川在捕杀他们三个人,只要没在还确山中汇合,镜川就会始终肆意而为,无人可以阻挡。

他绝对不会让镜川得逞的。

我帮你,我和你一起。

肃鸢强忍着被韩遂揍过的痛,他不能成为累赘,至少这会儿不能成为韩遂的累赘。

镜川几乎已经要扑打在他们两人身上了,下一刻就能把他卷走。

肃鸢反手祭出本命镜,将镜川的势头挡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韩遂的身体里重新生出无限的力量,猛力向前冲了出去,肃鸢咬紧牙关,收住本命镜始终与他保持相同的速度,灵力消耗殆尽又如何,这本来就是最后的一场较量,吴圩再有任何的保留。

而金瑶死死地看向尉迟酒,遍体鳞伤,它是灵物,受伤后不会流血,但是伤口在撕裂扩大中,它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坏蛋的对手,但是它死也要拖住他,拖住他要杀死饲主的念头,只要韩遂跟上来,这个坏蛋就不能对饲主做什么。

它记得刚才饲主说的话,只要不怕死,就可以做成功很多很多事,比如眼前。

尉迟酒没想到这只灵物会这样缠人,明明是无凝烟中幻化出来的,相当于经过他的手,制造出一只对他不利的怪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看着金瑶一次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将缩小的身形又一次暴涨,真是在消耗灵物本身的生命。

但是金瑶的眼睛亮若繁星,无畏生死。

遇到这样的情况最是麻烦,尉迟酒算着韩遂要追上来了,他快没有时间了:你现在让开,我让你回到无凝烟中去,你的爹娘在里面,你不想与它们重逢吗,你想想,无论镜川发生没什么,不会影响到无凝烟中的一切,你可以永远留在那里,无忧无虑的。

金瑶仿佛是咧开嘴对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和刚才夕霜的冷笑那么相似:我爹娘早就死了,我不会上当的。

没有死,你应该也看到无凝烟曾经被销毁,可我让它恢复了,能够恢复无凝烟就能够恢复你爹娘,对不对?尉迟酒以为它会被说动的,灵物也有软肋,这一只也有。

------------第三百八十七章 落地成花金瑶的前肢用力把身体撑起来,后肢完全折断,不能借力了,它只能使用这样的姿势太阻挡尉迟酒。

它的眼眸中寒冰凝结:你该死!所有的痛苦,它所有的痛苦,失去双亲,兄长,全部是败眼前人所赐,没有尉迟酒的话,可能就没有它们这一族灵物的出现,从来没有过,也好过眼前只剩下它形单影只。

不对,它不是孤零零的,它还有饲主,还有水魄,都对它那么好那么好。

金瑶闭起眼睛,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落地成花。

下一刻,它不管后肢的伤势,聚集起所有的力量向着尉迟酒冲撞了过去。

它只剩下这最后一击了。

尉迟酒以为它已经伤到弱不禁风时,没料得它还能拼死相搏,大声咒骂了一句,抵挡住了金瑶的攻击。

他手起刀落,煞气化成锐利的锋刃把金瑶的身体从中间一劈为二,这样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了,再没有了!金瑶临死前发出一声悲鸣,虚弱而遥远。

眼见着要跑到还确山的水魄听得清楚,它不敢停下脚步,它知道那个人要追过来了,只是还确山就在面前,它即便是驮着饲主到了还确山,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果然,尉迟酒狞笑着追上来,他的速度很快,在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韩遂对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的实力也完全隐藏起来,用以保命。

他虽然把控制镜川的方法如实告诉了夕霜,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去死,还是以那种永不能投生的法子,谁也别想要他那样做。

水魄不知道饲主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战力,金瑶已经死了,它必须要保护饲主了。

金瑶,金瑶,水魄默默念了两次这个名字,不是说好要一辈子跟随饲主,不再分开的吗,不是都说好的吗!金瑶不可能再开口回答它这个问题了,水魄到了还确山的地界处,歪过身把夕霜轻轻放在了地上,用嘴拱了拱夕霜的鬓发:饲主,金瑶不在了,我来守护你吧,就像你一直一直照顾着我们一样。

尉迟酒刚才杀了金瑶,戾气更重,哪里会把水魄放在眼里,灵物始终只是灵物,不堪一击的。

他狂笑道:你是不是以为韩遂很快能够赶上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镜川的失控有多飞速,他刚才就不该回头的,回头也是个送死的。

既然你们都愿意送死,不如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我。

你不配!水魄站定在原地,它没有像平时那样暴涨身形,它知道在尉迟酒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于事无补。

金瑶拼尽全部的灵力,连命也不要了,不过是拖延住他短短刹那。

也许与他说的一样,连韩遂也回不来了,那么只能有一种选择,它选择和尉迟酒同归于尽。

这话轮不到你这么只灵物来说,你现在让开,还能捡回一条命。

尉迟酒嚣张的张开双手,他看向仿佛是人事不省的夕霜,连他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说不行就不行的。

什么镜川之主,没准就是镜川失控,直接摄取了她的镜魄,才会这样。

所以,他的决定没有错,只有他活下来才是对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水魄的声音很沉很冷静,根本没有所谓生死面前的担忧,我是由镜川中的残魄凝结而成,成百上千年的洗刷,让我得以脱离开镜川,飞身而出,落在命定之人的身边。

饲主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她是镜川之主,我为她而生,也为她而死,你这种人根本无法体会我说的这些。

你是什么没关系,一样都可以死。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什么饲主,什么镜川之主,她已经废了,懂不懂!镜川失控,终极爆发的瞬间,她就废了,再不能向平时那样,指着我鼻子命令我做这个做那个,说这个说那个。

镜川之主,镜川之主,我要让镜川从此无主!尉迟酒当年处心积虑从苏盏茶手中偷取来了镜川之心,以为可以化为己用,千算万算没想到的,只有肃鸢可以用,他不可以!虽然说肃鸢对他从来没有掩藏和小气,可他终究是意难平,得不到镜川之心,他就破坏镜川之主,甚至将其位占为己有,这才是最有力的结果。

不管水魄以什么姿势来防卫,尉迟酒全部一招即破,水魄能做的不过和金瑶差不多,拖延时间,真可笑,拖延的时间太有限,在他眼里算不得任何价值。

这些灵物本身就是没有价值的!水魄的确没有一味送死,它知道能够做的只有拖延时间,拖一分就多一分希望,它不会认可尉迟酒说的韩遂已经死了,尉迟酒死十回八回的,韩遂也不会死!每一次在最绝望的时候,韩遂都会来救他们的,会来的!饲主,韩遂会来救你的!水魄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它依旧没有要暴怒的样子,尉迟酒有些失去耐心,他一边琢磨着,镜川怎么还没有扑杀到还确山之外,难道说韩遂当真有这个能耐,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失控的镜川。

如果当真如此的话,就是个太大的麻烦了,也就是说韩遂会出现,会带着肃鸢出现,然后从他手里救下夕霜,将三人再次汇聚在了一起,那时候他还是要死。

他不要,他绝对不要看到这样的场景出现。

水魄在这一刻无限接近了死亡,它虽然不知道金瑶是怎么死的,但是临死前的那一声,它听到了。

金瑶死得那么痛苦,那么不甘心,而它也坚持不住了。

饲主,它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就在水魄感觉到身体要被四分五裂的瞬间,那种逼迫而来的戾气被什么给阻挡了。

水魄勉强睁开眼,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影,似乎有谁在说话,它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它心急如焚。

尉迟酒几乎是瞪裂了双目,看清楚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韩遂和肃鸢,两个人背负着身后的镜川而来,镜川几乎是紧贴着两人的背脊,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两人前后脚踏入了还确山的地界,并且很有默契地分开左右挡下了他对水魄的致命一击。

这一次轮到尉迟酒再次绝望了,只差一步,他只差一步就能把灵物杀掉,随即也能杀了夕霜。

那么即便是韩遂当真逃过一劫赶上来,哪怕是当场杀了他,他也不会再陷入无穷无尽的折磨之中,这才是尉迟酒原本最好的打算。

只差了一步,真的就差了最后一步,天要绝我!为什么明明已经失控的镜川没有追上他们两个人,尉迟酒不死心地往后看,恨不得见着镜川之中生出无数双手把眼前这两个人拖走,拖到无穷无尽的深渊之中去!随即,尉迟酒的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像是不相信所见到的。

韩遂没有给他继续四处张望的机会,将其重重击打在地。

尉迟酒眼前一黑,人与景色完全翻转悬挂,韩遂高高在上,睥睨地俯视着他: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修灵界若是都你这样的渣滓,还修什么灵,有什么资格!刚才尉迟酒在倒地前的一刻见到的是镜川就在不远处,但是更多更多的修灵者用本命镜筑起一道暂时无法逾越的高墙,把川水完全抵挡住了。

这种齐心协力之举,实际上是在彻底燃烧所有人的灵力与生命,可这个时候又有谁会在乎!与灭顶之灾相比拟,能够为修灵界留下一线火种,才是最为重要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样浅白的道理,几乎是同时在每个修灵者心中浮现而出。

其实连韩遂也没有想到会出现那么多的修灵者,有些是从川底艰难地爬上来,有些是奄奄一息,只有灵力尚存,更不要提甘望梅带领着所有剩余的甘家弟子。

甘望梅对着他比出那个六十七的手势时,韩遂是看懂了,不管眼前有没有真正的六十七人。

在甘望梅这个甘家家主心里,所有的甘家弟子全在此处,没有一个是缺少的,包括了她自己,甘望竹,还有生死未明的甘夕霜。

肃鸢同样不敢相信,他看到了真真切切的甘望竹。

那绝对不是藏匿于苏盏茶身体中,只剩下镜魄痕迹的甘望竹,那是他记忆中的人儿,没有差别,而面容几乎一致的甘望梅就在她的身边,梅镜和竹镜同时凝合在一起,变成所有本命镜中最为宏大的一块。

她,小竹,她不是已经不在了吗!肃鸢依然没有见到甘望竹多看他一眼,这个时候,除了全力以赴,谁还有空来看其他。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我能再见到她这一眼,死而无憾了,死而无憾了。

实则,韩遂也见到了,当时他的震惊并不在肃鸢之下。

苏盏茶依旧在不远的地方,甘望竹彻底脱离开她,只看神情也能分得很清楚。

韩遂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甘望竹与苏盏茶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统一意见,苏盏茶烧灼掉自己一半的镜魄,助甘望竹得到暂时的驱壳,这个驱壳能用多久,谁也不知道。

或者一半的付出,只能换回几个时辰,看起来根本没有平衡可言。

然而两人都没有斤斤计较这些,因为已经用不着了。

肃鸢没等到韩遂的回答,他勉强收拢了心绪,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就要到了,他答应了夕霜的,也就等于答应了甘望竹,死不可怕,死前能够见到心上人,他心满意足。

韩遂不愿意再见到尉迟酒的挣扎,祭起仙人过海镜,镜势化成无数利刃,在尉迟酒的惨叫声中,将其牢牢地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从外表看来,尉迟酒身上没有任何的明显伤口,只有他自己知道,韩遂的攻击全部是针对他的镜魄,没有给他丝毫的喘气机会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活下去你看着他,不要让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我去看看夕霜。

韩遂知道肃鸢对尉迟酒是深仇大恨,低头一笑道,留着他一口气,不能让他先死了。

尉迟酒趴着看到韩遂嘴边的笑容,这人不是一向满不在乎,目空无人的吗,从几时起这样上心了,为了个小丫头,就不顾数百年前的交情了。

只可惜,那个小丫头活不得多久的,他死的时候,那丫头也要死!想到这里,他面对靠近自己的肃鸢,勉强喘气道:我知道你恨我,请随意吧,你也就这一次机会,而且没多少时间了。

韩遂不理会肃鸢与尉迟酒之间的恩怨,这两人都有问题,他不会因为肃鸢是夕霜的亲生父亲就偏袒。

不过是肃鸢在临危受命,知道会死的情况下,没有异议的样子,让人觉得没那么讨厌罢了。

他来到水魄身边,水魄一直守在夕霜身边,寸步不离,它知道是韩遂过来,眼睛才敢慢慢地闭起来。

韩遂的手搭在它的脑袋上,低声说道:刚才是不是很辛苦,很乏累,但是你不能就这样睡过去的,你要知道她醒过来,看到你和金瑶都不在了,会很难过的。

在回到还确山的途中,韩遂见到了被腰斩的金瑶的尸体。

那个始终跟随在夕霜身边,话不多的灵物,恢复成了平日正常的体态,可能还要更小些,首尾分离,看起来死状极惨。

肃鸢同样也看了一眼,没有多大的感觉。

韩遂是明白的,一定是夕霜出了事,金瑶为了拖延住尉迟酒的脚步,才会死在这里。

可他连帮金瑶收尸的时间也没有,身后的镜川扑了过来,他只能一直向前向前,金瑶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卷到镜川之中,无影无踪了。

所以,只剩下一口气的水魄不能死。

水魄是从最早的时候就一直跟随在夕霜身边的,也可以说是他们两人相识相知的见证。

若非当时他在夕霜身边发现了水魄的存在,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的故事。

水魄本来已经合上的眼帘,骤然打开,它的瞳仁中倒映出韩遂的身影,很痛苦地问道:金瑶已经死了,我听见它死了。

你更应该活下去的。

韩遂不是镜师,没有办法为一只灵物疗伤。

要是可以,水魄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让她醒过来,还能看到你。

水魄听着这话,努力地睁开眼睛,费劲地用前肢慢慢撑起身体。

重伤之后,身体异常笨重,它试了几次,又重重摔倒。

韩遂反而不再去关注它,只要不是致命的伤痕,灵物的生死与饲主才息息相关,只要水魄有活下去的意识,就能撑下去的。

反而是夕霜的状况让他十分地担心,从他和肃鸢赶回来,和尉迟酒交手,对话,发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夕霜只是柔软地躺着,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韩遂的手扶住她的脸颊,发现她的体温正常,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是眉目舒展,嘴角甚至带了一点点的笑意:她从几时开始变成这样的!当时,你回去救肃鸢,让我们先走,饲主就不对劲了。

水魄断断续续地把夕霜怎么脱力,它又怎么驮着夕霜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酒起了歹意,要趁机杀死夕霜,只能由它护送夕霜回到还确山,而金瑶留下来拖延时间,我到了还确山地界的刹那,听见金瑶临死之前发出的悲鸣,它死得是不是很痛苦?不,它为饲主而战,为饲主而死,被镜川带走之后,还会成为灵物回来的,正如你一样。

韩遂无比温柔地看着夕霜,又转而看向水魄,你至今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吗?水魄一脸的震惊,韩遂在说什么,它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的:镜川之主的灵物不应该是朱雀吗,朱雀才是那只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而不是我。

谁又告诉过你,镜川之主身边只能有一只灵物,朱雀不错,你也可以。

韩遂又揉揉水魄的脑袋,发现它抑制不住地在发抖,你们都很好,都能够回到她身边来照顾她。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成形于镜川之中的残魄凝结而成的,我不是镜川之主的灵物。

水魄不知为什么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难道是被韩遂都言中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呢,你说的这些,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看,你都是记得了,你是镜川之底的残魄凝结而成,因为现身于川水,才会叫做水魄。

这名字就是她给你起的,如今叫这个名字,过去也是叫这个名字,从来没有改变过。

韩遂放开手,见着水魄的状态明显好了些,灵物有了生命力后,意志比一般的修灵者更强,它会恢复过来的。

水魄不是饲主在收我为灵物之后才取的吗?水魄把一块块碎片粘合在一起,总觉得还少了什么最为关键的部分,到底是我不记得了,还是她不记得了。

记得一部分,忘记一部分,投生就是如此,只看记得的是哪一部分了,你不要看朱雀好像什么都没有忘记,其实她连怎么飞都不会了。

朱雀记得的就是一定要找到投生后的镜川之主,守着她,护着她,不离不弃。

韩遂弯身把夕霜从地上抱了起来,就这样抱在怀里,沿着还确山的山路往上走。

水魄发现自己能够自如地站起来,虽然走起来还有些艰难,却很明显是在恢复的状态中了,这样说来,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饲主没有任何的事,她只是因为莫名的原因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而且睡得那么安然祥和,让人几乎不忍心去打扰她。

你跟着吧,让我送你们去可以恢复得更快的地方。

韩遂沿着山路走,先前被红龙造出还确山尽数烧成灰烬的假象尽数抹去后,还确山恢复成他们前一次离开的样子。

虽然只剩下了半壁山体,依旧是绿绿葱葱的盎然生机。

水魄低着头,听话跟着走,走着走着,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张口就问道:要是都和你说的一样,那么你又是谁,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多!比我,比朱雀,比谁都更多。

我就是我啊。

韩遂没有回头,语气很柔和,我是韩遂,一个在修灵界山水中游走的人。

你先前说的是要为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苏盏茶找寻被杀害的真正原因。

你踏遍山山水水是为了苏盏茶。

水魄用力摇晃着脑袋,不对,不对,这句话眼下说来,怎么越听越是古怪了,哪里还有苏盏茶什么事,后来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韩遂由始至终就是为了夕霜,就是在找寻夕霜的。

找到苏盏茶被杀害的真正原因,才能找出当年是谁窃取了镜川之心,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可我没想到除了尉迟酒,这中间还有肃鸢的插手。

韩遂没有否认水魄的话,要不是大难当前,我会以为接下来很难为。

夕霜会不会要宽恕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过现在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在生死之间,他们已经都做出了选择。

他们都会死。

水魄是听到夕霜所有对话的,反而是韩遂遗漏到重要的一部分,而且会死得很……很什么?韩遂居然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水魄,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或者说夕霜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水魄不知道该怎么说,既然饲主没有正面把问题告诉韩遂,恐怕是不想让他知道,只等着一切风平浪静后,再又韩遂慢慢去寻找出答案来。

韩遂看着水魄慢慢低下了脑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除了他们三个人会同时在特定的结界中死掉,还有其他的,还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我不能说。

水魄挣扎了一下,还是不敢开这个口。

韩遂不怒反笑道:你这话等于是逼我回头去审问尉迟酒了,既然一开始就是他把控制住镜川的方法告诉夕霜,那么你们对我有所隐瞒的那一部分,尉迟酒肯定知道的。

不过是多走几步路,也可能是用掉看起来很少的时间,却让那一边苦苦支撑住的修灵者们前赴后继地死去。

水魄那里经得住听这些,眼见着韩遂当真抱着夕霜要掉头,连忙冲上前去,拦住了韩遂:你不要再调头回去,我告诉你,我把听到的那些都告诉你。

不过是寥寥几句话,水魄说完却好像在心口又多压了几块大石头,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它的翅膀没有恢复,只能慢慢靠前肢行走,否则它真想一飞冲天,把心口的郁气给冲散开来。

韩遂是沉默的,他疏忽地以为夕霜要和尉迟酒还有肃鸢一起去死,两个人将会面临这一世的分离,已经是最残酷的。

没想到此时此刻从水魄嘴里说出来的,才是更加残忍的另一半真相。

镜魄被撕成无数的碎片,撒落在整个镜川之中,无休无止地被冲刷被沉淀,没有凝合的机会,也就没有投生的机会。

他的夕霜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也就是在她死后,哪怕是踏遍修灵界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无法再找寻到她的新生。

永远,这一个词,从来没有这次听起来那么撕心裂肺。

韩遂念及当时夕霜做出决定时,没有主动拦住她,是他偶尔的天真,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

水魄小心翼翼地看着韩遂神情的不停转变,开口问道:我告诉了你这些,你不会生饲主的气吧,我想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韩遂勉强笑道:你也是真傻,我怎么会和她生气?我疼她怜她爱她都来不及,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恨自己不能为她去做这些,替她去做这些,我不能。

------------第三百八十九章 这样也好水魄虽然不知道韩遂要把夕霜送去哪里,可它对韩遂是完全的信任感。

突然,韩遂怀中的夕霜轻哼一声,将醒未醒,水魄一激动起来,连翅膀都有力气扇动,带起一点清风拂面。

夕霜的眼帘微开,很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谁:韩遂,你来了。

是,幸而赶得上。

韩遂的声音恢复到最常见的沉着镇定,听不出一丝异样。

我做了个梦呢,很美很美的。

夕霜微微侧过身,把大半张脸埋在了韩遂的怀中,梦里面居然还有你,我们两人在镜川岸边说着话,从日出说到日落,谁也不愿意先行起身离开。

于是,星星出来了。

我知道。

韩遂言简意赅,只有水魄清楚他刚才经历过什么,这个男人是不打算告诉夕霜,他已经获知的真相?我们又一起看星星,我就这样靠在你肩上。

夕霜无比美好地笑起来,再后来,我就睡着了,在梦里睡着了,在这里又醒过来了。

一睁眼,见到你的感觉真好。

那就再闭一次眼睛,睁开时,我还在。

韩遂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连夕霜也有些好奇,要从他怀中起来看看,他们是否走到了半山腰,被韩遂轻轻按住肩膀推回去,再闭一次眼睛,睁开看着我。

夕霜有些不明白,还是听话地照着做了,先合上眼帘,偷偷在心里数到十,重新睁开眼,韩遂还在,低头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我睁开眼了,还能看到你。

是,还能看到我。

韩遂终于停下了脚步,把夕霜放在原地,你留在这里等我。

你要去哪里?夕霜揉着眼问他,一点没有即将赴死的担心。

还确山中,一切照常,仿佛什么厄运都无法影响到此处,还回来吗?回来的,等我回来。

韩遂的手背在她脸颊边摩挲,想了想,低下头亲了她一下,转身离开。

留下夕霜涨红了脸,还有闭紧嘴巴的水魄,它感觉这会儿它说什么都是错,只要没人主动提起,就让他们各自相瞒,各自不让对方更伤心吧。

韩遂下山的速度飞快,他见到肃鸢和奄奄一息的尉迟酒,尉迟酒除了还能喘气,和一滩烂泥没有什么区别,诡异的是他嘴角还留着一丝笑容。

肃鸢听到韩遂走近,解释道:我把他欠我的讨要回来一些,错过了,就没有下次的机会了。

韩遂的手遥遥一指,镜势化为锐风顺势而出,在山体另一边削出个明显的缺口:你去那里,去那里站着不要动。

肃鸢倒是很听从他的安排,只是有些不放心地回过头来问道:夕霜还好吗?她很好,心意始终未变。

韩遂见肃鸢的嘴巴动了动,明显是要询问甘望竹好不好?先前在还确山的地界之外,肃鸢见到几乎焕然新生的甘望竹。

可他无可奉告,他根本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要镜川没有完全覆盖过来,说明还有幸存者,哪怕只留下最后一人,也会死死支撑住的,这是所有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我明白了,我也会遵从约定的。

肃鸢就这样离开,去了韩遂指定的地方。

你在笑什么?韩遂没有去看尉迟酒,他不认识地上的这个人,经过了数百年,他们根本就不相识。

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曾经那么怕死,可经过刚才的折磨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应该死的,我必须死。

尉迟酒的手脚被从不同方向折断,舌头被削去半截,说话含糊不清,可我愿意死的时候,发现我死不成了,直到刚才。

刚才?韩遂的眉毛一动,尉迟酒还留了什么退路?刚才肃鸢发现你过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对我下了狠手,把镜势化成针状刺向我的全身,让我痛得生不如死。

我全扛下来了,然后我藏起了其中一根针,刚才你问我的时候,我把这根针逼进了心脏。

所以,我要死了,你们盘算好的结界还是同死,都再与我无关了。

尉迟酒很慢很慢地说完最后几个字,张口喷出一大口血,双眼翻白,行将濒死。

韩遂高呼一声:你不能死!上前要把他说的那根所谓的针从心脏里取出来,可是针已经入了心脏,对于修灵者而言也是致命伤。

尉迟酒一直在用言语拖延时间,就是要故意死在韩遂的面前,让他后悔莫及。

韩遂一只手握住了尉迟酒的肩膀,试图打开他的胸腔,发现他全身是血,根本没有一块好地方,连要摸到心脏准确的位置都很难。

尉迟酒在他的掌握中,出气明显多于进气,生死只在瞬间。

你不能死,不能死!韩遂用力摇晃着尉迟酒,要把他嘴边的那个笑容摇晃走,你一死,她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的人,再也没有希望了,你给我活过来,活过来!尉迟酒正在吐出最后一口气,以一种挑衅又得逞的眼神看韩遂最后一眼时,两人同时被暴涨的白色光芒刺到要闭上眼。

韩遂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依旧是紧紧抓住尉迟酒的肩膀,他不会松手的,不会放弃的,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等到白光没有那么刺目,韩遂赶紧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看尉迟酒是否还活着。

让他诧异的是,尉迟酒也正睁开眼,惊恐莫名地看着他,随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破口大骂。

韩遂再定定神去看,尉迟酒身上的伤全治愈了,刚才还血肉模糊的一团,这会儿看起来精神奕奕,莫说是立刻会死去,恐怕是两人要交手,他还会赢得很艰难。

但是,尉迟酒的慌乱过于明显,他是一心求死啊,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恢复伤势,是谁,是谁阻挡了他的计划,让他功亏一篑的!该死的,到底是谁!韩遂仿佛心有感应,向着山上的某一处望去,刚才刺眼的白光正是从那个位置照射下来,这会儿光点收缩回去,能够清晰地看到一道影子,看起来无比熟悉。

韩遂依着那个身形,分辨出来与死去的金瑶有七八分的相似,光点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终究那个影子归拢到了无边无际的阴影之中,再也见不到了。

就在他们到达还确山的时候,金瑶还很担心地询问过他,留在还确山的兄长不知可还在,那只灵物被还确山收为护山灵物,忘记了原来的所有。

在金瑶与它分别时,根本认不出金瑶来。

是什么让它在此时显出真容,替尉迟酒疗伤的?韩遂不清楚,他低下头来,发现自己在一场场战斗中留下的伤口同样不见了,体内的灵气充盈,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了。

原来不止是尉迟酒一人,在还确山地界中的所有人全部恢复了原样。

韩遂忍不住想,外头的那些修灵者可有受益?就在这个念头刚萌生出来,耳边听到隆隆巨响,他不禁神情大变。

刚才还焦虑慌张的尉迟酒骤然仰天大笑道:镜川来了,全死了,那些修灵者全死了!不止是他要死,那些修灵者一样全都要死,不冤,他一点不冤。

韩遂立刻封锁了他说话的能力,听到镜川咆哮接近的声音,他就知道那些人全军覆没了,难过的情绪尚未来得及浮上来,他立刻按压住了,这会儿不是要难过的时候。

他把尉迟酒从地上再一次拖起来,尉迟酒既然恢复了全力,怎么能够让他轻而易举地拖走,真要反击的时候,韩遂依旧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

恢复到鼎盛状态的两个人交手,尉迟酒讨不到丝毫的便宜,被韩遂三招制住,重新扭断了手脚:肃鸢做得不错,我先前还觉得你虽然坏,但无须那样折磨。

可你应该被加倍地折磨,也还不清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

韩遂冷酷地说完这句,拖住尉迟酒的一条腿,将他往第三个方向拖行。

这一路山路崎岖,尉迟酒全身擦伤,血迹流过每一块山石。

韩遂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只感觉到理所当然。

这个人死百次千次不足惜,但是一想到夕霜将要与他承受相同的折磨,韩遂心痛如绞。

把尉迟酒扔到该去的位置,韩遂垂眼再看了他一下:你很快就会按照计划死了,你会说他们两人一样要陪着你死,那么我告诉你不同处在哪里。

他们是认知到自己所付出的会得到什么回报,有所值有所望,而你才是镜川川底的烂泥,永远永远。

尉迟酒要反驳他,发现自己根本开不得口,韩遂也没打算让他临时前再开口了。

韩遂步履沉重地再次回到夕霜的身边,夕霜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声响,一见他回来,欲言又止的,终究还是问了:家主,我娘,还有很多很多幸存的修灵者是不是都死了?是。

韩遂只回答了一个字。

金瑶是不是也死了?夕霜没有问金瑶,饲主与灵物之间有心灵感应,她能够体会到水魄快要崩溃的心,她不能再雪上加霜,让水魄把这个噩耗告诉她了。

是。

韩遂依然只能回答这样一个字。

所以,我也要死了。

夕霜的神情从焦急到平静,终于眉眼平缓又柔和地看向佯装坚定无比的韩遂。

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什么都不说,这个男人啊,明明没有看起来那么坚硬如铁,却偏偏不肯承认。

夕霜的心有一方位置坍塌了,为了韩遂柔软得化成了涓涓细水一般。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两人都不说破,只不想让彼此难过。

我已经把他们送到该在的位置,都准备好了。

韩遂退后两步,又看了水魄一眼。

水魄完全没有要离开夕霜身边半步的意思。

他开口要说,留下来可能会跟着一起死掉,转而一想,这应该就是水魄的心愿了。

第三百九十章 大结局(全书终)日月花枝镜从夕霜身后缓缓升起,繁复的花纹出现在了镜面之上,这是炼化成镜之后,第一次出现的图案。

夕霜背对着镜体,只有韩遂能够清晰无比地见到这些,让他熟悉无比的,曾经牢牢镌刻在心中的。

夕霜没有回过头来,即便她猜测到韩遂看见了什么,但是过程一旦开启,她必须要坚持走下去,不能有片刻地停留。

哪怕是知道外头所有守卫着此处的修灵者都死了,她还是要做完这些。

从韩遂的表情看来,只要完成了这一切,所有人都有重新活下去的希望,不能见到这些的人,只有他们三个。

不知散开成无数碎片后,还有没有些许的意识,能不能偶尔见到从镜川边走过的身影,那其中可能就有韩遂的影子。

尤记得,在落入镜川后,落入混乱时间洪流中,夕霜曾经见到的那个少年韩遂,正是一次偶然中,被川水拓印下来的影子。

如果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也不算是最糟糕的结局了。

日月花枝镜越升越高,镜华完全打开,把还确山的地界照得宛如白昼,又非常柔和的光芒。

就在这样的柔光中,镜面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从镜面的最中央位置,出现一个裂缝,很快裂缝爬满了整个镜面,只听到哗啦啦一阵,日月花枝镜碎成了齑粉一样,落成一堆。

就在一堆之中,飞射出三支箭状的芒刺,其中一根刺向了夕霜的心口,而另外两支同样方向明确,直走东西。

韩遂的一双眼紧紧锁定在了夕霜的身上,他不舍得眨眼,生怕一个刹那,她就消失不见,两人再无相聚之时。

夕霜低头看着胸口的芒刺,只有她知道芒刺是一点点扎进心脏,那种痛楚,需要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韩遂身上,才能将其忘记。

她早就明白,结界阵法,镜川之主与镜川之心的融合,绝对不会是一次毙命那么轻而易举的事,一定要经历过漫长繁复而痛苦的过程,正如镜川数百年来的不完整,那种痛苦,才会让其失控。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能说话,有些问题,她终于可以问出口了:韩遂,你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对不对,在我还是镜川之主的时候?韩遂强忍住要冲上前把夕霜胸口芒刺取出的冲动,费力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否则我怎么可能以镜川之主的身份见到还是少年时候的你,时间在我和你之间其实是不存在的,对不对?夕霜的语速很慢,她实在是太疼了,太疼了。

别说了,不要问了。

韩遂低声先喊了一次,随即放声高喊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就没那么痛苦了。

夕霜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回答道:我是在看着你的,看着你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不开心。

可我想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我,还是镜川之主?有区别吗,你和镜川之主有区别吗!韩遂以为他能够忍受得住,早已经看过太多生生死死的他,以为自己的承受力足够强大,可他完全高估了自己,你和她就是同一个人,哪怕外貌有些不同,灵魂是同一个人。

所以你喜欢镜川之主,也喜欢我,喜欢甘夕霜,我的名字是甘夕霜。

夕霜抿嘴笑了,韩遂,我告诉你,我不疼了,一点儿不疼,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看着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芒刺还在慢慢地钻心,夕霜不知道另外两边是什么情况,可她没有欺骗韩遂,眼底心底都是这个人,痛楚被挤了出去,感受不到了。

那你就看着我,就像我看着你一样。

韩遂的声音哽了一下,他依旧是不敢眨眼睛,一双眼瞪得有些发红,你就像平时那样和我说话就好,我听着,我记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夕霜笑颜如花地继续看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你的一辈子可是很长很长的,相遇的时候,你已经有七百岁了呢,我只有十七岁,相差得太远太远了。

是啊,太远太远了,等你想起来所有的时候,会知道自己已经成千上万岁了,而我只有七百多岁。

韩遂忍不住也笑了,这个时候如果还能笑,又为什么要哭。

夕霜要见到的是那个坦然目送她离开的韩遂,而不是愁眉不展,让她死得无法心安的人。

我有这么老了吗!夕霜惊呼一声,忽然她的身体晃了晃,见韩遂又一次紧张起来,她连忙伸手阻止他的靠近,你别动,你别动,我刚才是接收到一点东西。

那是什么?韩遂的声音发颤,他能够控制表情却控制不住声音。

肃鸢死了。

夕霜吸了口气道,属于他那一部分的镜川之心回到了我的身体里,等一下,等一下,你让我先缓一缓。

韩遂经由她这样一说,身形石化,哪里还敢动弹半分。

他见着夕霜闭起眼,很快又重新睁开,眼角流出两条血线,沿着雪白的脸颊而下。

他不知夕霜身体里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敢问,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她。

肃鸢的那一部分归于原位,我想起了一些过往。

你曾经在梦中落入镜川之中,醒过来后告诉家人,师长,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梦……夕霜的声音轻柔而梦幻。

只有我和你知道,那是真的,机缘巧合中,我非但真的落入了镜川,还是突破了时间混乱,遇到了千年之前的你,数千年前的镜川之主。

韩遂边说边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谁,分开时,只知道问我还会不会再来。

你又回来了,我很高兴很高兴。

夕霜的身形再次震动,这次的幅度更大,她几乎要站不住双脚了,身边的水魄连忙起身支撑住她,夕霜与它相接触的位置,发出袅袅青烟,而水魄的身形在青烟中逐渐逐渐淡化,最终化为了乌有,尉迟酒也死了,镜川之心归于本位,水魄本来是你离开时,我想放出去寻找你的痕迹,那些残魄有些散落在岸边,时间长久凝结成魂,变成了水魄。

所以,它只会在你我重逢的时候,再次出现,你我分开时,再次消失。

韩遂真想要开口问一问夕霜,我们可还有重逢之时,可还重逢之日,然而他问不出口。

他守着水魄告诉他的那些话,不让夕霜察觉到,只当他什么也不知道,只当他会傻傻地等,等她回来。

原来,这才是水魄的由来。

我就说这样天地造化独一只的灵物是怎么被我遇上的,不是我遇上了,是它在那里等着你我。

夕霜的容貌在方才那阵青烟中逐渐改变,清秀的五官长开,等到青烟彻底消散时,韩遂见到的是那张清艳绝伦的脸,那是他在镜川中第一次见到的容颜。

夕霜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她没有追问,这个时候无须问这些了。

她的七窍中都开始流出血线,身形在摇摇欲坠,她明白自己的时间有限,甚至是很短很短了:我刚才问了你一个特别笨的问题,我问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镜川之主,你看,我不就是她吗?从来没有改变,你就是她。

韩遂坚定无比地回答了这一句话,然后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或者是她,在我心里,始终始终。

真好啊。

夕霜发出一声轻柔的感叹,她的身体正中央位置,和刚才日月花枝镜一样,出现了裂缝,裂缝逐渐扩大范围,很快爬满了她的身体。

韩遂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向前跨出了一步,他把声音压低到最轻,生怕会惊动最精巧的花朵一般:我等你,夕霜,我会等你。

夕霜笑了,笑容也同样变成了裂缝,仿佛有风吹过,整个人化成了无数的碎片,被风卷裹着,卷裹着飞向了还确山地界之外的位置。

不!你等一等!韩遂紧跟着追了上去,他知道那些碎片就是夕霜,全部都是,每一片每一片。

他想要追赶者过去再多看一眼,因为他答应了要等她,却又知道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那阵风一直一直带着碎片,出了地界,就是高耸入云的镜川浪潮,一见到有修灵者出现,对着韩遂所处的位置彭拜而来。

那阵风先一步投入了巨浪之中。

韩遂面对着巨浪一动不动,如果修灵界只剩下他,那么就让镜川将他一并吞没,那么等待才能够变成完美的永恒。

风中的碎片就像是散落进天空的小星星,每一点都是亮晶晶的,每一点都仿佛会眨眼睛。

巨浪吞噬掉所有的小星星,也吞噬掉了最后的幸存者韩遂。

韩遂闭上眼,耳畔听到的全部都是水声,直到将他彻底湮没,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还确山的地界线发出耀眼的光芒,与外围愤怒的镜川相比,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光铺散而开,照耀在了镜川的水面之上,好似有生命力一样,源源不断地在向前方不断地伸展伸展,光芒所到之处,川水褪去,露出本来干干净净的大地。

而光芒没有停歇,依旧在扩展着自己。

而上空中,连残魄也发不出光亮的天空,骤然明亮起来。

在淡紫色的云彩流淌过后,一轮太阳从正东方的地面缓缓地升起,温暖的光源中,镜川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消减而去,直到整片修灵界显出原来的样貌,而曾经在这片大地上肆意妄为的镜川,遁形消失,再无任何的痕迹。

太阳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忽然向上跳了跳,跳到它本该出现的位置,从包围着它的彩色玉带中解脱出来,喷发出金黄色的光焰,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