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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心机之战

2025-03-26 15:54:47

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容德妃心中一喜。

又往前爬了两步,紧紧的抱着他的脚脖子,抽泣道:皇上,您看到小公主了吗?皇帝拧眉,沉声道:嗯。

容德妃心中一咯噔,知道他一直对自己的肚子抱有很大期望,可如今竟这般不争气,生了个女儿!赶紧转移话题:皇上,臣妾一醒来就见不到皇上,皇上,臣妾想皇上能陪陪臣妾。

若换作往日,她一副娇柔的样子,梨花带雨,必定能够让皇帝心软。

然而今日种种,本就不顺皇帝的心,加之现在的容德妃,面容灰白憔悴,不施粉黛更显得她眼角微微有些皱纹。

试问这天下男人,有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面孔,当然,大历的这位皇帝陛下处在温柔乡里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况且,现下后宫里就有新鲜出炉的三十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皇帝只是淡淡的瞥了容德妃一眼,心中厌烦之极,冷冷道:朕今晚就在沈淑妃这里,明天会去看你!说完,就转身要进屋。

容德妃好容易见到他,哪里肯就这么错失良机?若是就这么回去,岂不让人笑话?思及此,也顾不得许多,紧紧的抱着他的脚脖子,哀求道:皇上,皇上,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吧?臣妾求您了~皇帝一顿,有些错愕:德妃,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印象里的德妃,有些任性有些小孩脾气,也有柔弱的时候,可像今天这样,他还真的第一次见!容德妃放声大哭:如果没有了皇上的宠爱,臣妾宁愿去死!皇帝不禁微微动容,见她哭的浑身打颤,更深露重的跑来找他,只穿了单薄的中衣,还赤着一双脚。

沈淑妃察言观色,知道皇帝动容了,便微微福身,开口道:皇上,德妃妹妹生产疲乏,又这么大半夜的来找您,皇上,臣妾也请求皇上送德妃妹妹回去!皇帝转头看着她,鬓发光洁,额头饱满,一双美目盈盈流转,似暗夜里最闪耀的两颗星子,十分动情的看着他。

皇帝微笑,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是了,这便是沈淑妃,不管何时都只替别人着想,宽宏大度,是容德妃的怎么也及不上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好生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嗯。

沈淑妃轻轻应了一声,目送着皇帝抱起容德妃,走了。

墨玉轩内,皇帝将容德妃放下,浣溪忙过来替两人铺好被褥,这才领着众人退到门口守着。

屋内烛火通明,皇帝闭着眼睛,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容德妃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皇帝弄到自己的床榻上,可不是让他就这么睡觉的。

爬起身,容德妃伸出食指轻轻的弹了弹他高挺的鼻子,皇帝动了动,道:别闹,快睡。

容德妃知他没睡着,抓紧时机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皇帝似已困极,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容德妃将头趴在他的胸前,皇上,您不喜欢臣妾为您生的小公主吗?这次,皇帝没有答话,仍然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回答。

容德妃继续道:臣妾知道您不喜欢,可是皇上,再如何,她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皇上,今天臣妾忽然生产,是有人害的。

说完,她认真的盯着皇帝的脸,却失望的没有见到一丝反应,便继续再接再厉:是沈淑妃!忽地,皇帝的眼睛睁开,淡淡的扫过她的脸,目光里含着讥笑,问道:哦?是沈淑妃害的你?容德妃未看清他眼中神色,以为他真的是询问自己,便认真的点头:是,臣妾也不愿相信,平时看着那么好的一个人,待臣妾真的如同亲姐妹一般好,可是……唉,臣妾也觉得很寒心。

皇帝挑眉,不知为何,此刻看着这张脸,只觉得厌恶之极。

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害你?又是怎么害得你?容德妃以为他是来了兴致,心里一高兴,便道:臣妾回头是看见沈淑妃的脚动了动,收回了裙摆里。

至于她为什么要害我……嗯……臣妾想,可能是因为臣妾腹中的孩子。

昨日在凉亭里,臣妾说有身孕,不方便给她行礼,应该就是嫉恨这个。

皇帝觉得几分好笑:哦?没想到沈淑妃竟然是这样的人?嫉恶如仇?容德妃叹息道:臣妾出身寒微,一直想着将宫中姐妹皆当作自己的亲姐妹,尤其跟淑妃姐姐最合得来。

她又是大家出身,臣妾想,跟着姐姐,必定会将臣妾调教的越来越出色。

可是……说到这里,她似再也说不下去,轻轻的抽泣起来。

皇帝淡淡瞥过她,忽然坐起身,冷冷地看着她。

容德妃泪眼朦胧,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何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她!皇上……朕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嫉恨淑妃到了这种地步。

容德妃大惊,已然忘记了哭泣:皇上,您在说什么?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被自己三言两语就骗到了?然后搂着自己,心疼的安慰,并且承诺一定给她一个交代吗?为何?统统不对呢?皇帝冷冷勾唇,你可还记得白天之事?容德妃下意识的问:白天?何事?白天你突然生产,若不是淑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朕挑拨吗?说着,便要起身下床,容德妃急了,忙一把拉住他的衣摆,殊不知皇帝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她身子如何,狠狠的扯过衣服,将她差点从床上拽了下来。

容德妃抓住床沿,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皇上,您在说什么?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想,你的记性还不至于那么差,白天的事你断然记得很清楚。

容德妃咬牙否认:臣妾的确不记得了,臣妾只记得是沈淑妃害得臣妾跌倒,从而提前生产的。

皇帝只觉得好笑:你若再如此下去,只会让朕觉得你无理取闹!容德妃傻了,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往日她不总是这样跟他撒娇吗?皇帝看着她连连摇头:亏的沈淑妃一直劝朕来你这里,她还说是她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没找到到了你这里,竟然如此嫉恨她。

什么?容德妃真是彻底傻了,当然,她才不会相信,沈淑妃那个贱人,会对她好的这般程度!皇帝看她眼中闪烁不定,不禁觉得很失望:德妃,你真是一点都比不上淑妃啊。

容德妃的手紧紧的绞着被褥,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沈贱人!目中怒火熊熊,可是碍于皇帝在场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僵硬的勾唇一笑:皇上,臣妾困了,咱们安寝吧?说着,就要伸手来拉皇帝的衣角。

正这时,听得门外一阵喧闹,容德妃皱眉,浣溪,怎么回事?只听得浣溪在门外答道:娘娘,是……是沈淑妃身边的紫霞姐姐……容德妃眼中泛起浓浓的厌恶,抬头看了看皇帝,却见他面露疑惑,随即开口问道:怎么回事?禀皇上,淑妃娘娘晕过去了。

什么?皇帝一惊,人已大步走向门口。

皇上……容德妃伸手,却只抓到一抹虚空。

皇帝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她侧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得皇帝问:怎么回事?紫霞道:皇上刚走,娘娘就晕倒了,奴婢们将娘娘扶回床上,发现娘娘脸色很差,还在发着烧。

怎么不去叫太医?怎么不来找朕?娘娘说,不是什么大事,兴许过一会就好了,不用兴师动众。

可谁知,时间长了,娘娘睡的也沉了,奴婢们怎么也叫不醒娘娘了……容德妃在屋子里听了,一面对沈淑妃的作为嗤之以鼻,一面又暗暗祈祷,希望她就这么长睡不起了才好!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就听皇帝说:走,朕去看看。

不由一惊,整个人从床榻上跌了下来,还是忍痛叫道:皇上,皇上……皇帝的脚步顿也未顿,大踏步的离开了。

浣溪听见声响,走了进来,一见她跌在地上,忙上前扶她起来。

容德妃抓着她的手,急切的问:皇上呢?浣溪的眼神暗了暗,接着道:娘娘,您先好好休息吧,折腾了这一夜,奴婢怕您身子熬不住啊!容德妃瞬间明白了,皇帝走了,走的时候丝毫也不犹豫,而且都没有跟她说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容德妃忽然大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似笑似哭,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门外的几个宫女相互对视一眼,迎面一阵微风扑面,她们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浣溪呆愣的看着她,下意识的唤道:娘娘……容德妃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走向摇篮中睡的正香的婴儿。

趴在摇篮边,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摇篮中的那张小脸,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婴儿似感觉到她的目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哭不笑。

------------第一百章 刻意为难容德妃忽然伸手将她从摇篮中抱起,举过头顶,厉声质问着:怎么?连你也在嘲笑本宫吗?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本宫?谁都没有资格嘲笑本宫,谁都没有。

浣溪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哀求道:娘娘,娘娘,您就放了小公主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容德妃却不理她,只是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瞪着手中的孩子。

忽然,婴儿的唇扬了扬,这样平常的一个动作,在浣溪看来不过是小孩动了动嘴唇,可在此刻的容德妃眼里,却是像极了沈淑妃嘴角的冷笑。

你果真在笑本宫?本宫是你的娘亲,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本宫。

此刻的容德妃近乎疯狂,她高高的举起手中婴儿,就要将她狠狠摔下。

不要啊娘娘~浣溪一声惊呼,她是您的骨肉啊。

可是,容德妃已经疯狂,此刻,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

浣溪看着她头顶摇摇欲坠的孩子,咬咬牙冲了上去。

你干什么?容德妃将孩子拿下,抱在怀中,浣溪不敢看她可以杀人的目光,低着头只抢孩子,一面劝道:娘娘,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就放过小公主吧!奴婢这就抱小公主下去,绝对不会再打扰娘娘。

容德妃满脸怒色,奈何身体虚弱,手中又有个孩子,所以只能一边喝令浣溪滚开,一面和她争抢孩子。

浣溪见她虽然虚弱,可抓着孩子的手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又不敢用力去抢,生怕伤了孩子。

两人周旋争抢了半天,眼见着包裹着婴儿的襁褓已被扯散,再继续抢下去,恐怕她真的受不了。

浣溪心一横,干脆已使劲,一手去推容德妃,一手抱着孩子。

你个贱婢,你敢推本宫?话音刚落,容德妃手一松,往后退了几步,终是跌倒,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放着的一张红木小几上,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浣溪颤着声喊了两声,见她没反应,这才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见只是晕了过去,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方觉得腿软的紧,抱着襁褓,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才起身,抱着襁褓走了出去,吩咐了两个宫女,将昏厥中的容德妃抬上了榻。

就此,一场闹剧才算收场,夜,重归寂静。

……次日,白云一去宫中见凤离苏。

刚出府门,便看到两个人朝这边走来,一男一女,男的成熟稳重,女的顾盼神飞,两人一路走来,谈笑风生,看着真是一对壁人。

待看到府门口面带微笑站着的白云一,两人皆是怔愣,随即低下头去,竟皆红了脸。

大哥,秦小姐。

白云一浅笑唤道。

沈允恒红着一张老脸,叫了声三弟,秦巧儿的耳根似乎都能滴出血来,施施然福身行了一礼。

沈允恒见她只是淡淡笑着不语,心内有些慌张,怕她误会,忙解释道:三弟,我从外面回来,正巧碰到了秦小姐,她说她是来拜访你的。

正好我也要回来,就跟着一起走回来的……后面的你别误会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云一浅笑:大哥不是跟大伯去赴宴了吗?怎么会遇到秦小姐呢?莫不是大哥和秦小姐如此有缘,这般都能遇到?白云一本来打趣的话,听在沈允恒的耳中却十分的刺耳,涨红着一张脸急着解释:三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结巴了半天,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实他今天是偶遇了秦巧儿,但她并没有打算要来府上做客。

两人在凤一桥上相遇,说了两句话,不知怎么的,就越说越多,真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因此,他对父亲称肚子不舒服,没有去赴宴。

反正那些赴宴的人都是些宦官富贵,去了也只是客套的寒暄而已。

白云一淡淡的看着他们,秦巧儿终于憋不住了,上前一步道:三公子,你不要误会,我和你大哥,真的是偶遇,因为说话投机,所以多说了两句,请你不要跟我娘说。

见白云一还是不说话,只是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两人,他们的心里也没底了。

毕竟,秦巧儿是要许配给白云一的!眼见着两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白云一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两人惊愕,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白云一笑道:瞧你们吓得,不就是在一起说说话嘛,又有什么呢?大哥,我现在要进宫,既然秦小姐要往我们家拜访,不若就请大哥替我招待吧?两人又是一愣,随即脸又一红,各自心中一喜。

本来还想着就要分离,感觉还有好多话都没有说,心中不免惋惜。

可白云一这么一做,岂不是给他们制造了机会?沈允恒心中不安,总觉得做了什么对不起白云一的事情,白云一知他心中不好过,便道: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允恒一犹豫,最终点了点头,走向了白云一。

三弟,何事?白云一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其实我无心于秦小姐,我能看得出来,她亦无心于我,但我们一直不好意思说,你若有机会,可否替我说说明白?沈允恒一惊,三弟,你……竟然不喜欢秦巧儿?还说秦巧儿也无心于他,让他去跟她说。

沈允恒虽然老实,却不笨,当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是脸越发红了,支吾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云一回头,冲秦巧儿道:秦小姐,失陪了。

秦巧儿红着脸淡淡一笑,白云一便丢下两人上了马车。

掀开窗帘,见两人依旧红着一张脸,暗暗笑了,这两人,还真是般配!见马车走远,沈允恒犹豫着走过来:秦小姐,进去坐坐喝杯茶吧?经这一闹,两人先前的自然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秦巧儿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弱弱的说了句:不用了,我,我先回去了!沈允恒却道:别,别走~嗯?秦巧儿回身,其实她亦不想就这么走的!既然都来了,怎么也得进去喝杯茶再走。

秦巧儿想了想,便点头,随他进去了。

白云一的马车驶过第一道宫门,紫萱扶着她下了马车,刚要进去,却被一个侍卫拦下。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被这么一句话一噎,白云一竟突然想笑,这皇宫,自她做了沈家三公子以来,少说也来了不下于十次了,怎的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再一看,这两个侍卫面生的紧,想来是刚换上来的,所以不认识她。

白云一解释道:我是沈家三公子,受五殿下邀约,进宫一叙。

谁知那两人一听这话,不但不放行,反而横眼一扫,冷冷道:可有殿下手谕?白云一挑眉,怎么,如今进个宫,都要手谕了?可是,凤离苏根本不是大历皇室,只是一个挂名皇子,又怎么会拥有手谕的特权?冷眼打量了两个侍卫一眼,白云一冷冷开口:没有手谕,若是不放心,大可派人跟着我进去,待与五殿下当面确认,想必二位就放心了吧?二人对视一眼,冷哼道:没有手谕不得放行,这是规矩,还请三公子体谅我们这些奴才的苦处。

白云一轻轻掸了掸衣角,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上写着刑字,是刑部郎中的令牌,也算做官牌。

二位看看,这个行吗?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犹疑,似不能决定。

白云一垂眸,不动声色。

对不起,三公子,现在已经不是早朝时间,您若是拿着官令进宫去找五殿下,这……若是上头知道了,我们也不好交代啊!白云一挑眉:上头?好啊,那就烦请二位带我去找你们的上头,我亲自跟他说。

二人皆是一怔,大约没有想到白云一会这样说,一时犹疑起来。

白云一冷笑:怎么?难道这不是你们上头的意思,又或者你们的上头另有其人?闻言,那二人更是惊呆了,原以为这位沈三公子,也不过就是个富家公子,就算有个一官半职,那也不过是靠着家族的背景,很好对付,只要拿出上头来压她,必定不会再生事端。

可谁知,她不仅没被吓到,还直接要求去见上头,并且一语中的,说穿了他们背后另有其人。

这叫他们如何能不佩服?也难怪上头这么紧张她!白云一见二人犹豫,挑高了嗓门道:怎么?不敢吗?还是我没说中?又或是这根本就是二位滥用职权,擅做主张?二人脸色一白,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鼓掌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宫女,自内走出,面带微笑,双手击掌。

她的目光锁在白云一的身上,却是带着淡淡的鄙夷和嘲讽。

白云一挑眉,面上淡笑不改,平静的与她对视。

守门的二位侍卫皆躬身行礼:彩霞姑姑。

白云一恍然认出,那名叫彩霞的宫女,正是六公主身边的女官。

眼尾淡淡扫过两名侍卫,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他们身后的人就是六公主凤绮云!只是,她为何要这般阻挠自己进宫?难道是因为凤离苏?------------第一百零一章 公主有请沈三公子,我家公主有请。

白云一淡淡一笑,对一直站在身后的紫萱道:你在此等我。

紫萱不放心的看了看她,最终应了一声,走向了马车。

白云一回转身,冲彩霞淡淡一笑,微微躬身道:劳烦姑姑带路。

彩霞哼了一声,在前引路。

白云一也不介意,跟在其后。

在大历皇宫里,不仅妃嫔有等级,就连宫女也有尊卑。

一般才入宫的都会做粗使丫头,干的都是最苦最累最脏的活。

稍微长的好一点的,就会被分配到各司做针线女红。

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便会慢慢的提拔,然后分配到各个主子的宫里,做使唤丫头,若是表现得好,能得主子疼爱,便有机会提升。

而混到女官这个职位,很不容易。

不仅要长得有几分姿色,还要会针线女红,琴棋书画还要会一些,最重要的是头脑灵活,为人机敏,能够合理的安排宫中人手,替主子分忧解愁。

尤其是后宫妃子身边的女官,还要能替主子出谋划策,以击败对手!但是,皇宫里,女官并不多,因为女官是要经过皇后太后筛选,然后封为女官,再分配到其他宫里的。

因为女官须得样样会一些,所以很难有。

进宫来当宫女的,那必定都是些出身寒微的小家女子,那些人家父母是舍不得花钱让女儿去学什么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的,有的能识得几个字已是很不错!现下,宫中有女官的只有太后、皇后,还有备受宠爱的六公主身边有一个,其他的,包括三妃身边,都只是些贴身宫女。

女官是宫里除了正经主子以外最高的品阶,凡是宫女太监见到,皆要恭敬的喊一声…姑姑。

白云一跟着彩霞,一路穿廊过院,终于到了六公主的寝殿。

彩霞止步,转身对白云一道:沈三公子请稍侯,我去禀报公主。

白云一略略颔首,始终面带微笑。

然而彩霞进去了半日也不见出来,白云一也不着急,只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她不信,她们会晾她一天果然,没过一会,便见里面走出一人,正是彩霞。

见白云一仍是静静地站着,面上淡笑不改,彩霞面上也浮起笑来,三公子,公主近日身体欠安,今日睡得迟了些,现下正在梳妆用餐,公主说了,让三公子去偏殿坐坐,公主很快就来。

白云一淡笑:有劳姑姑。

彩霞看了看她,转身又进去了。

殿内,凤绮云斜斜的倚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两旁,各有一个宫女服侍左右,一个捶肩一个烹茶。

彩霞轻轻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凤绮云未睁眼,只是淡淡的勾勒勾唇角,轻轻的挥了挥手,彩霞退下。

殿外,宫女领着白云一去偏殿,路过大门时却见门外一角白衣飘过,定睛一看,正是凤浅月。

凤浅月见到她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大步就走了进来。

众宫女皆面红耳赤的福身行礼,见过七殿下。

凤浅月径自走到了白云一面前,沈三公子?你怎么会在六姐宫中?白云一淡淡一笑,还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就这么直接的走了进来。

微微躬身行礼,臣沈一,见过七殿下,七殿下万福。

凤浅月眼角含着笑,一旁的宫女答道:公主殿下请三公子过来坐坐。

凤浅月挑眉道:哦?那六姐呢?本殿也好久没见她了,正好一起见见!宫女傻眼了,白云一亦是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公主尚未起床。

凤浅月眉眼一挑,那正好,请三公子去本殿那坐坐吧,正好这几日本殿闲来无事,翻阅古书,新学了一首古曲,请三公子前往赏鉴?白云一浅浅一笑,点头道:也好。

转头又对身边的宫女道:还请回去转告公主殿下,既然公主不便,那沈一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亦不顾那宫女纠结欲死的表情,跟着凤浅月一起走了。

宫女看着那两道白影踏出宫门,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忙跑回了正殿,正好就撞上了出来的彩霞。

将事情告知,彩霞神色凝重的又转身回了殿内,附耳对凤绮云说了句什么,就见她忽地睁开了一双美目,眼中似有算计之光。

霍的起身,对彩霞道:正好,我们可以看一场好戏。

彩霞忙上前扶着她,虽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扶着她走到宫门处,又见凤绮云停了下来,如刀般的目光落在一个宫女的身上。

刚刚是你带沈一去偏殿的吗?宫女低着头,是。

凤绮云挑了挑好看的眉,淡淡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将她杖责三十,扔去奴役库。

宫女一个哆嗦,立即跪了下去,磕头哀求道:公主开恩,奴婢下次再也不犯了,公主开恩,饶了奴婢这次吧……隐隐的,已带了哭腔。

凤绮云却不再看她一眼,只由彩霞扶着,出了宫门去了。

出了宫门,便直往凤离苏的寒暄殿去。

只到殿外,便见得寂寥院中,站着一抹青色人影,修长挺拔,负手而立。

凤绮云立刻换上一副笑容满面,摒退众人,自己轻移莲步,走了上去。

那人似有所察觉,转回身来,看着她,目光淡淡。

凤绮云一脸娇羞,唤道:离苏~凤离苏后退一步,悄然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淡淡道:公主殿下?凤绮云也不在意,很自然的收回手,在自己华丽的裙子上轻轻抚了抚,笑道:离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为了一个沈一,值得吗?凤离苏看着她,公主今日来,可是有事?凤绮云淡淡走到石凳上坐下,自说自的:离苏,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是在乎我的。

七岁那年,你在百花宴会上带我去捉萤火虫,那时的你曾经说,若我喜欢,以后每年都陪我捉萤火虫,我将之当作誓言,时刻铭记于心。

你知道,我除了出身高贵,什么都没有,自小学什么都不用心,只能学得一点皮毛。

之所以要抛出那么多的假象,不过是因为我不够自信,怕配不上你。

凤离苏冷哼:公主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人质而已,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公主又何须这样羞辱我?凤绮云起身走至他的身后,轻轻伏在他的背上,凤离苏往前走了一步,凤绮云伸手,一把将他抱住。

凤离苏也不挣扎,只是冷冷道:公主这是做什么?凤绮云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柔声道:离苏,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那沈一是个男子,况且我看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邪气,我也是怕你被她迷惑。

离苏,你能理解我的,对吧?凤离苏伸手,将她的手指一一掰开,凤绮云握着手,白嫩的手指上隐隐有了一道血痕。

她皱眉看向凤离苏:你就这么讨厌我?凤离苏背过身去,冷冷道:公主若是没事,就请回吧!凤绮云却不怒反笑,移步走到他的面前,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冷笑了一声道:离苏,你这么急着想赶我走,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呢?凤离苏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凤绮云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嘲讽的笑道:聚茗香?离苏,你对沈一可真是用心啊。

只可惜啊,人家未必对你也如此赤诚。

刚刚我来时,还看到她和七弟在花园里有说有笑呢。

凤绮云得意的看着他,果然见他眉头微皱了皱,缓缓睁开眼来。

凤绮云叹了一口气:唉~我就说她,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好好的沈家三公子不做,非得每天纠缠在你们之间,我可听说,四哥和三哥对她,也是青眼有加。

唉~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放着好好的女子不知道疼爱,偏偏来招惹这样不上路的妖精!他周旋在你们之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听说白国有种妖术,只有不停的与男子同房,吸取男人的精气,以此提高自己的妖术,幻化自己的容颜……公主,我没功夫听你胡说八道,沈一如何,我心里很清楚,你不用这般费心劳神,来挑拨。

凤绮云眼一眯,伸手就来抓他的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若你不信,大可以现在就跟我去看看,有些东西,总得亲眼所见的好。

凤离苏挣开她的手,冷冷道:公主请回吧,恕不选送。

凤绮云瞪着他,一双美目被火焰充斥着,最终愤愤甩袖而去。

出了凤离苏的寒暄殿,彩霞跟在其右,小声道:公主,五殿下真是冥顽不化,公主都跟他说了这么多,他都不愿意相信公主,奴婢真是为公主不值!凤绮云慢慢走着,斜睨了她一眼,扯出一抹冷笑:放心,他会去验证我的话的。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对他,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现在,她只要去找个好地方,好好的看一场戏就行了!------------第一百零二章 一个人情再说白云一和凤浅月这边,自两人出了公主的寝殿,白云一就想方设法的想要远离凤浅月,可他似乎就是故意的,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一点也不落下。

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碧色湖边,白云一忍不住回头,七殿下总跟着我干什么?凤浅月挑眉道:谁说本殿跟着你了?本殿这不是随意逛逛,欣赏欣赏这皇宫里的春色吗?怎么?碍着三公子了?白云一语塞,随意逛逛?欣赏春色?再看他那一脸你耐我何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凤浅月眼尾一挑,忽然快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俯身凑近她道:难不成三公子一直晃悠在本殿前面,就是为了引起本殿注意?白云一只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引起你的注意?凤浅月眸光闪烁,浅浅一笑:自然是你爱慕本殿咯~嗤~白云一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嘲讽道:七殿下的自我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凤浅月不置可否:本殿向来都觉得自己很好,怎么?三公子也这么认为吗?这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喱?不,白云一警觉的看着他,退后一步,他以前好像不这样,是最近才改变的吧?白云一心中恶寒,凤浅月这个人,她看不明白,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七殿下,我是来找五殿下的。

说完就要走。

凤浅月伸手将她拦下,怎么?本殿将三公子从六姐那里救出来,三公子就是这么报答本殿的?白云一语塞,不过确实是他帮忙解的围,否则她现在可是还在那干巴巴的等着呢。

凤绮云有意刁难,她就算等到太阳落山,也未必就能见到她!这样想来,倒确实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虽然心里对他没什么好感,但她不想欠他人情。

遂耐着性子问道:今日七殿下帮我解围,我心中自是感激,但不知七殿下想要怎么样的回报?沈一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闻言,凤浅月勾唇一笑,抬眸四下里望了望,指了指湖中心的一座凉亭,走了这半日,不若咱们去那歇歇脚?白云一抬头望过去,那座凉亭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小木桥从岸上通往。

这里靠着皇家御花园,本就僻静,少有人走动。

不知为何,白云一竟有些犹豫起来,想起进宫这半日,还没有去找凤离苏,他该等的急了吧?然而未等她开口拒绝,就见凤浅月已经径自走上了木桥,许是走了一段发现她没有跟上,不由回头,冲她道:还在那傻愣着干什么?罢了,不就是去歇歇脚吗?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招?还是先把他打发了,再去找凤离苏吧!这么打定了主意,便慢慢踏上了小木桥。

这座木桥不是用木头在水中固定的,有些类似于吊桥的形式,人走在上面,使得桥身晃晃悠悠。

白云一看着脚下不停晃动的木桥,两边和脚下都是碧色的湖水,偶尔风过,带起丝丝涟漪,白云一双手扶着两旁的栏杆,一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便站在了原地,不敢再动一步。

现在,她已至桥中心,进退不能,骑虎难下。

凤浅月已经跨上了凉亭,回头看着白云一愣在那里,不禁喊道:三公子,快些啊!白云一微微抬头,脸色有些苍白,凤浅月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难道三公子怕?被人直言戳中短处,可真是不太好受,白云一咬牙,又往前挪了两步,明明走的挪的很轻很慢,可脚下的桥却似跟她作对似的,再次猛烈的晃动起来。

一抬头,便见凤浅月伸出一只脚,正在狠狠的晃动着木桥。

白云一眼前一黑,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骄阳当空,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丝丝汗水,扶着栏杆的手慢慢收紧,骨节泛出淡淡白色。

她在极力克制着这种恐惧!被这么晃悠着,这种感觉,与她被凤衍卿踢下断崖时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视线有些模糊,她咬着牙支撑着,脑海里却是将这两个场景自动融合……春风撩人,十里桃花,有人轻轻的抱着她,将头枕在她的肩上,轻轻道:云一,做我的妻。

……断崖之上,冰封万里,有人用剑狠狠的刺中她的心口,冷情绝情:云一……休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举世无双的师傅,他不该教的你一介女子如此聪明。

……意识混乱,白云一微微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抹白影朝她奔来,一双温润如玉的手牵起她的手,笑颜如花:云浅,嫁给我吧?……狂风四起,她执一柄长剑,立于高高的冰城之上,剑身上,沾染着温热鲜红的血,顺着剑身,滴滴落下。

城下,立着一抹白影,与她遥遥相望。

他们之间,凝固着一场厮杀。

绝望痛苦的声音似一把刀刃,直直的划开了她的心脏,云浅,你何以变得如此?……狂风起,厮杀将至……凤浅月本想着戏弄她一番,却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明显的已经有些不正常,她苍白的唇边,忽然绽放出一抹鲜红。

心中一惊,脑中还在疑惑,人已飞身至她面前,在她倒下的瞬间,将之稳稳接住。

喂~一一……凤浅月唤着,抱着她三两步就进了凉亭。

微风拂过,他漆黑的眸紧紧的锁着她,而她的双手也紧紧的抓着他的衣领。

远处,凤绮云满意的点点头,眼睛看向站在岸边一棵大树下的凤离苏,眼中流露出得意之色。

彩霞递过来一颗葡萄,奉承道:公主真是好算计,五殿下果然来了呢!凤绮云轻笑一声,眼中得意更甚。

湖中心的凉亭中,白云一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却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亭子的屋顶,呆滞的目光中一片茫然,双手仍然死死的抓着凤浅月的衣领。

凤浅月被她如此的神情吓到,伸手扳过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一一,你怎么了?白云一的目光渐渐移向他,眸中呆滞慢慢退却,却恍如隔世的问了句:你是谁?凤浅月一愣,伸手替她拭去唇边血迹,手指摩挲着她被咬破的唇,声音怜惜沙哑:不疼吗?白云一只看着他,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刚突然出现的那些画面,有些她很熟悉,有些却是她从没见过的。

比如万里飘雪,一片银冰的冰城,比如那个白衣男子,究竟,这一切都是什么?为何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她的脑中,她很茫然,反复想着,得不到解答。

凤浅月被她眸光盯的心中一跳,望着她的眼神也不由得更加深沉了几分,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一遍一遍,反复流连。

你这是在勾.引本殿?质疑的话刚刚问出口,他便忽地俯身,以唇贴唇。

白云一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过她唇上的鲜红,让她经不住浑身一颤。

刚想推开他,哪知凤浅月就如同偷尝了鱼腥的猫儿,舌头灵巧的探入她的口中,汲取着她的芬芳。

白云一瞬间浑身滚烫,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的咬紧牙关,不让他得寸进尺。

凤浅月微微一笑,将她紧紧圈在自己的怀中,伸出一只手去,托住她的后脑勺,攻势更加凶猛,白云一只觉得呼吸困难。

就在她以为他要停住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慢慢游走,一直到了腰间,似要探进衣服里去。

心里一惊,你……谁知刚刚启唇,口中便被他灵巧的舌头占据,凤浅月睁开眼睛,发现她也睁着眼睛,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里,闪烁着抗拒、害怕、羞涩和期待?白云一想努力的地瞪着他,无奈他的一双眸,深情无比的看着她,她就这么被卷入他的那一双能够勾魂摄魄的眸中,随之沉沦,沉沦……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一只觉得已不知身在何处,有些云里雾里的时候,唇上的触感骤然消失,一阵凉风吹来,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邪魅的笑脸。

一一,你真的是在勾.引我?凤浅月笑得春暖花开,漆黑的眸中荡漾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白云一猛然醒悟,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对他的侵犯,竟然还很享受?愤愤推开她,却没顾及到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地上栽去,好在凤浅月及时伸手,将她拉回怀中,欲擒故纵?无耻!白云一咬牙,只能无力的蹦出这两个字来。

凤浅月浅笑,慢慢俯身凑近,白云一吓得不轻,忙从他身上跳了起来,脸却红的似着了火。

七,七殿下,沈一告辞。

最好是后会无期!虽说她以前跟在凤衍卿的身边三年,可或许是凤衍卿对她没有半点兴趣,纯粹的就是想要利用她,所以他们之间,也只是搂搂抱抱,就连唇,都没有亲过一下。

可今日,却莫名其妙的给了凤浅月,白云一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不行,她要赶快离开这里,赶紧远离这个厚脸皮的七殿下!可是,当她转过身,面对那一座摇摇晃晃的木桥时,伸出去的步子不由缩了回来。

真是,该死!------------第一百零三章 一场赌约身后传来凤浅月一声低笑,白云一咬牙就要踏上去,却不想,脚未着地,身子一轻,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白云一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头瞪着他:七殿下,你不要太过分!凤浅月已经走上了木桥,闻言,一顿,挑眉看着她:你确定你要自己下来走吗?白云一低下头看看,一句放我下来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只好无奈的闭上眼,任他抱着了。

凤浅月勾唇,低头看着她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心里极是痛快,不由呵呵笑了两声,抬步往前走去。

待觉得他停了下来,白云一迫不及待的挣脱了下来,谢谢七殿下。

凤浅月淡淡一笑,如此,你又欠了本殿一个人情。

白云一一呆,还真是!刚开口想问他要如何报答,便听身后有脚步声,还未转头看,就听凤浅月淡淡的喊了一声:三哥。

白云一回头,果然看见了凤衍卿。

已有好几日未见,他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牡丹锦袍,依然是那么的雍容华贵,只是看在白云一眼中,却是平平无奇。

微微躬身行礼:沈一见过三殿下,三殿下万福。

凤衍卿淡淡一笑,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两人,三公子怎么会和七弟在一起?凤浅月淡笑不语,他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白云一,却见她也只是淡淡笑着,偶遇。

凤衍卿皱眉,他怎么觉得白云一似乎总是对他不太友好?他刚刚虽然站的远,可是眼睛却看的很清楚,这边发生的一切,他可是都看到了。

光天化日,两个男人在亭子里搂搂抱抱?这场面是不是太过诡异了些?还有这沈一,究竟在搞什么鬼?不仅跟凤衍瑞,还有凤离苏,甚至凤浅月都搭上了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直觉告诉他,她的目的一定不单纯!三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凤衍卿依旧强撑笑颜,他决定要好好的跟沈一谈谈!白云一淡淡回道:这与三殿下有关系吗?她去哪,与他半点干系也无!本来,是想借着他的势力,步步高升,然后一举将他毁灭。

可是现在,她发现不能了,不仅因为她无法和他一起谈笑风生,甚至连多说一句话也会让她觉得厌恶。

还因为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凤浅月,她已经想要临阵倒戈。

但是……她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凤浅月,这个人,真的不好惹!她就连他究竟怎样打算也看不清楚。

说他是为了名利,若是真的那般在乎名利,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在外游历,他是前皇后之子,纵然皇后仙逝,可他仍然是当时最名正言顺的太子。

若他真的在乎名利,不会丢下这大好河山在外游历,还屡次惹怒皇帝。

他不像个笨人,若有心,应该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可他究竟为了什么,她看不明白,可她又总觉得,那一张纨绔的笑脸后,必定是一颗深沉的心。

凤衍卿见白云一的目光始终黏在凤浅月的身上,而凤浅月也是淡笑的看着她,不知为何,一种被忽视的耻辱和酸涩自心口升起。

可是,他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笑容,呵~本殿刚刚看到五弟站在这里,不知道在看什么,见我过来,他便一声不吭的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云一果然转过头来,却仍是淡淡的笑颜,躬身朝二人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凤浅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悠悠叹了一口气,凤衍卿笑问:怎么七弟,有烦心事?凤浅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烦心事,三哥,你说,要是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凤衍卿一愣,随即问道:七弟莫非有心上人了?难道三哥没有吗?凤浅月笑问,我听说年前京都里出了一个妖女?是三哥亲手斩杀的?凤衍卿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的笑意也冷了几分,为大历的安宁,这都是身为皇子的我们应该做的事。

哦?凤浅月挑眉,故意拉长了尾音,可是,我还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是关于三哥与那妖女的……未等他说完,凤衍卿便打断他:七弟莫要听那些谣言,本殿一身清明。

凤浅月笑道:是,是。

三哥的未过门妻子是安平候爷的千金嘛,又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山野丫头呢?是我失言,三哥莫怪。

凤衍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七弟,你多年不在都中待了,可还习惯?多谢三哥关心,这里毕竟是我的家,况且父皇这次对我也改观很多,我很习惯。

习惯就好,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凤浅月微微躬身:三哥请便。

……寒暄殿内,寂静无声,甚是荒凉。

白云一进来时,只看到一个小宫女在打扫,遂问道:五殿下可在?因为白云一来过,所以那宫女认识她,停下手中动作道:殿下不在,出去了。

去哪了?白云一下意识的问。

小宫女摇摇头:不知道。

凤离苏向来孤僻,不合群,这寒暄殿显少有人来,以前来的最多的是六公主凤绮云,如今来的最多的则是白云一。

白云一无法,想到凤衍卿的话,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一定很介意吧?小宫女又道:不若请公子进偏殿坐坐,殿下大概过一会就回来了。

白云一想了想,也好,麻烦你了。

小宫女将她带至偏殿,又上了一盏茶,白云一嗅了嗅空气中的一种奇香,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香味?小宫女顿了顿,方答道:回公子话,是聚茗香。

聚茗香?白云一疑惑。

小宫女一脸震惊的望了望她,却又欲言又止。

白云一知她有话,却碍着是奴婢的身份,不敢乱说,便问道:怎么了?这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小宫女见她这般善解人意的问了,便答道:聚茗香是五殿下家乡的一种特产熏香,气味很特别,其中掺杂了多味名贵药材,是成国皇室专用的。

据说有静心养神的功效,五殿下每次回去探望父母,都会带一些回来,想家的时候会点上一根,以解思乡情苦。

不过……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白云一,继续道:每次公子要来的时候,殿下都会点上一根。

虽然殿下不说,可是奴婢知道,殿下是将公子当作了真正的朋友。

白云一仔仔细细的将面前的小宫女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一愣,随即答道:奴婢晚莲。

嗯。

白云一点点头,晚莲,寒暄殿就你一个人照顾吗?晚莲点头:是,奴婢自殿下小时候便来服侍了。

哦。

白云一又点点头,如此说来,也有十几年了?嗯。

晚莲小声的回道,不知道她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好了,没你事了,你先下去忙吧,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是。

晚莲答应着,退出了偏殿。

凤离苏的偏殿里种了几株水仙花,此时已经开了花,纯白的花瓣里开着淡淡的黄色花蕊,很是好看。

白云一对花草向来没什么研究,现下也觉得很有趣,不禁起身,去拨弄花瓣了。

……凤绮云摒退众人,独自坐在一座凤离苏必经的凉亭内。

远远的瞧见他过来,便起身拦住他,离苏。

凤离苏看也未老她,想要绕开她离开,却被她一把拽住,离苏,你都看见了?凤离苏不语,凤绮云接着道:你现在是要回去见她吗?可是你想好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见她?凤离苏一怔,默默低下头去。

凤绮云心中暗暗高兴,放柔了声音哀求道:离苏,陪我坐一会,就一会。

他却忽然要挣开她,可凤绮云早有防备,依然死死的抓着他,离苏,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她是不是在乎你吗?凤离苏停了下来,终是回头问:你说什么?凤绮云继续道:我知道,我再怎么劝你也是没用的。

可是,你若喜欢她,那她也要真的喜欢你才是。

现在,就是证明她在不在乎你的时候。

凤离苏低头,凤绮云知道,他动摇了。

离苏,若她真的在乎你,见你久久不回,必定会出来寻你。

若她根本不在乎你,等一会,就会回去了。

你,敢不敢赌?凤离苏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要赌吗?他不知道,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她与凤浅月在湖中凉亭内发生的暧昧,他此刻的心,好乱!凤绮云见他愣神,便将他连拉带扯的带入了亭中。

亭中石桌上,摆了些酒菜,凤离苏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看向亭子外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凤绮云看他一眼,伸手倒了一杯酒给他,离苏,喝些酒吧?凤离苏并未搭理她,甚至连头也没有转一下,双手仍然紧握成拳,亭中气氛很紧张。

凤绮云微微叹了一口气,离苏,你这又是何苦来呢?说完,自行倒了一杯酒,举杯饮尽。

------------第一百零四章 只是错过寒暄殿中,白云一已经枯坐了一个时辰。

宫女晚莲走了进来,端着茶壶要为她续上第五杯热茶,白云一伸手拦住:不用了。

晚莲一愣,随即道:公子,你要走了吗?白云一淡淡嗯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晚莲道:公子,您要不再等等?殿下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白云一垂眸,要怎么跟她说,她只是想出去找找他呢?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便道:不了,殿下若回来,烦请你转告他,沈一过几日再来拜访。

公子……晚莲唤道,可是白云一已经快步走出了殿门,消失不见。

此时临近傍晚,乌云压境,空气闷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宫中各处已经挂上了宫灯,烛火摇曳,轻纱飞舞。

亭中,凤绮云似是喝醉了,她用手肘支撑着下巴,一张脸上红的不正常,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说着。

离苏,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深深的喜欢上了你,可你总是那么冷淡,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以为,你是因为我笨,学什么都不会,所以,我放出风声,甚至让父皇昭告天下,让全天下都知道大历皇室的六公主,我,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我想让你能够看得到我,让你能在别人议论我时关心我,至少能够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可是……咳咳……或许是因为烈酒呛到喉咙,她趴在桌上猛地咳嗽起来。

凤离苏凝滞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他转过头,淡淡的看着她。

凤绮云将脸趴在石桌上,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凤离苏,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好不真实。

不由伸出手去触碰,却不想那人霍的起身,站的起来。

公主,你喝醉了。

凤绮云落空的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最终无力的落在石桌上。

唇边扬起一抹嘲讽:果然,你离我,还是那么的遥远,遥不可及……离苏,你为何对我如此残忍?我想过许多的理由,其中最让我觉得无力的一条,就是因为我是大历皇室的公主,而你是他国的人质,你恨父皇,恨大历皇室,也恨我,对吗!凤离苏勾唇冷冷一笑:公主真是喝醉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我一个以身换家国平安的人质,又何来的恨?凤绮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痴痴笑道:看吧,这就是你生气时的表现。

说着,往他这边走近了两步,一个重心不稳,恰好倒在了他的身上,凤离苏只是虚扶了她一把,而凤绮云便整个贴了上来。

离苏,离苏……别这么对我……好吗?她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一双手在他挺直宽阔的背上轻轻抚摸。

凤离苏皱眉,一股酒气萦绕周围,熏得他鼻子很不舒服。

公主,你喝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凤绮云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一把将他扑倒,因为没有防备,凤离苏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倒在了亭子的栏杆上。

凤绮云在他身上不耐的扭动着身子,想要勾起他体内的熊熊欲火。

只是……凤离苏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将她推开,站起身来,就往亭外走。

此时已经天黑,天空有一阵细雨飘下,四周一片漆黑。

凤离苏脚步匆忙,所以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假山后面的一抹白影一闪而过。

他要快些回去,他不该跟凤绮云打这个无聊的赌,他应该相信她的!宫中的路她并不熟,没有熟人引路,她又如何出来找他?她或许还在等着他。

如此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白云一看着亭中的那抹倩影被众人抬着离去,眼角竟然有点点酸涩。

空中飘落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冰凉冰凉。

呆呆的愣了一会,她想着自己该回去了,紫萱在宫门口都等了一天了!可是,抬脚走,却发现,脚步似有千金重,每走一步都觉得心神俱疲。

她就这么盲目的走着,几乎忘了,自己根本就不熟悉这宫中的路。

该去哪呢?她站在一拐弯处,拧眉思索。

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上次她隐身闯入皇宫救皇帝,后来被凤衍卿追杀,又被凤浅月救了的地方。

想起那天,白云一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罢了,现在也找不到什么人帮自己引路,不若去找他吧,他不是自称跟自己是同盟吗?那这一点小忙,他应该不会拒绝吧?思及此,她凭着记忆,往沁袭宫的方向走去。

不过刚刚转了几道弯,就看到了那一株伸在粉墙外的梨花树枝。

走上前,发现宫门紧闭,上还上了一把锁,白云一不禁有些气馁,真是诸事不顺啊!悠悠叹息一声,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要不要回去找凤离苏?或者去找皇姑姑沈淑妃?二者她都不想,前两天容德妃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沈淑妃当日的表现她也听说了些。

可以说,整个皇宫里,心机最深沉的莫过于沈淑妃、和当今皇后。

一个坐于高位,一个经久不衰,她们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在后宫中生存已是很难,从来都只有弱肉强食。

而她们,不但能生存,反而活得如鱼得水,滋润非常。

这一切,都是要靠手段的!沈淑妃那个人,与她虽只有数面之缘,她如今虽不能占卜掐算,虽不能一下便看穿人的过去未来,可相由心生,沈淑妃的毒辣精明,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正思虑间,一转头,却撞进一个人的怀中,头顶响起一丝戏虐:三公子这么快就想我了?抬头一看,果不是那凤浅月!退开两步,人已贴在了大门上,凤浅月挑眉,毫不避讳的走近了两步,大晚上的三公子悄悄站在我家门口,难道不是来找我的?看着他一脸邪笑,白云一心中直后悔,真是不该来找他的!我只是路过,打扰七殿下了,我先告辞了。

凤浅月一把拉过她,俯身贴近,白云一赶紧扭头,却只见他一手拥着自己,一手伸出打开门锁。

然后,二话不说将她抱了进去,脚往后一带,院门关上,但却并未拉上门栓。

白云一挣了挣,七殿下,我……凤浅月笑:别那么紧张,难道你想就这么站在门外,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哦。

白云一淡淡的应了一声。

凤浅月淡笑着走进屋子去了,白云一站在院中,看着这满地的白梨花,忽然没由来的一阵伤感。

她仿佛看到,这么多年来,凤浅月总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像那日,独自坐在梨花树下抚琴吟唱。

……寒暄殿中,晚莲正将偏殿收拾好,就见凤离苏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

凤离苏转头,看了看她手中端着的茶盏,突然就止了步。

晚莲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清楚他的所思所想,见他盯着自己手中茶盏,不等他问便道:三公子在这里等了您一个时辰……她刚走……凤离苏垂眸,掩去一半忧伤,她还是走了吗?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他抬脚,慢慢走进了正殿。

寒暄殿很大,却很荒凉,这么大的宫殿,就只有他和晚莲两个人住,他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可此时竟觉得,无比的荒凉冷清。

殿中香炉记得聚茗香早就燃烧殆尽,但空气中还回旋着淡淡的余香。

他是极爱闻这香味的,因为这是他家乡的味道,他想和白云一分享,所以点了这香,想要告诉她,以后有她,他不会再用这香。

可是……他忽地低低笑了两声,那笑,满满的都是嘲讽。

晚莲还在院子里呆站着,她想凤离苏现在一定很难过,可究竟为了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但多半与那位三公子有关吧!正想着去厨房做些饭菜,便见正殿的门打开,凤离苏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她走了有多久了。

晚莲一怔,随即看到他脸上颓败的气息一扫而光,不由也高兴了几分,她刚走……话音未落,面前之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晚莲心中高兴,便去了厨房,想着殿下定能找回白云一,到时他们便可一起吃饭。

凤离苏几乎是一路跑着赶到宫门口,见着紫萱站在马车前,便赶了上去。

一一呢?紫萱疑惑的看着他,五殿下?公子不是进去找你了吗?她还没有出来呢!凤离苏正预备去掀车帘的手顿在了半空,她还没有出来?紫萱点点头,忽然紧张道: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啊呀,我想起来了,下午进宫的时候,这两个守门的侍卫硬是拦着不让公子进去,后来又来了一个什么姑姑,说是公主有请,公子便跟她走了。

紫萱看了看凤离苏,难道公子没有见到五殿下?她还在六公主的宫中?凤离苏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果然是凤绮云搞的鬼!不好,一一有危险!紫萱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见身边的凤离苏一个箭步又冲进了宫中,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零五章 请你吃饭六公主寝殿内,凤离苏不顾宫女的阻拦,直接闯进了寝殿。

凤绮云却正在沐浴,红纱垂落,室内一片温湿花香。

凤离苏背过身去,冷冷问道:公主,沈一呢?水雾氤氲中,凤绮云双颊微红,一头青丝散下,一半漂在水中,一半贴在她的背上。

浴桶中的水没过她的胸襟,玫红色的花瓣飘落其中,遮住了她胸前的春光,只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和一半香肩在外面。

她抬手,拨弄着水中的花瓣,摒退了服侍两旁的宫女,缓缓开口道:离苏,你就这么闯进来,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凤离苏皱眉:公主,你我之间,不要涉及到其他人。

凤绮云冷笑:沈一吗?呵呵~谁要是惹得本公主不高兴,自然得受到惩罚。

媚眼一挑,看了看他站在红纱外的背影,笑道:离苏,不若你让我开心,本公主就放过她!凤离苏一顿,公主,你那么高贵,又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来贬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凤绮云的脾性他多少了解一些,沈一在她手里,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身后哗啦一声水响,凤离苏心中一紧,下一秒便被凤绮云的身子紧紧贴上。

一双玉手在他胸前来回摸索,调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离苏,我给了你吧?凤离苏如遭雷击,凤绮云的手已经灵巧的解去他的衣扣,正要探入更深,却被他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公主,你不要这样。

凤绮云仍是笑,不着寸履的身体贴着他的背,隔着衣服不断的耸动着。

她踮起脚尖,将唇凑近他的耳根,媚笑道:离苏,你就要了我吧?凤离苏死死的扣着她的手腕,目中冷光更甚:公主,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凤绮云惨然一笑,竟有些伤感的意味,可依旧努力引诱着他,她相信,男人都是肉.体动物,只要将身给了他,他也就会将心整个奉上。

离苏,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跟父皇呈请,放你回成国,我也愿意放弃公主的身份,跟你远走。

这一段话,倒是真的出自真心。

凤离苏闭了闭眼,他一直知道她喜欢自己,但或许如她所说,他恨透了大历皇室,所以一直对她冷淡漠然。

虽然自己不喜欢她,但觉得没有必要糟蹋这份感情!但是,她却将主意打到了一一的身上,这让他不得不对她重新界定,这份感情,他必须得糟蹋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忽然用力,凤绮云吃痛,松了手。

凤离苏大踏步往外走,凤绮云尖叫:离苏……凤离苏驻足,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去请求皇上。

离苏。

凤绮云冷笑,你就这么肯定,是我扣了她?你就对她那么有信心?你为什么不去沁袭宫看看?沁袭宫?凤离苏浑身一怔,凤浅月!抬头,大步离去。

凤绮云重重跌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离苏…………沁袭宫内,凤浅月从屋子里出来,便看到白云一蹲在梨花树下,一只手正在轻轻抚弄着放在树下的一架古琴,目光深沉,动作温柔,似乎在想着什么。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凤浅月抬脚,走了过去。

怎么?三公子喜欢这个?白云一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淡淡摇头:有主之物,我向来只有欣赏。

目光却仍然望着古琴。

凤浅月勾唇,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疑惑的转过头来,他才伸手,将落在她发上的一朵白蕊拿下。

白云一不自在的垂眸,掩过眼底的一丝慌张。

凤浅月的手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顺着发,在她的颊边流连。

白云一一惊,赶紧退后了一步,却不想绊到一块突出地面的树根,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腰上一紧,忽然多了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白云一羞的红了脸,却听头顶传来凤浅月戏虐的声音:我只是怕你砸坏我的宝贝。

说完,蹲下身,将古琴用袋子套上,背在了背上。

走吧?白云一微微怔愣,随即问道:你要把它带到哪里去?凤浅月微微一笑:带它回家。

白云一抬头,月光下,四周皆是白色花蕊,他的脸上似有一层朦胧氤氲,竟使他看上去不那么真切,还有一丝隐隐的悲伤。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的身上,皆镀了一层白蒙蒙的淡光。

满庭梨花落无声,凤浅月垂首,目光温柔的看着白云一,白云一也就这么微微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凤浅月忽然勾唇,俯身,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快速离开。

白云一羞恼,为何跟他在一起,自己总被占便宜?没有等她开口,他便伸出一只手,无比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白云一想挣扎,无奈他实在力气太大,越挣扎越紧,只好作罢,由他牵着出了门,将门锁好,他才放开了她。

白云一暗自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手,有些气恼的跟在他的后面,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凤浅月却忽然回头,眼光锐利的扫过身后的一处黑暗,唇角勾起,再度拉过白云一的手,不由分说的牵着她走了。

待他们走远,那片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正是凤离苏。

他低头,双手紧握成拳,却无力的垂在两侧,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白云一终于挣脱了凤浅月的钳制,冷冷道:七殿下,你究竟想干什么?凤浅月驻足,回头看着她:没干什么啊,难道三公子想干什么?白云一一噎,她想干什么?她可是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的,若真想干什么,她有的是机会!倒是他,莫名其妙的又抓着她的手干什么?还这么使劲,看似牵手,实则是暗暗使力,好钳制着她。

他究竟想干什么?对上他那一张纨绔的笑脸,她实在觉得很无力,只能甩甩手,走在了前面。

后面传来凤浅月的低笑:三公子,走错了。

刚转过头,却又被他抓住了手,白云一下意识的反手一甩: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凤浅月的脸上划过一丝忧伤,我怕你看不见。

我又不是瞎子……可你眼睛不是不好吗?虽然现在是晚上,可最好还是不要适应黑暗太久,否则,突然见到灯光,会刺伤眼睛的。

说着,很自然的又牵起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他刚想扬起一个微笑,便觉得有些不对,转头看去,却见她正牢牢的盯着自己。

那一双琉璃黑眸在暗夜里透着隐隐疑惑之光,他不由得顿了顿,方知自己说错了话。

你怎么会知道不能适应黑暗太久?白云一质问道,几乎是一瞬间,她竟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她刚想细细想想,他便将一张脸凑了过来,作势又要亲她。

不得不退后一步,伸手捂住自己的唇。

凤浅月哈哈大笑:一一,你真是太可爱了。

白云一黑线,她与可爱有半毛钱关系?等等,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她疑惑的目光扫过凤浅月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竟然将刚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罢了,想来与他有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两人刚刚走到公门口,紫萱便迎了上来,一看到白云一便道:公子,您没事吧?白云一淡淡一笑,回身对凤浅月道:七殿下,若是没有什么事,沈一先告辞了。

凤浅月淡淡笑着:唉~走了这半日,肚子忽然好饿。

三公子,本殿带你出了宫,不若你就请本殿吃顿饭,作为对本殿的报答吧?白云一看着他,这人,还真是恩怨分明,锱铢必较啊!算了,毕竟今天他帮了自己,那就请七殿下赏脸,去舒香楼吃吧?凤浅月挑眉,正要走上她的马车,却见旁边听着的另一辆马车里蹦出一个人来,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长得杏眼桃腮,明显的还没有多大。

她就这么走过来,目光如针般扎向白云一,待走到跟前,眼中忽然有了一丝惊讶。

虽然一闪而过,可还是被白云一敏感的抓到。

红衣女子的后面,跟着一个黑衣女子,步履轻快,英气逼人,想来是个练家子。

此二人正是凤浅月的贴身婢女红雨,青翎。

不知为何,白云一见她们迎面走来,竟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两人走到凤浅月的面前,皆福身行礼:公子。

凤浅月看着白云一盯着她们两的眼神,忙转身嘱咐道:你们先行回去吧,我与三公子去舒香楼吃饭,待吃完饭,三公子会送我回去的。

红雨目光一扫白云一,公子,我们陪您去吧?沈三公子那马车那么小,恐怕也坐不下两个人。

白云一也淡淡的回视她,不清楚她对自己的敌意来自哪里,她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而且,听她和凤浅月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像是奴婢对主子说话的口气啊!白云一的目光又转向凤浅月,见他一脸无奈的冲自己笑笑,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一起去吧?------------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如斯两人上了各自的马车,马夫一扬马鞭,马儿拉着马车缓缓走了。

凤浅月微微掀开一角车帘,透过缝隙看了看宫门口站着的那抹身影,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很快,便到了舒香楼下。

夜晚的舒香楼,比的白日里还热闹几分,门口挂着的那两个大红灯笼上,一个写着舒字,一个写着香字。

客栈里,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大厅里说书的正说到兴处,一拍桌子,哄的底下的看客连连拍掌叫好,喝彩声久久不断。

白云一和凤浅月走进来,迎面便是一个灰头土脸的伙计迎了上来,二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听书?白云一一眼便认出那人是凤衍景,凤浅月自然也认得出,只是他如今的确是胆子大了很多,如此近距离的与凤浅月面对面,他也表现的无丝毫异常。

那面上的笑意,真诚的不能再真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凤浅月淡笑的打量他,全身上下虽然素衣简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而那一张脸上,像是被灶间的黑灰蹭到,黑一块白一块灰一块,已经辨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许久的对视,并未让他慌乱,凤浅月忽地勾唇一笑:真是个特别的伙计,你们老板就是交代你们用这样的眼神来招待客人的吗?凤衍景咧唇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也不知是不是他满脸的黑灰映的,显得他的牙齿白的出奇。

二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听书?他不慌不忙,避重就轻的再一次问道。

凤浅月挑眉:哦,这有什么区别吗?难道吃饭就不能听书,听书就不能吃饭?凤衍景淡淡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白云一,解释道:是这样的,来吃饭的人,大多数都是应酬的。

来听书的,都是些爱喝茶的。

所以,我这是循例问一下,好为二位公子安排我们客栈的招牌菜或者招牌茶水。

哦?凤浅月的眉挑的高高的,转过头来就问白云一:一一,我们是吃饭还是听书?白云一没有看他,只是对凤衍景道:我们吃饭。

凤衍景一笑,领着几人就上了楼上的包间,推荐了几道菜,这才退了出去。

凤浅月笑:你真是让他改变很大啊?青翎和紫萱皆留在门外,只有红雨跟了进来,此刻正在为凤浅月倒茶,倒完了就将茶壶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要给白云一倒的意思。

白云一也不在意,伸手拿起茶壶,自顾斟满一杯,送到唇边浅酌一口,淡香悠然。

不一会,饭菜就上齐全了。

有红雨在,凤浅月几乎不用动手,白云一只是喝茶,并未动筷。

凤浅月抬头看她,笑道:怎么?请我吃顿饭,心疼了?白云一勾唇一笑,我只是好奇,殿下的手长着做什么用的?红雨早就不乐意了,但碍于插不上话,一直忍着,此刻终于逮着机会,忙道:你这是怎么跟公子说话呢?公子的手自然有更大的用处,根本不必做这些小事。

白云一笑,眼带嘲讽:我看殿下面色苍白,莫不是有病在身,就连拿个筷子都费劲了?凤浅月却笑,红雨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帮凤浅月夹菜。

白云一将目光转向窗外,却听他忽然道:红雨,也给三公子夹菜吧?三公子这般,可不是在吃醋吗?红雨盯着白云一,不情不愿的伸筷夹了一筷放在她的碗里,几乎是一瞬间,白云一忽然将目光从窗外移回,一双眼睛盯着红雨,又看着凤浅月,似在审视。

红雨惊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凤浅月不疑有他,调笑道:看吧,我就说三公子会吃醋吧?三公子这是看上我家丫头了吧白云一也笑,刚刚红雨对她的敌意太明显,就跟那时凤救了她,他的身边也有一个,不,是两个,其中的一个不也对她如此吗?青翎?青翎?那个时候,她们中有一个的名字是青儿,难道?久久不见白云一反应,凤浅月抬头,对上了她一双审视的双眸,霎时一怔,竟也忘了咀嚼,口中食物已到喉咙,这才猛地咳了起来。

红雨忙给他倒了杯茶,又用手拍他的背,替他顺气,白云一冷冷勾唇,你是谁?红雨不满的瞪着她,你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奇怪,难道你不知我家公子是谁?凤浅月咳的更厉害了,红雨只得转头去帮他顺气,却见白云一霍的起身。

绕过桌子,两步走到了凤浅月的面前蹲下。

凤浅月无法,只得再次与她对视。

你是……凤?不知为何,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她此刻说出来,却是无比的艰难。

凤浅月一怔,红雨慌道:不是。

凤浅月闭了闭眼,这丫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白云一抬头看她,唇角含着一丝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看来,还真是了!红雨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下说错了话,一时,三人皆沉默下来,包间里,一片沉寂。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接着便听紫萱道:公子,五殿下来了。

凤离苏?白云一忽然有种头疼的感觉。

紫萱话音刚落,门已推开,一修长人影走了进来,正是凤离苏!他的目光扫过凤浅月,转而对白云一道:一一,我有话对你说。

白云一皱眉,我也有话要问你。

凤离苏一怔,看着她眸中闪过的冷漠,心里莫名一紧,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凤浅月。

白云一的目光紧紧绞着他:你到底是不是凤?转而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不对,又补充道:你们两个究竟哪个是当初救我的那个人?犹疑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游移。

凤离苏垂下眸去,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这么问,就说明凤浅月还没有承认不是吗?若是凤浅月一开始想要承认,也不会任由她就此错认下去不是吗?只要凤浅月不承认,他坚持,那她就还是他的,不是吗?凤浅月淡淡一笑,那一笑,在白云一看来却有些伤感无奈的意思,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年前冬日,在雪地里救了我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凤离苏低着头,双手慢慢握紧,却是抿唇不答。

屋中死一般的沉寂,红雨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自认为自己之前说错了话,现在也是低着头,嘴巴紧闭。

年前在雪地里救了我的人,不是你,你不是凤,对吗?白云一闭了闭眼,无力的问出。

凤离苏的手指甲狠狠的掐进手掌,已泛出点点血迹,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一般,慢慢抬头,唇微启,艰难的喊道:一一……白云一被他那忧伤的双眸刺的心一紧,不忍直视,于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只是心口的那一丝疼痛,竟不知为谁。

真的,不是你?心头似有什么滑落。

此刻她竟隐隐希望,他能开口说,是他,是他救了她!凤离苏低下头去,手指几乎要掐断整个手掌,半晌开口:不是。

声音沙哑,绝望。

凤浅月看着白云一闭了闭眼,良久,方才转身,一言不发的开门离开。

公子……白云一刚出客栈大门,便有些重心不稳的晃了晃,紫萱忙伸手扶住她,看着她的面色,眼中满是担忧。

白云一勾唇自嘲一笑,想她之前就在凤衍卿身上尝到过欺骗,却没想如今再来一回,她依然还是那个傻瓜。

原来,不止凤衍卿,换作另一个人,她的下场也是一样的。

只是,她何时竟变得如此脆弱了?客栈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不到雨,风带着雨丝迎面扑来,打在她的脸上,一片冰凉。

紫萱忽然道:五殿下?白云一却忽然挣开了紫萱的手,匆忙上了马车,紫萱一愣,随即快步跟上。

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凤离苏站在客栈门口,远远的看着,眼中一片绝望凄凉。

马车慢慢行驶着,马蹄踏在街道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

白云一倚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双目微闭,似已疲倦。

凤浅月的脸和凤离苏的脸不停的在她脑海中闪过、交换、重叠,让她不得安生。

只得又睁开眼来,马车里很黑,她伸手挑起车帘,便有一阵风雨扑来,想着刚刚在客栈里,真像是一场梦境。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白云一往前冲冲,幸而双手敏捷的抓住了车窗,才算稳住了身子,没有就这样飞出去。

怎么了?她掀开车帘,紫萱撑着一把伞迎她出来。

雨幕中,马车前,站着一个人,一身华服早就被雨水打湿,一头墨发也紧紧的不停地滴着水。

他就这么站着,离马儿不过一步之遥,蒙蒙雨幕中,将他的俊颜打湿,雨水顺着他的眉眼,蜿蜒着流下,经过他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一直到他精致的下巴,仿佛一遍一遍的临摹着他的轮廓,滴答滴答的流下。

白云一的目光一阵紧缩,却听他道:一一,我有话跟你说。

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几分无力。

远远的舒香楼上,凤浅月临窗而立,青翎和红雨站在他的身后,皆神情严肃。

看着雨幕中,马车带上凤离苏离去,凤浅月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淡淡的自嘲。

------------第一百零七章 事有蹊跷沈府,沈允澈站在门外焦急的张望,听见远处有马车声响,不由踮脚观望。

一辆马车从雨幕中缓缓踏来,车夫勒住缰绳,马儿停在了沈府大门外。

沈允澈忙撑起一把雨伞走上前,伸手就掀帘子,一边急切的道:一一啊,你去哪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沈允澈呆了呆,五,五殿下?紫萱也撑过一把雨伞来,扶下了白云一。

几人走到廊檐下,紫萱拈帕,轻轻的替白云一拍去身上的水珠,就听沈允澈在一旁道:一一,你怎么会和五殿下在一起啊?五殿下,你这……怎么淋成这样了?沈允澈又回头看看白云一,其实他比较想问的是,这两人的表情为何都这么不正常,明显的有事啊!白云一淡淡扫了他一眼,二哥,我与五殿下有话要说,你就先回去吧?沈允澈想也没想道:五殿下都淋成这样了,你们要站在这里说话吗?还是先进去,将湿衣服换下来先吧!说着,就要带凤离苏进门,白云一道:那去我那里吧。

反正她的衣服也都是男装,都能穿,她与凤离苏的谈话,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沈允澈笑:五殿下和我身形相似,你的衣服那么瘦小,他怎么能穿得上呐?还是去我那吧!说着,便拉着凤离苏进门去了,白云一无法,只得迈步跟上。

到了沈允澈的屋子,白云一就在书房等着,凤离苏被他带去卧室换衣服了,她闲来无事,却也没有心思看什么书,只是盯着烛灯,静静地出着神。

卧室内,沈允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抖开搭在屏风上,见着里面人影晃动,不由问道:殿下,一一今天是进宫找你去了吗?凤离苏的声音隔着屏风,许久才传过来;嗯。

沈允澈皱眉思索,他们一整天都在一起?还脸色都很不好的回来,还有一个淋的全身湿透?直觉告诉他,绝对有问题!换好衣服,沈允澈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不由走上前,将凤离苏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他这一套紫金云纹长衫,自放进柜子里后便没有拿出来穿过,因为他不太喜欢紫色,向来只喜欢着藕荷色衣服,稍微颜色深一些的,他也只喜欢深蓝色。

如今,这一套衣服穿在凤离苏的身上,可算是将他的意识彻底改观了。

几位皇子中,只有凤衍卿喜欢穿紫色,纵然也很好看,但看的时间久了,衣服花样颜色都大相径庭,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

如今看着平时朴素惯了的凤离苏穿这一身,真是有种天上仙人下凡来的感觉。

领口和袖口处,皆用金线绣着好看的图案,下摆处,露出纱外的那一截,也隐隐露出一角兰花来,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比平时精神多了,也隐隐透露着一种骨子里就有的高雅。

看着沈允澈震惊的眼神不肯从他身上挪开半步,凤离苏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沈允澈回神,又嫉妒又羡慕,没有,很好看。

是吗凤离苏的唇角扬起一丝笑容,一一呢?她可还在?她在书房。

沈允澈手一伸,朝书房的方向指了指。

我去找她!……书房内,白云一坐在烛火下,面色一片淡然。

屋门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伴随着一阵清风,吹了进来。

她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抹紫影站在门口,修长挺拔,面如冠玉,十足的皇家气派,一身紫衣衬托出他的优雅,他就这么看着她,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看见白云一的眼神在昏暗的烛火下变得淡然,凤离苏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轻声唤道:一一……白云一没有看他,一双晶亮的眸看着摇曳的烛火。

一一……凤离苏垂下眸子,声音很是哀伤,你在怪我吗?白云一淡淡的:你究竟想说什么?一一,你不是说,喜欢的只是现在的我吗?不要将如今的我和以前的我相提并论吗?为何,我若不是救你的那个人,你就要离我远去吗?她眼角的余光扫过他紧握的手,那里面,已经再次渗出血丝。

忽地心软了,不知为何,自己心里也很乱,因为发生的太突然,虽然她之前也怀疑过,但后来真的就信了,可没想到还是错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她自己还没理清,所以无法给他答案。

别开眼去,白云一勾唇一笑,尽带嘲讽。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骗我。

凤离苏浑身一怔,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她,一一,你现在怎么想?白云一也转头看着他,却没有回答,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良久的对视,终于是凤离苏败下阵来,缓缓低了头,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雨水正欢,沈允澈正倚在栏杆上,见他出来,走了过来,五殿下……而凤离苏却似没有听到,已经抬起一脚,踏进了雨中。

哎?沈允澈伸手,却只抓到一大把的雨丝,转眼,那抹紫影便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天地间,只有漫天烟雨纷飞。

这是怎么了?沈允澈嘟喃着,一回头,便见白云一静静的立在门口,一双黝黑的眸,看着连绵的雨水,无波无澜。

一一?沈允澈唤道,人已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巨大的阴影袭来,白云一回过神来,看着沈允澈。

一一啊,你跟五殿下,你们怎么了?沈允澈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担忧的问。

白云一扯起一抹淡笑,轻轻摇了摇头,对站在走廊里的紫萱喊道:紫萱,我们回去吧!紫萱应声走出,在廊檐下撑起一把雨伞,白云一走进伞下,两人就这么走了。

沈允澈皱眉看着她离去,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夜雨淅沥,白云一的屋子里,仍有一盏烛火亮着。

紫萱靠在灯边绣着花,偶尔抬头看一眼坐在书桌前的白云一,手执一本书,正在静静地看书。

窗外微风一闪,烛火随之摇曳了几下。

紫萱忙上前,将窗户关上。

伸手打了个哈欠,公子,时间不早了,咱们休息吧?白云一未从书中抬头,伸手翻了一页,随口道:你先下去睡吧,我再看一会,有事我叫你。

此时已过夜半,紫萱提了油壶过来,给油灯加了些油,这才退下,去外间合衣躺下了。

没一会,就听见她传来的均匀呼吸,似已沉入梦乡。

白云一仍然低头静静的看着书,时不时的翻过一页,似看的极认真。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声响,屋门从外向内推开,走进来一个青色的人影。

那人几步走到书桌前,颔首下跪,主子,沈如眉醒了,她请求属下将这个交给您。

白云一总算抬起头,看着身处暗处的季梅庄,接过她放在面前的一张纸,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恩人在上,沈如眉已死,若恩人不嫌弃,吾愿归属恩人,此后为恩人所用,委以终身,只听恩人号令。

只盼恩人能让吾将仇人杀死,如今,吾受人陷害,口不能言,唯有将心中之言书于纸上,交给恩人看。

吾与当朝丞相李项乃结发夫妻,与他成婚时,还是贫贱夫妻,本在一山野小镇过着夫妇和鸣的平淡日子。

三年前,在山野搭救了一名神秘的黑袍人,名姜祁。

据说是白国人氏,会巫术,能占卜。

如今的丞相本不叫李项,名为曲言。

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曲言虽代代为民,却也心怀大志,只可惜一直被贫困困扰,落得终身为民的结果。

那晚,他与姜祁在一起,请求黑袍人给他的未来占卜一卦。

第二天,他就带着我离开了家乡,前往京都,并且改名李项,让我不准再提起以前的名字。

我虽疑惑,却没多问。

后来才知,原来是那姜祁占卜出他此后的命运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会在山野中度过余生。

曲言不服,认为上天不公,请求姜祁帮其改变命运。

姜祁告诉他,未来的大历皇朝,将会出现一个举世无双的丞相,名为李项,将名留千古,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人。

不知他使了什么妖术,让他的命格有所改变。

后来,李项就当上了丞相,而姜祁,不知所踪。

吾因知道了他所有事情的内幕,所以才遭到迫害。

没想到得到了恩人的救助,留下吾一条贱命,吾必将之诛杀,方能解心头之恨。

将信纸放下,白云一皱眉,曲言?李项?姜祁?凤衍卿?姜祁不知所踪,那么凤衍卿身边的黑袍人必定就是他了。

至于他是怎么会跟在凤衍卿的身边,绝对是因为李项了!李项不是李项,是曲言!那么真正的李项在哪里?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什么,白云一站起身来,忽地想起那个卖糖人的小男孩,他不是也叫李项吗?难道,是他?白云一走到季梅庄的身边,你将她收在暗卫队中,明晚我将去看看你的训练成果。

是。

季梅庄应声,缓缓退了出去。

窗外,风雨之势不见小,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能安眠的夜!------------第一百零八 章 相辅相成这个夜晚,风雨交加,同样的不能安眠的,还有皇宫里,墨玉轩的容德妃。

此时,她正呆呆地坐在床榻之上,两眼无神的盯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宫女浣溪抱着小公主走过来,犹豫着开口:娘娘……容德妃转过头来,呆滞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光亮,怎么了?是不是皇上来了?浣溪摇头,怕她又要发作,忙退后了一步道:是三殿下来了。

凤衍卿!容德妃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他终于舍得来了吗?这几日,她可是度日如年,日日派人去请他,他可总是推说没有时间,她以为他就要这么放弃自己这颗棋子了,怎的今日没去请他,他倒良心发现就来了!门外,走进来一个紫色的身影,玉树临风宽袍玉带,不是那聪明算计的三殿下又是哪个!浣溪自觉的退了下去,殿中只剩下容德妃和凤衍卿。

凤衍卿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无视她的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撩衣袍,翩然坐下。

凤衍卿,你可真是能够沉得住气,本宫都快被沈淑妃那个贱人给整死了!终究是容德妃沉不住气,愤愤开口。

凤衍卿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德妃,你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一点?容德妃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她虚弱的直起身子,想要从床榻上下去,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靠着垫的高高的软枕,说一句话都觉得头晕眼花。

生产时,她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后来也没有好好的调养,这几日又总是在郁结气愤中度过,经常一夜都不能睡的几个时辰,心中对沈淑妃滔天的恨意更是有增无减。

她觉得,自己沦落到如今,都是被沈淑妃陷害的,而她似乎早就忘了,是她自己有害人之心在前,又技不如人在后的。

这些,凤衍卿看得比她自己透彻,容德妃这个人,虽然出身贫贱,但正是因为背后没有靠山,所以敢拼敢冲,什么也不怕。

也因为如此,她才能坐上德妃的位置。

可是,她的脾性,却是难得一见的固执己见,什么事情都想的很极端,并且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几天,她日日派人去请他,他之所以不来,就是想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可是事实证明,朽木不可雕,她依然是那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容德妃,丝毫没有改变。

但是,今天他来了,因为他还不能丢弃这颗棋子,她对他的用处,还很大!所以,他必须出现,帮她纠正,重新在后宫中站稳脚跟。

凤衍卿起身,走到床榻前,俯身看着她,然后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黑亮的眸中带着某种嫌恶。

容德妃被他的眼神刺激到,想要甩开他的钳制,无奈自己实在体虚。

现在看似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可是却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反而是她自己,因为浑身无力,整个头都托付在他的手掌上。

凤衍卿,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厌恶我?可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女人,前不久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若觉得我恶心,不如看看你自己。

凤衍卿冷冷勾唇,忽然手一用力,将她的头扭向一边,容德妃尖叫一声,吓得忙闭上了双眼。

却听耳边传来他冷冷地声音: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像一个七八十岁,濒临死亡的老妇,你说,就你这样子,还怎么跟沈淑妃斗?容德妃睁开眼,眼光所触及处,是一面铜镜的倒映。

铜镜中,一个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处深深凹陷,远远看着,就像两个黑洞,一头秀发凌乱的披散着,额头,眉眼处还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真是既颓废又吓人。

啊~容德妃伸出双手,见鬼似的尖叫,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再抬头。

凤衍卿冷笑:你日日盼着父皇来,你说,父皇若是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他还会再想来见你吗?你容德妃还有翻身的余地吗?容德妃呜咽着:不,不……这都是沈淑妃那个贱人害的,都是她设计陷害我的……衍卿,衍卿……你想想办法,帮帮我……她忽地伸手,拉住凤衍卿的胳膊,凤衍卿勾唇一笑,顺势坐在了床榻上,伸手替她抚去眼泪,神情一瞬间又变得无比温柔。

你看看你,都将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好了,别哭了,哭了就不美了。

容德妃心中一软,纵然知道自己与他之间,只是互惠互利,此刻还是禁不住的感动,扑在了他的怀里。

衍卿,你会帮我的对吗?凤衍卿并没有推开她,只是唇角的冷意慢慢扩散,当然,不过,你要听我的,要乖。

容德妃此刻就像一只被褪去利爪的猫,乖顺的点头应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凤衍卿伸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唇角冷笑绽放,眸中寒光森然。

……这个夹杂着风雨之势的夜晚,似乎十分的绵长。

白云一睡在床榻上,几经辗转,终于慢慢入眠,可就在此时,青纱晃动,似有一个人站在了她的床前。

白云一心中一惊,慌忙就想起身,却不想那人早就有所察觉,先她一步,飞快的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白云一睁着眼睛,看到窗前一抹高大的影子缓缓坐下,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正好就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那人似乎在打量着她,细细地看着她。

这种感觉,就好象之前的每一次,朦胧中好像有人来过,醒来时却没有一人,疑似梦境,却是真实。

白云一双手紧握,集中精力,运用灵力慢慢挣脱被封住的穴道,而那人,似乎并不知晓。

直到她忽地伸手揭开眼上的东西,另一只手敏捷的抓着他,那人才似反应过来,却已是来不及,只能被她这么抓着,暴露在她的眼睛之下。

是你?白云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男子面孔,此刻因被她逮个正着而羞的满面通红。

一一,我……白云一松开手,心中竟有些莫名失落。

外间的紫萱听见动静,也举灯进来探视,却见床边多了一个人,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不禁惊呼:二公子?您怎么会在这?沈允澈尴尬地笑了笑,我……我担心一一……一直看到你房里的灯亮着,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白云一伸手扶额,二哥,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监视我?沈允澈慌了,连连摆手道:一一,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白云一忽然冷冷的打断他:我真是没有想到,二哥竟然是个会武功的人?看来她这位看似一事无成的二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呃……沈允澈红了脸,支吾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只是一一,你是怎么解开我点的穴位的?难道你也会武功?刚刚白云一的手在被子里,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在手掌聚集的那一束白光,只知道不知怎么的,穴位就被解开了,然后他就被白云一抓着了。

真是丢脸呐,想自己很少会做这种偷鸡摸狗,半夜潜入人家闺房的事情,头一次竟然就被发现了,真是出师不利啊!白云一此时只着了中衣,一头乌黑的发如泼墨般散下,伊然一副女子的样子,沈允澈看着她,不由觉得心中一动,很想就这么陪着她。

白云一自然知道他那灼热眼神里隐藏着什么,淡淡的别过眼,紫萱,送二公子出去吧!紫萱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刚开始还怕沈允澈看到白云一女子的样子虽惊讶地大叫,可是现在看来,人家早就知道了!沈允澈一听她这就要下逐客令,忙哀求道:一一,你反正也睡不着,就让我陪你说会话吧?就一会,说完我就走!白云一却不理他,紫萱,送客。

紫萱上前,二公子,时候不早了,您回吧,明日再来看公子,也是一样的。

沈允澈却死乞白赖的缠着白云一,百般撒娇哀求:好一一,你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就一会,我就走,好不好?白云一皱眉:二哥,我想睡了。

沈允澈想也没想:要不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白云一再次伸手扶额,他坐在这里,还让她怎么睡啊?心里知道,沈允澈一旦死乞白赖起来,那是怎么也不肯走的。

只好掀开被褥下了床来,紫萱忙从衣架上取下外袍给她罩上。

白云一走到桌前,紫萱,你去给二哥热壶茶来。

沈允澈摆手道,不用了。

这大半夜的还喝茶,除非他是真的不想睡觉了!紫萱应声下去了,白云一回头看看沈允澈:二哥,坐坐吧!毕竟,孤男寡女的坐在床上说话,怎么都是不像样的!沈允澈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一会,紫萱上茶来,给两人各自斟满一杯,便侍立一旁。

二哥,喝茶。

白云一笑着举杯,正要饮尽,手腕便被沈允澈抓住。

一一,这么晚喝茶对身体不好的,我只和你说会话就回去。

白云一浅笑:不碍事的,这是安神茶,喝了会促进睡眠的。

------------第一百零九章 崭露头角沈允澈举杯端详杯中液体,疑惑道:安神茶?又凑近嗅了嗅,只觉一股淡香扑鼻,让人心中为之一阵清爽惬意。

果真有安神的效果?可为何我都没有听说过?一一,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若是献给老夫人,那就可以解决她的失眠问题了。

白云一浅笑:老夫人那里早就送过去了,你尝尝吧!嗯。

沈允澈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却又被烫的缩回了舌头。

二哥,你别急,若是喜欢喝,明日我叫紫萱准备一些给你送去。

沈允澈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用杯盖掩住,浅浅的酌了一小口,送进嘴里细细品味着。

嗯,果然是好茶!沈允澈一脸的回味无穷,那夸张的表情,看的一旁的紫萱连连掩唇偷笑,转头看看自家主子白云一,可明显比她淡定多了,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顾自的喝着茶。

二哥,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沈允澈停下动作,一脸郑重的看着她,一一,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说,哥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还是会义不容辞义无反顾的帮你的!白云一淡淡一笑,二哥,你何以忽然这么说?沈允澈一脸严肃,一一,我知道你和五殿下之间定然有着不同常人的关系,但若是他以皇子的身份压你,欺负你,二哥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

扑哧~白云一差点将一口茶水尽数喷出,他这都在说哪跟哪啊?沈允澈却没有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反而以为白云一是因为他说中了,所以一时激动,才会有此反应,不觉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气愤难当。

果然是凤离苏欺负人了吗?二哥,你误会了,我跟五殿下,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白云一淡淡的解释。

沈允澈却不信,刚想张口说话,就听白云一催促:二哥,茶凉了。

沈允澈低头看着手中茶杯,也不管什么细品浅酌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一一啊,哥跟你说,哥说的都是实话……一一,哥保护你,不会让你吃一点亏的……一一……在唤了第三十二声的时候,终于扑通一声,倒头趴在了桌子上,昏睡过去。

紫萱笑道:公子这药可真管用。

白云一淡淡道:叫人送他回去吧!……次日,朝堂之上。

皇帝愤怒的将一本奏折摔在地上,怒斥道:朕的这些好臣子啊,真是让朕寒心呐。

众大臣皆躬身垂立,一副极致惶恐的样子。

朕真是没有想到,朕的天下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贪官腐臣。

原来,因为西北干旱一事,白云一曾提过贪官,皇帝派人彻查,才有了手中的这副名单,其中贪污受贿的官吏达数百人,其中,朝廷大臣占了三分之一。

只是,白云一不明白,一向昏庸过头的皇帝,怎的现在忽然变得清明起来?莫不是抛砖引玉,还有后戏?思及此,微微抬头,目光看向前排站着的几位皇子吗?略一思索,心中微微了然。

果然,听皇帝缓和了口气道:这份名单,若不是七殿下,想来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了!你们,吃着朕的俸禄,不为朕解忧解愁,反倒不知足的各种贪污压榨,你们是想祸害朕的江山,让朕背负千古骂名吗?众大臣齐齐下跪叩首:臣等有罪,请皇上息怒。

皇帝冷笑:你们又何罪之有,有罪的是朕!臣等罪该万死!皇帝淡淡的瞥了众人一眼,将目光转向凤浅月:月儿,这件事是你负责的,朕让你自行解决。

凤浅月微微一笑,白云一唇角一勾,凤衍卿浑身一震。

皇帝此举,无疑是在变相的告诉众人,他心中偏袒凤浅月!凤浅月不慌不忙,跨出一步。

吏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在哪里?众大臣中,爬出三个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俯身叩首:罪臣在。

请三位大人各自陈述一下各部的职责是什么?凤浅月问。

回殿下话,吏部主掌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

回殿下话,刑部主掌司法刑狱、关押重犯等。

回殿下话,户部主掌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

三人皆按照常理说出各自职责,已经都是满满的一头汗水,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平时所作所为,今日必将捅破,等待着他们的不是贬官就是抄家。

凤浅月淡淡一笑,看来几位大人都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可是本殿的调查,却和几位大人所言极不符合。

刑部尚书胆子比较大些,回,回殿下话,臣等大意马虎之处,还请殿下指点,臣等一定改正。

改正?那几位大人打算如何改正呢?是将已经贪污受贿的金银翻倍交出,或是将自己的罪行一一袒露?还有那些被你们逼死的百姓,又该如何改正呢?吏部和户部尚书连连磕头求饶,只有刑部尚书,毕竟是见惯了牢中生死的人,为人又十分的狡猾,自认为他们并没能抓到关于自己失职的证据,况他平日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从来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此刻,他虽心中慌张无比,面上却还能强自镇定。

拱手高声道:皇上,臣自认为向来做事严谨,若七殿下指的是一丝纰漏也算的,臣自认有罪。

但试问这整个天下,又有几人是完全清明的?这朝堂之上站着的所有人,又有几个是真的两袖清风?凤浅月淡笑着,等他说完,便以掌相击,发出感叹的声音来:刑部尚书果然不同一般。

说着,还若有似无的看了凤衍卿一眼,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然。

刑部尚书一脸谦恭:臣说的都是心中所想,臣自上任以来数十年,扪心自问,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时刻铭记着自己的职责所在,不敢半点逾越,做半点违背良心的事!是吗?凤浅月淡淡的问,其他两个尚书只恨自己没能有这家伙一半的巧舌如簧,只能垂头丧气的听着别人辩解,自己却是一点办法也无。

父皇,这一次的事,刑部郎中沈一也有参与,请父皇传她出来,提供证据。

闻言,在场之人中,刑部尚书、刑部侍郎、凤衍卿、包括沈度、沈允恒都是一震,皆没想到她竟也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哦?皇帝似乎也很惊喜,竟然也有沈爱卿的功劳?既然如此,那沈爱卿,你就将证据呈上吧?白云一从人群中走出,走到殿前躬身回答:回皇上,臣就是人证。

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其中牵扯朝中中枢大臣,臣怕皇上不会严惩。

皇帝立刻义正言辞的声明:朕岂是那等昏庸无能的皇帝?你尽管说,如果属实,即算是一品大臣,朕的皇子,朕都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白云一垂眸,掩去一半笑意:臣任职刑部郎中已半月有余,此期间,臣多有目睹刑部内部发生的种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臣一介小小刑部郎中,上有侍郎大人和尚书大人,是怎么也轮不到臣说话的。

前天,臣去刑部牢房视察,发现两个狱卒正在鞭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臣便上前询问,方才知道原来是当今李丞相的发妻,因为知道了李丞相的一些隐晦,所以被陷害,关进了狱中,想要借刑部的手将之屈打成招。

听到这里,不仅刑部尚书、刑部侍郎,凤衍卿,包括一直未动声色的李项也忍不住了,他一下扑了出来,重重的跪在地上,皇上,休要听她胡说八道,这都是没有的事情啊!凤浅月冷笑:李丞相,你先别急,让沈郎中把话说完再辩解不迟。

李项还想再说什么,只见皇帝摆摆手道:李爱卿,你先退下,让沈爱卿把话说完。

李项无法,只得慢慢退下,抬眼间和凤衍卿眼神交会,默默垂下了眸子。

白云一继续说道:最终,李丞相的发妻并未在强行折磨下屈打成招,咬碎了一口银牙,终是不甘的含恨死去。

臣记得,当时两个施刑的狱卒并未拿到供书,但后来,臣却又在众多供书中看到了李丞相发妻的供书,上面清楚的表明,是她杀了李丞相的小妾,后不服从刑法,而自杀。

说到这里,白云一忽地顿住了,皇帝听得正在兴头,见她打住,忙问:后来怎么样了?他这么一问,凤衍卿的脸便沉了下去,他总算知道她和凤浅月的目的了,不仅仅是想打击这些贪官污吏,最重要的还是将他在朝中至关重要的人,一网打尽。

可是,为什么呢?她不是自己的人吗? 她如今的刑部郎中之位,不是他给她的吗?难道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助他?皱眉看向她,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光亮,让他忍不住的心头一颤。

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对他,恐怕没什么好处。

------------第一百一十章 严厉打击果然,就见她唇角一勾,转向高位之上的皇帝,继续说道:皇上,您这么圣明,一定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对。

是的,臣也这么觉得,于是,臣找来那两个狱卒,问他们时,他们只支吾着说,已经招供了,对于臣的进一步问题,便不再回答。

臣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便没有再问。

只是到了现在,不用问,臣也知道了事情不对。

于是,臣去问刑部侍郎曹大人,结果可想而知,臣被曹大人一阵怒斥,并且警告以后不许提及此事,否则臣会死的很惨。

于是,臣也不敢再问,只是暗中收集证据,慢慢调查。

此一番话一说完,众大臣队伍的后面冲出一个人来,指着白云一就大骂:沈一,你血口喷人!正是刑部侍郎曹贵!凤浅月挥手,两旁冲出两个侍卫,将曹贵压着按在地上。

曹贵挣扎不得,嘴巴却也不闲着,沈一,你个王八蛋,你敢陷害老子……唔唔……话未说完,就有一个侍卫拿着一块破布,毫不客气的塞到了他的嘴里。

曹贵被人按着,嘴里又被人塞了东西不能说话,只能死死的瞪着白云一,一双眼睛露出杀人般的凶光。

皇帝安慰白云一:沈爱卿,你不用怕,有朕在此,谁也不敢伤你分毫,你接着往下说。

凤衍卿的眉几乎皱成了一团,他实在是小看了凤浅月和皇帝,更加对沈一太多放心了!如今看来,他们这是联手想推倒他了!先是激怒曹贵和李项,再勾起皇帝的兴趣,再慢慢的说下去,众人一定会买她的帐的!只是,他不明白,凤浅月能给她什么呢?和自己相比,她是不是更应该选择帮助自己?毕竟自己的势力才是最雄厚的!她若是帮助自己,获得的不是应该更多吗?白云一从袖中掏出一个封好了的信封呈上,皇上,这是物证。

若臣一人之言不足以让人信服,皇上可传唤刑部牢房中的那两个狱卒。

嗯。

皇帝点头,就依了沈爱卿所言,来人,立刻传唤那两名狱卒。

有人匆匆领命而去,大太监德盛将物证呈上,皇帝抖开细细看着。

凤衍卿紧张的盯着皇帝,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不知道白云一究竟收集了什么证据,其中会不会牵扯到自己?白云一微微抬头,看了看凤衍卿,勾唇一笑,他自然不会知道,她呈上的是那份假供书,和沈如眉的亲爱书信,信中说明一切来源,并且附上了一枚血手印作为证据。

皇帝命人细细比对,结果证明了供书却是是假的。

皇帝勃然大怒,李项,你自己看看吧!德盛将两份证据拿到他的面前,李项低着头,快速的扫过,连连磕头道:皇上英明,臣一心只为皇上,不敢有半点欺瞒,臣这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皇上请勿听信了谗言,错信了小人呐~白云一冷冷道:皇上如斯英明,又怎会辨别不了忠佞?李丞相,我劝你还是如实说来,切莫等到证据一样一样皆摆在你的面前时,你才承认。

李项狠狠的瞪着她,眼睛里的火几乎马上就要喷出来,沈大人,说话可要摸着良心,我不知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又给了你多上好处,但我没做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

皇帝忽然冷冷打断他:李项,你告诉朕,你的身份究竟是否如这信中所说?他是皇帝,一国之君,绝对不允许有人欺骗!李项心中自然明白,若他承认,等着他的将是什么。

反正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都已经死了,皇帝也不可能派人去自己那穷乡僻壤的家乡核实,因为就连他自己,如今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个小山野里的村庄,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吧!如此一想,李项便更加坚持了,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他们没有证据是不会奈何他的!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明察,还臣一个公道!白云一冷笑,果然是只狐狸,幸而她早有准备。

皇帝转向白云一和凤浅月:你们怎么看?两人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冷笑,齐声道:一切但凭皇上(父皇)定夺。

李项闻言,以为他们是没辙了,不由心中高兴,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被他们吓得招供。

凤衍卿闻言,眉头却是狠狠的皱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皇帝悠悠叹息了一声,来人,将李丞相带下去,择日处死。

李项惊呆了,他抬头,瞪着眼睛,满是不敢相信。

皇上,皇上,您怎么能不调查就这样处决臣呢?皇上,臣是被冤枉的,皇上明察啊~李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皇帝不耐的挥了挥手,就是因为怕冤枉了你,也怕你不承认,朕已经派人去你的家乡查过了,并捎带了一幅你的画像过去,那里的村民可都认得你。

你本名并不叫李项,而叫曲言,朕说的对吗?这下,李项是彻底呆了,他真是没有想到昏庸了大半辈子的皇帝陛下,竟然破天荒的明智了?两名侍卫拉着他就要拖出去,李项忽然瞪着眼睛,看向凤衍卿,却始终未说一句话。

凤衍卿以眼神安抚着他,目送着他被人拖下去。

殿外,有太监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曹贵见了,不由瞪着眼睛大叫,可是嘴巴被布塞着,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吼,根本听不清什么。

进来的那两个人,正是狱卒李氏二兄弟。

兄弟二人是乡下人,从未见过这阵仗,有生以来第一次进了皇宫,还能走在文武百官之间,两人的腿都不禁有些发抖。

草民李平、李青参见皇上,吾皇万福。

皇帝十分和蔼的看向白云一,沈爱卿,这两位就是人证?白云一躬身回答:回皇上,此二人正是刑部牢房中,听命曹贵,对李丞相夫人施刑的两名狱卒。

嗯。

皇帝点头。

白云一转向李氏兄弟,你们两就将事情的经过来回说一遍。

是。

李平开口,我们兄弟二人,是从外地来的,也不识得字,就有一身的蛮力,人家都说京都的钱好挣,我兄弟二人便赶了来。

恰好碰到刑部牢房招狱卒,我们俩就被选中了。

李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们平时在牢房,除了看守犯人,有时候还会接到上头的命令,对犯人私下进行严刑逼供。

李平顿了顿,因为这些话都是白云一交给他的,他一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大脑实在是对记背这些东西不太行。

幸而白云一不厌其烦的交了他几遍,他总算能记住,可现在一紧张,差点想不起来。

不过,好在白云一说了,如果显得有些犹豫不敢说的样子就更好了,所以他利用这个空当想了想,总算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理清楚。

那天,牢房里送来一个很特别的女犯人,她的半边脸都被毁容了,样子很可怕。

曹大人嘱咐我们,要想尽办法让她招供,并且给了我们一张事先写好的供书,只要女犯人在上面签字画押就行。

谁知那个女的就是软硬不吃,受尽了折磨,死活拼着一口气不肯画押。

那天我问曹大人这女犯人的来历,以及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曹大人说,那女的是当今李丞相的发妻,因为嫉妒成性,杀了李丞相的爱妾,所以才送了过来,他还让我们尽管用刑,只要她签字画押就行。

后来,那女的就受不了酷刑,死了。

我们跟曹大人禀报,曹大人一开始也很惊讶,后来干脆说不管了,反正死了一个人,只要李丞相不追究,也不会有人查。

我们觉得这样不对,怕以后查起来祸及自己,于是瞒着曹大人,偷偷的跟尚书大人禀报了此事。

尚书大人却说不必我们管,并且让我们交出了那张未画押的供书。

三日后又交给了我们,我们一看,那上面已经签了字画了押。

尚书大人叮嘱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管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可以了,并且让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桩事。

再后来,李丞相去了牢房,问曹大人审问进展,当时曹大人还带着我们,我们就把那张供书拿了出来,给了李丞相过目,李丞相说,只要她认了罪,死了他也不会追究,还说要赏我们。

我们听得云里雾里,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发妻死了,李丞相不但不责怪我们,还很高兴的样子。

一番话说完,李平暗暗佩服自己,一下竟能背下这么多的话来,真是不容易!凤衍卿一直皱眉听着他的叙述,期间数次抬头看向白云一,眸中带着审视。

此刻听他说完,一番话内,竟然严丝合缝的让他找不到一点破绽。

要说他一开始只是怀疑,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这一番话绝对是有人事先编好的。

而这个人,不是凤浅月,就是白云一!不过,他勾唇一笑,淡淡问道:听你这一番说法,是李丞相有意要杀死自己的发妻。

试问一个当朝丞相,举足轻重,又怎么会冒险,暴露自己弑杀发妻?难道他就不怕你们会将此泄露出去?毁了他的前程?你的这一番供词明显的是有问题的。

在皇上面前,你可要说实话,倘若发现有半点编造,那就是欺君枉上,是死罪!------------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雷轰顶李平颤着声音回答:草民,草民不敢有所欺瞒。

凤衍卿看他浑身抖如筛糠,一副怕极了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白云一,见她也是神色未变,淡然如初,不由狠狠皱了眉。

难道是他猜错了?这个李平说的都是真的?究竟事情如何,他现在也不敢断定了,看来他还是要亲自去问问李项。

白云一忽然淡淡一笑,淡淡的眼神看向凤衍卿,三殿下,你如此恐吓人证,难道是想替李丞相开脱?凤衍卿一愣,随即看到她眼中淡淡的嘲讽,心中一惊,刚想转头向皇帝说明,就听皇帝的声音隐带着一丝怒意传来。

李项的罪,朕已经派人查过,谁要是敢替他开脱或者求情,视为同犯,一律同罪,朕,言出必行!凤衍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垂眸恭敬道:儿臣不敢。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开了金口:传朕旨意,凡贪污受贿名单上的官吏,轻者贬官三级,交出贪污银两,罚俸三年。

重者废除官级,抄家斩首,以此警示。

李项、吏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侍郎等,废除官级,择日处死。

月儿、沈爱卿,此事便交给你二人,酌情惩处。

是。

白云一和凤浅月一同应道,抬眸间,正好对上凤衍卿那一双寒冰般的双眸,白云一只是微微一笑。

凤衍卿冷哼一声,此刻只觉得心头一股熊熊怒火燃烧,烧的他整个胸腔都要裂开。

……退朝后,沈度叫上白云一,二人一同往外走。

白云一知道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终于,沈度叹了一口气,转身停住,神情严肃的看着白云一,一儿,你今天所做可知有多冒险?你知不知道现在满朝文武,皆对你畏如蛇蝎?这么一闹,沈家和三皇子算是结了仇,而你和凤浅月,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她坐上刑部郎中,还是凤衍卿推荐的,难道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白云一淡淡一笑,大伯,您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沈度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色却没有减退,一儿,在朝为官还是中立的好,凡事皆留有一丝余地,以便来日转还,莫要做的太绝,会让人嫉恨。

白云一谦恭点头,沈一谨记大伯教诲,大伯您放心,沈一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保证的一点是不会伤害到沈家任何一人。

沈度点点头,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侄子,未必像他看到的这般简单。

就凭她能和凤衍卿,凤浅月,凤离苏都搭上关系,还有她那聪明的大脑,独特的行事作风,哪一点都不像他沈家人!想起那日她发烧,竟然引来了皇家的三位皇子,还有自家那个小儿子沈允澈,上窜下跳急得跟什么似的。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让人费解了些?他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阳光下,她身姿修长纤瘦,肤色白皙,眉眼动人,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淡笑,却和她看向别人时不一样。

沈度发现,她看着别人虽然也在笑,可是那笑一看就很牵强,那一双眸子里更是半点笑意也无。

而她看着沈家人时,眼睛里却有淡淡的真实的笑意。

沈度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她是自家侄子,再怎么样,也是弟弟的唯一血脉。

这时,身后走来一人,正是七皇子凤浅月!沈大人。

凤浅月淡笑着跟沈度打招呼。

七殿下。

沈度也恭敬的躬身回礼,知道他与白云一有话说,便叮嘱了白云一几句,自觉退下了。

两人目送着沈度离开,凤浅月道:沈家代代为官,到了沈度这一代,已经明显的有了走下坡的趋势。

也难怪他总是小心翼翼,力求中立。

白云一眸光微眯,看着不远处慢慢朝这边走来的那抹紫影,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如此小心翼翼,也是为了保护沈家人。

凤浅月也看到了那抹紫影,淡淡问道:那么你呢?你为了保护谁?白云一淡淡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她为了谁呢?她为了自己,她不是为了保护谁,她是为了毁灭、报复、仇恨!瞧,她的仇人不正在一步步的靠近她的陷阱吗?凤衍卿远远的看着那两道白影站在一起,心中那抹不快瞬间升华,他想也没想,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待走近,发现两人的脸上皆是一副淡笑,就连眼中神情也丝毫不差,不由更加愤怒。

沈一,本殿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临阵倒戈,而且还这么狠,你真让本殿觉得心寒。

白云一面上淡笑不改,三殿下说笑了,沈一从来只凭个人喜好做事,不问对错,不辩是非。

试问这样的我,又怎么能让三殿下满意呢?凤衍卿眸光骤冷,所以,你是说,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并且你以后都站在本殿的对立面,是吗?白云一垂眸,伸手轻轻抚过袖口一处褶皱,抬眸间,黑眸中,一片冰凉。

沈一有负三殿下厚爱,还望三殿下海涵,不要与我这般计较。

凤衍卿的眸子里都能喷出火来,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她说的可真是轻松,她今日之举,废除了他多少年的心血,他心中,绝不允许自己轻易放过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凤衍卿的目光看向凤浅月,忽地勾唇一笑道:本殿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相反的,本殿很爱记仇。

今日之事,沈公子让本殿记忆深刻,日后定当加倍奉还,只是到时候,沈公子还是不要后悔的好。

白云一坦然,凤衍卿已经愤怒的扬长而去。

白云一转头,便看到凤浅月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绽出浅浅一笑,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了,我帮你得罪了凤衍卿,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你可不能随意丢下我了。

七殿下颠倒是非的本事真不一般。

白云一淡淡说着,我与七殿下以后就是合作关系了,希望七殿下不会让我失望。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凤浅月淡淡道。

那就好。

凤浅月看着她,忽然伸手靠近她,她下意识的退开三步,他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苦笑了一下,收回手,淡淡问道:凤衍卿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我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白云一抬眸,看向天空,万里无云,一片白净,有时候,万里无云,并不见得就是好天,可能暴风雨即将来临……凤浅月也抬头看向天空,脑海里,细细回想着她的话。

……不过才晌午,原本晴好的天空忽然就变了色,漫天乌云,天地间一片暗沉。

少顷,乌云压境,伴随着阵阵雷鸣电闪,倾盆大雨直泄而下。

红雨摆好饭菜,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下的凤浅月,轻声唤道:公子,吃饭了。

凤浅月转回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红雨忙着为他布菜,并未注意他的脸色。

只感觉他走至桌前,随着青翎的一声惊呼,轰然倒地。

红雨一惊,手中汤碗不慎打翻,碗中滚烫的汤就这么尽数洒在了手上。

她却也不顾自己的伤痛,忙忙的过去扶起凤浅月,二人合力,将他架到床榻之上躺下。

青翎道:我去叫子言。

说完,人已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红雨低头,被凤浅月面上的苍白吓了一跳,尤其是那颗朱砂痣,已经淡的不辩其形。

她心中慌乱,却也无法,只能跑去门边,焦急的张望着。

不一会,雨幕中,有两个人撑了一把伞过来,定睛一看,正是谢子言和青翎,忙一脚跨了出去,接过谢子言手中的雨伞扔在一边,催道:快进去看看公子吧!谢子言已经提起裙摆走了进去,青翎和红雨紧随其后。

床榻前,凤浅月仍在昏睡,谢子言一面观察着他的面色,一面替他诊脉。

红雨和青翎二人看着谢子言一脸的严肃,眉头都纠结在了一起,却也不敢打扰。

好容易等她收回手,红雨赶忙问道:怎么样?谢子言摇了摇头,却未回答。

红雨急道:你倒是说啊,究竟如何?青翎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凤浅月,眉心处的那一颗红痣已然淡去,心中明了。

他的那一颗朱砂痣,其实就是他生命的象征,红痣颜色越深,便代表他身体好。

相反的,颜色越淡,即说明他将不久于人世。

这时,谢子言开口道:他,至多不过三个月的性命了。

什么?青翎惊呼,而红雨则是捂着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脚步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里早已噙满泪水。

房间里,忽然变得死一般沉寂,红雨从震惊中回过神,一把抓住谢子言的手,哀求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救救他,救救他……谢子言垂下眸去,掩去眸中闪过的哀伤,她又何尝不想医治他?可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病,她是医治不好的!红雨踉跄着,摇头道:不,我不信,以前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公子不都挺过来了吗?为何这次就不行?他还这么年轻,他怎么能死呢?谢子言,你不配被称为神医神手。

我去找大夫……说完,便踉跄着跑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机缘巧合红雨……青翎追到门口,那抹红影已经消失在了重重雨幕中。

谢子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一时接受不了,就让她找一种方式宣泄吧!青翎回头,心头一阵哀伤,只有她知道,凤浅月其实就是圣医鬼手月三千,连他自己都无法医治好的病,红雨又到哪里去找大夫来医治呢!谢子言执笔写了一副药方递给青翎,上面写的几味药材都是普通的补药,其中有两味稍微名贵一些。

这方子,谢子言不是头一次开了。

虽然看着都很普通,对于凤浅月的病不能根治,却能缓解。

青翎忽然觉得,手中的药方似有千金重。

陪在凤浅月身边数十年,虽然没有像红雨那么直白的表达过,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她一直明确自己的身份,加上性格本分,从未有过半点遐想。

可如今,他不久人世,即将离开,青翎方才觉得,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他,如果他离开,她会失去方向。

谢子言合上药箱,微微叹了口气,离开了。

因为下雨,大街上的小摊全都暂时停业了,宽阔的街道上,偶有行人冒雨匆匆而过。

街尽头,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里,白云一和紫萱坐着,风掀动车帘,紫萱伸手弄好,转过头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白云一。

公子,喝些热茶吧!白云一伸手接过,目光却未离手中捧着的一本书上。

正欲喝,却瞥见紫萱正在盯着她,不由转头看去,怎么了?紫萱红了脸,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公子专心看书的样子很好看。

白云一勾唇淡淡一笑,合上手中书,问道:紫萱,你觉得七殿下、五殿下,这两个人怎么样?紫萱认真想了想,才道:论长相、气质、学识,他们两个谁也不输谁,很难抉择。

但是……依奴婢看来,七殿下更为让人心疼一些。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云一,只见她依然淡淡笑着,反问道:心疼?嗯。

紫萱点头,虽然说五殿下是成国的人质,背井离乡多年,是蛮苦的。

但是,最起码他一年还能回去一趟,和自己的父母见见面,虽然是人质,却顶着皇子的身份,日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白云一慢慢喝着茶,温热的茶水从喉咙直灌入心底,很舒服,她所不经意间回想起凤离苏的寒暄殿,清冷孤单。

是啊,在外人看来,凤离苏虽然是人质,起码过得还不错!紫萱接着说道:而七殿下……他自幼丧母,又不得皇上宠爱,从一开始就在外流浪,每年梨花开时才回来,还是为了祭奠亡母。

还有,他自小体弱多病,据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白云一眸微闪,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一张苍白的俊颜,不由问道:他究竟得的什么病?关于七殿下的传言很多,其中最多的说法是,他其实只是中了一种奇毒。

要说只要是毒,应该都能想办法医治,可是他这个毒,是在娘胎里带上的。

据说德灵皇后怀孕的时候,有一个宫嫔在她的饮食里下了毒药,意图要德灵皇后一尸两命。

可是不知为何,德灵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死,包括她自己,也都好好的活着。

可是,毒药却都被七殿下吸食了,他自出生后便一直弱不禁风,总是生病。

后来一查,才发现他体内的毒,已经根深蒂固,此生都无法清除。

十八年前,那时七殿下刚刚一周岁,德灵皇后带着他去佛照寺上香,据说途中遇到了一位野游高僧,一眼就看出七殿下体内的剧毒,并在他额头轻点了一下,说那里就是他的命门。

此后不过三天,被高僧点过的地方,也就是双眉中间,出现了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以后,七殿下每长大一岁,那朱砂痣便会淡去一些。

德灵皇后这才明白了高僧的那句命门所在,寻遍天下名医,也无法找到根治的方法。

白云一又想起今早在宫中,他眉眼间的那颗朱砂,似乎已经淡的太过了。

那德灵皇后又是怎么死的?德灵皇后吗?据说……哎呀……话未说完,马车忽然一阵晃动,紫萱毫无防备,额头重重的磕在了马车门框上,还是白云一反应快一些,及时稳住身子,又伸手将她拉住,这才避免了她直接从马车里飞出去。

紫萱抬头,额头处已隐约渗出血丝,白云一掀开马车门帘,车外风雨大作。

怎么了?白云一问车夫。

车夫一指马车前倒在雨水中的一抹红影,道:她忽然冲出来,马儿差点将她踩死。

白云一皱眉,你下去看看。

是。

车夫应声跳下马车,上去查看,然后又转身回来,公子,是一个姑娘家,想必是吓得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办?白云一想了想道:将她抱上车来吧,等她醒了再让她离开。

是。

车夫又重新走过去,将地上的红衣女子抱起,送到了马车里。

白云一和紫萱齐力将之放在马车里面靠着,伸手撩开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时,白云一才看清她的面容。

竟然是……红雨!……红雨醒时,马车停在一处幽静的小院里,紫萱坐在她的对面,见她醒来,忙伸手过来扶她,却被她狠狠推开,撞回到马车车壁上。

你是谁?红雨警惕的看着她。

紫萱笑道:你别紧张,这是沈三公子的马车,我是她的婢女紫萱,她说让你醒了待在马车里等她回来。

沈三公子?红雨皱眉,紫萱已经倒过一杯热茶递给她,红雨摇摇头,眼中警惕并未褪去。

紫萱无奈,只好将茶杯放下,坐在马车里继续绣花。

红雨掀开窗帘一角,透过缝隙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放下帘子问道:你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紫萱抬头笑道:快了,你再等等。

红雨淡淡的哦了一声,二人便不再言语了。

院中正屋内,白云一坐着,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很朴素,是这院子的主人,京都里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夫妇。

里间珠帘晃动,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一身青衣的季梅庄。

她走过来,和那一对夫妇以眼神互道友好,那两人会意,都默默的退出去了。

季梅庄走到白云一的面前,单膝跪地,主子。

白云一看着那两人走出门外,又将门轻轻合上,才道:这两个人靠得住吗?季梅庄道:主子放心,这两个人也是隐退的杀手,与属下多年生死之交,属下敢拿性命担保,绝对安全。

嗯,那就好。

白云一淡淡点头,可以开始了吗?季梅庄起身,一切都准备好了,主子请跟我来。

说着,转身进了里间,白云一也起身,跟着她进去。

走到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床榻,季梅庄伸出一只手,将床榻推开,又滚到床下,在一处极隐秘的地方轻轻按了按,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原本放着床榻的地方,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同样下面的,是一条长而蜿蜒的石阶。

季梅庄走过来,主子,请。

说着,走在她的前面,白云一抬脚,跟了下去。

这一路都是石阶,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都挂着一盏灯,足以照亮脚下方寸。

石阶很长,并不陡,约莫走了五分钟,才算平坦克下来,又往前走了一截,推开一道石门,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竟然是又通到了另一处院落。

季梅庄伸手,将白云一拉了上去,白云一四下里打量着。

季梅庄解释道:这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也是一座普通的院落,不过咱们的人都在这里了。

嗯,进去看看吧!白云一淡淡道。

季梅庄领先,正屋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年轻人,也是一男一女,和之前的那对夫妻有些相像,只是要年轻好多。

这是之前那对夫妻的儿子和儿媳,刚刚我们一路过来的地道,其实是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很早就挖下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隐退的很成功,所以没有用过。

那对年轻夫妻走了过来,施施然行了礼,季梅庄便带着白云一绕过正屋,进到后院去了。

后院里,种着一些果木树和蔬菜,在其间还搭建了一座精致的小竹楼,她们便进了那座竹楼。

一进门,便看到十几个女子正在执笔写字,听见有人进来,皆不动声色,仍然默默写字。

季梅庄看向白云一:主子,这里的十二个女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不仅每天练功写字,还在培养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她们都已经合格通过了。

这时,众女子已经写好手中字,纷纷落笔,优雅从容的走过来,其中,有三个人,白云一是认识的,春雨春芳和沈如眉。

沈如眉被毁掉的那半边脸上,已经戴上了一块薄薄的银箔面具,露出的那半边脸,格外的美丽动人,一双眼睛在看到白云一的时候,微微闪着光亮。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请自来半月未见,春雨春芳二人,似乎也长大了不少。

二人见着白云一,也是满眼的高兴。

十几个女人站在一起,白云一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随便看了一眼,几乎个个都长得很标志,且个个都是花一样的年纪。

让她们来做自己的暗卫队,确实是有些浪费,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如果自己不买下她们,那么等待着她们的,也不见得就是多好的命运!季梅庄引着白云一坐下,春雨倒了一杯热茶上来,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中。

白云一端起茶盏,浅浅地吃了一口,季梅庄会意,介绍道:主子,这里共有十二个女子,加上属下,正好是十三个,还没有取名,请主子给取个名吧!白云一放下茶盏,想了想道:你们十三个人,以后就是我的暗卫队,队长为季梅庄,以后你们就叫十三美人杀吧。

如此,你们以前的名字都不能用了。

梅庄,将她们的名字都改了吧,后面的都改成杀字。

众女子面面相觑,却又隐带兴奋。

季梅庄想了想,伸手取过纸笔,唰唰写了几行字,递给白云一过目。

绝杀、艳杀、天杀、鬼杀、地杀、白杀、墨杀、素杀、灵杀、赤杀、水杀、青杀、冷杀。

白云一一一念完,众女子已经是个个满怀期待,她们都很喜欢这样的名字。

嗯,就这样吧!白云一将纸放下,目光一扫面前的十二个女子,最终落在沈如眉的身上,她只是垂着头,静静的站着。

……马车内,红雨终是坐不住了,你家公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可等不及了……紫萱安慰道:别急,应该就来了。

红雨一把甩开她的手,她能不急吗?公子性命垂危,她还要回去照顾他!手已向前伸去,手指刚触到车帘,便见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来,一道白影落入眼中。

公子。

紫萱唤道,伸手去搀扶白云一。

红雨闷闷的坐回去,你可真好意思,让我在这里等你那么久。

白云一淡淡一笑,并未理她,坐稳后对车夫道:走吧。

车夫一催马,马儿撒开蹄子,出了院门,驶进了一条胡同里,七转八弯,才又驶进了正街。

红雨皱眉,我要下去。

白云一淡淡瞥她一眼:红雨姑娘这般着急做什么?难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与七殿下好歹说也是同盟,若有什么难处,可向我说。

红雨别过头去,一脸愤懑,白云一继续道:红雨姑娘别生气,本公子这就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红雨转过头,瞪着白云一。

她可不要她送,更加不想让她见到凤浅月,想起公子看她的眼神,红雨越发觉得白云一不顺眼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停车。

白云一挑眉,静静地看着她,红雨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你……你看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红雨姑娘似乎不太喜欢我啊!红雨白了她一眼,嘟囔道:我喜欢女人,不是有病吗!紫萱一脸惊讶,但看到白云一脸上淡淡的表情时,便也释然了,想来她早就知道自家公子是个女子了!一路无话,马车缓缓停在了七皇子府邸门前,红雨第一个跳下车,见紫萱下车,撑伞扶着白云一下来,不禁皱了眉。

沈公子,我已经到家了,谢谢您送我回来,我先进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并没有要请她进去坐坐的意思。

白云一从马车上下来,淡淡一笑:我送姑娘回来,姑娘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红雨转头,面上愤愤的:你究竟想怎么样?白云一走过来,笑问:难道姑娘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红雨皱眉,我只是一个婢女,怎么做的了主人的主,三公子送我回来我很感激,他日有机会一定酬谢。

时候也不早了,三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白云一的手轻轻摩挲着袖口,既然红雨姑娘做不了主,那我顺便进去拜访七殿下吧!你……红雨气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面上表情一变,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你跟我来。

那就多谢红雨姑娘了。

红雨将白云一带到花厅,叫人上了一壶热茶,道:三公子在此稍歇片刻,我去禀告公子。

白云一点头颔首:有劳姑娘。

红雨转身,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几步便跨出了花厅,白云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淡淡勾唇一笑,径自拿起茶杯,悠闲的品茶。

红雨脚步匆忙,转过花厅,进了后院,凤浅月的寝殿。

刚进门,扑面一阵浓浓刺鼻药味,一碗褐色的汤药放在桌上,看样子未动半口。

青翎站在一边,默默垂首。

再往里,是凤浅月立于窗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地上掉落了一件外套,红雨走过去,将外套捡起,披在他的肩上。

却不想凤浅月忽然转身,一挥手,将外套再次挥落,因为猝不及防,红雨被重重的挥了出去。

花厅里,白云一忽然起身,紫萱,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

是。

紫萱答道,并不问原因。

走出花厅,白云一四下里看了看,凤浅月府邸的花厅离后花园不远,所以比较僻静,除了会有人定期打扫,平时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红雨对她的敌意她很清楚,她心中打着什么主意,她也非常清楚。

看她那么行色匆匆,必定是凤浅月出了什么事,不然她也不会下那么大雨还在大街上乱跑。

但若直接问她,必定不会得到答案,不若她自己找答案吧!绕过花厅,凭着记忆往后走着,但这里很大,她也只来过一次,实在是不知道凤浅月究竟在哪里,只能凭着感觉走。

走至一处拐角,便看见一间屋子里匆匆忙忙跑出之地小丫头,手中端着的托盘里,有瓷器的碎片。

心中疑惑,便轻轻的走了上去,靠着廊檐,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以便听清楚里面的谈话。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一阵嘤嘤哭泣,接着便是另一个人的叹息,红雨,我们走吧。

可是公子……他只是一时没转过来,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白云一抬头看去,那屋中走出两个人来,正是凤浅月的两个贴身婢女青翎和红雨。

因为她站的地方靠近拐角,所以她们出来并未注意到她,二人皆默默的走远了。

白云一又侧耳听了一番动静,这才从拐角出来,推门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便被一股子刺鼻浓重的药味刺激的差点流出眼泪。

伸手捂住鼻子,白云一艰难的喘了两口气,才抬脚,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山水屏风相隔的卧室里,是一张紫红木的雕花床,周围是古朴的雕花床架,雨过天青色的纱帐重重放下,遮挡住了里面躺着的那人。

白云一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去掀纱帐的时候,却忽然犹豫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此刻也是莫名的慌张。

终于,战胜了莫名其妙的恐慌,她的手抓起纱帐,慢慢掀开。

探目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俊颜,双目紧闭,面容安详的几乎像是永远的沉睡了过去。

勾起一边的纱帐,白云一就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抚让凤浅月的脉搏。

却在这时,那一双紧闭的眸忽地睁开,定定的看着自己,眸光微闪,带着一丝莫名的惊讶和喜悦。

凤浅月紧紧的扣着她的手腕,只觉得面前的人影晃了两晃,好不真实!是她!是真的吗?还是自己又做梦了?凤浅月暗自懊恼,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他只能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即算是梦境,他也希望可以长一些。

这是继云浅之后,唯一一个让他动心的人。

只可惜,他这一生,似乎受了某种诅咒,他似乎永远也得不到心爱的人了!能与相爱的人一起白首,是他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梦了,毕竟,他只有三个月了!三个月,呵……白云一被他抓得生疼,却面不改色,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

果然,烫的吓人!冷酷孤僻的七殿下,竟然也会生病吗?印象中的他,不总是挂着一丝似笑非笑,一副天大地大任我翱翔的样子吗?若换作平时,凤浅月必定与她唇枪舌战一番,最终的结果要么就是他赢,洋洋得意的看着她。

要么就是他输,却不愿赌服输,最后还得被他占了便宜去。

怎么算,都是她吃亏!可今日,凤浅月却一反常态的笑了,那笑容,真实的存在,没有平日里一点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抓着她的手,一点不愿放松。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不会生病呢!白云一淡淡一笑: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的喝药,只有喝了药,身体才能好。

为什么又耍小脾气,打碎药碗呢?不知不觉中,她的语气竟然变得这般温柔,凤浅月看着她,眼中噙着满满笑意,白云一脸一红,方觉得自己跟他说话,怎么忽然那么像爱抱怨的两口子?一一,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第一百一十四章 柔情相对白云一一怔,他这真是发烧,烧糊涂了吗?就连真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

回想起那次自己发烧,也是迷迷糊糊的好不难受,又联想起紫萱跟她说的关于他的话,此刻再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心中不禁微微软了。

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凤浅月笑道:有。

语气略带撒娇意味,白云一听了却不反感,而是下意识的接了句:哪里不舒服?凤浅月勾唇,她就明白自己上当了,没好气地扭过头去,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下午就变成这样了?凤浅月的眼神黯淡下去,我……等了半天,终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白云一无奈的伸手过去,一直以为他是个很无敌的人,城府又深,处事让她看不明白。

凤浅月忽地笑了,将她的手拉至自己心口处,这一定是梦境。

不然,她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温柔?那一双闪闪发光的黑瞳里,还隐藏着一种心疼?……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都透露着一种淡淡的泥土清香。

白云一坐上马车,红雨在门口相送。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出去了,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红雨道。

白云一已经上了马车,听她如此说,不禁回过头来淡淡一笑:不用了,我改日再来拜访!红雨噘嘴,轻轻的哼了一声,一副这里不欢迎你的样子。

白云一放下车帘,车夫挥鞭赶车离开。

车里,紫萱问道:公子,您刚刚去哪了?白云一垂眸,想起凤浅月抱着她的手睡着的样子,又想起他眉心的那一颗苍白的朱砂,转头问道:紫萱,你之前说德灵皇后是怎么死的?紫萱道:哦。

这些也是我道听途说的,不过,大概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的。

据说德灵皇后是贫民出身,当今圣上微服出巡时在一个小村落里遇到她。

德灵皇后长得很美,也特别的善良,皇上很喜欢他,德灵皇后也喜欢皇上,于是跟他来了京都,做了皇后。

一开始,他们是很恩爱的。

据说德灵皇后喜欢梨花,皇上便为她不顾朝中百官的反对,从别国千里迢迢运来梨花树苗,与德灵皇后一起,种满了德灵皇后寝宫的院子。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皇上和皇后之间就淡了,渐渐的,还传出他们夫妻之间不和睦,总是争吵的传言。

嗯……再后来,好像是因为那满园的梨花树,德灵皇后才死的。

皇上说梨花是邪祟之花,吸走了德灵皇后的性命,还害得七殿下身有不治顽疾,便下令,封了德灵皇后的寝宫。

紫萱所说的这些,和她之前听到的没有什么两样,难道真的是因为满园的梨花树,才导致了德灵皇后的死吗?她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但究竟有多复杂,她也并不太感兴趣!马车走到了凤一桥,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紫萱伸手掀开帘子一角,让白云一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凤一桥上,有一老汉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一年轻男子的衣袖,一只手忙着擦眼泪。

围观的人很多,大家都在对那年轻男子指指点点,看着老人坐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诉。

细细听来,原来是那年轻人撞翻了老汉的豆腐摊,一眼望去,桥下水面上,果然漂浮着一些白嫩嫩的豆腐花。

老汉拽着那年轻人,直嚷着家中老伴靠着这点钱吃饭,年轻人似乎很窘迫,急切的解释着,似乎要离开人群,回家取钱。

无奈桥的两边都被围观人群挤满了,加上老汉怕他就此跑了,所以死抓着他,不肯放手。

紫萱放下车帘,听见白云一叫她,回头询问:公子,什么事?你去帮那人解围,切记,解围后就回来,不用多话。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些散碎银两给她。

紫萱一愣,随即点头下车去了。

白云一闭目,将所有的喧闹尽收耳畔。

待紫萱替那人付了银两,便走出了人群,老汉得了赔偿,便松了年轻男子的衣袖,颤巍巍的走了,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也都纷纷散了。

男子抬眸,见紫萱已经走到了马车边,忙忙的追了上来。

姑娘。

紫萱转身回头,有事?那年轻男子赶到马车边,躬身彬彬一礼,道:哦~在下是来感激姑娘的。

在下的住所离这里不远,不若姑娘跟在下一道回去,在下将银两还给你?紫萱一笑:不用了。

转身就要上马车,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回头看去,正是那个男子!却见他伸手拦住她,尴尬的红了脸,姑娘,你我素不相识,在下不能白白受了你的恩惠。

不若姑娘在此稍后,在下回去取了钱来给你?紫萱忍不住伸手掩唇,笑道:你这人,不是说了不用了吗?不过,你要是谢,也谢不到我,是我家公子让我帮你的。

男子看一眼马车,才道:不知你家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日后在下筹得银两,好上门答谢恩情。

紫萱对着马车道:公子,您看……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宛若山水清虹,十分的好听,让人不觉心神一怔,飘飘然心情舒畅。

请这位公子明日去府上做客吧!男子正纳闷她是哪个府上的公子,便听紫萱笑道:公子可听见了?我家公子说,让您明日去府上做客。

男子忙问:不知府上是……紫萱回头,沈国公,沈府。

沈府?马车已慢慢走远,年轻男子才回神,大声喊道:在下齐渊……马车在前方转弯消失不见,也不知那人听到没有。

沈府!齐渊讷讷念着,然后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马车里,紫萱道:公子,他说他叫齐渊。

白云一微垂双目,并不作答,她自然知道他是齐渊。

当日在客栈,他句句中的,一针见血,看得比任何人透彻,也比任何人敢说,若是为官,必定是个秉公清明的好官。

今日一眼看到他,白云一就认出了他来,有意为他解围,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意图。

傍晚时分,沈老夫人派人来请,说是要请大家一起过去吃饭。

紫萱从柜子里挑出一件紫色的长衫走过来,白云一正在埋头看书,忽瞥见眼角一抹紫色闪过,下意识的看去。

紫萱正拿着那件紫袍在她的身上比划着,赞道:公子,您穿紫色肯定也很好看,您的皮肤那么白,紫色正好可以将您白皙的皮肤衬托出来。

我敢保证,老夫人他们若是看到您,一定会很开心,尤其是夫人……话未说完,看见白云一慢慢沉下来的脸,忽地就止住了话头,跟白云一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从来不曾怪罪责骂过自己,便笑问:怎么了公子?不好看吗?这件衣服是谁的?她怎么不记得她的衣柜里有紫色的衣服?况且,那紫到鲜艳的衣服,她非但觉得不好看,还觉得很刺眼。

紫萱笑道:这是夫人给您添的新衣服啊,同样的布料,不同的款式,你和大公子、二公子一人一套。

公子,待会您要过去老夫人那里吃饭,我给您换上吧?白云一皱眉挥挥手:不用了,将它收起来吧。

紫萱一愣,为什么呀?公子肤色这么白,穿紫色很衬的,要不您试试?我说不用了。

白云一的口气有些不耐。

紫萱乖乖应了一声,又道:可是您就穿这样过去吗?老夫人不大喜欢太过素净的衣服。

白云一继续埋首书中,头也不抬答道:随便拿一件出来就行了。

哦。

紫萱将紫衣叠好收起,寻摸了一番,又拿出一件藏青色的长衫来。

替她换好衣服,整了整头发,白云一带着紫萱便往老夫人处去了。

一进门,就听到方叔敏和顾心兰陪着沈老夫人说笑的声音。

见她来了,众人都止住了说笑,白云一从容的走过去,给众人行了礼,这才在顾心兰的身边坐下。

老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我看着一儿是越长越好看了,心兰,你以前受的苦可都算没白受,只是苦了源儿,没能看到一儿完好无缺的回来。

说着,又不禁抹起眼泪来。

顾心兰本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见老夫人如此,不由心中一酸,也落下泪来。

方叔敏上前替老夫人擦眼泪,一边笑着打破僵局:老夫人,您看您,刚才不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一儿一来,您就哭了?您看看一儿这孩子,都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闻言,老夫人果然止住了眼泪,抬头看着白云一,其实她不过是稍稍垂下了眸子,不过看上去确实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顾心兰考虑白云一的感受,忙擦去眼泪,破涕为笑道:是啊老夫人,您看一儿长得这般好,又完好的回来与我们团聚,这就是菩萨保佑的,咱们实该高兴呐!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很是,是我不好,等会你们就使劲的吃,今天想吃什么都有的。

老夫人也破涕为笑,众人又恢复了说笑。

老夫人,今天果真是想吃什么都有的吗?忽然,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一道修长人影大步跨了进来,众人皆回头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半真半假进来的人,一身的紫色衣袍,玉树临风,面带微笑,一双桃花眼似能生情,有意无意的扫过白云一,却见她只是淡淡笑着垂眸,不由嘴角微扬。

那人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躬身行礼:孙儿允澈给老夫人请安,听闻老夫人这里想吃什么都有,孙儿立刻就跑过来了,老夫人这里的饭就是比较香。

老夫人呵呵笑着,对方叔敏说:你瞧瞧你这个儿子,总是这么油嘴滑舌,以后可有哪家的姑娘管得住你?说罢,众人皆笑了。

沈允澈一脸认真,老夫人,我还小呢,不若就不娶妻了,以后天天陪在老夫人身边,做老夫人的开心果,怎么样?老夫人笑得更欢了,连连摆手道:可不要呢,我可管不住你这泼猴,还是快些找了人家,娶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孙媳妇,也好让我这把老骨头,尽早的抱上小重孙呐~哈哈~众人陪笑,沈允澈正色道:不急不急,我与一一一同成婚也不晚。

转头,又对白云一道:一一,你说好不好?白云一没有答话,却是顾心兰高兴的开口接道:这样最好了,你们都要抓紧,我们这些大人,可都等着要抱孙子。

沈允澈继续道:是啊是啊,我要是跟一一一同成婚,那就是双喜临门。

一天结婚,一天生孩子,多好的事啊!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生孩子的事哪有这么准的?你们同一天成婚,哪里就能同一天生娃娃呢?你们看看,这还不是个孩子?沈允澈咧嘴一笑道:不对吗?不若我跟一一成婚,将来她的孩儿就是我的孩儿,那样岂不是都在一天了吗?闻言,老夫人差点笑翻到桌子下面去,在场众人,就连一向严肃的沈度,也都忍不住被自己这儿子给逗乐了。

白云一却是淡淡的笑着,沈允澈则一脸幽深的看着她,其中意味不明。

老夫人,这下我可说对了吧?沈允澈笑问。

方叔敏道:快别胡说了,你与你三弟都是男子,哪里就能成婚,还能生孩子了?沈允澈只是笑,众人又说了一会话,饭菜便已摆好了,沈老夫人领着众人坐上了餐桌。

饭后,方叔敏和顾心兰留下陪着老夫人说话,沈度和沈允恒处理公务去了,白云一才刚退出来,沈允澈便跟了上来。

一一,刚刚吃完饭,咱们去花园走走吧?沈允澈笑着邀请。

此时天色已黑,漆黑的夜幕中,挂着一轮明亮的满月,今日,又是十五了!不知不觉中,她来沈家,已经有四个月了!好。

白云一轻轻点头,她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了。

花园中,一片幽静,白云一和沈允澈走在小径中,时不时的因为他说的奇闻异事而微微牵动唇角。

晚风轻抚,沈允澈微微侧头看她,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侧脸看上去,比平日少了些冷漠疏离,多了一份柔和。

那一袭藏青色长衫,映的她肤色极白,眉眼婉转,似有丝丝情意生出。

沈允澈的心底,似乎有一根柔软的弦轻轻的拨弄了一下,他的心里,此刻一片柔软。

有一种强烈的想法,想要将眼前之人紧紧拥入怀中,就这样陪在她身边,一辈子也情愿。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白云一缓缓转过头来,对上了他那一双深情似水的眸,只是她的那一双眸,所淡的不见任何感情。

一一……沈允澈伸出手。

白云一却后退一步,躲开了他,淡淡道:二哥。

沈允澈看着她,眼中着迷柔情之色尽显,她又怎么看不出来!一一。

沈允澈忽然逼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低头看着她,一一,我……我想抱抱你……二哥,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白云一挣脱他的手,转身往前走了两步。

沈允澈追上,一伸手,便将她捞进了自己的怀中,拥她入怀的瞬间,那颗不安跳动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却因为怀中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又觉得头晕目眩,意乱神迷,不由得更加拥紧了几分,埋首在她发中,贪婪的吸着她淡淡的发香。

二哥,二哥……白云一挣扎,无奈他抱的实在太紧,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沈允澈紧紧的抱着她,闭着眼睛,唇角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喃喃道:一一,一一,我喜欢你……一语既出,他的俊脸竟然微微红了。

白云一深吸一口气,冷着声音道:沈允澈,你放开我。

他却充耳未闻,贪婪的在她发间呼吸,尤其贪恋这种淡香。

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他便对她心生爱慕,不论她有什么样的苦衷,什么样的目的,他都愿意相信她,保护她。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自己对她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照,就像他对沈允诺、沈允箐一样。

可是时间久了,他慢慢发现,自己对于她的情感,并不只是这样,他对她,心有疼惜、怜爱,想要时刻陪着她,守着她,会时常想起她,特别的想见她,以至于大半夜的还要偷入她的闺房。

一切,都是因为他爱她,情到深处不自知。

等他明白了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可以慢慢的陪着她,慢慢的打动她。

然而,凤离苏和凤浅月,以致于凤衍瑞和凤衍卿,他们的出现,和她之间的关系,他虽然不是特别的清楚,却也不是一点都不明白。

尤其是凤离苏和凤浅月,他们似乎在她的心里,已经不一般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不能再沉默下去,若是不说出来,不得到一个答案,他又怎会甘心?所以,今晚,他要一个答案!不顾她的挣扎,他将她抱的更紧,一一,我喜欢你,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他抱着她,明显能感觉到她浑身一怔,随即冷的彻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允澈,我不喜欢你。

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却是砸的他的心脏一片支离破碎,这个回答,其实在他预料之中,他早就猜到的答案,此时亲耳听她说出,竟然觉得心真的很疼。

一一……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连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感觉到禁锢着自己的双臂有所松动,白云一猛一使力,将他狠狠推开。

沈允澈脚步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摔在了花丛中,呆呆的看着她。

月光下,她的脸,冷的让他心里生寒。

白云一盯着他,目光冷的不能再冷,沈允澈,你别太天真了,我不是沈家人,也不是你的三弟,更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进沈家,不过是利用沈家,达到我的目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沈允澈忽地勾唇一笑问: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但是你的目的达成之后,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你若不想留在沈家,不想留在京都,我可以陪你一起离开。

天下之大,只要有你,四处为家……够了。

白云一厉声打断他,难道他还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大难不死,苟延残喘的活着,之所以回来,不过是为了毁灭,为了报仇。

沈允澈看着她,眼底涌过一丝伤痛,一一,你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你有真心有柔情,只不过,你的柔情,都用在了别人的身上,是凤离苏,亦或凤浅月……但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他们能做到的,我同样能。

白云一垂眸,沈允澈其实一直对她很好,他对她的感情,她又怎会不知?她又怎会糟践?想以前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可是痴心一片,终究换不来什么的。

她本不想糟蹋他的感情,他对她的情,纯的只有情,毫无杂质,这和之前的自己,是如此的相像!但她不能给他承诺,因为什么?她不知,脑中飞快的闪过两个身影……白云一转身欲走,背后沈允澈却忽然站了起来,再次追了过来,不过两步,就又将她拥在了怀中。

一一,你别这样。

沈允澈哀求道。

白云一皱眉,沈允澈,你若再这样,从此以后,我们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她想保存的这些日子以来的美好回忆,以及他的真情意,都会荡然无存。

沈允澈浑身一怔,一一,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那你就放开我,我们就当刚刚的事没有发生……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我不喜欢你!沈允澈沉默了,抱着她的双臂慢慢收紧,一种剔骨掏心的痛自胸腔里溢出,他的面色一片惨白。

为什么?喃喃问出,似问她,似问自己,无解。

白云一再次挣开他,转身面对着他,一双深如古井的眸子里毫无波澜,依旧是那么的沉稳、淡漠、疏离。

她本不想伤害他,亦不想糟蹋这份感情,因为他和陪在凤衍卿身边的自己,很像。

然而,如今,她已不能再模糊下去,让他产生误会,既然不能给予承诺,那就掐断他的幻想吧。

她知道,他会想开的。

沈允澈,沈家只是我复仇的工具,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是吗?很好,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做的就是报仇、毁灭。

沈允澈一脸震惊不解的看着她,一一,你在胡说什么?------------第一百一十六章 袒露真相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

沈允澈看到,白云一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伸手,触不到她,原来他们之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白云一说:我是年前被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女,是凤衍卿最后绝了我的性命,我是回来报仇的。

我以前在京都,少说也做了数百件好事,可是我没有得到回报。

人们在需要我的时候,奉我为神,在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将我狠狠踩在脚下。

我其实没有错,我一直秉承着师傅的遗愿,一心为民处处为民,我将百姓放在我的心中,作为我一生的目标,可我最终换来了什么?这些,你应该都知道的吧?白云一看向沈允澈,他张着嘴,眼中满是不解和震惊。

怎么会不知道?想必全京都,男女老幼没有一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日妖女处死,他正和几个朋友在舒香楼上喝酒,当时还推开窗户,笑看囚车游街,更有一个朋友,在囚车经过之时,将一整杯滚烫的茶水泼了下去。

只是,怎么会是她……沈允澈抬头看她,那一双有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瞳,此刻充满了仇恨冰冷,让他忍不住为之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慢慢升起。

怎么……怎么会是你?不会的不会的,我当时看到过那个妖女,她,她明明长得很吓人……而且,她明明已经死了,很多人都亲眼所见的……而面前的白云一,清秀干净的面庞,哪里有半点妖女的样子?况且,他听说那个妖女作恶多端,会用妖术害人,不知道手刃多少条无辜性命,眼前的白云一,明明是他柔弱纤瘦的三弟沈一啊!白云一冷冷看着他脸上的惊恐,刚刚还抱的她很紧不肯松手,现在已经不知不觉的后退了好几步了。

看来,她还真是具有妖女的天分,能让人心生畏惧。

微微一笑,白云一转过身去,面向月亮,我既是妖女,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既然我会妖术,为何不能幻化自己的容颜?你现在所见到的这张脸,不过是我幻化出来的而已。

沈允澈浑身一颤,月光洒在白云一的身上,此时的她看上去如同暗夜幽静,如同邪魔鬼魅,浑身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让他不寒而栗。

一一……他试着唤道。

白云一回头,淡淡一笑道:我叫白云一!哗啦,晴天霹雳,沈允澈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不由踉跄后退了两步。

白云一,白云一,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

当初那个妖女就叫做白云一,还有那个凤一桥,也是她的杰作!你……真的是白云一?喃喃问出,他已不知自己究竟问的什么。

白云一抬起一只手,手掌向上,沈允澈的目光跟随而去,瞬间瞪大了双眼。

只见她纤长白皙的手掌间,慢慢涌出一道白光,越聚越多,越聚越大,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芒。

白云一忽然收手,沈允澈已经傻了一般怔在原地,要说刚刚他只要百分之五十的相信,经此一下,他已百分百的全信了。

她真的是妖女白云一!一一,你……我回来,就是要报复那些曾经负了我的人,我要让他们为曾经无知的行为感到惭愧,城里的百姓、凤衍卿、整个大历皇室,我都要让他们看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妖女,什么才是真正的摧毁。

沈允澈急退三步,靠在一棵树上勉强站稳,一一,你不能这样……白云一冷如刀剑的目光扫来,为何不能?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沈家人一根毫毛的,我要报复的只是那些想尽办法让我死的人。

不,不,不……沈允澈几乎要尖叫,他举起双手,无力的蹲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竟然嘤嘤哭了起来。

一一,你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会折寿的。

白云一站着,因为背着月光,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那一双黑眸,看着沈允澈,纠结而叹息。

如果以前,先遇到的不是凤衍卿,而是他,他还会如此对自己吗?那么自己,也不会落的这种下场了吧!可是上天没有安排如果,虽然她不喜欢他,可真的从心眼里将他当作自己的哥哥来敬仰。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愿意留在沈家,做沈家的三公子。

因为这个家,确实很温暖,让她已经冰封的心,逐渐融化。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沈允澈慢慢起身,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抬头看她一眼,不是因为害怕她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他害怕一抬头,看到的不是自己的三弟沈一。

白云一目送他有些踉跄的背影,忽地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微风起,一阵戏虐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沈三公子的魅力真是大,就连自己的二哥都为之着迷。

白云一回头,一道白影立在墙头,白色衣袂随风翻飞,好不飘逸。

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怎么?七殿下也喜欢听墙根的吗?凤浅月脸上浮起一抹淡笑,自墙头飞身而下,至她面前,一伸手搂过她的腰,俯首,一枚轻吻飘飘然落在她凉薄的唇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的如同他们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

白云一心中一惊,想要伸手推他,他却已经松开手,站到了离她五步远,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的意犹未尽。

他什么时候,吻她吻的都如此顺嘴了?而她,竟然每次都被他占了便宜去。

白云一冷飕飕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七殿下经常夜半光临吧?还偷听别人说话,这可不大好。

凤浅月走到一边平坦的石头上斜躺着,笑着回应:我一直就站在那里,明明是你们太过投入,所以才没有发现我的!白云一也找到一块石头坐下,仰头望着月亮。

凤浅月也看着月亮,笑着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种方式,依我刚刚看,沈允澈可是吓得不轻。

你就不怕他会将你说出去?若不用这种方式,不告诉他真相,他是不会放手的。

与其让他毫无目的的痛苦下去,不若就此掐断吧!他若因此就去揭穿她,那就不是喜欢她的那个沈允澈了!其实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凤浅月侧头,看着白云一。

却见她淡淡的,也侧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沉寂许久。

白云一忽然开口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凤浅月发出一声轻笑,没有回答,却是悄然的垂下了眸子。

白云一伸手,从袖中掏出一物,平放于手掌,慢慢打开。

你看,这是不是你的?凤浅月随意的看过去,她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根碧玉簪,那绿色幽深的宛若一潭山涧深水,而那簪子的整体,浑然天成,是一件天然而成的罕见之物,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绿光。

白云一细细把玩着,七殿下可认得此物?凤浅月面色不改,自然见过,这不是容德妃头上戴的那一支碧玉簪吗?不是被三公子打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三公子这里?难道……是三公子使了调包计?白云一淡淡的看向他,使调包计的不是我,是你!哦?三公子此话何解?我不明白!白云一起身,慢慢朝他走去,薄唇轻启,悠悠道出。

这根碧玉簪,据说是当年成国进贡之物,也是德灵皇后最爱的一件首饰,一直收着不舍得拿出来戴。

后来德灵皇后死了,这根碧玉簪就被皇帝拿来转送给容德妃了。

凤浅月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白云一挑眉,继续道:其实,这只是官方的说法,事情的真实应该是这样的。

这根碧玉簪其实是一对,当年的德灵皇后有一根,而成国进贡的那一根又是另外一根。

成国进贡的那一根,其实早就在那一年的国库失火中不知所踪了。

而皇上赏赐给容德妃的那一根,实际上是德灵皇后的。

凤浅月似笑非笑,三公子的想象力不错。

白云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继续道:我打碎的容德妃的那一根碧玉簪,其实是假的,而真正的碧玉簪早就被七殿下你,调包偷换了。

也就是说皇上赏赐给容德妃的是一根假的碧玉簪,而容德妃就戴着那根假的碧玉簪招摇过市了多年,最后被我打碎。

七殿下这才拿出了真正的碧玉簪,准备用来救我,但很可惜没用上,不知怎么的,就掉在了我家的后花园。

七殿下,我说的对吗?凤浅月拍手,仍然没有说话。

白云一皱眉,只是我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拿如此贵重的东西来救我?凤浅月优雅挑眉,你这么聪明,完全可以自己推理。

白云一淡笑:除了你喜欢我,我已想不出任何理由!凤浅月起身,走至她的面前,微微低头,一双眸深深的绞着她,忽地展颜一笑,你说对了。

说完,俯首,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

腰间已被他的双手禁锢,他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两片凉薄的唇纠缠着她的唇,难舍难分。

他的攻城略地让她无法招架,反抗之力全无,她只能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渴望着快些结束。

凤浅月勾唇一笑,舌头撬开她的唇齿,在其间辗转流连,汲取着她的芬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然遇刺烟雨楼上,白云一静静坐着,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身穿紫衣,面带紫色纱巾的女子,额际有一块紫色的水晶,黑长的发松松的搭在身后,只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松松的绑着,她怀抱一把精美的五弦琵琶,素手伸出,轻轻拨弄着琴弦,阵阵悠扬之声陆续传出。

一曲毕,白云一替她斟满一杯茶,二人皆不说话,默默饮茶。

现下正是白日,烟雨楼大门紧闭,姑娘们还在睡大觉,刚刚的一首琵琶曲虽然声音不小,却让人听了心神舒畅,不会因为被打搅了美梦而愤怒。

紫衣女子喝了一口茶,继续拨弄琵琶,又一首悠扬婉转的曲子嘤嘤弹出,飘出窗外,似乎要传遍千万人家。

终是一曲毕,紫衣女子放下琵琶,为白云一斟满了一杯茶。

二人相视一笑,皆举杯饮尽。

多日不见,姑娘琴艺进步飞跃。

白云一笑道。

紫衣女子微微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白姑娘过奖了,几日不见,白姑娘摇身一变,不也成了沈三公子吗。

白云一拿杯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淡笑,那日我来此,曾见到过七殿下在这里。

当初你在景福镇,等的人就是他吗?紫衣女子垂眸,把玩着手中杯盏,眼睛瞄向门外,嗯。

白云一也垂眸,门外的一角白衣她也看到,于是笑道:七殿下这听壁角的习惯可真是不大好。

紫衣女子扬唇一笑,只是端着茶杯品茶,眼角余光却瞥向门外,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个白影,伴随着一股沁人的风,还有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

哈~三公子这耳朵可真是比猫儿还灵。

凤浅月大踏步走了进来,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了桌边。

紫衣女子伸手,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凤浅月伸手接过,笑道:多谢姑娘。

白云一淡淡的:七殿下站在门外,究竟是为了偷听,还是怕打扰我跟姑娘呐?若是前者,那七殿下真是让我改观了。

若是后者……那沈一岂不是搅扰了七殿下?凤浅月抬眸看她,竟然悠悠笑了出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白云一自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竟然有那么一点的酸味。

紫衣女子也不禁微微垂首,伸手轻轻拭了拭嘴角,掩去那一抹笑意。

如今的白云一,似乎和在景福镇相遇时,不太一样了!从烟雨楼出来,凤浅月紧跟其后,也不管她拒绝,直接跟着上了她的马车。

下去。

白云一愤愤。

凤浅月展颜一笑,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可以下去说。

我想问你,昨天下午你去过我府上了?他也是后来听青翎说的,说她送红雨回来,进府拜访,在花厅坐了片刻就回去了。

嗯。

白云一淡淡答道。

马车已经晃晃悠悠的开始往前走了,凤浅月笑道:你是不是去看过我?白云一看也不看他,没有。

没有吗?他反问,嘴角挂着一丝浅浅地笑,那我怎么好像看到你去了?他以为那是梦境,后来知道她去过,便莫名的肯定是真的了!白云一转头看她,那一张笑脸苍白的不像样子,眉心的那一点朱砂也是淡的几乎看不见。

他的生命即将凋逝!不由伸出手去,抚上他的眉心……就在这时,马车外一阵骚动,车夫惊呼一声,急急的勒住了马。

因为猝不及防,白云一往前栽去,凤浅月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迎面一阵扑鼻药香,撞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白云一的脑海中,风驰电掣般闪过一个画面。

仿佛记起,在被他救下的那日,马儿坠下山崖时,他也是这么紧紧的抱着她。

白云一不由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衣袖。

待马车停稳,紫萱掀帘进来,满脸惊慌:不好了公子,外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多黑衣人,奴婢看着来者不善呐~白云一伸手掀开帘子,他们的马车走的是侧街,所以路上行人并不多,少有的几个百姓,一见到这架势,个个抱头逃窜开了。

马车的四周,围着几个黑衣人,个个面带黑色三角纱巾,手持短刀,眼神凶狠。

车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一个哆嗦,竟当场晕厥了过去。

凤浅月淡笑:看来这次,咱们是真的惹怒他了!白云一也笑:这次他损失了那么多,又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呢!凤浅月转头看着她,她也转头看着他,他忽然一笑:这么多,恐怕这次我们在劫难逃了。

白云一也笑:我不怕,你怕?凤浅月直言:我怕。

白云一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他以前是不怕的,那个时候,为了救她这个素昧平生的人,他从白尽的背上掉下去的时候,让她放开他!凤浅月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我怕我死了,你会喜欢别人。

淡淡的一句话,让她的心瞬间热了起来。

抬头看向他,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七殿下的自信究竟来自哪里。

她可从未说过喜欢他啊!凤浅月只是淡笑的看着她,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视,让一旁的紫萱的脸都红到了耳根,眼看着黑衣人越靠越近,紫萱急道:公子……白云一回头,冲她淡淡一笑:不用着急,七殿下的功夫不错的。

什么?紫萱转头看向凤浅月,他也正转过头来看她,面上依旧淡定如初,笑容不改。

七殿下怎么看都是体弱多病文质彬彬,竟然会武功,还不错?可是外面那么多的黑衣人……紫萱有些急。

白云一淡淡一笑,转头问凤浅月:七殿下能行吗?她可是记得,他的功夫,在荒山雪地里,连着击败了两拨黑衣人,还有他的那个婢女青翎,虽然没在他的身边看到,一定就跟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吧!凤浅月看着她眼中的自信,不由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面上淡淡的笑着,若是我行,你是不是就承认喜欢我了?紫萱的脸又是一红,七殿下的眼光实在太过炙热了,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要忍不住了,可是自家的公子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那就有劳七殿下让我们开开眼界了!凤浅月握着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随即一掀车帘,钻了出去。

紫萱紧张的掀开一角车帘,让自己和白云一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马车外,几个黑衣人已经逼近马车,见有人出来,皆停住了脚,离马车仅有五步之遥。

凤浅月傲然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众黑衣人,最终目光落到一个面上一道狰狞伤疤的人的脸上,冷笑道:这位兄弟,好久不见呐~那人浑身一怔,却没有答话,其他几个黑衣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那人,那人怕误会,只好解释道:上次我们兄弟就是死在他的手中,而我脸上的这道疤,也就是拜他所赐!众黑衣人皆目露惊讶,想不到一个看上去如此纤弱的人,竟然能以一敌众,接连杀了他们派去的两拨人!而此时,他竟只身现身,如此淡定的面对他们,而且还能辨认出曾经的对手,此人,不容小觑!但同时他们的眼里又都充满了跃跃欲试,于杀手来说,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对手,远比他们杀一百个人来的有意义。

怎么?今天又要以多欺少吗?还要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凤浅月淡淡嘲讽。

废话少说,我们今天就是来取你们的命。

一声喝令,几个黑衣人开始转圈,圈子越转越小,越来越靠近马车。

凤浅月从容的站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圈中跳出,手中短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朝他刺来。

啊……紫萱尖叫一声,手一抖,放下了帘子,已经吓得是满头大汗。

白云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自己伸手掀开车帘,紫萱小心翼翼的看去,却见那黑衣人的短刀离凤浅月的面门只有半寸距离,却就这么华丽丽的停在了半空。

凤浅月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两根手指,夹着那黑衣人的闪亮的短刀刀锋。

好险呐~紫萱轻拍着心口,暗暗替凤浅月捏了一把汗,转头不放心的问白云一:公子,七殿下真的可以吗?白云一淡淡道:再看看吧!凤浅月内力用足,手指轻轻一掰,那柄短刀就这么折断了。

凤浅月叹息道:唉,这刀可真是不经用啊,轻轻这么一折就断了。

握着刀柄的黑衣人反应极快,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手握成拳,每个指缝间都夹着带毒的银针,只要扎进他的肉里,就会中毒身亡。

然而,他的手不过才刚刚抬起来,只挥出了一半,便被凤浅月抬起的一只脚,轻轻松松的一踢,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惨叫一声,握成拳头的手松开,无力的垂下,明显已经折断了。

凤浅月抬起另一只脚,在黑衣人的肚子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黑衣人便被他像踢球那般,踢到了对面的房屋墙壁上,狠狠的摔了下去,躺在地上,握着断掉的手腕,不停哀嚎。

未出手的黑衣人们皆紧了紧手中短刀,看着凤浅月的眼神也更加凶狠了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料之外几个黑衣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上次刺杀时吃的亏,心中明白眼前这个对手不容小觑,便一窝蜂的蜂拥而上。

不好了,他们要一起上了。

紫萱惊呼,回头看白云一,见她的眉也微微皱了起来,不由得将心提了起来,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凤浅月的身影,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几柄短刀一拥而上,在他们狠狠刺过来的一瞬间,凤浅月勾唇一笑,脚尖轻点,整个人腾空跃起,短刀落空,凤浅月落在了离马车数丈远的街道上。

几个黑衣人反应极快,返身围了过去,与凤浅月纠缠在一起。

紫萱还在紧张的看着,此时的车夫也已经醒了,看着面前的恶战,差点又要晕过去。

白云一忽然冷冷开口:掉头。

什么?紫萱回头,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还是那车夫反应比较快,听到主子下达命令逃跑了,他哪有不执行的理由,何况,他现在可是巴不得赶紧逃跑呢。

车夫熟练的驾着马,将马车掉了个头,紫萱惊呼:公子,七殿下还在那里呢!马车刚刚掉过头,便有黑衣人发现,两个黑衣人脱离战斗,朝这边飞驰而来。

凤浅月眼一眯,伸手挡开两个黑衣人的短刀,脚尖一点,跃过包围圈,直直的朝那两个追着马车而去的黑衣人飞去。

马车里,紫萱掀开后窗帘,焦急道:公子,公子……七殿下……白云一淡淡看了一眼她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皱眉催促车夫:快。

车夫满脸是汗,身后两个黑衣人紧追不舍,紧随他们其后的是凤浅月,再后是另外几个黑衣人,步步紧逼,瞬间便是厮杀。

只听得紫萱一声尖叫,凤浅月已被后面的黑衣人追上,那人手中短刀狠狠扎向凤浅月,白色的衣服上,划开一道口子,瞬间有鲜血涌出。

凤浅月停下追逐,靠在一座房屋的墙壁上,喘着气,唇色变得惨白,眉心处那一点红痣已然消失不见。

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笑,手持短刀乘胜攻击。

紫萱转过头,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公子,公子,我求求你,咱们停下救救七殿下吧!白云一冷着脸,藏在袖中的一双手死死的捏着,手心已经渗出汗水,她却丝毫不能察觉。

公子……紫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见白云一还是无动于衷,咬了咬牙,忽然松开手,跳出了马车,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了一户人家外面的石柱上,才算停了下来。

七……殿下……紫萱在地上动了动,方觉得自己的腰像断了一样,完全不能动了。

白云一握紧了手,在心中倒数。

三,二,一……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大喝,白云一回头看去,一道黑影从屋顶上飞驰而过,落在了凤浅月的面前,一柄长剑,将刺过来的一群短剑全部扫了回去。

公子……青翎扶着凤浅月,一脸的担忧。

街道尽头,红雨带着一些家仆赶来,谢子言尾随其后。

白云一的马车已经驶的远了,那两名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忽然,马车一个急转,便猛地停了下来。

然而不过短短几秒钟,马车又开始往前狂奔,白云一透过被风扬起的车帘,看到了一角黑衣。

终于,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却已是不见了白云一的踪影。

怎么会这样?黑衣人一脸的惊恐,蹲下身上下仔细搜查着,却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黑衣人一脸沉重,走,回去看看。

说完,两人飞身跃起,片刻消失不见。

马车丢弃的一个小胡同里,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白衣,一个黑衣,一男子,一女子。

女的正是莫名其妙消失的白云一,男的一身黑色劲装,显得很精神,只是在看向白云一时,那眼光太过羞涩,总是不自觉的避开。

白云一回转身看着他,你这么帮我,你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不若将我带回去,或许他还会记你一功。

那人垂下眸子,不敢与那双璀璨的双眸对视。

你走吧。

你确定?……白云一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以后便也不欠我的了,我们就此两清。

那人的眸子闪了闪,没有说什么。

白云一转身,进了另一条小巷。

半晌,男子走过去,小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已经走了!互不相欠了?可他似乎总是不由自主的关注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想要出手帮助,这更像是一种本能,而非报答。

与此同时,街道上的厮杀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长时间的打斗已经惹来了官差,与几名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很快,黑衣人的攻势明显弱了下去,几人遥望着站在人群之外的凤浅月,相互对视一眼,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腾跃,便不见了踪影。

红雨扶着凤浅月,看到他的伤口,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凤浅月苍白着面色,终于无力的倒了下去。

公子……红雨惊呼,子言,快。

……意识逐渐远去,凤浅月身体所有的感觉都在慢慢消失。

他似乎陷入了一片白芒之中,除了漫天满地的白,什么都没有,他低头,就连自己的身上都是一片苍白,看不见手脚所在,仿佛他就是这茫茫白色中的一片小小的存在。

他抬起双腿,却感觉不到脚步,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在飘一样的,往前慢慢前行。

不知这样飘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同的场景。

那是一片樱红的红梅林中,有一抹纤瘦的白影立于枝头,脚下踏着的一株红梅,却并未因她的踩踏而变形,她的脚甚至离花蕊还有一点点的间隙,似乎是凌空站立着。

凤浅月站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的背影,从发髻和身形看来,应该是个女子。

如墨的长发披泄而下,直垂到腰际。

清风拂过,夹杂着一丝淡淡梅香,那人身形忽然凌空而起,一道白光在她脚下升起,她就踏着那道白光,往前飞去。

凤浅月一惊,慌忙跟上。

待他追上时,便看到场景又是一变,四周绿草悠悠,满地野花丛生。

那道白影立于一片湖水中间,静立许久。

凤浅月心中一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他心中响起。

果然,就见那人忽地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极白极干净的脸,眉平坦而浓黑,眼晶莹闪动,仿若两颗晶晶葡萄,泛着灵动的光芒,鼻挺,唇薄。

一袭素白衣裳淡雅清新,立于那澄蓝的湖水中,就像是一只傲然而立的白鹤,孤高冷漠。

凤浅月一眼看到,那人的眉心处,有一颗红的鲜艳欲滴的朱砂。

云浅!宛若遭了雷击,凤浅月呆呆的靠近她,却在碰触她时,整个人都从她的身上穿了过去。

他惊愕的回头,原来自己竟如同空气一般渺小。

白衣胜雪,悠悠飞扬,女子的身体慢慢腾空,此时的凤浅月只能抬头仰视着她。

她的周身,慢慢聚集着一道白光,岸上绿色的花草似乎受到了什么魔法,瞬间衰败,一路走来,皆被冻成了冰。

凤浅月惊讶的低头看去,脚下的那一片淡蓝色湖泊,也在慢慢冻结。

月,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凤浅月的心猛的一震,云浅……可是他的声音,只是在心中呐喊,那一抹白影落在冰面,缓缓走远。

此刻,他终于认出,这是哪里……三皇子府邸。

凤衍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伸出一掌,狠狠击向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

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凤衍卿击出去的掌力越过他们,重重的拍在了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墙面应声而裂开。

几个黑衣人皆是心中一惊,若是刚刚那一掌,他们生生受下,恐怕此刻已然从活人变成尸体了。

忙俯身磕头:属下无用,任务失败,请主子处罚。

凤衍卿冷冷地目光扫过他们,不带一丝温度,这是他培养了近十年的暗卫队,心知凤浅月的功夫不容小觑,之前先后折了两队人马在他手里,这一次,他不得已,才派出自己的暗卫队。

没想到,竟然还是失败了!这叫他如何能平心静气?还有那个沈一,他明明叫人将她带回来,可是为什么忽然就消失了。

想起那日在朝堂之上,白云一和凤浅月的一唱一和,动动嘴皮子,除去了他多少的人手耳目?他不由恨的咬牙切齿,沈一!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如同沈度,就算不支持他,却也从不敢如此轻易的就得罪他!想起还是自己将她推荐进了刑部,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她竟然会反咬自己一口。

这次,是他失算了!他以为,她和自己是一类人的,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不曾真的看懂她!一想起那双看着自己可以结冰的眸子,他的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

都滚。

凤浅月大吼,伸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众黑衣人吓得胆战心惊,却没有一个敢带头走的。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都滚呐~他现在越来越摸不清,白云一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凤浅月又想干什么?来人,叫姜祁过来。

其实。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木离情深不一会,一个黑袍人走了进来,却并未向凤衍卿行礼,而是很淡然的站着。

你找我?凤衍卿回头看他,皱眉道:你的声音怎么了?哦,没事。

黑袍人不自在的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还是沙哑干涩。

今天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你是指你的暗卫队失败的事?黑袍人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凤衍卿回头,冷冽的目光扫过他。

黑袍人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的这些暗卫都很厉害吗?他们甚至连一个垂死挣扎的人都打不过,你还留着他们干什么呢?凤衍卿狠狠的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可是他辛苦培养了十年的人,一次任务的失败,又怎么能够让他放弃他们呢?黑袍人呵呵笑咯两声,那声音与平时不一样,就像被人掐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极其难听别扭,凤衍卿厌恶的皱了皱眉。

姜祁这个人,当初是李项介绍给他的,若不是因为他,李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坐上丞相的位置!他知道这个人,有些邪祟,他的身上,用萦绕着一股邪恶黑暗的气息。

但他不管,当初之所以接受他,一是因为他的身边需要这样一个人,而白云一始终都会离他而去的。

当时,姜祁说,白云一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结,如果不将她弄死,他是一辈子也休想坐上皇位的!二是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心狠手辣,什么都敢做的人,而不是像白云一那样,善良的有些过头的人。

她处处为了别人着想,善良干净的不染尘埃,跟她在一起,他要伪装的很有仁心,他觉得很累,同时,当自己做那些阴暗的狠毒的事时,他会忽然想起她的纯真善良。

与之相比,他会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他讨厌这种感觉,他是凤衍卿,未来的大历江山的主人,整个天下的人,都应该虔诚的仰望着他。

他应该是立于最高位的人,不应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堪。

所以,他接受了姜祁,抛弃了白云一!毫不犹豫的,异常坚定的!一切只因为,她会让他觉得不安、愧疚和难堪!姜祁呵呵冷笑了两声,殿下,我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灵药,是在紫蟒的尸体上提炼出来的,相信殿下一定会非常的感兴趣。

什么药?凤衍卿下意识的反问。

冷尸丸!冷尸丸?不知为何,凤衍卿只觉得念完这个名字,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寒意。

这只是我给它取得名字,吃了它的人,会变得异常强大,刀枪不入,水火不融,会成为殿下你的忠心下属。

姜祁越说越兴奋,黑袍里的那一双眼睛,兴奋的散发着诡异的蓝光。

凤衍卿果然心动了,他最需要的就是一支强大的队伍!你说的是死士?姜祁摇头:不不不,他们比死士要强大的多,他们不用吃饭喝水睡觉休息,也不会流血伤痛,只会听从命令,时刻战斗,倒下会再次爬起来,继续战斗。

黑袍里的那一双眸子蓝光妖冶,只要还有身体,哪怕被刺的千疮百孔,只剩骨头架子,也可以继续战斗。

他们是不会倒下的恶魔兵团,而他,将是他们的制造者,他们的主人!抬眸望向凤衍卿,他此刻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与兴奋!如此,可就太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研制好?姜祁沉吟:这个……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另外,我还需要一些人血和一些至毒之物。

凤衍卿想也没想:这个好办,你要多少?姜祁看着凤衍卿,一字一顿:一天十个人。

什么?即算是凤衍卿,也是震惊了!姜祁笑道:放心,这些人死后,等我的冷尸丸研制出来,他们都会成为殿下的忠实下属,帮着殿下打江山,而且不需要任何报酬,岂不好?凤衍卿眸光一亮,好,我会差人每天送十个给你。

姜祁摇摇头:不仅要是活人,最好还得是没有成婚的少男少女,不能太小,要在十四岁以上的。

什么?为什么?凤衍瑞再度震惊了!姜祁呵呵一笑:因为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血液都是非常新鲜的,他们的精气也是非常强的。

这样有助于冷尸丸的药效提升,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凤衍卿低头想了想,问道:你要多长时间才能研制出来?不久了,听见我的嗓子了吗?就是为了试吃冷尸丸而造成的损伤。

殿下该不会想我以后没研制一次就试吃一次吧?若是研制不成功,殿下不仅会失去一个强大无敌的兵团,还会失去我这个研发师啊!不久是多久?你总得给我一个期限,我心中好有数。

凤衍卿皱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每天抓十个人,还必须是少男少女,必定会引起轰动的!姜祁笑道:怎么?三殿下怕了?凤衍卿回头瞪着他,他又悠悠笑道:我知道三殿下是什么都不怕的。

至多,一个月!凤衍卿皱眉沉思许久,最终点头:好,那本殿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期间你所要的,我会一样都不缺的每天按时送到。

一个月后,我来验收成果!姜祁笑:没问题。

幽蓝的眸子满含笑意。

凤衍卿眼一眯,执起桌上的一根毛笔快速的朝门外扔去,啪嗒一声,被毛笔击中的那扇门轰然倒地,门外,一个黑衣人也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的眉心处,插着一截毛笔,瞬间血流如注。

还有一个黑衣人在他的身边,见此情形,不由吓得腿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凤衍卿冷眼扫了过来,他只觉得浑身战栗不已,心脏猛烈收缩着。

看着凤衍卿再次举起手,他忙大叫一声: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凤衍卿冷眼看着他,抬手的动作略微一顿,黑衣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属下,属下是想禀告有关沈一忽然消失的事!继续说。

凤衍卿冷冷喝令。

黑衣人一个哆嗦,见凤衍卿抬起一半的手垂落下去,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属下将马车赶回来的时候,曾碰到过木离大人,和他说过几句话,再回头,马车里就没人了。

木离?凤衍卿将信将疑的扫过地上的黑衣人,为什么一开始不来禀报?黑衣人诚惶诚恐:属下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后来越想便越觉得不对,便前来禀报主子。

刚刚,你们在门外,可有听见什么?黑衣人赶忙道:属下刚到,什么也没听见!凤衍卿勾唇,好了,下去吧!是。

黑衣人如释重负,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比同伴好,一面起身退去,却不想刚没退开两步,对面一道劲风袭来,另一只毛笔直直的没入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没来得哼一声,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插着的那支毛笔,轰然倒下。

姜祁淡笑道:不知三殿下的武功和七殿下比,谁比较高一些?凤衍卿冷冷的看他一眼,并未答话,大踏步的离去了。

凤浅月的功夫吗?他还真是不好妄下定论,只不过,他是个将死之人了,又何足畏惧呢?只不过那个沈一,才是他最应该重视的对手才对!木离,你究竟额都做了什么?凤衍卿脚步加快,很快就来到了后院,停下脚步,眯眼望着静静靠在树上的那一抹黑影,眉头紧皱。

大步走了过去,木离。

木离的唇边含着一抹笑,不知在想着什么,所以没有发现他的靠近,猛然听得耳边有人唤他,他转头,看到了凤衍卿那一张阴沉着的脸。

主子。

木离离开树干,恭谨的站直了身子。

你还知道本殿是你的主子?本殿以为,你的主子早就换人了吧?凤衍卿冷冷道。

木离一惊,低着头,一言不发。

凤衍卿微微叹了一口气,木离,你究竟都背着本殿做了什么?木离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凤衍卿的目光冷到了极致,沉声道:木离,背叛本殿,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木离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木离没有背叛主子……凤衍卿看着他,那你为何三番两次的救那个沈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殿?主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凤衍卿眯眼:木离,你应该最清楚本殿的为人。

木离咬牙,仍然一声不吭。

凤衍卿移开目光,冷冷道:按照规矩,背叛本殿的人都要死!木离动也未动,只是眸子里的笑意褪去,转而被一层寒冰覆盖:属下明白,属下做错了事,不用主子动手。

说着,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刀,毫不犹豫的狠狠朝自己的心脏扎去。

眼看着就要扎入心口,凤衍卿忽然抬手,将他的手打偏了一些,那柄短刀就扎进了木离的胸膛,离心脏,仅有一指距离。

刀入肉的闷响显得有些刺耳,凤衍卿收手,冷冷道:这就当作你做错事的惩罚,记住你说的话,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不要再有下次!说完,凤衍卿转身离去,木离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握着短刀,一使劲,将短刀就这么拔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章 生命垂危白云一从一条小巷里走了出来,刚刚经过厮杀的街道上,官兵正在收拾尸体,偶尔有三两个行人匆匆跑过。

白云一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看看凤浅月站的位置,又转头看看紫萱躺过的位置,陷入沉思。

片刻,抬脚,朝前走去。

七皇子府邸,凤浅月的寝殿内。

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却遮挡不住从里间渗透出来的血腥味和浓重的药味。

以屏风相隔的里间,谢子言安静的挨着床榻坐着,正在为昏迷过去的凤浅月施针。

红雨和青翎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只是那满脸满眼的焦急和害怕却暴露了她们强装出来的镇定。

谢子言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下去一针,都会让她觉得非常煎熬。

已经是最后一针了!谢子言握着手中银针,痴痴不肯下手,红雨不禁急道:子言,你怎么了?快下针呐?青翎拉住她,你别急,她心中有分寸的!红雨只好住口,急切的看着谢子言。

此刻,谢子言只觉得握着手中的这根银针无比的沉重,她慢慢伸出手去,却发现原来竟然在颤抖。

谢子言,你怎么了?红雨发现不对,待看到她颤抖的厉害的手时,整个脸都变了。

谢子言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她咬牙,伸出另一只手去,紧紧的握着那只不停使唤的手,强制让它平稳下来,慢慢扎入凤浅月的皮肤中。

三人皆紧张的看着凤浅月,半晌,没有任何动静,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三人的心同时跌入了谷底。

谢子言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拿掉,手却是无法抑制的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怎么样?青翎问道,眼圈竟也有点红红的。

谢子言心中一阵忧伤,三人皆知道,却是话到嘴边皆说不出。

红雨似呆了一般,十分反常的安静,待谢子言收拾完,便就坐在她刚刚坐着的地方,看着凤浅月,怔怔出神。

青翎回头看了她一眼,与谢子言一同出去了。

红雨无力的靠着床架,伸手握住了凤浅月的一只手,眸中有一滴晶莹流转。

她遇到凤浅月,是在三年前的那个夏夜……别跑,站住……死丫头,站住……黑夜,荒野,几抹黑影飞奔着追逐着前面一抹瘦小的黑影。

扑通一声,那抹瘦小的黑影被后面的追上,一把按倒在地上,接着就是拳脚相加,地上那抹黑影蜷缩成一团,却固执的不肯哼一声。

那就是三年前的红雨,当时的她,只是一个流浪儿而已,她只能拼命的护着偷来的钱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自己饿死!死丫头,手都伸到了你大爷我的钱袋里了?你也不看看偷的人是谁?给我狠狠的教训她,打死她!当时的红雨只知道两件事,一是活着,二是温饱。

想要活着就得温饱,只有温饱才能活着!那时候的她,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她甚至不怕被打死。

反正她活着,要么被打死,要么交出钱袋,饿死!如果二者都不能择其一,她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在她意念逐渐消失,她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了。

然而,等再次醒来,却是新一番的天地与人生。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遇到了此生做梦都不敢想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翩然而立,当青翎告诉他,她已经醒了的时候,他回眸瞬间,便融化了她的一颗心。

她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他的容貌,不是因为他救助过自己,自己内心的强烈跳动,源自于他那一张苍白的面色和那孤然而立的背影。

她想站在他的身边,默默的陪着他。

所以,当他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时,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

此后三年,他待她极好,她也慢慢了解他的身世,他的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只勤心学了一手的好厨艺,每天都能给他做不一样的饭菜点心,让他时刻都能吃到她做的点心茶水。

看着他只吃自己的饭菜,每次都巴巴的等着他赞美,而他只是淡淡的说一句不错,进步了。

或者下次多煮些时候,火候不要太大。

又或者太咸。

但是,只要他的一句淡淡评价,她已心满意足!她喜欢陪在他的身边,喜欢做饭菜给他吃,虽然每次他都是淡淡的,但是她知道,自从她来了,他就再没有吃过外面的饭菜吃食。

她也已经习惯了陪他一起走天涯的日子,她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

然而,不知怎么,事情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她一直知道他有病在身,也知道是不治之症,会不久于人世。

还记得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傍晚,一个幽静的山间小溪边,红雨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放在了凤浅月的面前。

凤浅月随意的夹起一道菜,送进口中咀嚼,只嚼了两下,抬眸看向红雨,却见她正低头默默扒饭,丝毫没有了往日里,一脸殷切期待看着他的样子。

一脸的严肃,眉头也皱的快要打结了,似乎有什么心事。

青筋也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也是只嚼了两口,便停住看着红雨。

她这一看,红雨才算有了反应,一抬头,对上了两双关切的眼神,不由红了红脸,问道:怎么了?青翎刚想说话,凤浅月便抢先道:没什么,吃饭吧。

哦。

她伸筷子夹了一些菜放进嘴里,只嚼了一口,忙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抬头看向那两人,却是毫不介意的吃着。

凤浅月转头看她,笑道:还不错,就是下次记得少放盐。

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红雨憋了一天的眼泪,就这么蜂拥而出了……以后的每一顿饭,她都没有再犯过这样的错误。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不过转眼即逝的流光,她已来到他身边三年。

手中握着的那一只手,冰冷的如同冬日里的雪,凤浅月面上的那一点红,已经不见了踪影。

红雨闭眼,在眼眶中辗转许久的泪水终于划出眼眶,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腮边。

公子……她轻唤,声音小若蚊蝇,心,痛的无以复加。

青翎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红雨传来的嘤嘤哭泣,不觉也红了眼眶。

这时,院外匆匆走来一个下人,一路小跑着来到她的面前。

青姑娘,沈三公子拜访。

沈一吗?青翎心中微微难过,跟着他离开了寝殿。

刚到大门,便看到一抹白影静然而立,见她来了,只是淡淡勾唇一笑,青翎有一瞬的错神,这一笑和凤浅月竟是如此的相像。

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抬脚过去,沈三公子,请随我来。

白云一微微颔首,跟着她一路进了花厅。

下人上了一杯茶来,花厅中,只剩下二人。

一时无话,白云一默默喝茶,气氛有些凝滞。

三公子,您今天来,是来看望公子的吗?青翎看着她面上淡淡的表情,问道。

白云一放下茶盏,淡笑道:我的一个贴身婢女,在马车跑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下了马车,我回去找她,她不在,我想必定是在你们府上了。

哦,是的,已经给她看过,只是撞了腰,已经上了药,只要卧床休养一个月就可以康复了。

青翎答,语气难掩失望。

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公子的事吗?为了她,公子可是快连命都没了!明明看她就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冷血呢?青翎想起躺在床榻上的凤浅月,莫名的一阵难过。

白云一淡淡一笑,起身:我来就是来接我的婢女的,烦请您给带个路,我这就带她回去,给你们添的麻烦,来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谢。

登门拜谢?经此一次,凤浅月能醒来已经是万幸了,以后,她们又会在哪里呢?又哪里来的登门拜谢?白云一回头,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了平日里淡漠平静的样子,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了?难道是紫萱出了什么事?青翎抬头看她,眼中竟有盈盈泪水,白云一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公子吗?似是鼓足了十足的勇气,青翎终于问出这一句话,她怕,她真的怕,怕白云一一走,公子就不会醒来了。

尽管她在这里,他也不一定能醒来,最起码,也要让她去看看他,知道他为她受得苦,知道他的情意,哪怕是最后一眼,也是好的。

白云一依旧是淡淡的:怎么了?七殿下受伤了?严重吗?在她的记忆中,他可没这么弱!受那么一点小伤,不会让他倒下吧?青翎难过的看着她,你喜欢公子吗?白云一也看着她,眸中平淡无波,面上仍是淡淡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当知道凤浅月就是凤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不敢想!青翎叹息一声:可是你知道,他其实是爱你的!白云一垂眸,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青翎也不管她是否在听,继续道:其实公子,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人。

白云一看向青翎,她侧对着她,脸颊上的一滴晶莹在滑出眼眶的瞬间,就被她快速的擦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德灵皇后白云一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青翎回头,冲她一笑:你或许听说过关于公子的那些传言,但那些事情的真实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公子的生母,是大历前皇后德灵皇后,她原本,只是大历边境一座小山村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

只因为长得不凡,又在那一年,遇到了皇上,从此,一切都改变了。

她跟皇上回了宫,做了大历的皇后,不过一年,便怀上了龙裔。

自此,帝后和鸣,德灵皇后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女子。

想必皇上为了德灵皇后种满园梨花的事情你应该有所听闻,那是皇上极爱她的时候。

可那只是他为她做的事中,最小的一件。

那一年,德灵皇后封为皇后的时候,皇上曾送过一个礼物给她,那是一根梨花木簪,上面刻着两百朵梨花。

那是皇上花了两个月,亲自做的,从雕刻、打磨、上色,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还有那一年,为了给德灵皇后做一件狐皮披风,大雪纷飞的寒冬,皇上带着一队人马,在雪山等了三天三夜。

最后,猎到了三只狐狸,给德灵皇后做了一件奢华的披风,可是皇上却因此而高烧烧了两天,差点就一睡不醒了。

白云一静静听着,难以想象,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身材臃肿发福的男子,还曾经有过那么痴心的一段日子。

若说皇上不爱德灵皇后,说出去想必谁也不会相信,德灵皇后怀孕的时候,曾有一个妃嫔在她的饮食里下了剧毒,可是那个妃嫔直到死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明明看着她喝下去的毒,她却只是肚子痛了一个晚上,不仅性命无忧,而且连腹中的孩子也没有因此流产。

想必这也是后宫中很多妃嫔,绞尽脑汁也想不透的问题。

其实,一切是因为皇上,原来在德灵皇后肚子痛的那一刻,皇上就察觉到了不妥,一直陪在德灵皇后的身边,她痛了一夜,他守了一夜。

第二天,皇上的手臂上,无一处完好。

所有人都认为是德灵皇后痛时失控抓的,太后甚至前来兴师问罪。

可皇上出面,却说是他自己弄得。

究其原因,说是因为看着德灵皇后痛,他也生不如死,每次觉得心痛,就会在自己的胳膊上留下一条伤痕。

我想,这就是德灵皇后能挺过来的原因吧!公子的病根就来自这里,德灵皇后体内的剧毒,有一半都被公子吸收了,所以在他出生后,就一直体弱多病,身有不治顽疾,将一直伴随着他,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白云一垂眸,原来,他的病,是这么来的!青翎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有所动容,便继续道:可是好景不长,生下公子没多久,皇上就变心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只对一个新晋的嫔宠爱有加,也就是现如今的容德妃。

宠爱了容德妃,皇上便忽略了德灵皇后。

于是,德灵皇后每天都在宫殿门外等着皇上,可是每每都是等到日落黄昏,依旧没有人来。

她就在这样的反复期待与失望中度过了半年,半年后,大历各地灾情不断,于是有人趁机上奏折,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德灵皇后的那满园白梨花。

梨花,即离别分离之花,是不祥的启示和预兆。

皇上信了,并且坚决要将那满园的梨花拔除,可是德灵皇后以命相护,皇上大怒,只好暂且搁下不论。

可没多久,容德妃有了身孕,皇上对她更加宠爱了。

却不想四个月的时候和德灵皇后一起散步时,据说被德灵皇后亲手推进了冰凉的池水里,差点淹死。

待救上来,却始终未能保住她腹中的那个胎儿。

皇上再次大怒,愤怒之下曾出言提及要废除德灵皇后之位。

德灵皇后虽然出身寒微,却十分的孤高冷傲,第二日,便在自己宫中……服药自尽了。

在临死之前,还曾亲手剜下自己的双眼,以此明示,她绝对没有推过容德妃……白云一震惊:你是说德灵皇后死前曾剜下双目?青翎点头,看着她的眼睛,是的,你现在的这双眼睛,便是德灵皇后的!什么?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白云一只觉得一阵嗡嗡作响。

它曾经是公子最宝贵的东西,德灵皇后死的那年,公子才十二岁,当时几位殿下曾经抢过他装着德灵皇后眼珠的盒子,他因体弱,为了护住母亲唯一的遗物,只能紧紧的抱着盒子,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脑海中忽然想起,在景福镇的那晚,他用手覆住她的眸,柔声说道:请好好珍惜它!竟然原来,是他母亲的遗物?她的心里,此刻五味杂陈。

自从知道他是真正的凤,她就一直没有认真想过,一直想着等复完仇再细细地想,可是就在刚刚的一刻,她似乎终于明白,其实是自己对他有一种情感,这样的情感,曾经错付给凤离苏,所以当他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潜意识里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

公子眉心的那一颗朱砂,你可知意味着什么?上次听紫萱提及过,说那朱砂是他的生命,朱砂越淡便越不长久,可是白云一却不信这些,所以摇头:不知。

青翎惊愕的看着她,难道你没听说过关于公子的朱砂?那是他的生命。

青翎难过的垂下眸子:如今,他恐怕不会醒了。

白云一皱眉,真有这么严重?她用眼神向他询问的时候,他可是言之凿凿的表示没有问题,自己先去缠住那些黑衣人,给她逃走的时间,然后他再脱身。

依她的理解,他应该能够全身而退的!他身中一刀和面色惨白的样子在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再看看青翎的神色,心中不禁揪紧。

青翎叹了一口气:虽然公子没说,但我知道,他很喜欢你。

而你……顿了顿,抬头看她一眼,继续道:虽然与你相处不久,可你和公子一样,都是外冷内热的人。

尤其是,明明都喜欢对方,却又都死拼着不说,这一点,他们无与伦比的相像!良久,白云一淡淡道:我相信他会醒的!青翎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原本想着自己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必定能感动的她一两分,至少也要让她明白公子的心,以及公子为她所做的一切。

然而,她却是如此淡淡的,没有一点感动之意,没有说想去看看他,甚至没有问起凤浅月现在的情况。

这,让青翎始料未及!白云一将其所有的神情皆看在眼中,淡淡一笑道:如此,就请青姑娘带我去找紫萱吧!青翎垂下眸子,难道在她心里,公子连一个婢女都及不上?淡淡的点点头,青翎也不想再说其他,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她却始终无动于衷,这让她觉得很无力。

沈三公子,跟我来吧。

青翎说罢,上前带路。

不过将将迈开两步,门口忽然一暗,闪进来一抹红影,定睛一看,正是红雨。

她两眼红红的,一脸冷然的瞪着青翎身后的白云一。

青翎,你傻了吗?这个人,她是我们的仇人,你还如此好的招待她?还跟她说那么多的废话?对她这样一个冷血无情无血无肉的人而言,人心又算得了什么?白云一抬眸对上她恨恨地目光,勾唇淡淡一笑:红雨姑娘,我只是来接我的贴身婢女。

红雨嗤的一笑,满脸嘲讽,眼睛里似能射出毒针来,炯炯的瞪着白云一,冷笑道:我真想撕破你那张伪善的面孔,整天挂着那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谁看?红雨……青翎过来,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红雨正在气头上,刚刚青翎跟白云一说的一番话,她都听见了,虽然她不大喜欢白云一,但是公子对她的心意,她却是不忍心糟蹋的。

却不想,她竟然是这么的冷血无情,对青翎说的一番话丝毫不为所动。

这让她如何能平静?如何能不愤怒?红雨甩开青翎的手,指着白云一道:你家的那个婢女,都比你有情有义的多,如此有情有义的一个姑娘家,跟在你的后面,是不是太委屈了?况且,你也不配拥有这样的婢女。

白云一淡淡道:那红雨姑娘认为我配拥有什么样的婢女?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为了公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而公子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为什么就能那么铁石心肠?我看呐,三公子还是请回吧,紫萱姑娘就住我们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红雨冷笑: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一片好心,不想糟蹋了这样有心有义的好姑娘!红雨姑娘的意思是不放人了?若我家公子醒了,我自然放她回去。

若是我家公子长睡不醒了,那就拉着你们家紫萱陪葬。

青翎忙道:好了红雨,别瞎闹了……红雨回头瞪着她,吼道:我哪里瞎闹呢?公子就要死了,而她就是凶手,我们怎么能够放过她?青翎低下头,默默的垂下了手。

其实红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五花大绑红雨一挥手,顿时从门外涌进几个身材魁梧的下人,其中一人的手上,握着一截麻绳。

红雨将青翎拽到身后,这件事情你别管,她敢这么对待公子,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

白云一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红雨一挑眉,冷冷道:三公子你别怕,我只是想请你在府上坐坐。

沈府那边我会派人去通报的,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吧。

几个下人走过去,三下两下就将白云一绑在了椅子上。

白云一并不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众人,眼神深邃,看不见底。

红雨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你们几个就在外面看为什么她,若是沈三公子饿了或者渴了,就给她拿水拿吃的,咱们可千万不能怠慢了贵客。

说完,一拍手,拉着青翎出去了。

白云一淡淡一笑,闭目养神。

走出花厅,青翎拉住红雨,担心的问道:这样真的好吗?红雨严肃的看着她,青翎,你怎么了?你平时可不是这么的优柔寡断!公子都这样了,她就连提都不提一下,我这么小小的惩罚她一下,过分吗?青翎低了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红雨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已经天黑,漆黑的天幕中,有许多闪亮的星辰,以高傲的姿态,俯瞰着众生。

众星围聚的那一轮残月,散发着朦朦的光,甚至还没有那些星星闪亮。

红雨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瞬间消失不见。

若是凤浅月无法再醒来,她一定会让白云一后悔今天的淡然和冷血!沈府,凤离苏的马车缓缓停下,凤离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迎面就遇见了正走出大门的沈允恒,不由住了脚步。

沈允恒走了过来,见到凤离苏,俯身行礼:五殿下。

凤离苏微笑:我是来找沈一的,她在吗?沈允恒顿了顿,道:今天三弟和七殿下在街道上遇到了刺客,听说七殿下受了些伤,三弟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正准备去看看。

凤离苏皱眉:遇到了刺客?沈允恒点头:嗯,是一群武功极高的黑衣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公然出来刺杀皇室殿下,可惜啊,一个都没抓到,死伤的还都是官府的人!七弟受了伤?沈一怎么样?凤离苏目中闪过焦急。

沈允恒笑道:三弟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凤离苏松了一口气,沈允恒道:不然殿下先进去坐坐?我去七殿下府上看看,或许不一会,三弟就回来了。

凤离苏点头,应了他的邀请,刚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一匹马从街道尽头飞驰而来,在沈府门前停下,凤离苏不由停住了脚步,回首望去。

马上那人一跃下马,朝着沈允恒走了过来,俯身行礼道:可是沈公子?沈允恒答:正是。

哦,小的是七殿下府上的,贵府三公子在我们府上做客,相谈甚欢,便让小的前来转告,三公子说今晚就不回来了,明日还要与七殿下再叙。

沈允恒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有劳有劳,进来喝杯茶吧!那人摆摆手道:不了,既然信已带到,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说完,一拱手,跳上马背,催马而去了。

沈允恒目送着那人离开,回头,便看到凤离苏皱眉站着,一动不动,不由走过去,问道:五殿下,怎么了?凤离苏回神淡笑:没事,我进去等三公子。

沈允恒目送着他进去,半晌方才想起,刚刚那下人已经来禀报过了,不是说了一一不回来吗?不过,一抬头,凤离苏早已不见了踪影,碍于有公务在身,只好匆匆出门去了。

凤离苏走在沈家的后院里,眉头紧锁,似有什么难解的心结。

在一处转弯处,他停留了许久,最终抬脚,朝沈允澈院子的方向走去。

沈允澈的院子,别具风格,因为他尤其喜欢收集一些珍贵罕见的小东西,所以他的院子风格也完全都是人看不懂的格调。

他的书房里,卧室中,紫木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凤离苏和沈允澈最谈得来,也是从小就认识并且差不多一起长大的伙伴。

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也经常来往,但凤离苏出宫来沈府的时间比较多一些,一般他们都是在沈府聚聚。

因为经常来的原因,所以凤离苏对于沈家,并不陌生,而对于沈允澈的屋子,熟的宛若自进家门。

每一次进来,沈允澈不是在擦拭自己的那些宝贝,就是在跟他的那些宝贝自言自语。

可今日,当凤离苏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发现。

石桌上,没有他的那些宝贝,甚至没有放任何东西,空无一物。

他就对着那满桌的空无一物,静静出神。

直到凤离苏掩唇轻轻的咳了两声,他才恍然从失神中惊醒。

五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凤离苏微笑着坐下,怎么?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沈允澈起身,从婢女手中接过茶壶,替凤离苏斟了一杯热茶,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好想的!看着他心口不一,凤离苏忍不住笑了:我可真是好奇,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让风流倜傥的沈家二公子眉头紧锁。

唉~~只听他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说下去。

凤离苏问道:沈一呢?果然见他的眉头狠狠皱了皱,才道:不知道。

她今天在街上遇到刺客了你知道吗?凤离苏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抬头,沈允澈已经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满脸紧张的问他:什么?那一一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凤离苏淡笑:你别担心,好像没有……沈允澈叫道:什么叫好像没有?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说着就要往外跑,凤离苏起身,将他拦住:听你大哥说她在七弟府上,大概今晚不会回来了!沈允澈皱眉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说完,也不管凤离苏还在这里,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凤离苏目送他离开,重新坐下,慢慢的喝着茶。

七皇子府,凤浅月还没有醒,谢子言不得不再次替他扎针。

然而几针下去,他依然面色苍白的安静的躺着。

随着每一针的扎下,谢子言的手开始颤抖了,一旁,青翎红雨紧张的看着,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生怕惊走了什么。

这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躬身禀报道:青姑娘红姑娘,沈家二少爷来了,说要进来见沈家三公子。

红雨皱眉,低声呵斥:谁让你这么没规矩?没看到谢大夫在为公子针灸吗?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进来……青翎打断她:算了,我去看看吧!红雨一把拉过她:那个女的现在还被咱们绑着,你不能让沈家的人进来,还是我去打发了吧!青翎道:没事,你这火爆脾气,我怕你跟人家打架,况且公子这里也需要你,你就留下吧!说完,径自带着那下人走了。

不过刚到门口,就听见大门处的争吵,远远的,便看见一个深蓝色的人影和自家看门的护卫纠缠在一起。

那下人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沈允澈双手揪着他的衣领,质问着: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为什么不让我见一一?这位公子,您……您别激动……我能不激动吗?不让我见一一我就要激动,我不仅要激动,我还要发怒,我还要打人呢!啊?啊~那看护尖叫两声,倒也不是真的打不过他,而是因为人家是贵客,万一伤到了,自家主子的脸面往哪搁?看着他抡起的拳头,看护握紧了双手,眼一闭,干脆任他宰割,反正他是不能还手的!住手。

一声冷喝从背后传来,看护睁开眼,看见青翎走了过来,脸上一派冷然,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左脸之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打的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晃了几晃,才算勉强站稳。

沈二公子,你这么打我们家下人,是什么意思?青翎已经走到觐前,她没想到沈允澈的那一拳,在她喊出住手之后还会抡下,看着自家看护瞬间肿起来的脸,不由狠狠的皱了皱眉。

沈允澈松开了那个看护,回头看着青翎,你们家下人,不让我进去。

说的好像义正言辞毫不理亏,其实在他自己听来,都有那么点的底气不足。

说到底,不让他进去,他也是没有理由揍人家的!只是他太过着急想要见到白云一了,所以才会这么暴躁。

知道自己理亏,他无视青翎逐渐冷下去的面孔,赶紧说道:这位小姐,你是带我去见一一的吗?青翎冷笑:刚刚下人进去禀报时,沈三公子也在场,她说了,让你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回去再说。

沈允澈有些忧伤的垂下头,难道一一在生他的气,因为那天他的表现,还有这几日没来找她?他抬头,对青翎道:我就远远的看她一眼,就一眼,只要看着她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放心吧,她没事,正在和我家公子说话,沈二公子先回吧,明日我会派人送她回去的!说完,一转身,进了府门,沈允澈站了半晌,忽地眼睛一亮,朝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夜半翻墙月黑风高,沈允澈站在七皇子府外的一条院墙外,估摸着高度,和自己成功爬上去的几率。

虽然知道自己的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只能爬爬墙什么的,可是真要做这事,会让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纠结了半天,终于狠心道:算了,一切为了一一。

说罢,往后退了几步,正准备腾跃飞起,左手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他下意识的一惊,想要狠狠甩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二哥,是我。

沈允澈回头,便看到了一张纯净的小脸。

允箐,你怎么来了?沈允箐一脸神秘的看着他,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高墙,二哥,你这是……要爬墙啊?唔唔……沈允澈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抗议道:瞎说什么呢?沈允箐眼珠,哦?难道不是?当……当然不是,我只是出来散步而已!散步?沈允箐忍不住想笑,牵起他的手就往回走,一边说着:既然只是散步,那我们就回去吧哎哎哎?沈允澈拉住她。

怎么了?沈允箐停下,好笑的看着他。

那个,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安全。

得赶紧打发了这丫头!我这一身的男子装扮,会有什么危险啊?况且你都知道我一个人不安全,还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啊?沈允箐缠着他。

沈允澈回头,看见她眼中闪闪的精光,心知她已然了解自己的行动,不由妥协道:算了,我,我确实是准备爬墙来着。

什么?我听不见!沈允澈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别闹了,快回去。

沈允箐噘嘴道:二哥,自从三哥回来,你就再没有理过我,以前,你去哪可都带着我!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你赶紧回去,我一会就回。

沈允澈将她推到一边,自己掳起衣袖,一脸郑重的看着那堵墙,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在他运力十足的时候,沈允箐忽然猛地扑到了的身上,双手紧紧的圈着他的脖颈,两腿弯起夹着他的腰上,稳稳当当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沈允澈皱眉,甩了甩,她却依然纹丝不动,他只好软声哀求:允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快下来。

沈允箐勒紧他的脖子,一脸认真:我又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上吧,你去找三哥,我去看七殿下。

什么?沈允澈只觉得一阵晕眩,沈允箐,你给我下来。

说着就要伸手去扯她,沈允箐机灵的避开他的手,轻声提醒道:二哥,你要是再不进去,恐怕三哥都要睡着了。

沈允澈这才停下了动作,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得尽力无视背上的惹祸精,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腾跃,脚点在墙壁上,一个借力,轻松跃上了墙头。

蹲着观察了一番,两人才轻轻的落了地。

一落地,沈允箐就跳下了沈允澈的背,二话不说就往前窜去,幸而沈允澈眼疾手快,一伸手,将她拉住。

你干什么去?嘻嘻~二哥,你带我进来就行了,咱各自找各自的人去吧啊!说着,轻轻拍开沈允澈的手,转身,融入了一片黑暗,瞬间消失不见。

哎~沈允澈还想叫住她,可是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他四下里看了看,这七皇子府竟然这么大吗?他又从来都没有来过,应该从哪里走呢?沈允澈站在一条岔路,想了很久,最终抬脚,朝左边那条走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七皇子府后花园的花厅里,站在门外看守的两个下人闲聊着,看着时辰不早,不禁都打起了哈欠。

其中一个瘦一点的说道:哎,真不知道,这么一个柔弱的富家公子,还被绑成了这个样子,连动一下都难,又怎么会轻易的逃跑了呢?我看呐~还是红姑娘多虑了。

另一个胖一点的也说:是啊,本来今晚还想着去赌一场的,昨天运气刚上来,今天不接着,明天去又得输。

瘦子往前走了两步,透过薄薄的纱窗往里看去。

一张红木椅子上,五花大绑着一个身穿白衣,面容清秀干净的年轻公子。

她的旁边,是一张圆形的红木桌子,上面放着一碗米饭和一碟小菜,是半个时辰前送来的,只是她却未动过一筷。

她的面色平静,双目紧闭,似在闭目养神。

瘦子回身,笑着说:这富家公子就是娇贵,以为不吃饭就能吓到我们。

胖子应声附和道:正是这样呢,我看她也跑不了,不如我们哥俩先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好加倍赢些钱回来。

瘦子一听,正中下怀,立即点头附和:哥说的还真是,咱们就在这门外靠着睡,若是有人开门,我们必定能知道!于是,两人就协商妥帖,坐在门边,靠着门框就开始呼呼大睡。

与此同时,沈允箐在府中穿梭,凭着上一次曾经来过的零碎记忆,慢慢向前摸索,不一会,便到了凤浅月的寝殿。

寝殿外没有人把守,沈允箐一阵激动,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四下里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闪了进来。

屋子里很黑,只有屏风后面有一盏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晃。

沈允箐已经适应了黑暗,她慢慢摸索到屏风边,伸出头去,只看到一张床榻,上面躺着一个人,因为一半纱幔遮住了他的脸,所以无法看到他的容貌。

床榻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因为也是背对着她,所以她还是没有看清。

那女子似乎困极了,打了两个哈欠后,终于慢慢的趴在了床榻上,沉沉睡去。

沈允箐心中一喜,抬脚就慢慢的走了进去,待走到床榻边,她一眼便看到那躺着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心底,仿若有什么一划而过,让她的脸瞬间火烧般红了起来。

沈允箐再次抬眸,细细地打量他,不由越看越觉得心中甚爱,脸也越来越红。

可是碍于床边趴着的红雨,她无法触碰到他放在锦被上的手,够了几次,始终只差那么一点的距离。

再这么弄下去,就算凤浅月不醒,恐怕红雨都要醒了!于是,沈允箐很严肃的托腮沉思。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轻微声响,沈允箐一个机灵,下意识的闪进了床后面,被重重床帐所遮挡在黑暗中。

她竖着耳朵听,似乎有人轻轻的推开了门,然后,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有一抹白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沈允箐瞪着眼睛,伸手捂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嘴。

那人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三哥,沈一!只是,此时的沈一身形近乎透明,因为透过她的身体,还能清楚的看见她身后的屏风。

白云一慢慢靠近床沿,伸出一只手,白光聚集,慢慢延伸成一条直线,直达凤浅月的眉心,仿佛是在灌输什么神奇的力量,正从她的体内,慢慢灌进他的体内。

暗处的沈允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如遭五雷轰顶一般,久久的不能回神。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看到白云一手中的那道白光,和凤浅月逐渐恢复血色的脸。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沈允澈转悠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白云一,正气馁之时,忽然看见沈允箐闷闷的走来。

允箐?他走过去,看着她不自然的神情,担忧的问:怎么了?沈允箐抬头看他,眼中竟有泪水。

沈允澈一呆,心中一紧,不由问道:怎么了?沈允箐一下扑进他的怀里,轻轻的呜咽起来。

沈允澈还想再问些什么,四面忽然涌出几个大汉,前方,青翎和红雨走了出来。

红雨的目光扫过两人,毫不客气的说:真是没有想到,堂堂沈府二公子和五小姐,竟然半夜爬墙偷偷潜入七殿下府邸,你们想做什么?沈允澈淡淡道:我要见沈一,她在哪里?我想我已经跟你说过,三公子在府上做客。

青翎也冷冷道。

沈允箐的反常,已经让他觉得有些不对,他现在真的怀疑,白云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既然我三弟在你们府上做客,那为什么不肯让我见她一面?红雨冷笑:你要见她是吗?好啊,来人,将他们带到花厅。

是。

几个大汉将两人围住。

沈允澈大叫:喂~喂~你们想干什么?啊~一声尖叫,沈允澈被几人腾空架起,就这么架着往花厅走去。

花厅的大门怦然踢开,有两个人被丢了进来,白云一缓缓睁开眼,只见沈允澈从地上爬起,指着从外面关上的门大叫:喂~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锁起来?一旁的沈允箐则揉了揉摔疼的胳膊,一回头,看到五花大绑的白云一,便就呆了,目光像黏在她的身上似的无法移开。

白云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虽然无法解释为何她看到自己会如此表情,又或是被自己这五花大绑给惊着了。

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对沈允澈道:二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惊胆战一声简单的二哥,让沈允澈忽地停止了叫喊,猛一回头,看见白云一,竟一时怔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二哥,你们怎么来了?白云一淡淡的问。

沈允澈回过神来,抬脚想要往这边来,却被站在身边的沈允箐一把拉住。

怎么了允箐?他皱眉看向她,她今晚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还有她看白云一的神情,竟然透着一种害怕畏惧陌生和恐惧?可是怎么会呢?什么时候她看白云一,竟成了这种表情了?她不是还跟他说过,对于这个三哥,她觉得很亲切吗?还有,她眼中的恐惧又是从何而来?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白云一也看向沈允箐,在她目光接触到她的目光之时,沈允箐忽然就低下头去,一种极致害怕从她的身上毫无保留的透露而出,她紧紧的抓着沈允澈的胳膊,可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沈允澈皱眉,掰开她的手,竟然发现她都有些颤抖,不由皱眉皱的更紧了。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她,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他是真的要急死了,好容易找到白云一,她还被这么五花大绑着,明明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过去。

这边,自己平时活泼开朗的妹妹又是这么的反常!沈允箐低着头,不敢再抬头,与白云一对视,她的脑海里,此时浮现的是她躲在凤浅月卧室内看到的一切。

本来就觉得心有余悸,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产生了错觉,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半透明的出现,实在太过诡异了!现在又忽然看到白云一被五花大绑在这里,外面还有两个大汉看守着,就算一只苍蝇要出去,也能被他们发现的吧?可是她刚刚,还在凤浅月的卧室里看到她,那个半透明的她……要想让她解释她所见到的一切,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恐怕就算说出来,别人也会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吧!目前要做的,就是拖着沈允澈,离白云一远一点!白云一淡淡一笑,问道:五妹,你怎么了?沈允箐拉着沈允澈往后退着,已经退到了门边,两人的身体也是紧紧的靠在了门上,再想退,已没有路!沈允澈甩开她的手,就朝白云一走来。

不过将将走了两步,就听沈允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二哥,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沈允澈一愣神的功夫,沈允箐的手又撵了上来,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又将他拖回了原处。

沈允箐咬了咬唇,微微抬头,瞥见白云一淡淡的笑脸,忽然觉得周身一股寒意,犹豫着轻声说道:她,她,她,不是正常人!什么?沈允澈皱眉,深思的看着她,允箐,你在胡说什么?她可是你三哥!沈允箐点点头道:我亲眼看见的,她,她不是人,她的手里能聚集白光,她的身体都是透明的,一切,都太诡异了!她也想相信,她就是她的三哥,那个消失了很多年又回来了,还英俊潇洒很帅气的三哥!可她亲眼目睹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正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个正常人的。

沈允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轻轻一拍她的脑袋,笑道:允箐,你瞎说什么呢?你好好看看,她可是你的三哥!说着,抬脚又往这边走来,沈允箐急了,拖也拖不住他,只得跟着他,一路靠近白云一。

二哥,二哥,你信我吧,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哥,二哥……你别过去啊……可是,沈允澈却只是面带微笑的安抚着她,几步就来到了白云一的面前。

在他伸手去帮白云一解开绳子的一瞬间,沈允箐几乎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像他的那一只手伸出去,就回不来了一样。

白云一始终淡淡的看着她,看来,她在凤浅月房间里的事,她都看到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忽然就变得这么怕自己,毕竟以前她可是一有心事就来找自己开解的!身上的绳子被松开,沈允澈扶起她,上下打量:一一,你没受伤吧?白云一摇摇头,没事,你放心。

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的神情,白云一不解了,上次她不是被自己的身份吓得好几天都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吗?即算是去老夫人的屋子里请安,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带过,眼中带着一丝顾虑和疑惑,也有和现在的沈允箐一样的惊慌恐惧。

她以为他已经被吓到了,以后都不会敢来招惹自己,所以对于他的出现和镇定,她的心里也是颇带惊讶的!沈允澈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就好。

又回头对沈允箐道:看你都吓成什么样了?你看看,这不是你的三哥吗?哪里就不像正常人了?亏她平日对你那么好,你真是伤她心呐~沈允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白云一,见她仍然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由皱眉思索,又抬头问道:你真的是我三哥?其实她比较想问的是,你真的是我正常的三哥?白云一淡淡一笑,不答反问:你说呢?沈允箐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她的肩膀,回头看看沈允澈,此刻她的头脑里,也是一片浆糊,无法解释前后所见到的,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沈允澈知道自家这个小妹,是头脑再简单不过的了。

他其实相信她说的话,只是他要保护白云一,所以只能帮着掩饰,只要他肯定她看错了,她也就不会再多想得了!果然,不过一会,沈允箐就笑了,她圈着白云一的胳膊,亲昵的说道:三哥,对不起,是我看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哦!说完,还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白云一被她逗笑了,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心,笑着道:知道你顽皮。

沈允箐本就没有什么心思,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可她也想不了那么多,管它呢,只要她还是自己的三哥就好了!见安抚了沈允箐,沈允澈这才看向白云一,一一,他们不是说你来府上做客吗?为何你会被绑在这里?他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果然。

幸好,幸好他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我和七殿下在街上一同遭到了刺客的袭击,可是我没事,七殿下却身负重伤,还没醒来。

他们家的婢女,便让我在这里坐坐,直到七殿下醒来。

那要是他醒不来呢?沈允澈脱口问出。

话音刚落,便遭到了沈允箐的一记白眼,二哥,你这说的什么话?七殿下大人有大福,这一点小小的伤,怎么能就这么要了他的命呢?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沈允澈忍不住打趣:瞧你,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么护着他,难道你喜欢他了?胡说。

沈允箐撒娇的丢下这一句,红了脸,不自觉的转过身去。

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白云一忽然开口,淡淡的说。

沈允箐看向她,目光无比的坚定,忽然觉得心中也安定了不少,笑着回应:嗯,他会没事的!沈允澈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好走到一旁坐下,皱眉道:那我们就要被关在这里吗?沈允箐也走过去坐下,耸耸肩:放心吧二哥,七殿下一醒过来就会放了我们的。

沈允澈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白云一安慰道:至多明日,他应该就会醒了,我们再等等吧!……沈府。

凤离苏从门里走了出来,眯眼看向天际,眸光闪烁不定。

沈允澈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要去看看!甩开皇帝派来跟踪他的几个侍卫,根本不在话下,他不过只简单的转了几圈,就将那几个侍卫轻轻松松的甩开了。

看着在黑夜中消失不见的几抹背影,凤离苏唇角微勾,这么多年,皇帝始终没放对他的监视,十几年来如一日,也该厌烦了!自从他第一次甩开侍卫,后来的每一次,皇帝大约都不放在心上了。

毕竟,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或许在他看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大历皇室养尊处优的生活。

所以如今对他的监视,明显的减弱了很多!转身,融入黑夜,瞬间消失不见。

……七皇子府中,红雨和青翎刚走回凤浅月的卧室,就看见一抹白影快速闪过。

两人皆是一惊,相对一眼,跟了上去。

不过刚刚转了一个弯,就再次看到了那抹白影。

暗夜里,那道白影显得很孤寂落寞,他就那么站在屋檐之上,迎风而立,衣带飞扬,好一个翩翩佳公子,那一袭白衣,被朦胧的月光笼罩,仿若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站的最高,俯瞰。

众生。

公子……红雨惊呼,已经飞身上了屋檐,朝凤浅月扑了过去。

青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喊出口,胸腔里,也充盈着一种叫做喜悦的东西!凤浅月回头,看着红雨扑到自己的身上,兴奋的几乎都要哭了,一个劲的说着:公子,你可醒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屋下,青翎也淡淡笑着,眼中喜悦之情不言而喻,看到凤浅月的目光转向她,她扬起一笑,便默默低下头去,掩去已经绯红的脸。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影白影夜,寂寥。

七皇子府邸上空,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快的不见其影。

忽然,黑影顿住,因为前方,忽然出现了阻碍,那是一抹白影。

他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并不是面对着他,像是在欣赏夜景,并没有在意到他,可是黑影知道,自己暴露了,而他,就在等他!凤浅月忽然转过头来,淡淡冲那人淡淡一笑:阁下若来拜访,何必要以这样的方式?走正门岂不是要比这样要省力的多?黑影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未答话,而是直接闪身,朝凤浅月攻击而来。

凤浅月眉眼含笑,往日面上的苍白之色一扫而光,今晚,他的脸上红光焕发,精神非常。

黑影不禁要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病恹恹的七皇子殿下吗?他何时竟然恢复的这么好了?思虑间,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黑影已经近在咫尺,凤浅月不慌不忙,伸手去挡,轻轻松松的就将黑影击回原地,而他自己,则纹丝不动。

黑影站稳身形,惊讶的看着他。

凤浅月淡淡的收回手去,眼中竟也奇异的闪过一丝惊疑。

风起,扬起他白色的衣袂,黑影忽然觉得,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也像极了一道美丽的风景,仿若月下仙人,飘逸的不染尘埃,让人看得眼睛都觉得刺痛,却也不想移开目光,生怕错失了什么美好的景致。

凤浅月抬眸看着他,忽地勾唇一笑,反守为攻,朝黑影冲了过去。

他已经,太久没有主动出击了!……与此同时,花厅里。

沈允澈看了一眼睡熟了的沈允箐,轻轻朝白云一走去,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见她仍然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于是就这么透过月光静静地打量着她。

忽然,白云一悠地睁开了双眸,转过头,看着他。

她转眸的一瞬,对上他的眸子,沈允澈只觉得,有什么在他的胸膛里狠狠的撞了一下,那一下撞击带来的剧烈跳动,久久的不能平复。

一一……沈允澈不自觉的唤道。

白云一移开了目光,淡淡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允箐一起?沈允澈低头道:一一,我想好了,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不会抛弃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都会在你身边。

我会尽我所能,好好的保护你!白云一惊讶,垂下眸子,轻声道:我不是好人,你也不要将我想象的那么好。

沈允澈从椅子上站起,转到她的面前俯下身,很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郑重承诺:一一,你好,我陪你一起好,你坏,我陪你一起坏。

此生,我沈允澈,眼中只有你,心里,只藏着你。

是的,他想好了。

要说之前他还是那么的犹豫不决,那么此刻,他是无比的坚定坚信。

他这辈子,是要好好守护她的!不论她的心里是否有他,也不论她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永不会变!白云一对上他诚挚的那一双眸,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柔软。

她也是人,虽然为了复仇而来,她也有血有肉,也是女子,渴望着所有女子所渴望的,也希望被人保护。

而愿意保护她的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与她郑重承诺。

可是,她却不能给他任何承诺,甚至是希望。

她依然浅笑却不知该如何如浇灭他的一腔热情。

最后,终于淡淡吐出三个字,随你吧!沈允澈微微一笑,直起身来,一一,我喜欢你!终于,在这么多次以后,他终于可以面对面的对她说完这一句话,虽然脸上已经红透了!白云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头顶一阵异响,接着便是哗啦一声,头顶屋顶整个塌下,瞬间将屋中一切掩埋。

许久,灰尘散去,沈允澈从一旁钻了出来,而另一边,尚未倒塌的一半屋子里,白云一带着沈允箐正安然的站着。

沈允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个惊呆了。

直到沈允澈走到两人面前,她方才惊觉过来。

一一,你没事吧?沈允澈唤道。

而白云一却没有回答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屋檐上方,他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透过塌陷的一半屋顶,可以清楚的看到站在屋檐两边的两抹身影,一黑一白,相对而立,他们之间涌动着一股气氛,叫做肃杀。

这……这……沈允箐也看到了这一幕,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而当她看清那抹白影,不禁惊呼道:是七殿下!上面的两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惊呼,皆低头往底下的三人看来,两道目光,却只是在其余两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了白云一的身上。

而她微微抬头,目光淡淡的扫过那抹黑影,最终与凤浅月相视。

月光下,凤浅月微微垂首,柔和的目光看着她,有一种意味不明的深意。

黑影的身上,透露出一种孤单落寞,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地上的那抹白影,可她却只是看着凤浅月,仿佛她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他。

那目光,褪去了往日里的冷漠和疏离,更多的是一个女子的柔情。

曾几何时,她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黑影微微俯身,只觉得心口处一阵刺痛,眼睛里,已经积满了泪水。

抬眸,恨意滔天目光看向对面的凤浅月,一抬头,数道银针从指尖发出,直射向凤浅月。

小心。

沈允箐一声大叫,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整个人紧张的宛若一张绷紧了的弦。

凤浅月却只是勾唇一笑,不慌不忙的抬袖一拂,便轻轻松松的就将那银针尽数挡了回去,去势比来势还要快很多。

黑影想过他会躲,可没想到他会以牙还牙,而且那动作还是那么的快。

眼看着那些银针已经飞至身前,黑影微微纵身一跃,银针在他脚下飞过,钉入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黑影落下,暗道凤浅月的功夫竟然如此了得,刚一回头,却发现迎面又是一道劲风席卷而来,竟然还有一根银针,此时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

扑哧一声,黑影单膝跪了下来,那根银针,已经穿过他的肩膀,带着血珠飞向了那棵大树,咻的一声,牢牢钉在了树身上,整个针身,皆是红色的血珠。

好。

沈允箐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七殿下真是太完美了,没想到他的功夫竟然会是真的的高。

再想想自己的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就拿不上台面,平时也敢在外耀武扬威,说是走江湖。

却没想到,七殿下才是真真正正的高手呢!黑影吃痛,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肩膀,再次看了看白云一,这才翻身,几个腾跃,便离开了。

凤浅月从屋顶落下,正好就落在了白云一的面前。

三公子?他看到她,似乎很惊讶。

白云一看着他的气色,不由皱了皱眉。

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用内力,就会牵动旧疾。

沈允箐迎了过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凤浅月。

七殿下,没找到您的功夫这么好?我也会一点,七殿下为我指点指点吧?凤浅月淡笑看着她,好啊,改日有空,你来府上。

真的?沈允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殿下竟然说让她来府上?这是邀请她吗?不管是不是,她都当作是了!怎么?五小姐不愿意来吗?那么我去沈府,也是一样的!什么什么?沈允箐快要晕过去了!忙点头:不是不是,我愿意来的。

想起以前总是被拒之门外,又忙补充了一句,只要殿下不嫌我烦就好了。

凤浅月看着白云一,柔柔一笑:怎么会,只是五小姐来时,记得叫上你的三哥就行了。

啊,啊?三哥?沈允箐忍不住转头看去,却见白云一淡淡的,凤浅月一脸柔情的,不禁有些气馁。

难道,传闻七殿下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是真的?可是,这跟三哥有什么关系?难道……七殿下喜欢三哥?沈允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抬头看看两人,白云一垂首淡笑,凤浅月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不对啊不对,这肯定不对嘛!既然七殿下醒了,是不是该放我们回去了?沈允澈闷闷的道,他实在看不惯凤浅月看白云一的眼神呐~凤浅月挑眉道:三公子在我府上做客,随时都可以离开,哪里说起的放呢!他刚醒,就发现有人偷偷潜入了府中,这才跟着那黑影去了,因此红雨也没有跟他禀报。

刚开始看见屋中的白影,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想,白云一怎么会在这里呢!走出大门,凤浅月以目光相送,看着那辆马车缓缓驶入夜色中,嘴角慢慢勾起。

如此说来,他看到的不是梦境了,她确实去过自己的卧室,而且……他抬起手,自己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游走,这一反他过去数十年的病态,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很有精神。

他想,一定是她,做了什么!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做,他抬眸看去,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勾唇一笑,明日一定向她讨个说法!------------第一百二十六章 落花有情寒暄殿中,晚莲正站在宫门口,焦急的张望着。

若以往日这时,各宫殿的门都已关上,而凤离苏名义上是五皇子,身体里却没有半点大历皇室的血液,所以不怎么受人待见,当然,他素来也不喜欢与人来往。

所以,寒暄殿一般都是最早一个关门的。

可今日,都已经亥时了,寒暄殿依然门洞大开,凤离苏依然没有回来。

宫殿内,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似乎有什么人在里面等着。

晚莲焦急的目光在宫门外那条长长的巷子里张望着,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灯火辉煌的宫殿,满眼焦急。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抹黑影,大步朝这边走来。

待看清来人,晚莲心中一喜,忙迎了上去。

殿下。

凤离苏面色苍白,只一眼,便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寒暄殿,皱眉问道:谁在里面?晚莲缩了缩脖子道:是六公主。

凤绮云?凤离苏的眉不由皱了起来,晚莲见状忙补充道:公主没一会过来的,说是等您回来。

凤离苏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晚莲紧随其后。

宫殿中,烛火都点着,屋中似是白昼,亮的晃人眼球。

凤绮云对着一面铜镜,慢慢的摩挲着自己乌亮的鬓发。

忽地门前人影一闪,听到一个宫女轻轻的喊了声殿下。

凤绮云勾唇,从椅子上慢慢转过身去,便看到一袭黑衣的凤离苏,冷着脸,慢慢走了过来。

离苏。

她轻轻柔柔的唤了一声,拉过了他的手,整个人恨不得都要贴上去。

这么晚了,公主如何会在此?凤绮云淡淡一笑,将头伏在他的肩头,抬眸,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巧笑嫣然:我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你的婢女说你出去了,很快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凤离苏微微侧身,避开了她伸过来抚弄自己的手,皱眉道:我已经回来了,公主有什么事?请快说吧。

急什么?凤绮云再次靠过来,你从哪里回来的?瞧你这满头的汗,来,我替你擦擦。

说完,手便伸了过来,拈着帕子就在他的额头脸颊轻轻擦拭。

凤离苏的眉皱的更紧了,冷然道:公主请自重,若是没什么事,还请公主回去吧,若是让别人知道这大半夜的公主还在我的寝宫,传出去对公主不好。

凤绮云媚笑如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离苏,清者自清,我不怕的。

跟他在一起,她倒是想发生点什么,可是人家凤离苏,压根软硬不吃,她越是靠近他越是躲避。

可她就喜欢他这样,所以他越是躲避,她便越是想要靠近。

这几乎,已经从习惯,变成了一种本能!凤离苏淡淡的看着她,忽然抽身离开,站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

凤绮云盯着他的脸,忽然就变得严肃起来,离苏,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就又要扑过来,凤离苏一个后退,又离她远了些。

凤绮云有些哀伤,罢了,既然你都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领着一班宫人就往外走,一步三回头,很想凤离苏会在下一刻叫住她。

可是他没有,凤绮云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门边,踌躇了许久,才回身,离苏,我明天再来看你。

凤离苏垂首,并未看她。

凤绮云无法,只好抬脚走了出去。

不过将将走出了两步,就听屋中晚莲一声惊呼,殿下,你怎么了?脚下不由一顿,转而又转了回去。

一进屋,便看到凤离苏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晚莲跪在他的身边,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凤绮云也惊呆了,忙走过去,扶起他的头,让他靠在她的怀里。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太医?凤绮云抬头,冲愣在一旁的宫女们一阵乱吼。

是。

有宫女应道,匆匆跑了出去。

等等。

凤绮云又慌忙叫住她,叮嘱道:就说我不舒服,找太医来给我看看。

是。

宫女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不一会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太医,匆匆而来。

老臣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话未说完,被凤绮云打断:好了好了,快些替五殿下看看。

刚刚一番检查,她已经发现了他肩头针眼般大小的伤口,因为穿的是一身黑衣,所以血流在上面也看不出来,但此刻,他的伤口仍在冒着鲜血。

太医弯身,替他诊脉,而后又对他的伤口进行一番处理,这才起身,向凤绮云禀报:五殿下是受到了暗器的暗算,大约是银针一类的暗器,一直穿过他的整个肩头,幸而暗器上并没有剧毒,所以不用担心。

老臣已经给殿下包扎过,再开副调养的方子,没有什么大碍的。

凤绮云皱眉想了想,问道:那他怎么还没醒?那太医回答:哦,伤口拖延的时间有些长,加上失血,所以导致了他暂时性的昏迷,没什么大碍的,至多明日就会醒来的,公主不必担心。

凤绮云点点头,让人送走了太医,自己则靠着凤离苏的床榻而坐。

晚莲端来一盆水,凤绮云伸手将毛巾拧干,细细地替凤离苏擦拭脸颊。

凤离苏陷入了沉沉的昏睡,凤绮云就这么坐着,一直陪着他到天明。

夜间,凤离苏曾噩梦不休,凤绮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柔声安慰。

一夜间,他叫了一一几十遍,凤绮云忽然觉得,她从小出生在皇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是幸福。

所谓的幸福,远远没有昨晚来的那般强烈,似乎只要守在凤离苏的身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她看着凤离苏的脸,不由觉得很心痛,她对他说:离苏,沈一毕竟是个男子,你怎么能喜欢男子呢?凤离苏似乎陷入了梦魇,他挣扎着甩开她的手,厉声喊道:她不是,她不是,她明明,明明是……女子……那一刻,凤绮云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凤离苏还在说着:一一,一一,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又为何不要我?那时,凤绮云的心情很复杂,有喜悦有哀愁也有嫉妒。

原来,沈一竟然是一个女子,她竟然瞒过了所有的人,还做了朝廷官员?她忽然很想笑,竟然,连同皇帝,都被她骗了!一早,凤离苏就醒了,当他一睁眼,便看到凤绮云的脸时,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慢慢爬起,眸中恢复了冷淡。

公主殿下?凤绮云接过晚莲递过来的药,轻轻吹了一口,递到他的唇边,凤离苏却别过头去。

离苏,你就吃一口吧!太医说了,对你的伤有帮助。

凤离苏一惊,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衣带尽解,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肤,肩头,已经用白纱布层层包扎过了。

凤离苏抬头看向晚莲,用眼神询问着她。

凤绮云笑道:你别怪她,我还没走呢,你就倒下了,我请了太医来看过,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晚莲小心翼翼的答道:是啊殿下,昨晚多亏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已经守着您一整晚了,您就喝一口药吧?凤离苏再次看向凤绮云,问道:你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凤绮云笑着点点头,只要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看着她满脸的疲惫和笑容,凤离苏此时此刻的心里,很复杂。

这么多年来,凤绮云对他的好,十几年来如一日,从未间歇从未改变。

纵然是个石头,也该捂化了!他亦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自然知道她的深情她的心意。

抬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碗,面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公主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一定累了,晚莲,送公主殿下回宫。

他小小的转变,让凤绮云的心里甜甜的,面上淡淡一笑道:我看你把药喝了我再走。

语气中略带撒娇的意味。

凤离苏微微皱眉,仰头将一碗药尽数吞进了腹中。

凤绮云笑颜如花,伸手接过药碗,拈着帕子替他拭了拭唇角,动作温柔娴熟,仿佛良家妇女,为心爱的丈夫擦拭着嘴角,平淡而又幸福。

公主的脸色很差,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凤离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凤绮云脸微微一红,随即笑道:你这是在心疼我吗?见他淡笑不语,凤绮云心中一阵狂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咯?凤离苏忽然扬唇一笑,抬手将她搭在额际的几屡发丝捋到一边,柔声道:你看看你,都熬成什么样子了?快回去休息吧。

凤绮云抬眸,便对上了他那一双深邃的不见底的眸子里,不由深深的陷入了进去。

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由宫女搀扶着离开了。

凤绮云走后,凤离苏问晚莲:昨晚可有按照我吩咐的说?晚莲勾唇一笑:放心吧公子,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说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沈一的秘密就会曝光了!凤离苏点头,目光转向窗外,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两道白影,在月光下无言相视的情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波涛暗涌凤绮云刚回到自己的寝宫,皇帝就派大太监德盛前来慰问,看见她从宫外进来,不禁有些惊讶:公主这么早就出去了吗?凤绮云淡淡一笑,叫人给德盛上茶,一面笑道:昨夜躺了一夜,想趁着早上空气好,出去走走。

德盛陪笑道:正是这样说呢,皇上一听说公主抱恙在身,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可是皇上日理万机,又要去上朝又要批阅奏折,实在没有空,只好派奴家前来慰问公主殿下。

皇上说了,公主殿下想吃什么尽管吃,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要,朕这一个宝贝公主,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凤绮云笑:绮云知道,父皇最疼女儿了,还望父皇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操劳才好。

德盛笑的眯了眼,公主的一片孝心,皇上是知道的。

也难怪皇上如此的疼爱公主,如公主这般文才兼备又如此孝顺的,怕是不多了。

公公过奖了。

凤绮云谦逊垂眸,绮云受之有愧。

德盛喝了一口茶,起身告辞,凤绮云忙叫人来,塞了一锭金锭子给他。

凤绮云笑道:公公服侍父皇多年,还请公公多多为父皇解忧愁,适当的提醒父皇注意身体,家国百姓包括女儿可都全靠着父皇。

德盛暗中掂了掂那金锭子的分量,不由满脸笑容:公主放心,奴家跟随皇上多年,自是最明白皇上的习惯喜好,奴家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

奴家这里还要回去为皇上分忧解愁,奴家先行告退。

有劳公公跑一趟了,来人,送公公。

德盛满面春风的走了,凤绮云面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转身便进了卧室,差人打水沐浴,之后便去睡觉了。

……正午的御花园里,阳光正好。

沈淑妃由婢女紫霞搀扶着,慢悠悠的在小径中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似有人声欢笑,走近一看,原来是容德妃正带着刚刚满月的小公主玩,浣溪正逗弄着小公主,惹的她阵阵发笑,容德妃则坐在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一眼望过去,沈淑妃差点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才短短半个月未见,容德妃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当日的颓废气息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产后的丰腴,更加的粉面桃腮,珠圆玉润了。

紫霞看过去,半带嘲讽的说道:没想到容德妃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奴婢还以为,她就要如此沉沦下去,永远爬不起来了!沈淑妃淡淡笑着,轻轻摇动着手中蒲扇,走了过去,一边笑说:德妃妹妹好雅兴啊,怎的也不叫姐姐出来,一同陪陪小公主。

容德妃闻声望了过来,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起身行礼:淑妃姐姐。

沈淑妃一把将她搀起,笑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多礼。

半月未见,妹妹气色好多了。

容德妃伸手抚上脸颊,笑颜如花:姐姐过奖了,妹妹老了才是,比不上姐姐,依然朝气蓬勃,身材也还是这般的好。

沈淑妃也笑:到底没有妹妹的福气好,看这小公主,多可爱呀~说着,还特意伸手摸了摸小公主肉嘟嘟的小手,眼中疼爱之意溢于言表。

浣溪抱着小公主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容德妃轻轻叹息一声,姐姐这句话说的极是了,我以前也总不拿孩子当回事,可是这为人母亲之后,方才觉得,原来有了孩子,可以是这么的幸福。

你知道吗?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谁也不要,就认我。

白天只要一看到我,就会很高兴,又蹦又跳的,别提多活泼。

沈淑妃的脸色变了变,面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容德妃还在继续说:要说姐姐你也不小了,还是要将孩子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免得年纪大了不好生养。

沈淑妃面色沉了沉,听似很关心的话,其实是在暗指她与皇后一样不能生育。

看来这半个月,她学会了不少!花园的另一条小径里,蜂拥而出一群妙龄女子,皆是皇帝新招进宫来的年轻女子。

她们向沈淑妃行过礼,便转过头去看容德妃和小公主,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哇~好漂亮的小公主啊~长得真想德妃娘娘~长大了一定也是个美人!你这什么眼神啊?这小公主明明长得像皇上多一些,要我说,长大了一定也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哎哎哎~你们看,她对我笑了,她笑起来可真好看!众女子围着小公主团团转,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当然,这众多的议论声中,也有属于容德妃的议论。

哇~德妃娘娘,您生完小公主一点都没胖,身材还是那的好呢!是啊是啊,德妃娘娘一定是有什么养颜的秘笈,不仅一点都没变,反而更加年轻好看了呢!德妃娘娘,您这是有什么秘笈,可要传授给我们哦,让我们也好学学,以后不至于老的这么快!我也要我也要!容德妃被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中间,远远的望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的沈淑妃,她不由觉得心头很畅快,于是提高了嗓门喊道:其实呢,生孩子这种事,是越早越好!因为趁着年轻,身子恢复的快,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大变化。

若是年纪大了才来要儿女,不仅自己扛不住,恐怕连孩子保不住都是有可能的。

你们呐,都还年轻,可要加把劲,早早的为皇上添加子嗣,这宫里啊,就是缺孩子。

孩子一多,也就朝气了。

可不要等到像本宫这般年纪,才想着要孩子,想本宫这一次,差点就没命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淑妃,立刻又补充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经验,以后要是有了身孕,大可以来找本宫,本宫会好好引导你们的!真的吗?那太好了,德妃娘娘人真好……沈淑妃面上的笑意明显有了变化,说起孩子,恐怕不仅仅是皇后的痛处。

沈淑妃当年,也曾有过孩子,还是一对龙凤胎,可是没足月就掉了,后来再没有过身子,这也是她心底最痛的地方。

紫霞看着自家主子面上的神色,不由轻声道:娘娘,您别生气,她不过是生了个公主,就得意的这个样子,殊不知,公主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哪里有皇子来的好。

沈淑妃淡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我们走吧。

在这宫里,有了孩子并不见得就一定会有盛宠,没有脑子,那是怎么也生存不下去的。

眼看着沈淑妃走了,容德妃的兴致也一扫而光,对围着她的这些女人,也有些厌烦,不由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去看看小公主吧,本宫累了,先回宫休息了。

说完,起身,丢下众人自行走了。

沈淑妃领着紫霞,在皇帝的寝宫前停下,大太监德盛站在门外,忙忙的上前躬身行礼:给淑妃娘娘请安。

沈淑妃笑,示意紫霞上前搀他起来,公公无需多礼。

德盛本也没有跪下去,紫霞只虚扶了他一把,他便顺势站了起来。

公公,皇上可在吗?近来天气热了些,本宫怕皇上的头疼会犯,所以前来看看。

皇帝每年夏天都会犯的一种病就是头疼,尤其天热时,会加剧,而沈淑妃的一手好推拿,是皇帝炎炎夏日少不了的东西。

可是……德盛恭敬的道:回娘娘话,皇上在午睡,要不您在这里等一等,奴家进去禀报一声。

沈淑妃微微颔首:有劳公公。

这皇帝的后宫,一批一批的才女,一批胜过一批,如今这进了宫的三十名女子,可谓个个眉清目秀的佳人。

德盛自幼跟在皇帝身边,对皇帝的性格也摸的有八九分熟,眼下,恐怕这些个老人,都要一一淘汰出局了。

暗自摇了摇头,德盛已经进了里间,从里面传来的轻笑低语隐约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躬着身,禀报道:皇上,淑妃娘娘门外求见。

层层纱幔之后,宽大的龙床之上,皇帝平躺着,一个妙龄美人只着一条粉红色的肚兜,系在脖颈上的带子也松散着,差点就要暴露胸前春光,她粉面含春,眉眼盈盈处似有波光流转。

斜斜地卧着,一只手撑起,一只手则在皇帝的胸前反复流连。

皇帝被她挠的有些心痒,伸出一手,将她那只作怪的手紧紧握住,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你再作怪,小心朕吃了你。

那女子巧笑嫣然,媚眼如丝:臣妾又不是糖人水果,皇上又如何吃了臣妾呢?皇帝勾唇:你不信?那咱们可以是试试!那女子仍笑,一双媚眼似能勾人魂魄,水盈盈的望进皇帝的眸子里,臣妾不信。

皇帝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盯着她的一双眸子,燃烧着熊熊烈火。

一阵缠绵低吟断断续续的自红销帐中传出,德盛再没多言,躬身默默退下。

出了门外,向沈淑妃禀报:娘娘,您还是先回吧,皇上他已经睡下了。

沈淑妃微微眯眼,没关系,那我进去看看皇上。

娘娘……德盛慌忙伸手拦住,沈淑妃悄然的皱了皱眉。

以前的很多次,也是在他睡着了,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她便进去了,德盛也从未阻拦,怎的今日忽然变了?------------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人旧人德盛笑道:娘娘,您还是回吧。

皇上那,有人伺候着呢!沈淑妃的眉松了松,笑道:如此,本宫也不会让公公为难。

紫霞,我们走吧!刚一转身,便看到容德妃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面上带着讪讪的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淑妃。

知她这是在嘲笑自己,沈淑妃笑着站在原地,等她走近。

淑妃姐姐,怎么弄才一眨眼的功夫,您就跑这里来了?妹妹还想好好的跟您说说话呢!容德妃满面含笑,眼角一扫那扇紧闭着的门,便已心中了然。

想不到沈淑妃也会吃闭门羹,这可真是个大快人心,要不是面上还要装着,她可真想哈哈大笑。

本宫惦记皇上,所以过来看看,德妃妹妹找本宫有何事?倒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想当面谢谢姐姐,那日在亭子里,若不是姐姐,现在哪里还有妹妹我呢?更别说还为皇上添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公主了。

沈淑妃淡淡一笑:这都没什么,保护皇上的子嗣本应是本宫的责任,妹妹不必言谢。

门外的嘀咕引起了里面的不满,龙床之上,女子一脸娇媚,皇上,好吵啊~皇帝皱眉,随她们去吧,她们一会就会走的。

说完,就要亲上女子的脖颈。

女子不依不饶,撒娇道:皇上……那如蜜糖般的一声轻唤,让皇帝的整个心都融化了,他不得不起身,冲外面喊道:都在外面吵什么?还让不让朕清净了?门外,终于安静了下来,皇帝回身,又钻进了红销帐中,顿时,一片呻吟浅浅溢出。

门外,容德妃观察着沈淑妃的面色,无奈她始终面带笑容,不曾因为刚刚皇帝的那一声怒吼而变色,容德妃心中不由佩服。

凤衍卿说的不错,难怪她会输给她,和她相比,自己的那些伎俩真是太不值一提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淑妃转过头来,看向她,莞尔一笑道:妹妹,我们就别在这里打扰皇上雅兴了,一起走吧?容德妃有些不能反应,什么叫她们在这里打扰皇上雅兴了?皇上明明说的就是她沈淑妃,关她容德妃什么事?她只是来看她出丑而已的。

她愤愤甩开沈淑妃伸过来的手,气呼呼的走了。

沈淑妃目送着她远去,唇角微微勾起。

似乎,她也并没有长进多少嘛!沈府。

紫萱领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白云一正在院子里看书。

公子,齐渊来了!白云一抬眸,阳光下,站着一个少年,眉目如画,干净朴素,一双黑亮的眸中,闪烁着盈盈亮光。

是你!齐渊脱口而出,显然在第一时间也认出了白云一。

他们当初在舒香楼,有过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沈府的三公子。

白云一淡淡一笑:紫萱,给齐公子上茶。

紫萱应声,一面给他让了座,一面斟茶递给他。

齐渊接过,有些不好意思。

白云一笑,与他闲话家常:齐公子家中几口?可有妻儿父母?齐渊答道:在下孤身一人,父母早逝,尚未娶妻。

上一次在舒香楼上,我见公子满腹学识和见解,又有胆识,不畏权贵,毅然说出与众人不一样的说辞,齐公子的性格让我觉得很珍贵。

齐渊不由又紧张起来,不知为何,在白云一的面前,他是怎么也无法如同往常那般畅快自如的高谈阔论的。

沈公子过奖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胸无大志,不足以成大器。

白云一淡笑,齐公子喝茶。

哎,好。

齐渊举起手中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又听白云一道:我看齐公子是个人才,若是入朝为官,必定也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我相信,以公子的才智,若想当官必定手到擒来,到时候富贵荣华,齐公子么日子肯定比如今好过。

可为何齐公子宁愿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也不愿意去当官呢?齐渊轻轻叹息道:想必沈公子在朝为官,必定也清楚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是是非非,齐渊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只想过着平凡自在的生活,什么荣华富贵光宗耀祖,齐渊都不在乎,只要做到无愧于心,齐渊便能一直这样活下去。

可是,入朝当官,不仅能丰实你的生活,还能带领着百姓一起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齐渊沉默,白云一继续说道:如今一大批的贪官污吏已经受到惩罚,以后,诸如此类还会出现。

你有一颗赤诚的心,也有一腔热血抱负,难道就甘心这样付诸东流?看着那些贪官污吏欺负百姓,压榨百姓?而你身为一个平民,即算是想抵抗,也是有心无力。

齐渊不由抬头看着白云一,一番话,她说的很平淡,面上的表情更淡,可是却让他平添了一股力量,她好似能看透他的心,将他的内心一一揭破,一一摊开。

可是……齐渊起身,双手抱拳,齐渊无才德,恐不能胜任,公子错看了齐渊了,齐渊告辞。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白云一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你有朝一日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齐渊顿住脚步,终是没有再停留,大踏步走了。

紫萱有些着急:公子,就让他这么走了吗?这似乎和她的初衷不一样啊!白云一勾唇一笑,他会回来找她的!脑海里,浮现季梅庄的话。

齐渊并非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氏,具体是哪里人,不得而知。

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过来这里,他如今所住的房子,是抚养他的一个老婆婆留下的。

他文采过人,也有满腔热血抱负,只是他对于官场有特别的抵触。

曾经不止一次有人赏识他,亲自登门拜访,邀他入朝为官,可不知什么原因,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从第一次见到齐渊,白云一便敢肯定,这个人,非池中物,他日,必定是个人中龙凤!抬头望天,万里无云,白云一合上了双眼,紫萱悄然摒退周围下人,自己也悄悄退下。

齐渊走出沈府大门,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巍峨的府门,转头,慢慢走出。

几经流年,他来大历京都,已经十几年了。

想当初,才来时,他不过是个五岁的黄毛小儿,如今,都已经是二十三岁了,可他,仍然没有找到父母和妹妹。

五岁的孩子,记事不多,但记住自己的家人,足矣。

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父亲母亲和妹妹。

十几年前,因为一个贪官,导致了他们家的破碎,父母带着他逃难,四处躲避着贪官的追杀,在一个夜晚,他和他们走散了。

明明说好的,不管谁走丢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一定都要想办法,来到大历京都。

只要来到这里,就能找到彼此。

可是,他都来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前,若不是老婆婆的相助,他恐怕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了!这十几年中,他勤奋刻苦的学习,也从未间断过寻找自己的父母妹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家团聚,他有满腹才华,不会给父母妹妹丢脸。

然而,这么多年了,他不间断的找寻,并没有太大的结果。

如今,他还能再坚持什么?或许,他们早就死了,又或者根本就把自己忘记了,不然,怎么会不遵守约定,不来找自己?齐渊脚步沉重,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中,竟已流下两行热泪。

忽然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的孤独。

耳边,又想起白云一的话,不禁微微苦笑,他对官场从未有过设想,甚至十分的抵触做官的人,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儿时所遇到的事,对他产生的影响。

脑海中,浮现白云一那张淡淡的脸,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活了这么多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好好的活着,找到父母和妹妹,一家团聚才是他活着的意义。

可如今,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了!……庭院深深,午后阳光正好。

院中的躺椅上,白云一安静的躺着,眼睛上覆着一条白菱,呼吸均匀,似已沉沉睡去。

院子东面的围墙上,一抹白影迎风而立,目光柔和的看着躺椅上的白影。

良久,倾身飞下,轻飘飘的如一根漂浮的羽毛,落在她的面前。

伸手,隔着一寸的距离,纤白的手指临摹着她脸颊的轮廓。

忽地,那人伸出一手,虽然眼睛看不见,却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手,唇角随之勾起一抹淡笑。

凤浅月也勾起唇角,也不挣扎,任她抓着,忽地俯身,唇轻轻的扫过她的唇,轻的若蜻蜓点水,柔的如羽毛扫过。

果然,白云一松开了他的手,猛地伸脚来踢,凤浅月勾唇,机敏的一闪,随即快速进攻,倾身一只手按住她的双腿,一只手按住她的双手,唇凑近她的耳边。

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极为的不雅和暧昧。

凤浅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凤浅月的唇轻轻扫过她的耳垂,看着她瞬间红透了的耳垂,不由觉得很满意。

凤浅月!白云一再次开口,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警告和威胁。

凤浅月却贴的她更紧了,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来讨一个说法!------------第一百二十九章 良缘将至白云一挣了挣,无济于事,不由冷笑:七殿下,你再不松开我就喊了凤浅月挑眉,难得一脸无赖,反倒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身上,淡笑道:你喊吧,我准备好了!要不是白菱盖着眼睛,她还真想翻白眼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最终,还是她妥协。

她承认,和凤浅月比厚脸皮,她输了!他的厚脸皮,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凤浅月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打跑了那些黑衣人,你就承认你喜欢我吗白云一一怔,随即冷冷反驳:我可没这么说过。

哦?那三公子这是死不认账了吗?凤浅月坏坏的笑,一面凑近她的耳边,搅的她心神不宁,连连避让。

凤浅月笑:不过,三公子要是不承认,我可就这么一直躺着咯~你……感觉到自己的身上真的又重了几分,白云一气结,你究竟想怎样?难得看到她发怒,凤浅月饶有兴致,其实你不板着一张脸,就算是生气,也很好看嘛!臭流氓!白云一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是不是承认喜欢你,你就会下来,以后抖不耍流氓了?凤浅月点点头,嗯,是的,你是准备要说了吗?我……白云一咬唇。

公子……七殿下?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紫萱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凤浅月却并未起身,又凑到白云一的耳边,白云一算是怕了他了,轻声道:我……我喜欢你!凤浅月淡淡勾唇:三公子刚刚说了什么?声音那么小,我怎么听得见?你……白云一气结,我说我喜欢你,七殿下!似是赌气般说完这句话,凤衍卿勾唇一笑,作势要起身,却又忽地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满意的起身,优雅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白云一解下眼上白菱,紫萱垂着头走了过来,公子。

白云一淡淡的看她一眼,你的腰还没好,回去躺着吧!紫萱闷闷的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刻就回去,而是俯身,给凤浅月倒了一杯热茶,默默的站在了白云一的身后。

紫萱姑娘的腰,可还好吗?凤浅月淡淡的喝着茶,状似无意的问。

嗯,已经好多了,谢七殿下关怀。

白云一抬头看她,紫萱低着头,闷闷道:那奴婢先回屋了,公子要是有什么吩咐,叫奴婢就是。

说完,微微福了福身,一手扶着腰,慢慢的进屋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白云一心中百感交集,忽地听见凤浅月轻叹了一口气,不由转过头,好奇的看着他。

凤浅月迎上她的目光,莞尔一笑道:你我心中皆想得一样!白云一微微怔愣,他怎么知道她和他想得一样?只是……凤浅月顿了顿,并没有再说下去。

可白云一自然明了,这一次让她震惊的,不仅仅是凤浅月的受伤,还有紫萱的行为。

看到凤浅月有难,她面上焦急的神情不是装的,而她跳下马车的瞬间,白云一就明白了,原来她,喜欢凤浅月!不知为何,白云一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不知是为了紫萱注定无果的倾心,还是为了什么别的!凤浅月侧头,看着白云一,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他自己也说不清了,或许是决定救她的那一刻,又或许是看见她的那一刻吧!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白云一转头,回以淡淡的对视。

凤浅月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唇角也挂着一丝淡笑,但这笑容,明显的比平日里的那种笑要真心的多。

两人的心,此刻都是一样的平静。

……宫中,凤离苏默默的坐在亭子里,怔怔地出着神。

远处,凤绮云驻足注视他良久,终是抬脚,缓缓而来。

离苏……凤绮云清唤一声。

凤离苏没有回头,也没有应道,面上一派冷漠淡然,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冷凝。

离苏。

凤绮云柔声唤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离苏,你的伤,好些了吗?……凤离苏仍然目视前方,面上表情不改,甚至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凤绮云微笑:离苏,太后今日叫了我去,说是今晚要在宫中举办宴会,你会去吗?凤离苏终于回过神来,呆滞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宴会?凤绮云笑:是啊,容德妃生的小公主满月,会有很多人来的。

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正好散散心。

其实,是她向太后提及的,借着小公主满月,正好可以实现她的计划!凤离苏看着她,目光中有了一丝期待,都有谁会来?凤绮云被他这样的目光一望,整个心都似要融化了,忙道:太后说,会邀请很多大臣的家眷……沈一也会来的。

她不是蠢人,这几天,凤离苏一直闷闷不乐,也没有出过宫,与沈一也是未曾见面。

而上一次,沈一和凤浅月一起遇刺的事,众所周知。

期间,也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凤绮云想,她只要在宴会上稍加手脚,必定让凤离苏和沈一彻底决裂,并且,她还要沈一这一次,不能翻身!夜,降临的如此之快。

皇宫门口,马车奔来走往,众多大臣携带家眷而来。

白云一从马车里下来,搀扶着顾心兰下车,和老夫人走在了一起。

不过将将走过宫门,便听得后面有人追喊: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众人回头看去,皆在看到来人的一瞬,下意识的勾唇笑了。

来人正是秦夫人,带着她的小女儿秦巧儿。

哎哟,沈老夫人,没想到您的身子骨比我还硬朗呢,眼看着您下了马车,我就追了上来,再慢一点,恐怕真的要落下,追不上了。

沈老夫人呵呵笑道:瞧你这张嘴,抹了蜜似的,这样会说话。

秦巧儿一面给众人行了礼,一面走到了秦夫人的身后,默默站着。

秦夫人一把拉过她,笑道:老夫人,上次我们说的事情,您看……沈老夫人微微笑着,看向顾心兰,顾心兰笑,看向方叔敏。

方叔敏一脸尴尬,见她两人皆将这难以开口的话推给了自己,便也不好再推辞,只好说道:是这样的,秦夫人。

您看,您是不是除了沈一,再考虑考虑别的?别的?秦夫人一愣,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这是被婉言拒绝了,脸上瞬间红了起来,有些讪讪的道:其实吧,孩子们之间的事,还是应该多听听他们自己的想法。

只是我和别人的处境不一样,所以更加着急些。

当初,就是看中了沈三公子,既然沈三公子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好强求……方叔敏一听,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干脆不再遮遮掩掩,敞开了说道:秦夫人,是这样的,我说的考虑别人,是指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大儿子,沈允恒。

……秦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随即看了看站在方叔敏身后的沈允恒,又看了看沈一,虽然二者相比,前者的外貌显然比不上后者,可是人家毕竟也是沈家的长子,而且长得也还不错。

退而求其次,其实也还不错:呵呵呵~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方叔敏问:那秦夫人,您是什么意思呢?秦夫人笑:如此甚好。

其实只要女儿能够过得好,她也没什么所谓了。

看沈允恒的样子,也是和老实人,女儿跟了他,将来必定不会受多少委屈。

这样想着,秦夫人心里的遗憾好了很多。

沈老夫人已经拉过秦巧儿的手,将她从秦夫人的身边拉了过来,笑道:那以后,巧儿可就是我们沈家的人可。

秦夫人也笑:只要老夫人疼她,那就是她的福分了!众人说说笑笑,便进了宫内,沈允澈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哥,忍不住笑道:恭喜大哥,马上我就要有嫂子了。

沈允恒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只低低的说了一句:别瞎说。

说完,还饶有深意的看了看白云一,见她也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由脸更红了,将头低了下去。

沈允澈会意,转头看了一眼白云一,又笑着对沈允恒道:大哥,你别担心,一一是不会寂寞的,有我陪着她呢,你就放心的娶了嫂子过门吧,我可等着抱小侄子呢!哈哈~沈允恒的脸,不由更红了。

宴会上,容德妃带着小公主成为了主角,就连顾心兰和方叔敏都忍不住过去抱了抱她,一口一个可爱,夸的容德妃的一张脸,春光无限。

各家都送上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各妃嫔间也准备了精致的礼物送给小公主,其中,太后、皇后、沈淑妃、孙贤妃和秦乐秦美人送的礼物最为引人瞩目。

太后送的是一串翠玉佛珠,是她一直供在菩萨面前的,希望能给小公主带来健康幸福。

皇后送的是一串黄金打造的金项圈,沈淑妃送了一套漂亮贴身的小衣服,孙贤妃送的一对纯金的手串,而新进宫,最受皇帝宠爱的秦美人,则亲手缝制了一个米枕头。

------------第一百三十章 镇定自若宴会上,众皇子分列而坐,白云一跟几位世家公子坐在一起,百无聊赖的听着他们口中的酒色生活,偶尔抬头,看到的总是凤浅月淡淡的柔和的目光,仿佛他每时每刻都是在看着自己。

白云一颔首,默默喝着杯中茶水。

凤浅月淡淡笑着,目光扫向凤离苏和凤衍瑞,他们两,一个默默垂首喝酒,一个则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白云一。

沈允澈坐在白云一的身边,凤衍瑞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一个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回以他的往往是更加炽热无赖的眼神。

凤衍卿始终面带微笑,将几个皇弟的神情动作都看在眼里,抬眼望向那边的白云一,不由皱眉。

宴会至一半,歌舞退去,皇帝龙颜大悦,亲自为小公主取名封号,号夕月公主,殿中全臣参拜。

六公主凤绮云起身,父皇,儿臣听说池湖里的白莲花开了,何不今日带着大家前往观赏,让儿臣等也一饱眼福?此话一出,殿中哗然。

谁不知道,大历皇宫里的那一池白莲,据说花开时满塘皆白,很是壮观。

只是这池湖通往外界,那一方白莲也在湖中央,要想过去看,得乘船而行。

可是,朕今日并未准备船只。

凤绮云笑道:儿臣已为父皇准备好了,请父皇恩准移驾便可。

哦?皇帝挑眉,继而大悦,赞赏道:朕的这几个儿女中,果然还是绮云最懂朕的心。

如此,众大臣们有福了,随朕一道去吧!众人谢恩,相继尾随。

凤绮云的确准备了不少船只,可到白云一这等人时,已经只能坐小舟了。

白云一倒不介意,只是一旁的那些富家子弟叽叽喳喳个没完,确实让人头疼的很。

沈允澈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见状,不由皱眉跟那些公子道:几位兄台,可否别再吵了?那几个人不依了,可回头一看是沈家的人,又不得不乖乖闭了嘴,这下,安静了很多,白云一看向沈允澈,见他淡笑着冲自己点点头,不由笑了。

其实,沈允澈真的对她很好很贴心,不是吗?皇帝的船只最先抵达,已经登上了湖中心的一座小岛上,开始吃点心了,可白云一他们的船只还只到了湖的一半。

凤浅月等众皇子也登上了岸,凤浅月抬首,在众多小舟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白影。

凤离苏从他身边经过,见状,不由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了。

小舟似乎越来越慢了,白云一皱眉,低头看着脚下,果然看见有水渗出来,眸光一冷,抬头,便望见了岛上站着的那一抹鹅黄色身影。

凤绮云!呀~船漏水了!有人惊呼,其余的几个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看着脚下逐渐渗进来的湖水,一个个的都慌了。

喂,快来人呐,我们的船漏水了!沈允澈也慌了,上次的落水事件让他心有余悸,他不禁靠了靠白云一,弱弱的道:一一,你别怕,有我在。

白云一淡笑:我不怕,你别紧张,只要坐着别动,不会有事的。

其余的几个人,看白云一竟然这么镇定,又听她说,只要坐着不动就不会有事,不禁都安静了下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都死死的盯着脚下的船只,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它吞噬。

果然,他们没再动之后,船只的进水速度要慢的多了,众人不由一阵欣喜。

小舟慢慢的前进着,其他的小舟都陆续登上了岸,此刻,所有人都看着这艘孤零零的小舟,不明白它为什么走的这样慢。

眼看着船里的水已经没过了脚面,有人再次惊慌了,跳起来,挥舞着双臂,朝岸岛上的人群大喊:我们的船漏水了,快点派人下来救我们。

此时,岸上人群才明白了什么,有两艘小船已经慢慢朝这边划过来。

凤绮云嘴角的笑容慢慢加大,素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地品尝着,眼底的那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很快,那两艘小舟已经驶到近前,白云一这条小舟上的几人,匆忙跳上了完好的小舟,沈允澈早想跳了,无奈白云一仍然稳如泰山的坐着,等所有人都上了小舟,沈允终于忍不住道:一一,我们走吧?白云一淡淡道:你上去吧,我就坐这艘。

既然有人想要她出丑,她也不会让别人失望。

啊?沈允澈张大了嘴,旁边两艘小舟上有人催道:你们到底走不走?沈允澈看白云一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咬了咬牙,一屁股重新坐下,一一,我陪你。

白云一看着他,忽地淡淡笑了。

三艘小舟同时前行,可岸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中间的那一艘,那上面,只站着两个人,白云一和沈允澈。

凤衍卿的目光眯了眯,为何他觉得,小舟上的那一抹白影,会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明明知道是有人故意让她出丑,可仍然固执的让这场戏继续下去。

这样的倔强,倒像极了一个人!不知为何,凤衍卿的心忽地动了动,像谁呢?白云一啊!凤衍卿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于是真的扬起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凤离苏转头看着他,唇边的冷笑加深。

凤绮云的目光则看向凤浅月,见他悠闲的喝着茶,还不忘向自己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禁有些闷闷的。

眼看着自己的小舟被那两艘甩远了,沈允澈吞了吞口水,一一,我说,咱们为什么不上那好的小舟啊?你看这水,都没到膝盖了!白云一淡淡笑道:二哥,你怕了?沈允澈双手死死的抓着竹凳,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慌张,勉强笑道:我不怕。

就算怕,他也不后悔留下来陪她。

沈允澈看着她的眼神,异常坚定。

白云一笑:二哥,你别害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现在,小舟上除了撑船的船娘,就剩他们两个,她算,应该可以安全到达岸上,而已经没过膝盖的湖水,是不会再上升的了,因为白云一暗中使用了灵力,使船始终停在那个位置。

终于,小舟晃晃悠悠的停靠在了岸边,沈允澈跳上岸,再伸手,将白云一拉了上来。

皇帝笑道:沈爱卿真是好胆识,朕一直看着,难得你临危不乱,有大家风范。

不错。

白云一谦恭的垂首:皇上过奖,沈一愧不敢当。

皇帝笑逐颜开:哎,沈爱卿莫要太过谦逊了。

你的聪明智慧果敢,朕一直亲眼目睹。

上次西北干旱之事,若不是你,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想到对策解决,还有这次的惩处贪官之事,沈爱卿,你有大功啊。

白云一微微颔首,依然谦恭的站着。

皇帝继续说道:上次西北干旱的事,你出的决策很好,在短时期内,起到了很有效的作用。

上次朕说等事情完全解决后再赏你,其实是想再看看你的表现。

现如今的很多年轻人,不务实事,往往都是靠着嘴皮子上的功夫,朕其实就想再考验考验你,看看你是否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

不过,你没让朕失望呐。

经过今天这一事,朕觉得你确实是个人才,朕决定不再错过你了,所以朕决定,就在今天,给你赏赐。

白云一垂着头,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沈爱卿,如今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都已入狱,很多地方也都空缺了下来,不如你就……白云一忽然说道:皇上,为家国皇上分忧解愁,本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臣做一切事情,都是为了皇上和大历江山,臣不求赏赐,仍然做刑部郎中,已经很好。

呃……这……众人哗然,竟然还有人不要赏赐的?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弃了?皇帝也很吃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光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凤绮云,这才道:沈爱卿过谦了,这是你应得的!白云一却不卑不亢的答道:皇上,臣不是谦虚,只是臣从不以身份地位为目的做事,所以,臣不要任何的赏赐。

皇帝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也从未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赏赐。

皇帝将目光转向沈度,沈度会意,忙上前一步,对白云一说道:一儿,皇上隆恩,还不快快叩谢?所有的人,都看着白云一,心中皆道她傻,面上却却悻悻地看着。

白云一微微一笑:大伯,皇上可还没说要赏赐我什么呢?皇帝一笑,以为她要接受了:朕提你为刑部尚书,以后整个刑部都归你管。

皇上,臣身为一个刑部郎中,臣已知足,臣不要赏赐。

众人眼都直了,要说一开始拒绝是矜持谦逊,如今再坚持下去可就是矫情了!白云一却微微笑着,皇帝这么急着要提升她,这可不是件好事!不过,给她的奖励她也不会不要的,她要让人强迫她要。

皇帝吹胡子瞪眼了好半天,一拍桌子,有些怒了:沈一,你这是在挑战朕的耐心吗?沈度赶紧道:皇上息怒,沈一年纪轻,不懂事,皇上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一儿,快快谢恩。

------------第一百三十一章 身份暴露皇帝震怒,众人面上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心里都唏嘘不已,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沈一,拒绝了赏赐而发怒。

再看始作俑者沈家三公子,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派淡定,微微躬身:谢皇上。

这是接受了吗?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帝也是一怔,随即缓和了面容,嗯,以后做事还要加倍努力才是,可不要辜负了朕给予你的厚望。

是。

凤离苏瞥过凤绮云,看见她唇角的一抹得意,不禁暗自摇头,凤绮云和白云一,真是相差甚远!凤绮云从座位上站起,指着白云一道:父皇,她不能担任刑部尚书。

皇帝皱眉,实在搞不懂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明昨晚求他说,给沈一提升,他还以为她有意于沈一,谁知现在又跑来跟他说她不能担任,他的这个女儿,究竟在搞什么鬼?凤衍卿冷笑旁观:有点意思。

沈一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啊?想不到连凤绮云都要针对她了!凤绮云看向白云一,却见她只是微微垂着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凤绮云心中冷笑,哼,沈一,看你一会还能不能像这般镇定!心中想着得意,面上却是一派严肃,父皇,儿臣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皇帝不懂她在打什么哑谜,皱眉问道: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凤绮云的目光重新落回到白云一的身上,白云一也微微抬头,看向了她,四目相对下,两相淡然。

所有的人都看着凤绮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凤离苏仍然自斟自饮着,凤浅月微微淡笑,似乎没将这一点点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凤绮云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一双眼睛里闪闪发出亮光,父皇,沈家三公子……其实,是个女子!什么?凤衍卿举杯的手顿在半空,除了凤离苏和凤浅月,还有默默垂首的沈允澈,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皇帝、太后、皇后、沈淑妃、容德妃……包括沈家众人,沈老夫人、沈度、方叔敏、顾心兰、沈允恒……什……什么?沈三公子……是是是……女子?秦夫人的嘴都不利索了,秦巧儿也是一脸的震惊茫然。

凤绮云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笑道:父皇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验身。

白云一淡淡一笑,眸中飞快的闪过什么,不用了。

众人的目光从凤绮云的身上转向白云一,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白白净净的沈家三少,竟然会是一个女子装扮的!白云一抬头看向皇帝,淡然道:皇上,臣的确是个女儿身。

沈度闭了闭眼,难怪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沈一竟是一个女儿身!沈老夫人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满脸严肃的审视着白云一,她临危不乱,从容镇定,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顾心兰的眼里早已泛起了泪光,若不是方叔敏和沈允箐沈允诺在旁扶着,她都不知道要倒下去多少次了。

她的儿子,竟然变成了女儿?多么荒唐!太后细细打量着白云一,而后道:既然你是女儿身,那也必定不是沈家的三公子,那么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沈家三公子?有什么意图?或是你根本就伙同沈家,来欺骗皇家?白云一含笑垂首:回太后,臣……话未说完,忽地瞥见身旁有人冲出来,一下跪在了自己的身边,抢着开口道:太后、皇上,这件事,其实是草民叫她这么做的!澈儿……不许乱说话……沈度低吼。

沈允澈异常的坚定,爹,我说的都是实话。

当初婶娘为了寻找三弟,什么苦都吃过了,甚至想要进佛寺,带发修行,如果三弟不回来,那婶娘也就不回来了。

我知道爹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三弟,三弟也是婶娘活着的唯一信念,所以我……我……我就找了她,来假扮三弟。

我想,以后若是三弟回来了,再跟你们说明真相,也是个皆大欢喜。

可是如果三弟……再也不回来了,那……就让她永远的扮演下去,一家人也都开心,岂不好?澈儿,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如果白云一没有入朝为官,也就算他们的家事,可如今,白云一是屡屡立功的刑部郎中,不久前还废除了一堆的朝中大臣,现在她的身份暴露,那可就是欺君妄上,轻则斩杀主犯,重则诛连九族。

沈允澈是不是昏了头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敢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身上揽!爹,我说的都是真的!沈度绝望的看向白云一,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依然是那淡然的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让人不禁放松了些,莫名的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凤绮云没有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沈允澈,还一个劲的将所有罪行都揽到自己怀里。

而白云一则始终面带笑容,不论是凤绮云的揭穿,还是沈允澈冲出来维护,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一下,哪怕一个震惊或者惊讶的眼神,也没有!凤绮云不禁有些失望!她想看到白云一失落彷徨的样子,她想让那一张始终微笑着的脸裂开一个口子,尤其想看到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流出晶莹的泪水。

可是,她没有,凤绮云有些愤恨,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慢慢握紧。

沉默的看了半天的皇帝看了看白云一,又看了看沈允澈,目光最后落到凤绮云的身上。

沈一,事实可否如沈允澈所言?他其实也很好奇,她的身份和目的。

可很明显,对于沈允澈的说法,他也并不相信。

沈允澈紧张的握紧了双手,在心里默念:一一,你一定不要说不是,一定不要……白云一淡淡一笑,回皇上……不是。

沈允澈闭上了眼,头也无力的垂下。

一一……沈度松了一口气,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哦?皇帝皱眉,搞不清沈允澈为何拼死护着她,那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沈家人为何这么容易就信了你的谎言?白云一勾唇,淡淡道:几个月前,我在一个小镇遇到了真正的沈一,也就是沈允飞。

顾心兰的身子颤了颤,双眼死死的盯着白云一,两只手更是死死的握着沈允箐的胳膊,听着白云一继续的叙述。

那个时候,他已经病重垂危,他的身上,有一种会传染的瘟疫,之前一直在用药物克制,在我遇到的那天,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将他送到了医馆,可是大夫说他已经无药可治。

临终前,他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碧绿色的传家玉佩给了我,让我来京都找沈家,让我替他尽孝道。

于是我带着那块玉佩,进了沈家。

听到这里,顾心兰早已是泪流满面,瘫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或许是她的哭声太过凄惨,太后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沈家多年寻找失子之事,整个大历京都,几乎无所不知。

皇帝皱眉,凤绮云的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这个说法,似乎比沈允澈的说法还要牵强!难得见到沈家出纰漏,容德妃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沈淑妃,却见她正淡淡的看着白云一,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和精力,都集中在白云一的身上。

恐怕,他们早就忘了,今天的宴会,是为了她容德妃和夕月公主举行的!容德妃不禁有些气馁,下意识的看向台下,凤衍卿的目光紧紧的锁着白云一,凤离苏也时不时抬头看她,而凤浅月,也淡淡的笑着,目光仍然停留在她的身上。

似乎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那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容德妃的眼里泛出了嫉恨之光,她虽出身贫贱,却从进宫以来,荣获圣宠,后宫生涯可谓一帆风顺,毫无波折。

忽地眼中精光一闪,计上心来。

哇~~一片寂静中,忽然传来了婴孩的哭啼,众人皆转头看去。

容德妃抱着夕月公主,柔声哄道:夕月不哭夕月不哭啊……皇帝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柔和,夕月怎么了?容德妃温柔一笑,尤其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皇上,这毕竟是小公主的满月宴,皇上可否先将沈一关起来,过后再审?夕月公主长得胖嘟嘟的很是可爱,太后甚是喜欢,此刻听她哭的声嘶力竭,不由心疼起来,伸手从容德妃的手中接过夕月公主,一边柔声哄着,一边道:皇上,依哀家看,还是先将他们收监了,莫要冲撞了小公主才是。

皇帝点头赞同,转而高声对两旁的侍卫道:来人,将沈一和沈允澈暂时收监,容后再审。

有侍卫走过来,将两人押着走出了小岛。

澈儿……方叔敏低低的轻唤了一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飞儿……顾心兰啜泣着,晕厥了过去,白云一从她的身边经过,她这一次叫的不是一儿,是飞儿,沈允妃!白云一淡淡一笑,掩去眼底的那一丝失落。

忽地右手被人握住,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沈允澈。

一一,别怕,有我在。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情之所至刑部狱中,李青李平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待只剩下四人,李氏二兄弟停了下来,主子,您……白云一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我没事,你们按照正常的将我们关押就行,不要暴露你们自己。

沈允澈惊呆了,一一……你……他刚刚,明明听到那两个狱卒,叫她主子,还有那满脸的谦恭,绝对不是对一个阶下囚的态度,也不会是对一个上司的畏惧。

白云一回头,朝他笑了笑,却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沈允澈扬唇笑了笑:一一不说,我就不问。

反正在他心里,他的一一,做什么都是对的,也是最棒的!很快,李氏二兄弟将他们带进了狭隘的牢狱中,经过一处牢狱时,里面关着的犯人忽然扑了过来,伸手就要来够白云一的衣服,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怎么也无法抓到白云一。

沈允澈下意识的往后跳了一步,顺带将白云一拉了过来。

沈一,你个叛徒,你设计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你给我等着,等我出来,必定让你不得翻身。

白云一淡淡扫过,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正是前不久入狱的刑部侍郎曹贵。

跟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正是曾经的丞相李项和刑部尚书。

他们显然已经被这里的污秽肮脏,不见天日给折磨透了,脸上都是一副恹恹的表情。

刑部尚书缩在角落里,只是默默的抬头看了白云一一眼,继而再次默默的垂下头,似打盹似闭目养神去了。

而李项,显然没有他这般好的修养,看见铁栏外的那一抹白影,就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手伸出铁栏,和曹贵做着一样的动作,他们面上的表情,都很狰狞。

沈一,本相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本相?本相虽不是真正的李项,虽出身寒微,可是本相很用功啊,本相上任之后,为百姓所做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李项哭诉着,显得格外凄楚可怜。

白云一只是冷笑,李丞相,我们素来没有仇怨,只是,我受人所托,所以,不得不这么对你,况且,我所揭发的也都是实情,你说谎,享受着别人命中的荣耀,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受人所托?李项面上一片茫然,谁?白云一勾唇一笑,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阴森,一双琉璃黑瞳直直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李丞相,你可还记得,您的结发妻子,沈如眉?李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一般,喃喃道:如眉?如眉……半晌,忽地反应过来,盯着白云一,眼中满是疑惑:你是受了如眉所托?白云一浅笑:正是。

李项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白云一笑得很厉害:你胡说,她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托你?况且你们根本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托付给你?你根本就是胡说。

我才不相信呢!白云一淡淡道:你信不信,那都不关我的事了。

只不过尊夫人让我带句话给你,她说她死的太冤了,她心有不甘,所以,她会回来找你的,直到将你带走。

人都说夫妻有难同当,我想,尊夫人在底下寂寞,想必李丞相伉俪情深,一定十分的愿意抛却这世间的俗尘,随妻子而去的吧?李项狠狠的瞪着白云一:你胡说你胡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了吗?你以为你拿死人来吓唬我,我就会怕了吗!白云一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尊夫人真是惨呐。

那么漂亮贤惠的一个女子,为你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繁华,你却不领情,非但要了她的性命,还要对她百般折磨,让她屈辱的死去。

我真的很佩服李丞相的那一股狠劲,对自己的妻子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敢问李丞相,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您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皇上呢?你住口你住口……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李项如同一滩烂泥滑倒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他不由痛哭失声,不知是后悔,还是因为被白云一刺激到了痛处。

他与妻子,在穷乡僻壤度过了十三年的美好生活,如果不是姜祁,那他们的日子,会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的幸福着。

可是,他贪恋人间富贵荣华,请姜祁做了巫法,让他在短短的三年之内,便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富贵荣华,接踵而来,他享之不尽。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一年,他往往会从噩梦中醒来,而让他产生噩梦的源头,就是他同床共枕了多年的发妻沈如眉!因为她,实在知道的太多,尽管她是那么的聪明漂亮贤惠,可他还是被恐惧打败,最终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将她杀死。

可似乎,她死了,他的心也没有得到片刻安稳,反而多了一层累赘。

曹贵看见李项的样子,指着白云一破口大骂:沈一,你在干什么?你还嫌害我们害的不够吗?这时,缩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刑部尚书淡淡开口:哼~我想三公子的好日子也已经到头了吧?欢迎加入囚犯的队伍。

曹贵凶狠的目光走了一丝波澜,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白云一,疑惑道:沈一也坐牢了?没有人回答他,白云一看着刑部尚书,冷冷道:真没想到,尚书大人坐了牢,消息还是这么的灵通,沈一佩服。

转而又对李氏兄弟道:二位,请送我们去牢房吧!曹贵的脸上总算绽开了大大的微笑,看着白云一走向更里面的牢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沈一,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这下老子不怕死了,有你陪着,老子不怕了,哈哈哈哈……猖獗的大笑回荡在牢房中,李青打开一间牢房的门,主子,你们就在这里吧?白云一四下里看了看,四周的牢房都是空着的,李青忙道:主子,就这一间牢房安静一些,四面的犯人,我们都已经移到其他牢房里了。

白云一点点头,走了进去,沈允澈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眼李平李青,也跟着进去了。

李青拿出铁锁链,为难的看着白云一:主子……你们上锁吧!白云一头也没抬。

哗啦啦一阵锁链响,主子,您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就在外面。

白云一没有说话,走进还算干净的凳子上坐下,沈允澈挥挥手道:去吧去吧!看着二人走远,沈允澈乐呵呵的凑了过来,一一,你要不要喝水?白云一摇摇头,沈允澈已经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白云一刚想提醒他,就见他已经咕咚咕咚的将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沈允澈看着白云一的目光有些不大对,遂问道:怎么了一一?说话间,又倒满了一杯,正预备往嘴里送,白云一忽然道:那水不能喝!沈允澈的手顿在了半空,不解的问:为什么?白云一摇摇头,克制住想笑的冲动,你揭开壶盖看看!沈允澈疑惑的伸手去揭壶盖,当他那一双眼睛倒映在茶壶里晃动的茶水时,整个人都呆了。

下一秒,水壶落地摔成碎片,沈允澈趴到一边吐去了。

妈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虫子啊?呕……白云一不禁被他逗笑了,因为她以前被关进过这里,前一段时间也曾做过刑部郎中,每天到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刑部大牢,所以,对于这个地方,还算得上熟悉。

每个地方都有规矩和规律,刑部大牢的规律就是,牢房中的茶水基本不换,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来探视,才会换上一壶新鲜的热茶。

所以,牢房中的茶壶只是摆设,里面的水有的已经三五年,有的甚至七八年了,而放了这么长时间的水,里面会生出一种小虫子,虽然喝下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害,可是像沈允澈这么干净的少爷,想必就算是渴死,也未必肯喝!沈允澈吐的正欢,忽地听到后面有人扑哧一声笑,他不由停下动作,回头来看,却见白云一已经正色,面上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了她的对面,笑问:一一,你刚刚是笑了吗?没有。

白云一淡淡却肯定的回答。

沈允澈皱眉,显然不信,辩驳道:不可能,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笑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是你还会是谁?白云一转头看着他,二哥,你一点都不烦闷吗?沈允澈瞪着一双眼,我为什么要烦闷?其实你完全不用如此,我不会有事的!白云一诚恳的看着他。

沈允澈忽地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挪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靠的离她近了些,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一一,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怕是万劫深渊,我也义无反顾的随你而去。

白云一直视他的双眸,那里面,包含着太多的热情,让她的心,忍不住的一动。

好深情的表白啊。

一个戏虐的声音响起,沈允澈回头看去,铁栏外,立着一抹人影。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许是情深那人一袭白衣,翩然而立,眉心一点朱砂红的妖冶,唇角一抹淡笑淡的疏离。

七殿下?沈允澈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看了看他的身后,你是怎么进来的?凤浅月的目光落在白云一的身上,沈二公子刚刚的那一番话,真的很让人心动,不是吗?白云一也抬头,平淡的眸子与他对视。

沈允澈的脸红了红,没想到七殿下竟然会偷听别人说话。

凤浅月扬唇一笑:这有什么?本殿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不信,你可以问沈三公子嘛!真是厚颜,沈允澈在心里暗自啐道,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很不友好。

凤浅月忽然走近牢房紧锁的门,拿起码一把锁在手中把玩,不知怎的,三下两下,铁锁就解开了,他一松手,哗啦一声,锁链都掉落在了地上。

他就这么走了进来,在两人的面前坐下。

沈允澈忽然很后悔,刚刚的那一壶茶倒了实在可惜,要是留着,那就可以倒陪他喝了!看着沈允澈不太友好的眼神,凤浅月不由轻笑:看来二公子对我的映象并不好啊!岂止是不好,简直是恶劣到讨厌!虽然心里不大舒服,可面上还要装的很淡定,沈允澈微笑道:哪里哪里,七殿下言重了,不知道七殿下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呢?凤浅月勾唇一笑,我是来找三公子的!白云一抬头,迎上他盈盈的目光,丝毫没有波动。

三公子,我有话跟你说。

凤浅月淡淡的道,目光转向旁边的沈允澈,二公子,可否麻烦你出去一下?沈允澈忍不住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假装没听见。

哼,推荐才不会让一一和他单独在一起呢,他看一一的眼神,就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下一秒,凤浅月抬手,在他的后脖颈处一点。

你干什么……沈允澈想躲,可是已经晚了,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趴在了桌子上。

白云一淡淡的扫了一眼,七殿下的绝世武功,就是这样用的吗?凤浅月笑:那你觉得我该怎么用?白云一看着他,为何之前他救她,都没让她觉得他是这么的厚脸皮?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张脸,究竟是真实的他,还是装的?那一脸你耐我何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嘛!怎么?你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发现我比以前帅了?白云一移开目光,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对话了。

你现在暴露了身份,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凤浅月问道。

……沈允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趴在桌子上太久,他的手和脚都已经麻痹了。

回头看一眼白云一,一盏幽暗的烛火下,她仍然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

沈允澈从桌上爬起,慢慢的活动着手脚,这才看到旁边还放着一碗饭,和一碟小菜,看上去刚送来没多久。

沈允澈再次看了一眼白云一,心中一暖,这一定是一一留给他吃的。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手已经伸过去,捧起凑到鼻间使劲闻了闻。

以前面对大鱼大肉都吃不下去的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粗茶淡饭真的很香。

白云一微微睁眼,看着他狼吞虎咽,唇角不由慢慢勾起。

以前,老天似乎跟她开了个很大的玩笑,让她遇到了一个自以为好的男人,结果,付出真心实意,伤的体无完肤。

得幸所生,她带着满腔的仇恨而来,不想再将心里装下什么感情,却偏偏让她遇到了他,遇到了沈家那么一个美好温馨的家,让她逐渐冰冻的心,就像冰雪遇到骄阳,慢慢融化,融入他们的世界里。

她该说,她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有几个人影站在了他们的牢房外面。

抬头看去,原来是顾心兰和方叔敏,她们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李青给她们开了门,时间不多,有话快说。

顾心兰连连点头: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李青走了,方叔敏和顾心兰相继走了进来,看到沈允澈正在吃的饭菜,方叔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却又怕扯到顾心兰的眼泪,于是默默擦去,将手中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娘亲,婶娘,你们怎么来了?沈允澈一脸的欣喜,见方叔敏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皆是一道道他平日里极爱吃的,眼一眯,笑成了一条缝。

顾心兰则走到了白云一的身边,白云一起身,无言的扶着她坐下。

顾心兰生性多愁善感,此刻的眼睛又红又肿,想来是哭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白云一的心里不由内疚起来。

顾心兰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柔声道:你在众人面前所说的,可都是实话?白云一垂眸:是实话。

顾心兰眼中难掩失望,依然勉强着淡笑了一下,飞儿,真的……死了?问出这一句,顾心兰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的往外流。

方叔敏和沈允澈也停下了动作,抬眼望向这边。

娘,婶娘她……还好吧?沈允澈闷闷的问道。

方叔敏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自从得知你三弟是女子所扮,你婶娘不知道哭晕过去几回了!唉~真是可怜啊。

方叔敏说着,又担忧的看着沈允澈:澈儿,你可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替人顶罪,那可是死罪!你当真可以为了她,不顾性命?沈允澈抬头,眼中闪烁着认真:娘,我不后悔。

方叔敏叹了一口气,沈允澈做的改变,整个沈家都是有目共睹,只是从前一直认为他是自己想通了,如今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白云一!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沈允澈以前虽然花天酒地,却从来洁身自好,只是喜欢和一些朋友喝酒赏美人,却一直都没有碰过女人。

方叔敏有些担忧,白云一那样的一个人,她深知,沈允澈是不会打动她的!澈儿……娘,我有分寸。

沈允澈拍拍她的手,安慰的笑笑,拿起筷子夹菜来吃,嗯,这一定是娘亲自做的吧?真好吃!方叔敏不由又暗暗抹了抹眼泪。

这边,顾心兰也是哭的止不住,白云一淡淡开口:我知道,我欺骗了你们,不可原谅,但请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对于沈家的人,我从来都只有满满地感激。

白云一从怀中掏出那一块碧绿色的玉佩,放在了顾心兰的手心。

顾心兰慢慢止住了哭泣,默默的看着手心良久,起身,抹着眼泪朝外走去。

方叔敏也随之起身,尾随而去。

二哥。

白云一忽然叫道。

沈允澈停下吃饭的动作,回头看她。

白云一垂眸,淡淡道:谢谢你。

沈允澈微微一笑,继而转头继续吃饭去了。

白云一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忽地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三皇子府邸。

凤衍卿自进门后,便一直没有出来,期间,将木离叫了进去,又将姜祁叫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暗沉,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曳着。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木离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迹,艰难的喘着气,姜祁站在一边,正掐指冥算着什么,而凤衍卿,背对着两人,动也未动。

忽然,姜祁的手顿住了,黑袍里的那一张脸上的眉,皱的紧紧的。

竟然是这样……姜祁似喃喃自语。

闻言,凤衍卿转了过来,而木离呆滞的神色中,有了一丝波动。

凤衍卿扫了他一眼,冷冷喝道:来人,将木离带出去。

门外,应声冲进来两个黑衣侍卫,拉起地上的木离,将他拖了出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曾经最受凤衍卿重视的第一杀手木离大人,就在今晚,失去了凤衍卿的重视,甚至,被强行断了手筋脚筋,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看着被拖出去的木离,姜祁冷笑:失去这么一个绝世的高手,你不觉得可惜吗?凤衍卿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木离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是绝世的高手,每一次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只要他出马,就没有什么不能得手的。

可是,他之所以无敌,是因为他够冷血,不怕死,可是如今,他却为了白云一,隐瞒自己。

一个杀手,最不应该动的就是感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白云一,对他隐瞒了她是女子的事实!怎么样?凤衍卿往前走了一步,眼中满是急切。

姜祁笑道:又何必这样着急知道?殊不知,有些事情,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到底怎么说?凤衍卿皱眉,一双眸子里,似能喷出火来。

他太过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沈一,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很熟悉?她冒充沈一,绝对是有着什么目的。

而她,已经开始对付他了!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一切!姜祁平淡的看着他面上的神色,勾唇一笑:你还记得年前坠下山崖的妖女吗?------------第一百三十四章 狼狈为奸云一?凤衍卿下意识的念出这个名字,脑中金光乍起。

是白云一?凤衍卿摇头:不可能,她已经死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还有机会幸存吗?况且沈一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疤痕,白云一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按照你的意思,将那柄剑刺中了她的心脏……况且,她还毁容了……怎么可能……他脸上惊慌的表情,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姜祁冷冷的看着他,别急,我可没说是她!凤衍卿转头,狠狠的盯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耍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人,来者不善!姜祁淡淡道。

凤衍卿挥袖:这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算出了什么!什么也没算出来!什么?凤衍卿再次瞪大了一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姜祁点点头,我也是不敢相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就是隐藏在京都里,拥有强大灵力的那个人!也就是说,我们之前追踪的人,就是她?沈一?姜祁沉重的点点头,她确实是个高手,而且还很小心谨慎,我们的几次追踪,都让她狡猾的逃脱了。

要不是昨天,她再次使用灵力托住小舟,我也是无法发现的。

这个人,她比白云一,要难对付的多。

姜祁说着,幸灾乐祸的看了凤衍卿一眼:若她是你的盟友,那么,你的成功机会会大过现在的一半,可是,偏偏她是你的对头,还处处与你为敌,亏你当初还将她引为自己人,还将她推上朝堂,结果却是让你自己损兵折将,这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话未说完,凤衍卿忽然出手,迎面一股强劲的风席卷而来,姜祁机敏的退后了一步,却还是被那掌风击中,闷咳咳两声,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血来。

姜祁冷冷一笑:呵~你拿我撒气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针对你?我可听说,她和凤离苏、凤衍瑞,甚至凤浅月的关系都不浅啊!凤衍卿的眼中暴怒再起,他孤身伸手,掐住了姜祁的脖子。

姜祁只是冷冷笑着,也不挣扎,只任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任他慢慢将自己凌空举起,忽地勾唇一笑,看来你似乎也很在意她啊!下一秒,凤衍卿的手一松,他便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别试着激怒我,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凤衍卿冷冷地道。

姜祁捂着脖子一阵猛咳,唇边勾起一抹嘲讽,他站起身,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凤衍卿不语,姜祁绕到他的正面,看吧,你的眼神是有多痛苦?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真的对她有好感?咳咳……凤衍卿伸手,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这次没有将他凌空提起,而是慢慢的将手收紧,他不承认,也不会承认,自己向来只以权势为中心,只为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活,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女人而烦心?姜祁在他的手掌下呵呵笑着,尽管呼吸越来越弱,可还是挣扎着说道:哈哈~真是没有想到,原来白云一为你倾尽所有,你都能毫不犹豫的将她踢下深渊,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甚至处处与你为敌的女人痛苦……咳咳……本殿没有,你再胡说,本殿就掐死你!姜祁唇边的冷笑加大:看吧,你眼中闪烁着的是什么?是被我说中后的难堪,不想承认,却又是事实!我掐死你!凤衍卿大喝,他的紫色衣袍似有风鼓动,手上青筋暴起,似已怒到极点。

姜祁也不挣扎,任由他掐着:你掐死我吧,掐死我,你也就完了,你什么都别想得到了!你依然去做那个任人揉捏的三殿下……哈哈……凤衍卿眸中神色千变万化,忽地松手,姜祁再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呵呵~姜祁冷笑两声,看着凤衍卿甩袖离开的背影,阴测测的笑了。

与此同时,皇宫墨玉轩内。

容德妃来回走着,旁边的浣溪抱着小公主,安静的站着。

容德妃停下脚步,两眼放光:你说,这次这沈一的事情会不会闹大?到时候沈淑妃那个贱人怕是也脱不了干系吧?浣溪低头,没有说话。

容德妃继续说:不行不行,依本宫看,今日皇上的态度不大对劲,还有太后,她那么袒护沈淑妃,这事八成会不了了之,顶多也就将那个假冒的沈一处死,以堵悠悠众口。

容德妃皱眉思索着,这时,夕月公主忽然哭了起来,浣溪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容德妃不耐烦的大喝:吵死了,给本宫抱出去。

浣溪微微福身,抱着小公主出去交给奶娘。

再进来时,面色匆忙:娘娘,贤妃娘娘求见!贤妃?容德妃皱眉,她来做什么?忽地脑中灵光一现:快些让她进来。

孙贤妃慢慢的走了进来,容德妃笑脸迎了过来,两人相互见了礼,容德妃亲切的拉住贤妃的手,贤妃妹妹真是稀客,快来坐。

浣溪,给贤妃妹妹上最好的茶!孙贤妃也是一脸的笑意,虽然不知道一向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容德妃怎的忽然转变了态度,但也没有多想,她今天来,本就是为了与她和解,并且……孙贤妃笑道:姐姐客气了,你我姐妹之间,本应妹妹常来拜访,过去是妹妹傲慢无礼了,姐姐还是莫要与我见怪才是。

容德妃笑颜如花:怎么会呢?众多姐妹当中,我最欣赏的就是贤妃妹妹的善良纯真。

只可惜之前妹妹一直和淑妃娘娘走的近,所以……孙贤妃忙道:之前是妹妹有眼无珠,信错了人。

自那一日姐姐亭中生产,妹妹这才看清淑妃娘娘的心思,知道一直助纣为虐,伤害了姐姐。

所以今日妹妹特来给姐姐赔罪,还望姐姐不计前嫌,咱们姐妹相互扶持。

孙贤妃一脸的诚恳,容德妃眼中泛着精光,怎么会呢,只要妹妹不嫌弃我出身寒微,愿与我姐妹相称,我已是很高兴了。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数沈淑妃心思最为缜密,为人最为阴狠狡诈。

其容德妃孙贤妃二人,不过是一丘之貉,都是大脑简单的人,只是经过这一次的生产,凤衍卿的教训,容德妃明显的比孙贤妃要精明了许多。

而孙贤妃,因为家中哥哥个个重伤,边境安宁,自己的父亲震国将军,也成了摆设,现如今一直被皇帝冷落,还在闭门思过,所以一直很忧愁,加上自己的大脑简单,她看清了沈淑妃,如今已经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容德妃如此的恨沈淑妃,一定十分愿意加入她的计划,一起整垮沈淑妃!浣溪端着热茶上来,容德妃亲切的招呼:这是今晨最新鲜的荷露泡制的,妹妹你喝喝看。

孙贤妃笑着端起茶杯,浅浅地酌了一口,送进嘴里细细品尝,面上笑容加大,夸赞道:很香很甜,很好喝。

妹妹喜欢喝,我让浣溪准备一些送给妹妹。

容德妃笑的很有深意。

不用了,这么好的茶,姐姐留着吧,我若想喝,就来叨扰姐姐。

孙贤妃婉拒,倒不是她客气,实在是这茶汤,太难喝了。

又苦又涩,真是难以进口。

难怪容德妃一直比不上沈淑妃,看这品味就知道了,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容德妃心中冷笑,她自然知道这茶不好喝,真正好喝的茶,她是不会拿出来给她曾经的敌人喝的。

当然,这也并不是今晨的露水所泡制,不过是普通的井水而已。

不过,看贤妃一副明明很难喝,还要装作很好喝很享受的样子,真是很痛快!这都能忍,看来今天她来找她,必定和自己一样,有着沈淑妃的心结吧?妹妹,实不相瞒,上一次生小公主,差点让我难产而死,其实我也知道,其实是妹妹你踩了我的裙摆,只是我为何要将矛头指向沈淑妃,你可知为什么?容德妃看着她,她摇了摇头,容德妃继续说道:是因为我不想伤害妹妹你,所以只能委屈淑妃娘娘了,我这么做,是想保护你,你可知道?孙贤妃恍然大悟,难怪她只恨恨的看了自己三秒,就看向了沈淑妃。

不由心中一阵感动,拉着容德妃的手不肯松开,我就知道姐姐是心疼我的,以前我太无知了,被淑妃摆布,处处与姐姐作对。

容德妃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没事,不都过去了吗?我不怪你。

你我都知道,一切其实都是沈淑妃搞的鬼就行了。

我实在不愿看到你被她摆布,看到你自己能看清她的真面目,我很开心。

孙贤妃双目炯炯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姐姐,她害得你差点流产,你不恨她吗?容德妃心中冷笑,面上一副恨之入骨的表情:当然恨,可是恨有什么用?孙贤妃眼泛精光,恨,就要让她付出代价,让她知道你的厉害,这样以后她就会被姐姐您踩在脚下,以后咱们都可以不用畏惧她,不用怕她,再也不用活在她之下!岂不好?容德妃叹了口气:唉~我们是斗不过她的!------------第一百三十五章 威逼利诱只要姐姐点头,你我姐妹二人以后就是一条心,我们一起扳倒淑妃。

孙贤妃眼中金光闪闪,仿佛已经看到了淑妃倒台的样子。

容德妃心中冷笑,平时姐妹情深,好的不得了,到了这时候,还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反目成仇,投敌变友,狼狈为奸!人世间最冷漠的莫过于感情这一类的东西了,幸好,她从来不信这些!虽然心中得意,可她面上表情仍是犹豫不决:这样真的好吗?好歹大家都是姐妹……见她犹豫,孙贤妃生怕她退缩,忙道:姐姐不是恨她吗?她还害得姐姐差点丢了性命,姐姐如此心慈手软,只会给她更多的机会,来打击我们。

容德妃似乎有了一丝动容,可是……孙贤妃趁热打铁:后宫之中便是如此,你善,不代表别人也善。

只有铲除对手,我们才能过得安稳。

而且我知道,当年德灵皇后的事,姐姐也有参与其中……话未说完,就见容德妃站起了身,面上表情冰冷,目光也冷冷的看着她。

贤妃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威胁她的不成?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孙贤妃忙忙起身,陪笑道:姐姐您别激动,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妹妹只是想说,姐姐比妹妹有头脑,有姐姐在,我们一定能事半功倍的。

容德妃面上神色缓了缓,可还是有些僵硬:好了,以后不要再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谁都知道,这么多年来,凤浅月一直没有放弃过与德灵皇后的死有关的调查,最明显的几个,早就在德灵皇后死后的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况且现在,凤浅月明显的有崛起之势,连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变好了很多,若被他知道,自己是当初那件事的主谋之一,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孙贤妃一脸讪讪的,有些尴尬的陪笑道:妹妹口不择言,还望姐姐恕罪。

容德妃一脸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勉强,没事的。

孙贤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姐姐,妹妹刚刚所说的,您看?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想要扳倒她,又是何等的难?我们要好好商量才是。

孙贤妃点头,凑近道:妹妹这里倒有一个好主意。

哦?容德妃眉梢微挑,说来听听。

孙贤妃满脸欣喜,凑近容德妃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

……狱中,沈允澈还在呼呼大睡,白云一仍然坐着,闭目养神。

他们已经关在这里三天了!可是皇帝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罚他们,也没有召见他们,甚至连派个人来审问都没有。

此时的牢狱中一派沉寂,而牢狱的外面,早已经天下大乱了。

沈家惊才绝艳的三公子,竟是一个女儿身,这可是件奇闻,现在的大历京都,几乎每个角落里都在盛传着关于沈家三公子女扮男装的事,更有甚者,还将这编成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在茶楼饭馆里当成书来说。

齐渊走进舒香楼,景炎迎了过来,这位客官,您是要吃饭吗?齐渊淡淡一笑道:袁师傅约了我的。

哦,袁师傅在楼上,烦请您移步跟我过去。

齐渊微微颔首:有劳。

景炎领着他上了楼,袁师傅是一个年迈的私塾老师,也是齐渊的老师和伯乐,二人让了座,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这时,说书人说的正是白云一女扮男装的编纂故事,齐渊从进门便听了一段,现下不由听得入了迷。

待一书说完,众人大叫好,齐渊也有些感慨,不由奇道:这书是新出来的吗?题材不错。

袁师傅呵呵一笑,摸了摸他那白花花的胡须道:是不错,只不过是杜撰的罢了,真实的结局,还在牢狱中关着呢,就是不知道,结局如何,是喜是悲了。

但这欺君妄上,那可就是死罪了。

齐渊转头,惊讶道:竟真的有其事?不知是何人的故事?袁师傅也是一脸惊讶:咦?难道你没听说沈家三公子的事情?沈家三公子?齐渊下意识的喃喃,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一抹白影,和那一张平淡无波的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三公子是女子?袁师傅皱眉,摸着他那长长的胡须,娓娓道来。

狱中,沈允澈翻了个身,嘟喃了一句什么,继续熟睡去了。

一阵微风拂来,白云一霍的睁开了双目,眸光淡淡的扫向牢狱门外,那里,多出了一抹人影,那是一抹紫影!二人目光遥遥相对,一个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一个幽深的看不到内里的情绪。

白云一忽地勾唇一笑,三殿下?凤衍卿已经站在门外多时,他就这么遥遥看着她,目光中的纠结不解,在她睁开眼的瞬间飞散,只剩下茫然,而他,正在极力掩饰着这样的茫然。

凤衍卿勾唇:三公子,哦,不,应该叫你三小姐!你隐藏的真够好的,竟然连我身边的忠实下属,都为了你而隐瞒我。

白云一淡淡一笑:三殿下这么聪明,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这样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凤衍卿淡淡的道,随手撩了下门框上的铁锁链,哐当一声响,那本来锁的牢牢的铁锁,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沈允澈又翻了个身,继续美梦,白云一不禁要怀疑,这牢狱中的铁锁链,究竟有何用处。

之前凤浅月只是捏在手中几秒钟,那锁便自动开了,如今这凤衍卿更是随手一撩,轻轻松松的就开了锁。

凤衍卿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沈允澈,想不到花花公子竟然也会为了你,而甘愿入狱。

又似感叹似的看向白云一:真不明白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白云一挑眉,直视他眸中的冷凝,良久的对视,最终凤衍卿败下阵来,微微垂眸,淡淡勾唇:若你愿意为我所用,我也愿意为你做一切。

抬头,看着白云一唇边的一抹嘲讽,心底某处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唇角淡淡的笑意也变得凝滞,双目炯炯的看着她: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可你为何处处于我作对?难道你与我有仇?白云一淡淡一笑:呵~殿下说笑了,像三殿下这么好的人,被人称颂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与我有所冤仇?凤衍卿走近一步,直视她的眸:那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白云一依然淡笑:我这个人做事,不问是非对错,率性而为,全凭喜恶做事,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三殿下,还请殿下明示。

凤衍卿的眸光瞬间变得很冷,你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上次让他出丑,这次的贪官名单,明明就是她和凤浅月串通一气,来对付他,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想知道,你为何选择凤浅月,而不选择我?明明,明明他可以给她更多。

凤浅月有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没有母妃没有靠山,失去所有宠爱的皇子!他能给她什么?让她如此针对自己?早在西北干旱一事中,白云一在金殿上的表现和她出的计策,凤衍卿就知道她是一个人才。

不,可能知道她是人才,还在更早以前。

或许是在沈府的宴会,或许是在第一次见面。

他想拉她到自己的阵营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她给他一种相似的感觉,让他觉得她也是跟自己一样,追求名利地位权力的。

可是,直到她将自己的一干辛苦培育出来的人一扫而光,他才恍然,自己这一次,竟然看错了!凤衍卿越想越觉得气愤,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还和凤浅月一起整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又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管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我都可以告诉你,不,是承诺你。

凤浅月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

而我给你的,他不一定能够给你!白云一挑眉冷冷问道:比如说……凤衍卿迈步走到她的跟前,俯身凑向她,满脸满眼都是认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想办法救你出去。

并且只要你肯帮我,我可以去沈家提亲,娶你做我的正妃。

日后我若高升,你也将母仪天下。

如何?白云一盯着他眸中的认真,忽地扑哧笑了出来,凤衍卿的眸中瞬息万变,冷冷地看着她:你笑什么?难道他又说错了?她女扮男装混进沈府,冒充沈一,冒着生命危险入朝为官,又步步为营,难道不是为了地位?难道不是为了权力?如今她暴露了身份,自己愿意给她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在他看来,于此刻的白云一而言,绝对是不二的选择。

所有的女人,不都是想尽方法嫁给他?不都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母仪天下吗?而她,就这么拒绝了?凤衍卿冷冷的起身,目光盯在她的身上,他看不懂她,也看不透她,甚至连她在想什么,她会说什么,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以及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都无法揣测。

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事情。

他自诩聪明周密,从来都只有别人猜不透他,而没有他揣摩不透的人!白云一,是第一个!------------第一百三十六章 纷至沓来你究竟想要什么?凤衍卿苦恼,他是真的看不懂她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颓败感油然而生。

白云一浅浅一笑:我不明白三殿下在说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三殿下请回吧!她脸上冷漠的表情,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凤衍卿忽然冲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双肩,目光死死的瞪着她。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何她的目光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可是又仿佛那么的陌生?三殿下,请自重!白云一冷冷地看着他。

那一双如冰刃的眸,让他的心里一阵瑟缩,握住她肩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惹怒本殿,你绝对会后悔的!白云一浅笑,不语。

凤衍卿眸光渐冷:本殿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了三殿下,我不用考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惹怒你的后果。

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我吗?真是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受威胁。

你若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白云一丝毫不客气的回瞪之。

凤衍卿忽地勾唇一笑,你这是在和本殿玩欲擒故纵吗?白云一差点笑出声来:三殿下,你的自我感觉不要太好!凤衍卿却不以为意,眼中的冷意渐渐转化为满眼的柔情,我知道有很多女子为了接近我,可以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

可我从来额度没有正眼瞧过她们一眼,但你不一样。

你成功的接近了我,也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一,我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你愿意,我的正妃之位非你莫属。

将来我坐拥天下,一个人也会很寂寞,你愿不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坐在云端?看着他满腔的柔情蜜意,白云一忽然想笑,她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每每看到这样的凤衍卿,便会不顾一切的为他刀山火海。

以前自己觉得无悔,现在想想,当真是可笑之极!想来凤衍卿这样一心只惦记名利的人,又怎么会将感情放在心上?这样深情真挚的一段话,任他面前站着的是谁,只要有利用价值,恐怕他都能深情款款的说出口的吧!凤衍卿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沈一,嫁给我?我会让你幸福的!白云一淡淡勾唇,唇微启,嘲讽道: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堂堂三殿下,竟然可以违心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话这样的表情……啧啧……真的很深情,您的表演真的很到位。

可是,怎么办呢?我不吃这一套!凤衍卿眼中似有雾气腾腾,眼眸深处似有一抹忧伤划过。

一一,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我好心痛。

心痛?呵~白云一唇边的嘲讽加深,心痛吗?为什么以前的她会蠢到如此,以前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此刻,她终于明白,她不是输给了凤衍卿的阴狠,而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自己的天真。

凤衍卿的眼里真的就流出一滴泪来,望着她的眼神特别的忧伤。

若是以前的自己,恐怕在他这般的柔情面前,就会缴械投降了吧!一一……凤衍卿低低呢喃。

白云一勾唇,冷冷道:放手!他虚伪的样子真让他觉得恶心!凤衍卿紧紧的握着她的双肩,目光悠然变得彻骨寒冷。

沈允澈再次翻了个身,悠悠睁开了眼,待看清狱中相互僵持的两个人,不由一下坐直了身子。

一一。

沈允澈唤了一声,走了过来。

三殿下?凤衍卿慢慢松开了手,再没说什么,大踏步的离开了牢房。

沈允澈看着白云一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一一,你没事吧?白云一垂下眼眸,掩去那里的一丝冷漠,没事。

牢房外的走廊里,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是朝他们这边走来。

沈允澈抬头看去,一个长得俊秀的男子站在了门外,看到牢房中的两个人,立时笑颜如花,沈允澈却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真是不得清净啊!李青打开铁锁链,跟那人行了一礼,便退下了,那人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沈允澈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我来给你们送些吃的!那人笑道。

沈允澈瞄了一眼他手中的食盒,腹中一阵饥饿,不由问道:都带了什么呀?那人笑容加深,半带讨好道:都是舒香楼的名点。

沈允澈眸光一亮,肚子里的馋虫被成功的勾了出来。

可他还是不愿意让他进来,回头看了一眼白云一,伸手来接那人的食盒,一边说道:给我吧,你可以走了!那人却是一闪,躲过了他的手,直接绕过他,来到白云一的面前。

沈允澈跟过来,不满道:你干什么?不是叫你走吗……目光瞟到那人揭开食盒,端出一碟一碟精致可口的小点心,沈允澈未说完的话就这么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那人冲他一笑:二公子,吃吧!沈允澈翻了翻白眼,眼朝天,一副傲慢的样子。

那人却没有再理他,而是端出了最后一盘点心,放在了白云一的面前,笑道:三公子,这是我让人特别为你做的,你尝尝?白云一抬眸,对上了他那一双殷殷期盼的脸,淡淡一笑:有劳四殿下了。

沈允澈鼓着一张脸,愤愤地坐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拿起糕点来吃。

凤衍瑞一脸笑意看着白云一,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女儿身!若说之前对她是好感,那从知道她是女儿身时,他便已经喜欢上了她!凤衍卿盯着白云一的目光太过热切,沈允澈伸手拿过白云一面前的糕点,夹起一块就送进了嘴里,装模作样的咀嚼一番,皱眉道:四殿下,你确定这是舒香楼的糕点?凤衍瑞不疑有他,点头答道:是啊,是本殿亲自去买的。

这狱中阴暗潮湿,牢房中的饭必定也不够好吃,真是委屈你们了!沈允澈呸的一声将口中食物吐出:这都什么啊?我跟一一又不是没有吃过舒香楼的糕点,四殿下,你肯定不是在舒香楼买的吧?沈允澈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是戴罪之身,也不怕得罪个四殿下了!可是凤衍瑞明显有备而来,今天的脾气一反常态的好,听他这样说,笑着伸手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嚼了嚼,很谦逊的请教:二公子,这的确就是舒香楼的糕点啊!沈允澈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盘糕点赌气似的:我说不是就不是!凤衍卿非但没有变色,反而笑容加深,态度谦卑的沈允澈都要以为不是那个脾气大,好色的四殿下了!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凤衍瑞笑眯眯道。

然后丢下沈允澈,转头看向白云一:三公子,你怎么不吃啊?他这么一问,沈允澈也看向她,想起她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进食了,不由有些内疚,自己只顾着和凤衍瑞斗气,都忘记了她了。

将面前的点心推过去,笑道:一一,你吃一点吧。

白云一似笑非笑:二哥,你不是说不好吃吗?沈允澈嘿嘿一笑,低头默默吃着糕点,白云一淡淡一笑,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咀嚼。

整个过程,白云一和沈允澈都在默默的吃糕点,而凤衍瑞就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白云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喝点茶吧。

凤衍瑞见她吃完,从食盒里又提出来一个紫砂壶,还有两个小盏,倒了两杯,一杯递给白云一,一杯递给沈允澈。

沈允澈翻了个白眼,只喝了一口,便惊讶道:是醉云轩的茶?凤衍瑞笑笑,二公子好品味,这确实是醉云轩的一品茗。

沈允澈干笑两声,看凤衍瑞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警惕。

这家伙,又是舒香楼又是醉云轩的,到底是想干嘛?目光瞟到白云一,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张。

白云一放下茶盏,淡淡问道:四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沈允澈埋首继续喝茶,状似漫不经心,耳朵却敏感的竖了起来。

凤衍瑞搓了搓手,一张白净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红晕,其实,本殿今日来,是有事和三公子说,但又怕太过冒昧,所以……没什么,四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白云一淡淡的道。

凤衍瑞显然有些紧张,在白云一那一双眸光下,他平生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本殿今天来,就是想向三公子提亲。

扑~沈允澈满嘴的茶水,就这么生生的喷在了凤衍瑞的身上,顿时,凤衍瑞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二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凤衍瑞起身,终于有些忍无可忍的发问。

看着英俊潇洒的四殿下,此刻头发上都滴答滴答滴着茶水,梳的整齐的发髻上,还挂着一片淡青色的茶叶,锦袍上也湿了一大片,面上的那一抹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沈允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凤衍瑞面上的神色变了再变,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沈允澈,不知是气的还是糗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你……你太过分了!------------第一百三十七章 断然拒绝凤衍瑞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看看沈允澈,再看看白云一,目光在二者之间游离,最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谁让他喜欢白云一呢?谁让这个讨厌的沈允澈,是白云一的二哥呢!沈允澈以为,这下他真该怒了,可没想到他只是变了变脸,随即脸上便又绽开了一抹微笑。

三公子,本殿是真的欣赏你喜欢你,你若愿意,本殿……本殿这就去向父皇呈请,去沈家提亲,娶你做我的正妃!凤衍瑞殷切的望着白云一。

白云一忽地勾唇一笑,凤衍瑞皱眉,不明白她这个笑代表着什么,只能疑惑的看着她。

其实白云一是想到,之前的凤衍卿也说过这一番话,包括凤浅月。

一天之内,三个皇室殿下,皆来向她一个待罪之人提亲?凤衍卿和凤浅月,她可以理解为什么,可凤衍瑞,她不理解。

沈允澈不满了,瞪着一双眼很不友好的盯着凤衍瑞,四殿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让一一嫁给你吗?一一才不会同意!凤衍瑞看着白云一,满脸真诚:一一,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再不花天酒地,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沈允澈嗤之以鼻,白云一淡淡一笑:如果我没记错,四殿下府中已经有了数十个美妾了吧?凤衍瑞从来风流,不仅是因为他是四皇子,有钱有背景,大多数的风流债,多来自于他那一张清俊的脸,和对女子的柔情。

自己的那十几个妾室吗?凤衍瑞皱了皱眉,这也是他最烦心的。

低头想了想,道:只要你愿意,本殿立刻回去将她们驱散,以后本殿的府上,只有一位夫人。

白云一笑了笑,不以为意,试问一个风流了多年的人,忽然说要真心实意的只对一个人好,真实可信度又有多少呢?至少,于白云一而言,她是不信的。

四殿下厚爱,沈一不敢拒绝,也不配拥有,四殿下请回吧!闻言,凤衍瑞愁了眉,沈允澈却笑开了颜,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整个嘴都是鼓鼓的,说起话来也是不清不楚。

嗯~四殿下这糕点好好吃,真不愧是舒香楼的……嗯,这茶也不错,很香呐~说着,咕咚几声,一壶茶几秒钟便进了他的肚子。

凤衍瑞脸上有些挂不住,自问在红粉中游荡十数年,从来没有他追不到手的女子,也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会这么断然的拒绝,在白云一的眸子里,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他其实知道白云一不会接受他,若换作平时,他不会这么急着表明,会慢慢的接触,慢慢的产生感情。

可如今她有罪在身,于他而言,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所以,他来了,想要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她提亲,如果换作平常女子,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况且他还承诺让她做正妃,甚至愿意为了她遣散自己的众多妾室。

可她还是一口就拒绝了,想也没想,毫不犹豫的,这让凤衍瑞第一次产生了挫败的感觉。

一一,你可想好了?你现在是欺君之罪,若本殿肯娶你,将会让你完好的出狱,你当真不愿意再想想?白云一摇摇头:不论怎样,还是要多谢四殿下的好意。

凤衍瑞难过的看着她,半晌,默默出去了。

……夜,沈府,通宅大院里一片幽静,每隔一段路的树梢廊檐下都挂着一盏灯笼,偶尔风过,掀起茂密的枝叶,为过往的仆从照亮方寸之地。

方叔敏搀扶着沈老夫人,慢慢的往顾心兰的院子走去,身后,尾随着沈允箐和沈允诺。

顾心兰从狱中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也未吃晚饭。

一行人刚到顾心兰的院子门前,便见着顾心兰的贴身丫头水萍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未动过的饭菜。

水萍给沈老夫人行了礼,沈老夫人的眉却是皱紧了,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饭菜,问道:还是没吃吗?水萍眼睛红红的,摇了摇头:夫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了,不说话也不吭声,奴婢偷偷从窗户里看进去,只看到夫人痴痴的站着,有时候会听到她叹气的声音。

老夫人,夫人最听您的话,您快去劝劝她吧,再这么饿下去,可怎么得了。

说着,不由又红了眼。

方叔敏叹了一口气,扶着老夫人,安慰道:老夫人,心兰只是一时想不开,咱们进去看看她,劝劝,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水萍,你去将饭菜热了来,端给二夫人吃。

水萍伸袖擦了擦眼泪,福了福身,离去了方叔敏扶着老夫人走进了院子。

刚到廊檐下,便听到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沈老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加快了脚步来到顾心兰的屋子前。

方叔敏伸手叩响了门,里面的抽泣声小了去,方叔敏轻声道:心兰,老夫人来看你了。

半晌,门打开,顾心兰低着头,盈盈福身,老夫人走进去,伸手握住她的手,顾心兰抬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两鬓微白,发丝凌乱,原本雍容优雅的夫人,此刻竟也隐隐现出徐娘半老的形态来。

一看之下,沈老夫人的心狠的揪了起来,握着她的手,不由更紧了几分。

方叔敏也是吓了一跳,顾心兰本比她小,加上身材小巧,平时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左右,怎的上午从狱中回来,一天未见,她就成了如斯模样。

稍微细想,心中了然,想来必定是为了沈一的事了!顾心兰这辈子,年纪轻轻便死了丈夫,唯有一子又从小走失,吃斋念佛虔心祈福,好容易盼到儿子回来,生活不过刚刚有了一点色彩,便又忽然发现,自己爱如珍宝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女子假扮的,而她真正的骨肉,却已经与她阴阳相隔了。

换作是谁,恐都不能坚持的下来吧!方叔敏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自觉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顾心兰将几人让进屋中,亲自为几人斟了茶,沈老夫人再次伸手,拉顾心兰坐在身边,替她将脸颊旁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柔声道:你瞧你,都把自己给折磨成什么样了?值得吗?顾心兰的眼泪掉了下来,忙又伸手来擦,却是越擦越多,渐渐的便泣不成声了。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眼睛也有些涩涩的,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的。

沈老夫人这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很贤惠的儿媳,虽然早年跟着老沈国公吃了些苦头,可她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应该会安享晚年。

可是,不过五十,她便白发人送黑发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死在自己的前面。

对于顾心兰,其实她是比较偏爱一些的,毕竟她的人生确实太过坎坷了。

而方叔敏,相对而言,子女齐全,夫妻相濡以沫,已经是很美满的了。

原以为失散多年的孙儿能回来,是沈家积了福,这一段时间以来,沈一带给顾心兰的改变,整个沈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如今,却又将真相和欺骗一起丢给她,丢给沈家,真的是太残忍了!或许是这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又或许是受了顾心兰的影响,其余的几个人,也不禁红了眼眶,方叔敏几度拈帕,眼睛里的泪水却仿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往外流。

唉~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沈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眼泪也忍不住滴了下来。

方叔敏一见,慌忙止了泪,起身来到两人面前,拈帕替老夫人擦拭泪水,一边劝道:老夫人,咱们不是来劝心兰的吗?怎么也跟着哭起来了?转而又扶起顾心兰,心兰,你看你,别哭了,老夫人都哭了。

顾心兰忙忙的收起眼泪,抽抽搭搭的拈帕拭泪,看着老夫人哭红的眼睛,忙道:老夫人,我……老夫人伸手拦住她,我知道你心里苦,再怎么也不能饿着肚子,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还是在折磨我这把老骨头呢?这时,水萍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方叔敏上前帮忙摆好,对顾心兰说道:老夫人都来了,多少吃一点吧!顾心兰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手夹菜,沈老夫人勉强笑道:正好,我晚饭也没吃多少,现在也饿了,我陪你一起吃。

水萍拿来一副碗筷,方叔敏服侍在左右,沈允箐和沈允诺默默的坐在一旁。

不过将将吃了两口,顾心兰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沈老夫人一惊,忙放下筷子来搀她,一面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顾心兰却不起来,声音又有些嘶哑了:求老夫人,救救一儿。

老夫人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方叔敏忙道:心兰,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你这样跪着,老夫人心里该不好受了。

顾心兰却固执的不肯起来,心兰知道,一儿这次犯的是大错,不仅仅欺骗了我们整个沈家,也骗了皇上,满朝文武。

但是……我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求老夫人,想想办法,救救一儿。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门求亲求老夫人,救救一儿。

顾心兰早已泣不成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声哀求。

方叔敏拉她不起,只好站在一旁慢慢的劝着:心兰,你先起来呀,你这么做,老夫人心里该多难过啊。

先起来吧,啊?顾心兰自顾自的哭着,自顾自的说着:老夫人,求求您了!我已经失去了飞儿,我不想再失去一儿。

顾心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沈允箐也起身走了过来,看着顾心兰,眼里满是叹息,又向老夫人说道:祖母,您就帮帮婶娘和三哥吧?三哥她虽然是假的,可是我觉得她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二哥还那么维护她。

我想她可能是有自己的苦衷,这么多天以来的相处,我相信她不是一个坏人!沈老夫人的眉紧紧的皱着,方叔敏扯了扯沈允箐,低斥道:一边去,你跟着瞎闹什么。

沈允箐辩驳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当初三哥进我们家,我们大家谁都没有怀疑过她质疑过她啊!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三哥还问过我们,难道就不担心她是假的。

反正我就觉得三哥不是坏人,不然二哥也不会那么维护她,连性命都不顾。

祖母您不也很喜欢三哥的吗?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眉头稍微舒缓,好了,起来吧。

沈允箐拉起顾心兰,婶娘,您放心吧,祖母最好了,她是不会放着三哥不管的。

顾心兰点点头,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

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沉声开口:心兰,你可想好了?真的要救她?顾心兰点点头,目光殷切的看着沈老夫人:心兰知道这让您很为难,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可是……老夫人沉吟,允箐说的不错,我不会放任沈家的人不管,可是她并不是我沈家的人。

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有什么苦衷,骗人始终是不对的。

老夫人……顾心兰紧张的看着她。

唉……允箐说的不错,当初她来咱们家时,咱们谁也没有质疑过她,单凭一块玉佩,咱们就认定了是她。

沈老夫人说着,脑海里又浮现出白云一那张干净淡笑着的脸,其实她也不相信她是坏人,可她竟然以沈家三公子的身份假冒进了沈家,欺骗了所有的人,这个,她不能原谅她!至少,目前不能!自从知道她是假的以后,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当初为何就这么轻易的就信了她。

如今想来,不单单是因为那块玉佩,更多的,是她给我的感觉。

沈老夫人回忆般的说道,就好像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白云一的时候,她一袭如雪白衣出现在众人面前,干净、透明、纯净、无暇,宛若一朵纯白的雪莲,生长在冰天雪地中,独自绽放着那一份孤独的芬芳。

顾心兰的脑海中,也想起了白云一的样子,她总是一脸的淡笑,不管遇到什么事,脸上总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也从来不会有大喜大悲,仿佛什么事在她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其实在她的心里,也是将自己当做母亲的吧?顾心兰心中暗暗想着,因为她看她时的眼神不一样,在那层冰封下面,还有一丝淡淡的柔和。

也或许,她早就将沈家当作了自己的家,因为她对沈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很关心。

沈老夫人回过神,看着顾心兰失神,不由笑了笑:瞧你,又在想她了吧?顾心兰回神,难道老夫人不想吗?方叔敏笑道:别说老夫人了,就连我都想。

别看一儿平时总是默默的坐在一边,好像插不上什么话。

她在的时候也没觉着什么,可这几天她不在,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有时候会下意识的看看旁边的椅子,会想到一儿坐在那里淡笑不语的样子。

唉~虽然她不是咱们沈家的人,可是好像已经融入进咱们的生活里了。

沈允箐也笑:是啊,不过不管三哥还是三姐,都很好啊,我现在就是好奇,三哥穿男装都那么好看,不知道她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说至此,众人不由又是一阵恍惚,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想起白云一的样子。

老夫人勾了勾唇角,允箐说的也对,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都很好。

顾心兰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伸手搭在沈老夫人的手上,老夫人……沈允箐抢着问:祖母这是答应了吗?几人都是一脸殷切的看着她,沈老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都这么喜欢一儿吗?嗯。

沈允箐又抢着回答,我觉得三哥变三姐,一定非常漂亮,非常惊艳,弄不好会成为京都里最美的美人。

沈允箐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什么,嗯~还真是有可能,想想沈允澈后来的种种改变,还有他每天都围在白云一身边,甚至为了她连欺君之罪都敢揽。

自己的二哥,什么时候对哪个人这样好了?看来他早就知道了白云一的身份,而且,还喜欢上了她!沈允箐眨巴着眼睛细想,能让她二哥动真心的,绝对是个很漂亮的。

屋子里,一扫刚刚的阴霾,几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顾心兰道:老夫人,您可有什么办法?沈老夫人想了想,事到如今,只有去求求太后了,还有淑妃娘娘,或许事情,还能有一丝的转还余地。

说着,又转头问方叔敏:度儿在哪里?我要和他商量商量才好,皇上这次并没有急着给一儿定罪,我想这其中定有什么不寻常,或许是看在沈家世代忠心为主,亦或许是顾及淑妃娘娘,但不管怎么样,皇上金口未开,对于一儿来说,是好事,他也要去向皇上进言才行。

方叔敏略略迟疑,方回道:听说七殿下来了,老爷正在前厅会客,待会我差人去请。

七殿下来了?沈允箐的眸子一亮,想也没想便跳了出来:娘,我去吧。

方叔敏皱眉,生怕她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不用你去,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待着,这些天最好不要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沈家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多少人都等着看笑话,更有部分人,暗中使尽手段都想要推沈家下台,这些她虽然不太懂,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沈允箐是她最不放心的一个,万一在这期间惹出点什么麻烦,那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娘~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况且您不是都已经跟守卫打过招呼了吗?他们是不会放我出去的。

我去请爹爹过来嘛~沈允箐黏在方叔敏的身上,撒娇道。

沈允诺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笑道:娘,我陪箐儿去吧。

沈允诺是最听话最乖顺的,方叔敏点了点头,你们就去看看,如果七殿下还没走就在外面等一会,千万不要冒冒失失的失了礼。

知道了知道了,姐,我们走吧。

一见她答应,沈允箐拉着沈允诺就往外走。

出了顾心兰的院子,二人就往前厅奔,沈允箐一路拉着沈允诺,飞快的跑着,恨不能一步便到了前厅。

沈允诺淡淡一笑,甩开了她的手,站在原地不走了。

沈允箐不由停下脚步,诧异的回头看她。

姐,怎么不走了?沈允诺掩唇而笑:瞧你那么着急忙慌的,是不是一听说七殿下就慌了神了?沈允箐微微红了脸,随即小声辩驳:才没有,我这不是着急请父亲过来,和祖母商量救三哥的事情吗!沈允诺唇角笑容加深,眼中戏虐更甚,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不慌不忙的道:不是正好,我也累了,反正也不急,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哎?沈允箐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去拽她,快走吧,等会爹爹出去了怎么办?沈允诺却不急,慢悠悠的道:放心吧,这么晚了,爹爹不会出去的,咱们现在去,七殿下还没走。

过一会,兴许七殿下就走了,咱们呐,还能送送。

听她如此说,沈允箐真的急了,姐,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那你说,到底是不是想去看七殿下?沈允诺直直的看着她。

沈允箐红了脸,低了头,咬唇不语,算是默认。

沈允诺却并没有打算就这么饶了她,接着道:看来真的不是呢!哎呀,是了是了,我不是已经承认了嘛!你快起来,再不去他就该走了!说着,便伸手来拉沈允诺。

看,我就说吧,早点承认不就好了?沈允诺打趣道,一面缓缓站了起来。

沈允箐拉着她,继续往前厅奔去。

二人打打闹闹至前厅,在进去时都安静了下来,门外没有人把守,二人蹑手蹑脚的凑近了门口,隐隐听得里面传来说话声。

是七殿下!沈允箐满脸兴奋,沈允诺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才惊觉,忙忙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继续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如今唯有一个方法可以救她,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事,就是为了向您提亲!凤浅月的声音如空谷琴音传来,沈允箐只觉得眼前一晃,心口处不由得怦怦乱跳。

提亲?向爹爹?难道是向自己提亲?------------第一百三十九章 争风吃醋沈允箐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瞬间变了,漫天都是灿烂的烟花,绚烂的色彩,绽放的她的世界五彩缤纷。

四姐沈允诺从来没有与凤浅月有过接触,这个家里,唯有自己一个女孩子和他接触过,还明确的表示过自己喜欢他。

虽然屡次遭到他的拒绝,但她肯定,一定就是她了!沈允箐的脑子有些晕晕的,缓不过来。

沈允诺悄悄的向她竖起了大拇指,一边用眼神向她示意,好样的!可是,真的会是自己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不真实呢?毕竟他之前拒绝她,拒绝的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想也不想。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只听到沈度客气的问道:七殿下有何良策,还望殿下明示,只是这跟提亲又有何关联?凤浅月似乎下一秒就会回答了,她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吗?沈允箐紧张不已,不由伸手,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迫使自己集中精力,听着凤浅月的回答。

本殿想向你提亲,娶沈家的三公子,也就是沈一,未来的三小姐,做本殿的正妃,不知沈国公,意下如何?凤浅月的口气很淡,沈度皱眉听完,明明提亲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可在凤浅月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就莫名多了一丝丝的冷漠,仿佛在谈论与他无关的事。

沈度压下心头重重疑惑,笑问:殿下,您怎么断定我们会救那个假的沈一?还会让她继续留在沈家?做沈家三小姐?凤浅月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难道沈国公不打算这么做?沈度微笑,但是……恐怕我也做不了她的主啊!确实,白云一的主,谁也做不了。

凤浅月点点头: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救她吗?我已经向父皇说了,他很快就会下旨赐婚,希望沈国公有个心理准备。

下旨赐婚?他是来真的吗?沈度皱眉。

门外,沈允箐早已震惊的呆若木鸡,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着。

他要娶的人,不是她,不是她,竟然是……是白云一!沈允诺有些难过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允箐便一下坐在了地上,背撞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屋子里的对话嘎然而止,沈度走了出来,凤浅月尾随其后。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沈度皱眉问道。

我……我们……沈允诺红了脸,沈允箐抬眸,看着凤浅月,有些失神。

他说他要娶白云一!她忘了,三哥和凤浅月走的远远比她要近的多,沈允箐苦涩的想着。

凤浅月淡淡一笑,礼貌的打招呼:好久不见,沈五小姐。

他那一笑,如同三月的暖阳,又如同冰锥,锥的她的心,一阵刺痛。

真想亲口问他啊,沈允箐低下了头,可是自己不是都已经听见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他竟然要娶自己的三姐啊?那他以后岂不是成了她的三姐夫?沈允箐的脸上一阵黯然,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她的感情该怎么定义?直到凤浅月告辞离开,她也没有回过神来,沈允诺看着她,微微叹息。

已是夜深,牢狱中,沈允澈早已酣睡,白云一立在那一方窗户前,透着淡淡月光,看着外面的那一片天空,脑海里,忽地想起凤浅月的话。

他说,如今之计,唯有答应嫁给他,才能救她,她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不知为何,对于他,自己的心里,从来不曾将之与记忆中的凤扯上关系。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脸上的浅笑是那么的虚伪,可是她却看不透他,明明刚刚还一副忧伤的要命的样子,下一秒,便毫无征兆的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亲上她的唇。

看着月色,白云一心头忽地一跳。

身后,一个人影站在了黑暗中,隔着铁栏,躬身轻唤:主子。

白云一转过身来,看着那抹纤瘦的影子,问道:怎么样了?影子回答:之前空缺的官吏职位,都已经换上了人,都是凤浅月的人,就在刚刚,他还去了沈府,属下想潜进去探听,却发现沈府周围多了很多暗卫,属下怀疑有人在沈府周围做了更加严密的防护网。

还有凤衍卿已经开始动作了,从狱中出去,他相继去了好几个大臣的府上,包括宋应、孙耀武。

还差人去了安平王爷府上,属下已经派人一路跟踪,按照您的吩咐,并没有打草惊蛇。

嗯。

白云一点点头,看来他是真的急了!你们继续盯着他,切记不能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身份,会让你们都很危险。

至于沈家的防护网……由他去吧。

属下明白……黑影沉吟:主子,您真的不跟属下一起出去吗?这牢狱……白云一淡淡打断她:我心中自有安排,你且派人密切注视着凤衍卿、安平王爷、宋应,还有容德妃,包括那个新进宫的美人秦乐,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凤衍卿,你是真的憋不住了吗?要动手了吗?白云一的唇角微微勾起,她要一步一步的为他铺一条宽阔的大道,让他畅通无阻的通过,只是,大路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由她决定!黑影顿了顿,说道:近来城里接连消失了很多人,都是一些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莫名其妙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现在这件事已经让皇帝震怒,已经派人着手在查了。

哦?白云一皱眉,脑海飞快的闪过什么,却快的只有一抹影子,让她来不及抓住便飞走了。

这件事定有蹊跷,我想定然与凤衍卿脱不了干系,你们还是密切注意着凤衍卿的府邸,注意掩藏自己,看会有什么异常。

是。

属下告退。

黑影躬身,慢慢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白云一低头想了想,转身,便看见原本熟睡着的沈允澈坐了起来,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二哥。

白云一淡淡的唤了一声。

沈允澈皱眉,起身来到她的面前,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一一,你要和这么多人为敌,尤其凤衍卿,那会很危险的!他眼中的担忧尽显,白云一淡淡一笑,重新回到京都,曾经这个让她痛恨的地方,沈家让她觉得温暖,沈允澈给了她温暖,他似乎每一刻都在考虑着她的安危。

她不是石头做的,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能装作熟视无睹,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留在沈家,做沈家的三公子。

沈允澈看她愣神,不由更着急了,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手,温柔的道:一一,我说过,不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陪着你,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只求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承担,说出来,我帮你。

目光诚恳的看着她,眸中竟然包含着哀求。

因为他怕,他怕被白云一摒弃在外!良久,白云一终是浅浅一笑:二哥,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沈允澈神色一暗,果然,他还是无法靠近她的吗?一一,我是真的想帮你!你……沈允澈说着,一转身,便见她已睡在了干草铺成的床铺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似已沉沉睡去。

沈允澈叹了口气,垂下眸子,在原地站了很久……皇宫中,寒暄殿内。

凤离苏与凤绮云相对而坐,两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张象牙棋盘,上面的黑子与白子已经相互较量了好几个时辰,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眼看着一张棋盘都要下满,凤离苏悠悠落下一颗白子,却是落在了黑子的包围圈之内。

凤绮云一手执子,一手用袖掩唇,轻笑道:离苏,你这一盘棋,下的好辛苦。

凤离苏淡笑说道:公主的棋艺高超,又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与之匹敌的,公主,您该落子了。

黑子在凤绮云的手指之间来回翻转,她的眼睛扫了一眼棋盘,又转回到凤离苏的脸上,淡淡笑道:这一盘棋,你让着我,我让着你,可怎么下呢?凤绮云伸手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秀眉微蹙,娇媚道:哎呀~真是头疼啊~凤离苏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依然淡淡笑着:公主如此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该如何走呢?凤绮云起身,走到凤离苏的身边,俯身,在他脸颊旁吐气如兰:不若你替我揉揉?说着,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带着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的揉了揉。

凤离苏却如同触电般的一下站了起来,公主……凤绮云面上的淡笑更甚,近前两步,双手攀附在他的脖颈上,慢慢转到他的正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怕我吗?凤绮云的手轻轻抚上他宽阔的背脊,隔着衣服一路往下摸索。

公主,请你自重!凤离苏冷冷道。

凤绮云仍然笑着,手也并未停下,目光有些迷离的盯着凤离苏的唇,真的好想亲上去,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有一丝悸动再她心底涌动,脸颊上也慢慢的泛起了潮红。

离苏……离苏啊……凤绮云轻轻唤着,眸半眯,慢慢的将自己的唇凑近。

离苏啊,她一心爱着的念着的离苏啊,她马上就要亲到他了吗?凤绮云闭上眼,猛地前倾,身体却忽地僵住……------------第一百四十章 虎视眈眈睁开眸的瞬间,入眼的是凤离苏的那张俊脸,自己的唇与他的不过咫尺之遥,她却是怎么也亲不上去了。

因为在他们之间,一颗白色的棋子挡在了中间,而凤离苏的手正举着那颗棋子,面上依然是淡漠的表情。

凤绮云伸手,拂开他的手,继续攀上他的脖颈。

正预备再继续,忽听门外宫女禀报,公主,德妃娘娘来了。

凤绮云皱眉,德妃?她来做什么?转头看向凤离苏,满脸被打扰的不高兴和疑惑。

还不快请德妃娘娘进来。

凤绮云满脸的不乐意,冲门外喊道,攀附着凤离苏脖子的手却没有放下,而是勒近了几分,快速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他,红着脸背过身去。

门外一阵窸窣,容德妃慢慢的走了进来,看到二人,目光在凤离苏的脸上打转,笑道:这么晚了,公主还在呢?凤绮云福身行礼道:给德妃娘娘请安,儿臣在与五哥下棋,正要回去呢,娘娘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凤离苏的左脸上,被凤绮云亲过的地方,明显的有了一个红印,容德妃不是傻子,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再看她刚进来时,二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发生过什么。

不过看他二人衣冠发髻还是完好的,容德妃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她再晚来一会,恐怕凤离苏都要被凤绮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吧?目光瞟向凤绮云,容德妃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走过去就拉住她的手,十分和蔼亲切的道:本宫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五殿下平时一个人孤独惯了,近来好容易和沈三公子走的近了些,却不想,竟然是个假扮的。

本宫这两天看五殿下魂不守舍的,所以抽空过来看看,像五殿下这样的人,可别为了那样满口谎言身份不明的人而伤了心!凤绮云看了看凤离苏,再看看容德妃,满脸的不高兴。

容德妃比她大不了多少,若论长相,她们两分不出上下,凤绮云毕竟是未出嫁的女孩,所以看上去更加细嫩些,相比之下,容德妃虽然已为人母,但因为年纪尚轻,保养得宜,倒更加的有一种韵味,引的人不禁想要多看她两眼。

娘娘,儿臣也是怕五哥会伤心,所以才留下来与他下棋解闷的,但我看,五哥根本就没将那个骗子放在心上。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走吧。

凤绮云挽着容德妃的胳膊,一副很亲昵的模样,事实上,她实在看不惯容德妃看着凤离苏的那种眼神。

容德妃却不急,拈着手帕就往凤离苏的脸上轻轻擦拭,还一边心疼的说着:还说不伤心呢?瞧瞧,这脸上怎么都红了一块了?凤离苏悄然的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凤绮云也赶忙拉住她,一边说道:五哥,我和德妃娘娘先走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容德妃不悦,却也不敢说什么,本来她来这边,也只是因为宫女说凤绮云一直待在寒暄殿,她知晓凤绮云对凤离苏的心思,所以才跟了过来,就是怕凤绮云会对凤离苏做什么。

凤离苏是她的,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碰他,更不容许凤绮云居心不良的靠近他!看着二人相互挽着胳膊有说有笑的出了门,凤离苏面上的淡笑慢慢消失,他重新坐回到棋盘边,伸手一一将布满棋盘的黑白棋子分别装到两个棋盒中,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淡漠,眸中更是深不见底。

忽然,身后的帘子一阵细微的掀动,他没有回首,一个黑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俯身行礼,恭谨的叫了一声:殿下。

是个女子的声音!凤离苏手中动作未停,也没有说话,仿佛那人就是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说了,他等您的回复……殿下您真的,打算将计划延后吗?凤离苏淡淡扯扯唇角,答非所问:她还好吗?那人又是一顿,回答:她很好,并没有半点的落魄迹象。

凤离苏勾了勾唇,脑海中浮现出白云一淡淡的模样,叹息道:她就是这样,越是困境,便越是淡然冷静,她有没有吩咐你什么?她叫属下盯着凤衍卿、安平王爷、容德妃、宋应……还有秦美人。

秦美人?凤离苏手中动作一顿,皱眉细想,忽地想起皇帝近日总是带在身边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心中疑惑,一想,却又觉得有些明白了。

她是怀疑秦乐也是凤衍卿的人吗?凤离苏淡淡的问。

黑影答:想来是了,依属下看,秦美人没有那么简单纯粹,她的背后一定有人!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凤衍卿!棋子已经收完,凤离苏起身,走到了打开着的窗边,临窗而立,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很是神秘。

跪在地上的黑影继续禀报:现在殿下有何打算?陛下的兵已经在悄悄地调往景福镇,不过短期内不会靠近,只等殿下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即刻涌入景福镇,所有人措手不及,一定会让大历损失惨重的。

到时候,殿下便可以回家乡,甚至主宰天下。

那人越说越显得激动亢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成国屈辱在大历之下,已经十数年了。

曾经被当作人质扣押下来的成国太子殿下凤离苏,如今已经长大了,他会成为摧毁整个大历皇朝的魔鬼,将之取而代之。

以后这天下,便是他成国的天下!凤离苏的眸子半眯,月光照射在他幽深的眸中,他此刻,变得无比坚定。

是的,他是主宰天下的王者,卧薪尝胆十数载,等的不就是这个吗?如今时机成熟,大历江山已经不再是那个完整的江山了。

因为皇帝的昏庸,京都以外的大历子民早已经恨之入骨,巴不得大历皇室早些垮台。

而皇室中的众皇子,也早就面和心不和,加之这次的大型裁处一大批的贪官污吏,朝中空缺的职位甚多,如今的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胆战心惊。

或许皇帝还不知道,还沉醉于纸醉金迷之中,可很多人都明白,如今的大历朝已经四分五裂貌合神离多时,无论成国、白国,只要轻轻一推,这个屹立在天空下数百年的宏伟蓝图,将瞬间崩塌,不复存在。

可是……他与父皇计划了多年,等这样的一个时机也等了好久,好容易盼来了,他却犹豫了。

原因,他不敢细想。

黑影见他皱眉,知道他心中在纠结,于是继续说道:殿下从婴儿就被扣押在了这里,大历皇帝早就昏庸透了,天下百姓都心求一个圣明的君主,殿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陛下已经老了,皇后也很想念殿下。

若殿下犹豫不决错失这次良机,待大历换上下一代的君主,不论是凤衍卿或者凤浅月,大历必然重振雄风,往后,殿下依然是这牢笼中的人质,而陛下和皇后的心愿,也将永远归于尘埃。

殿下,您如何忍心?说到自己的父皇与母后,凤离苏的心里忍不住的一阵抽痛,是啊,父皇年迈,他们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希冀,却被困在了这里,做压制成国的人质。

他实在不该错失这次良机的!黑影还在说着:属下知晓殿下对沈一的感情,可是……依属下愚见,她并没有将殿下您放在心上啊,她不过是认错了人……凤离苏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黑影断了话头,她知道,他不高兴了!而他不高兴是因为她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块痛处。

殿下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只会和凤浅月越走越近,不若殿下统一了这天下,到时候,天下之物都是殿下的,这整个天下的女子,任殿下取之。

黑影一面观察着他的神情,一面小心翼翼的说道。

凤离苏的脸却是更沉了,他转过身来,冷冷却掷地有声的说:任天下一片汪洋,我也只取那一瓢饮。

黑影一怔,被他眼中射出的冷光激的打了个哆嗦,诺诺道:是。

殿下若是取得天下,便也就取得了她了!凤离苏没有说话,他将视线从黑影的身上移开,脸陷入了阴影中,黑影抬头,却已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殿下……黑影试探性的轻轻的唤了一声。

你先退下吧。

凤离苏冷冷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黑影恭敬的躬身,慢慢退入到黑暗当中,消失不见。

……次日,一大早的,太后还在用膳,门外宫女低头进来,附耳说了句什么。

太后一向和善,是个信佛之人,所以被打扰了用餐,她并没有显得很不高兴,只是淡淡的拈帕擦了擦嘴角,让人将满桌的膳食都撤了下去,才吩咐旁边一直侍立着的宫女:请她们进来吧!宫女恭敬的应了一声,快速走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三个女人,都是沈家的女人,以沈老夫人为首,顾心兰和方叔敏跟在身后,一路恭敬的走着,连头也不敢抬。

沈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每次来宫中觐见,都会穿一品诰命的朝服,这次也不例外。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设法营救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妇人,还要穿着那透不过气来的朝服,头上还要戴着沉重的凤冠,金的玉的首饰插满了发间,颈项间还挂着一串黑长的佛珠。

沈老夫人住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着。

两个儿媳妇在后面跟着,想要上前扶又怕失了礼节,不上前,就这么看着沈老夫人,实在揪心,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

太后淡淡的喝着茶,沈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向太后跪首请安,太后放下茶杯,淡淡吩咐一旁的宫女:赐座。

宫女走上前,搀扶着沈老夫人坐在了太后的右下手,顾心兰和方叔敏则紧挨着沈老夫人,垂首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沈老夫人,近来身体可还好吗?太后淡淡的笑着问道。

她与沈老夫人年纪相差不了太大,但太后看上去,明显的要比沈老夫人精神一些。

沈老夫人微微垂首,眼睛向下看着,恭敬的回答:多谢太后挂念,老身还好,一阵子没来向太后请安,请太后恕罪。

有宫女捧着茶盏上来,摆放在沈老夫人面前的小几上,她却没有动,直到太后淡淡的说道:用茶吧!她才缓缓的转身,双手捧起茶杯,恭谨的送到嘴边,好似手上捧着的不是一个杯子,而是一件无比珍贵神圣的圣物,而她,小心翼翼的生怕亵渎了圣物。

事实上,皇家的尊严,确实是不容亵渎的!殿中的气氛有些严谨,顾心兰和方叔敏站在沈老夫人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顾心兰更是紧张的绞着手中丝帕,满脸的不安。

太后和沈老夫人平平淡淡的聊着一些家常琐事,始终没有提起关于白云一的事,顾心兰心急如焚。

沈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谨起来,太后,实不相瞒,今天除了来给太后请安之外,老身还有一事相求……她话未说完,就听太后将刚刚捧起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面上的淡笑也慢慢褪去。

沈老夫人止住了话,顾心兰的手几乎要将手帕绞断。

太后拈帕拭了拭唇边的茶水,淡淡的开口: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她犯的不是一般的错,是欺君之罪,这事哀家不会插手,就让皇上处理吧!顾心兰的心沉了下去,太后继续说道:要说她骗了你们整个沈府,也不是你真正的沈家人,你们又何必要为她求情?太后的口气很硬,沈老夫人知晓她的脾气,心中明白这件事不一般,皇帝下令将白云一关了起来,如果太后出面,将她放了出来,既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又让皇家的尊严丢失的一干二净。

一直以来,欺君之罪是不可饶恕的,如果这次毫无理由的饶恕了她,开了先例,那么以后,皇家的威严也将变得莫须有,甚至不复存在。

正在沈老夫人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求情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宫女,走近太后,轻声的说了句什么。

太后的目光淡淡扫过沈家的三个女人,对那宫女道:让她进来吧!宫女小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一个人,穿着华贵衣裳,淡妆轻抹的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来人正是沈淑妃。

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沈老夫人来时,太后心中便已了然,沈淑妃这个时候来,定然也是为了这个。

太后微微皱眉,早在皇帝还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沈淑妃便嫁给了他,一直以来,她默默的辅佐着皇帝,这么多年来,也从来都是安守本分,从来不曾逾越。

后宫众佳丽中,包括现今的皇后,在太后看来,也没有沈淑妃好。

沈老夫人前来求情,她还可以断然拒绝,但沈淑妃……沈淑妃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沈老夫人虽是她的母亲,可依照宫廷礼仪,还是不得不起身,向她行礼。

沈淑妃看到她们并不惊奇,施施然给太后行了礼后,便挨着太后坐下了。

淑妃,近来身子可还好?怎么不在宫中好好歇歇,这么热的天,还往外跑。

太后面上一派和蔼可亲。

太后所指是上次德妃产子的时候抓伤了她的事,其实本没有什么,但她还是借此机会,在宫中歇息了好几天,也特地获得太后的恩宠,不用像其他妃嫔那样晨昏定省,她倒也落得了好几日的清净。

今日,她和沈老夫人等商量好了,知道光靠沈老夫人一人,是断然不会说服太后帮忙的,所以她就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了。

回太后,臣妾已经好了,本来也只是一点小伤,承蒙太后皇上眷顾,臣妾这些日子都没能向太后请安,心中实在不好过,所以想着太后刚刚用完早饭,过来陪太后说说话。

沈淑妃垂眸,恭谨的回答。

太后脸上扬起一笑,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转而又对沈老夫人说:沈老夫人,你这个女儿可了不得。

知道太后向来喜欢她,沈老夫人心中渐渐有了数,只有先将太后哄高兴了,后边的事情才好办,于是陪笑道:淑妃娘娘贤良淑德,也多亏的太后宠着她。

太后,臣妾这几日在宫中闲来无事,为太后抄了几篇佛经,请太后过目。

哦?太后眼前一亮,快拿来哀家瞧瞧。

想要讨好一个人,不仅要摸清她的脾气性格,更重要的是会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太后是个信佛之人,为她抄写佛经,是再好不过的方法!沈淑妃身后站着的宫女将手上捧着的盒子递上,沈淑妃起身,双手将盒子拿过,恭谨的送到太后面前。

打开,里面放着一沓厚厚的纸,隐隐约约可见上面的墨迹。

太后伸手拿出展开,只看了一眼,便立时眉开眼笑,拉过沈淑妃的手,温柔的问道:抄写了这么多?累坏了你,哀家可是会心疼的!沈淑妃淡淡一笑,臣妾没用,也只能为太后做点小事了。

太后将佛经叠好,重新放回盒子里,再命身边的宫女拿走,供在佛前。

又拉着沈淑妃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她的目光倒要比沈老夫人这个生母还有柔和几分。

你这孩子,性子向来平淡,也不喜与人争,这后宫之中,也就你,最有心了。

上次你亲手绘的一副佛像,哀家去看过了,确实是用了真心的。

太后轻轻的拍着她的手,满脸满眼的赞赏。

臣妾没做什么,只要太后开心就好。

沈淑妃淡淡的回答,既不浮夸又不做作,真实自然。

太后转头看向一边的沈老夫人,以及方叔敏和顾心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依然坚定:沈老夫人,当着淑妃的面,哀家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属非同一般,哀家若是贸然出面,会得罪皇上,让皇上颜面尽失。

到时候皇上会痛恨哀家,会和哀家闹得不愉快。

哀家确实很为难,不过沈老夫人也不是不懂这其间厉害的人,哀家想,老夫人不会让哀家为难的吧?一番话,将沈老夫人和沈淑妃的口堵的死死的,想开口也不能开口了。

太后和皇帝,本就是一条心连着一根筋,又怎么会有所谓的痛恨和不愉快?太后已经表达的很明显,这次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插手的!沈淑妃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轻轻垂眸,掩去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沈老夫人心中的一块大石沉沉落下,太后会拒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如果太后这么好说话,这么容易就肯出手帮忙,那岂不是人人都会来求?难道白云一就这么没救了吗?沈老夫人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堆满了笑脸,老身明白,老身不会让太后为难的。

闻言,太后脸上的笑容加大,哀家就知道,沈老夫人是最明白事理的。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说着,转头看向沈淑妃,见她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哀家最疼爱的,就是淑妃,怎么说沈老夫人也是淑妃的母亲,沈家也是淑妃的娘家。

哀家若是拒绝的这么干脆,一点都不肯帮忙,未免太没有人情味。

今儿当着淑妃的面,哀家承诺,哀家会和皇上说的,至于要怎么处理,还是要看皇上如何决定。

沈老夫人陪笑:多谢太后,太后仁心。

一旁,顾心兰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不过她还是没有弄明白,太后这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不过,她肯出面,已经是很好的了!起码,一儿获救的机会又多了一些。

另一边,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看奏折,御案前站着沈度,正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他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在阐明来意之后,便一直默默的等候着皇帝的答复。

然而皇帝却只是径自看着奏折,整个御书房内静的吓人,偶尔有皇帝翻动奏折的轻微声响,仿佛他已经忘记了沈度的存在。

一旁侍立着的大太监德盛也是动也不动,默默垂首站着,手里捧着一盏茶。

终于,皇帝合上了手中的奏折,看向了沈度。

德盛默默的将茶盏放在皇帝的面前,便又退到了一边。

皇帝不疾不徐的喝着茶,沈度知道他要说话了,不禁将整个心都提了起来……------------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殿审讯皇帝将茶盏放在桌上,那声音不大,却撞击着沈度此刻高度紧张的心,他知道,皇帝要说话了!沈爱卿,你身为朝中一品大员,应该知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怎么还明知故问的跑来向朕求情?朕若是不放,会寒了沈爱卿的心,若是放了,朕的颜面何在?皇家威严何在?你让朕以后怎么统一?大臣们,包括天下的百姓,要怎么看待朕这个皇帝?一连番的问题丢了过来,沈度本是安分守己保守刻板的人,为官数十年,不曾徇私舞弊,一直兢兢业业安守本分,这一次,他也是实在没辙了,才会冒险进宫,向皇帝求情。

本来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现下听皇帝这么说,沈度心中的大石也算沉了下去。

沈度身子躬的更深了 ,满脸的恭谨:臣不敢,是臣贸然,皇上恕罪。

皇帝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说起来,当初沈一进沈家的门,你们竟然都没有察觉不对吗?竟让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蒙混过关?还进了朝中做了官?沈爱卿,这究竟是你们有心隐瞒,还是就连你也老眼昏花了?连自己的侄儿也能随便乱认?皇上教训的是,此事是臣太过马虎大意,欺瞒了皇上,臣有罪,请皇上处罚。

皇帝面上的冰霜有所融合,挥了挥手道:行了,朕也知道你的为人,若不是知道,想必你现在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还来向朕求情了!好了,你回去吧,朕累了,明日会在朝堂之上审沈一,求情的事你莫要再提,包庇的事情,朕也不会做。

任何亵渎皇家尊严的人,朕都不会放过。

说着,摆摆手,似已累极,伸手撑起额头,半合着眼,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臣告退。

沈度恭谨退下,走出御书房,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夜,很快降临。

沈府里,沈度、顾心兰、方叔敏以及沈允恒、沈允诺和沈允箐,都聚集在沈老夫人的屋子里。

所有人都安静的沉默着,沈老夫人和深度的眉头都皱的紧紧的,顾心兰则一边默默的拿着帕子拭泪。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允箐第一个站了起来,迎上了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的小厮,开口便问:怎么说?那小厮气也来不及喘,屋中原本坐着的人,除了沈老夫人,都默默的站了起来,严肃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小厮不禁咽了咽口水,赶紧回道:淑妃娘娘传出话来,说太后已经去了皇上那里,大概是去说三公子的事情了!娘娘还说,让老夫人宽心,三公子的事情她不敢保证,但二公子,她已经和太后说好了,不会有危险的。

闻言,众人的面色皆是一阵不同的变换。

沈老夫人和深度几乎是同时皱紧了眉头,看向一旁的顾心兰,果然见她刚刚收住的眼泪又一下涌了出来,方叔敏安慰着她,沈允恒的表情变得忧伤,沈允箐拉着小厮的手也不由得缓缓滑落。

唯有沈允诺,面上的表情有些不明。

沈允箐闷闷回头,刚好看到一抹身影倒了下去。

啊~婶娘…………次日清晨,朝堂之上。

白云一和沈允澈被押着带了上来,两旁立着文武百官,上面端坐着九五至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两人的身上,准确的说,都盯在白云一的身上。

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斯文儒雅的年轻公子,竟然会是一个女子!白云一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平淡无波,面上仍然带着平日里的那一抹淡笑,然而旁边的沈允澈,却是从来都没有进过朝堂的,尽管在来之前,他已经无数次的给自己打过气,可现下真的面临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牙齿打颤。

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着,和白云一一起跪下,叩首,喊道:草民沈允澈参见皇上。

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瞰着殿中跪着的两抹身影,最终瞟向了那一抹白影。

沈一,那日在晚宴之上,你对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供认不讳,今日,你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所隐瞒的一切都如实供述。

皇帝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旁边,有人拿着纸笔记录。

殿中,所有人都屏息,凤衍卿和凤衍瑞的目光都看向白云一,凤浅月和凤离苏则只是淡淡的一眼带过,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瞬时定格,似较量,似权衡,在外人看来,殿中依然平静如初,可在他们的世界里,早已是烽火连天了。

白云一背挺的直直的,微微垂着首,淡淡开口:回皇上,草民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立刻双眉倒竖,一张脸冷到了极点,哼~你可知你所犯何罪?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现在讨厌极了白云一脸上的临危不乱和镇定自若。

凤衍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而看向身旁的凤衍瑞,却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那一抹白影,脸上一副心疼的模样。

忽地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凤离苏和凤浅月,二人的较量就此结束,似有所察觉的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他。

那两道目光,或冷或热半温半凉,冷若寒冰,热似萤火,虽然他们的面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凤衍卿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竟然有种从心底里凉出来的感觉。

忽而,二人又同时将目光移开,似刚刚的一切眼神交会只是凤衍卿一个人的错觉。

白云一继续说道,打破了凤衍卿的思绪,他平淡无波的目光分别从凤离苏和凤浅月的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了白云一的身上。

她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似乎并不畏惧即将临头的大祸,那一双乌亮如水晶的眸此刻正微微垂着,朱唇张合,淡淡吐出:皇上,草民犯的是欺君之罪,草民承认并且接受惩罚,但这件事情,与沈家、沈国公没有一点关系,望皇上明察,不要追究沈家。

皇帝看了一眼沈度,他正躬身垂首,默默的听着。

皇帝问:既然与沈家无关,那沈允澈为何要包揽罪行?还有一向秉公自持的沈国公,竟然破天荒的来向自己求情,甚至连沈老夫人都出面,妄图说服太后。

如果是为了沈家真正的血脉沈允澈,他还可以理解,可他们做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甚至欺骗了所有人,一个来路不明居心不明的外人?这实在不得不让他心中起疑。

白云一依然淡淡的回答:草民进入沈家以来,与二哥沈允澈的关系极好,所以他是为了袒护草民,才包揽罪行。

皇上是明君,事已至此,草民不想连累他,请皇上明察,放了他,所有罪行由草民一人承担。

平静淡然,她的口气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事。

皇帝皱眉,凤衍卿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皇帝又问:你可知欺君之罪如何判处?不管如何判处,都是草民咎由自取,草民有罪,请皇上判处,草民毫无怨言。

一旁,沈允澈忽地一下蹦了起来,对着皇帝高声道:不对不对,皇上,她说的不对,这一切,都是草民……啊……啊……沈允澈的样子很激动,刚刚他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对于白云一前面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刚刚她说请皇上判处,而她咎由自取毫无怨言,他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全都一个人认了啊?说好的共患难呢?可是他不过刚开口说了两句,忽然就觉得喉咙里似被什么卡住了,咿咿啊啊了半天,却是什么声都发不出了。

他低头,焦急的看向白云一,她仍然低着头,似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

来人。

皇帝微微皱眉,看着手舞足蹈面红耳赤的沈允澈,将沈允澈带下去,沈国公,你下朝后便将他带回去吧。

沈度微微俯身,谢恩。

皇帝点点头,又面向众朝臣,严肃开口,宣告他的最终判决:这件事情,朕已经派人调查过,沈国公一家当初寻找失子过于心切,凭着沈一拿着的一块玉佩便毫不质疑的将其认祖归宗。

朕念及沈家乃世代功勋,沈国公继位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安守本分,跟在朕的身边多年,也一直忠心为朕。

况且这次的事件,沈家也是被欺瞒伤害的一方,朕听说沈顾氏因为伤心过度,频频晕厥。

沈国公次子年幼单纯,此事与他并没有半点关系,朕许,他无罪。

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沈允澈,沈允澈愤然拒绝,妄图动手摆脱二人,却不料这两个太监也是身怀功夫之人,一左一右的夹着他,根本不容他反抗,直接带着他就往殿外走。

沈允澈心中大急,手脚并用也不能挣脱两个太监的禁锢,嘴里叽里咕噜的又说不清楚,只得拼命的往后使力,脸扭过来冲着白云一,似乎想要说什么。

一一,一一,你回头看看我啊!沈允澈在心中大喊,他现在,恨不能脚下生根,可是却被人架着越走越远,那抹白影一直默默垂首,在离开他的视线时,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第一百四十三章 紫蟒复活沈允澈被带了出去,殿中一下安静了很多,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白云一,冷冷开口问众人:欺君妄上,向来都是死罪,众位爱卿可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殿中一片寂静,众人皆默默垂首,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只是个个耳朵都机敏的竖了起来,皇帝这是要看看有没有人出来求情了,可在这种时候,谁敢站出来,不怕死的跟皇帝说:回禀皇上,对于这件事,臣有不同的见解。

皇帝扫了一圈,见没有人站出来,不由笑了。

白云一则暗自冷笑,想她初次上朝,这些自以为是的中枢大臣,又有哪个用正眼瞧过她?可当她一鸣惊人,轻而易举便解决了西北的干旱,这些人,又巴巴的笑脸相迎,争先恐后的样子生怕晚了一步。

而如今,她被皇帝钦点不可饶恕,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幸而,她从来不幻想着这些人能够为她雪中送炭。

凤衍卿看着白云一,忽然淡淡开口:父皇,难道您就不想知道,这个冒充沈家失子,女扮男装的人是谁吗?一语中的,皇帝也是人,又何尝不想知道呢?但是,看白云一的样子,想必即算是问,她也不会说的吧?所以,他才没有开口问,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面子。

而现在,凤衍卿问出了这个疑惑,不仅皇帝,就连在场的所有大臣,包括凤衍瑞和深度,也都是十分的想知道。

凤衍卿勾唇,继续道:儿臣之见,她一个女儿身,蒙混进入沈家,还步入了朝堂,意图和来历绝对不会简单。

皇帝赞同的点头,凤衍卿已经踱步走到白云一的面前,他缓缓蹲下身,目光与白云一的眸平视。

你究竟是谁?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凤衍卿问出这几个字,一双黝黑的眸子,紧紧的绞着她。

只要她有一丝的慌乱,哪怕是一点点的波动,他亦能敏锐的察觉。

然而,她只是平静的与他对视,黑亮的眸中不见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甚至,连嘴角的那一抹浅笑,也不曾改变。

在她的眼中,看不见他的倒影,他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一抹淡淡的嘲讽,再深入,已是他无法触及的深潭。

心脏处,忽然没由来的一阵抽搐。

凤衍瑞回过神,耳边传来白云一平淡的话语: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平民。

……时至傍晚,晴好的天气忽然变了脸,狂风骤起,大风夹杂着暴雨,席卷着整个大地。

凤衍卿负手立于落日楼的栏杆前,眯眼静静的眺望着远方。

天地间一片灰蒙,这原本能看到落日晚霞的楼上,此刻,除了朦胧天际和漫天的乌云,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受天气的影响,凤衍瑞的心里此刻一片烦闷。

不知为何,站在这上面,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白云一那双冷漠嘲讽的眼,细细想来,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友好的看过他,在看他的眼中,一开始只是冷漠疏离,究竟是何时才有了那刺痛人心的嘲讽?凤衍卿皱眉,真是奇怪,他又何必要考虑这些?即算她讨厌自己,那又怎么样?他凤衍卿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凤衍卿不论做什么,都只在乎利弊得失。

可是,想起她的眼神,凤衍卿的心口便是一阵莫名的刺痛,似乎,他已不能容忍他,她像所有人一样,眼里没有他,看不起他!身后一阵细微响动,有侍女端着热茶上来,又默默退下。

凤衍卿下意识的伸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转回身,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

狂风大作,一大片的雨水被风席卷着扑进楼中,凤衍卿明明可以避开,却还是任由那雨水尽数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种彻骨的寒意陡然从心底升起,就在刚刚的一瞬,他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什么。

可那太快了,他来不及抓住,便飞走了。

凤衍卿霍的起身,目光中有一种坚定。

他跑下落日楼,脚步匆忙的跑进后院,闯入了一座偏僻的小屋内。

屋中,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迎面扑来,凤衍卿差点呕吐出来,却迅速稳了心神,伸出一只手,掩住了口鼻。

定睛望去,霎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屋子里,到处都是血和尸体,墙壁上、楼梯上……甚至房梁上,都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血红,有的已经干涸,有的则该新鲜,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

再看地上的那些尸体,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散落的到处都是,凤衍卿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物什,他低头看去,原来是一截断了的手臂。

那手臂不粗,看上去,像是孩子的手臂,手已没有了,只剩下一半的手臂,煞是吓人。

纵然心狠手辣如凤衍卿,也不由得惊恐了,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正好抵在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卡在门上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这么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正好将脸对着凤衍卿。

那一张脸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是还有一只眼睛大大的睁着,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血红,宛若一个恶鬼怨灵,正死死的盯着面色有些惨白的凤衍卿。

凤衍卿心中发虚,伸出一脚,将那头颅狠狠踢开,头颅又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了角落里。

凤衍卿镇定自己的情绪,转而心里涌起一股怒意,也不怕这满屋子的恐怖场景,开口便是一阵怒吼:姜祁,你给本殿出来。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怒气,可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显得那么突兀,诡异。

半晌,楼上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凤衍卿的目光盯着楼梯口,黑袍人姜祁从那里慢慢的走了下来。

他的脚悬空着,脚下有一道诡异的红光,足以让他不要踩上那一块块碎尸,干净的来到凤衍卿的面前。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凤衍卿额头青筋暴起,双手也紧紧的握着,一双眼睛瞪着姜祁,似能喷出火来。

姜祁隐藏在宽大黑帽中的脸挂着淡淡的邪笑,一双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看着凤衍卿面上慢慢退却的惨白,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丢了脸,凤衍卿不由更加火大了。

姜祁慢慢的止住笑:怎么?三殿下也会害怕吗?凤衍卿强力抑制着自己胃里的翻涌,你出来,本殿有话问你。

他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可是外面在下雨呢!姜祁轻轻的笑着,殿下冒雨跑来,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问吧!凤衍卿转头,怒瞪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本殿下命令了?姜祁嘿嘿笑了两声,在凤衍卿转身要出门的瞬间,忽然开口说:难道殿下怕了?画刚说完,眼前人影一闪,凤衍卿已经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凌空举起,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薄唇轻启,冷冷道:千万不要试图挑衅本殿,本殿的耐心是有限的,倘若不信,你可以试试。

姜祁被他掐的几乎要断气,却依然淡淡笑着,他的笑声透露着一份诡异,凤衍卿不由加重了手中力道,就在他要掐死姜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凤衍卿心中一惊,不由回头看去。

身后,一个巨大的怪物正对着他龇牙咧嘴,那怪物的头凌空着,身上散发着一股诡异的紫光,头很大,呈三角形,嘴里的牙齿泛着红光,还有一条银色的舌头,时不时的吐出来,一双红色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面前两个大活人,似乎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将二人一口吞下。

凤衍卿还注意到,在它的喉咙处,还鼓鼓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往它的腹中移动,看着周围的那些碎尸,凤衍卿忽然明白,它可能刚刚才饱餐一顿!而它的食物,就是这些碎尸的主人!哈哈哈哈……姜祁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

凤衍卿心中直发怵,手一松,姜祁便轰然掉在了地上。

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背着本殿在干什么?凤衍卿冷冷质问。

姜祁捂住脖子,猛地咳了一阵,这才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指着那条紫色的怪物道:殿下难道不记得它了吗?凤衍卿拧眉,他怎么会不记得?全身紫色的巨蟒,不正是那一次被季梅庄刺死的紫蟒吗?可它为何又活了,这个凤衍卿不用问也知道了!本殿每天给你找十个童男童女,你全都拿来喂它了?如果本殿没记错,你当初承诺的可是给本殿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无敌兵团!他冒险做了这么多,就是被他拿来救一条蟒蛇?和他的兵团相比,他宁愿将这蛇一剑杀了。

姜祁见他真的动怒,收敛了几分笑意,说道:殿下,你是不是该相信你的合作搭档?凤衍卿不语,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他!只是,这条蟒蛇,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厉害!他现在,也只能这么渴望了!姜祁从黑袍中拿出一柄短刀,递给凤衍卿,笑道:殿下,如果你觉得它没用,就将它杀了吧!凤衍卿转头瞪着他,眼中怒火再次熊熊燃起,看着姜祁递过来的刀,有种被耍的团团转的耻辱感。

不由冷笑:你放心,本殿不会留着没用的废物,等解决了它,本殿就来解决你!说着,接过短刀,整个人腾空跃起,一道寒光划过,短刀直直朝紫蟒飞去……------------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国姜祁寒光骤起,凤衍卿手中短刀飞出,直直的射向紫蟒的咽喉。

上一次,季梅庄的一根树枝都可以让它立时断气,这一次的利刃,加上凤衍卿高深的武功和发刀时的快狠,一定会让它连挣扎都不会,就这么一命呜呼。

他凤衍卿是绝对不容许欺骗,绝对不会养着废人的,他等着看紫蟒轰然倒下!然而……一切都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当短刀飞出去,利刃刺向紫蟒的咽喉,刀锋不过刚刚触及到紫蟒的蛇鳞,他没有听到利刃入肉的闷响,反而听到了叮的一声脆响,刀应声掉落,紫蟒的咽喉处,完好如初。

这……凤衍卿瞪着紫蟒,惊讶的表情,满脸的不可置信。

紫蟒似乎受到了惊吓,火红的眼睛更加鲜艳,它忽然张开嘴,从喉咙处吐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人身,砰的一声,正好掉在了凤衍卿的脚边,血和那一团黏稠的液体,毫不客气的溅在了凤衍卿华丽的紫色衣袍上。

他却忘记了躲开,忘记了愤怒,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龇牙咧嘴的庞然大物,又将目光转向地上的那一柄短刀,刀已从中间断裂,刀柄上,还被震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姜祁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一边安抚着紫蟒安静下来,一边得意的说道:殿下既觉得它无用,又何必要手下留情?我知道,三殿下这里,向来能者居之。

像我等这种无用之人,殿下是不会留得!紫蟒在他的安抚下安静了下来,凤衍卿也从震惊失神中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得意洋洋的姜祁,忽然意识到这条蛇,似乎只听他的话。

而他们的身份位置,似乎早已经潜移默化的悄悄转变着。

姜祁不再受他的摆布,而是转到了幕前,成为了他的合作搭档,甚至想要和他分庭抗礼!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姜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凤衍卿的眉皱的紧紧的,眼中犹疑难定,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危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凤衍卿的拧紧了眉。

姜祁捡起地上的那半截短刀,笑道:殿下,紫蟒复活了!而且变得刀枪不入水火不融,任何兵器毒药在它面前,都没有用,难道您不该高兴吗?凤衍卿看着被他安抚下去的紫蟒,表情纠结,可是你不是说给本殿的将是一支强大的队伍吗?还有冷尸丸……殿下,您又何必非要纠结这些?紫蟒复活,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件喜事,况且它刀枪不入,光它一个,便可以将全京都的人全都吞进肚子里。

七皇子、五皇子,任何人都不会是它的对手,因为它没有弱点。

凤衍卿紧皱的眉并未因他的一番话而舒缓,反而皱的更紧了,可是,它似乎只听你的话,这让本殿怎么放心?嘿嘿……姜祁阴测测的笑了,随后从黑袍中取出一块黄色的三角令牌递给他,并且道:殿下放心,我不会忘了初衷,既然说了要帮助殿下,就没有不尽心尽力的理由。

这块令牌你拿着,可以指挥紫蟒。

凤衍卿将信将疑的接过,那一块黄色的三角令牌上,刻画着一个他看不懂的图案,似无数条藤蔓纠缠在一起,又似无数条小蛇缠绕在一起,总之,透露着一股邪气。

姜祁看出他的质疑,便道:殿下如果不相信,可以试试看呐。

你只要手拿着这块令牌,想让紫蟒干什么都可以!凤衍卿眼中划过一抹亮光,举着令牌,对紫蟒道:给本殿将这个人吞进肚子。

紫蟒果然应声而起,不带丝毫的犹豫,眼中闪着兴奋的红光,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一旁站着的姜祁扑来。

姜祁却也不慌不忙,他的周身迅速出现了一道红光,就像一个红色的保护圈,将他严严实实的护了起来,任紫蟒如何撞击啃咬,他安然的站在保护圈内,纹丝不动。

殿下,你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太大了?姜祁冷着脸,声音也冷了下来。

凤衍卿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才缓缓道:本殿就是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想问问你,你可得老实回答,不然……姜祁冷笑,过河拆桥向来是他凤衍卿的拿手好活!当初是李项将你介绍给本殿的,本殿似乎一直都太过信任你了,也似乎忘记了问你帮助本殿的目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姜祁这个人绝对不会这么无条件的帮助他!姜祁不由冷笑出声,三殿下,这么久以来,我帮你做了多少事?你到现在才来质疑我?凤衍卿也冷笑:你帮助本殿,待本殿功成的那天,会记你的头等功,可是,本殿总该问问功臣究竟想要什么,免得到时候本殿给不起,岂不是让你白白做了贡献?是这样吗?姜祁冷冷反问,紫蟒的巨大撞击虽然伤不了他,可是时间越长,红色保护圈就会越薄弱,他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杰作口中!当然是这样。

凤衍卿把玩着手中令牌,淡淡的道。

好吧,我其实是白国的人。

姜祁淡淡的道。

白国人?凤衍卿停下手中动作,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

他竟然是白国人!凤衍卿的眉不由拧的更紧了。

可是据我所知,白国只有皇室中人,才拥有灵力,而且,还是天生的。

难道你是白国皇室中人?凤衍卿皱眉,想要迅速理清这一切。

是。

姜祁冷眼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是白国人,可我不是白国皇室,我只是白国的一介平民,灵力是我自己学的,具体的我不想透露,但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我帮助你,只是希望你荣登大典之时,能将我封为大历首屈一指的国师。

凤衍卿一面听他说要,一面咀嚼着他的每一句话,认真的辨别着这其中的真伪。

这么说来,你帮我只是为了权势地位?可是你为什么会不远万里跑来我大历?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他!姜祁垂首,默了半天,似乎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说。

半晌,他又抬起头,望向凤衍卿,又似望向那遥远的记忆深处,缓缓开口:白国向来都是只有皇族后裔才会拥有天生的灵力,她们自诩自身的灵力是至高无上、纯净无垢的。

可是,历经这几百年,白国的皇室,早就已经变了样,当年的明君圣主早已不复存在。

他们使用自身的灵力,霸占着白国的疆土,肆意妄为……我的父母,就是死于白国的一次暴乱之中,所以我偷偷学了灵力,可是……却没想到,反而被灵力反噬。

于是便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我身上的灵力也变成了不伦不类的邪术。

白国皇室曾经一度追杀我……所以……我来到了大历,誓要寻觅一个有着雄才伟略的人,拥护他成为王者。

而当他成为王者之时,我还会帮助他,攻打白国、成国、齐都……所有苍空下的诸侯国家,不论大小,都将被一个执掌天下的王者统一。

姜祁说的兴奋,他定定的看着凤衍卿,伸出一只手,指着他,而你,就是那位统一天下的王者,所有的人,都将臣服在你的脚下,俯首称臣,卑微如同蝼蚁。

而你,也将永远屹立在不倒的世界之巅,受万人景仰,是整个天下唯一的圣明君主!凤衍卿的激情被他点燃,胸腔内似有一团火,欲喷勃而出,站在全世界最高的地方,俯瞰苍生。

他已经完全信任了姜祁!手中黄色三角令牌举起,凤衍卿冷冷命令紫蟒:退下。

刚刚还如同恶狼一般的紫蟒,瞬间消退了气势,乖巧无比的默默退下,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一双血红的三角蛇眼也逐渐平静。

姜祁周身的红光也慢慢消失,他有些虚弱的往后退了两步。

凤衍卿走近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一派温和:好好休养,我的大国师!说完,一甩袖,大踏步离开。

姜祁站在门内,黑袍中那一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眸,冷冷地盯着他离开,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角落里,紫蟒忽然慢慢的爬了过来,伸出长长地银色舌头,安慰似的舔舐着他露出黑袍外的黑色指甲。

狱中,白云一面对着那一方铁窗,外面雷声轰鸣,风雨嘶吼,偶有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她平淡的脸,唇角还挂着一抹淡笑。

看这天象,必有大乱。

凤衍卿等不及了吗?这么快就要行动了吗?白云一垂眸,眼中划过一丝讥讽,可是她还没有想好要给他什么样的结局呢!忽地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袍人,白云一皱了皱眉,喃喃念出:姜祁……不知为何,念出这个名字,竟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忧伤。

姜祁?白云一皱眉,闭眼,努力的想要去抓住脑海中快要溜走的那一丝明亮。

浅儿,就算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也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浅儿,信你、守你、护你、疼你、惜你、等你……浅儿,无论对错,姜祁都和你并肩作战。

你对,姜祁陪你一起对。

纵使你错,姜祁也远陪着你一起万劫不复……只求,莫要再丢下姜祁……白云一霍的睁开双眸,眸中淡然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无措,脑海中的那一点亮光被她牢牢的抓着,正在一点一点的刷新着她从未有过的记忆……忽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开锁的声音,白云一脑海中的那一抹亮光瞬间飞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后暗访主子,太后来了,说要带您过去见她。

李青走了进来,躬身低低的说道。

白云一抬眸望向窗外,脑海里,一片空白。

刑房外,太后端坐着,身侧只站着两个贴身的嬷嬷,太后穿着一袭暗紫色衣裙,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想来夜间探狱,为了掩人耳目吧。

白云一跟着李青走过来,从容的跪下,草民参见太后。

太后瞥了她一眼,用极其冷淡又威严的语调说道:看来你在这牢房中,过得还不错。

瞧她那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裳,依然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临危不惧的气场和她面上平淡无波的表情,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究竟是坐牢来了还是躲清闲来了?外面的世界,因为她是女扮男装的事情,惹的满城风雨,街头巷尾,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知道她沈一的。

沈家人为了她,全家出动,说服皇上说服太后,就连沈淑妃,向来沉稳自持,也出面替她求情。

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依然冷冷地道。

白云一缓缓直起身子,将脸抬高,眼睛依旧是微垂着,平淡而恭谨,自持又不失礼节。

太后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在议论她了。

确实,长得很不错!若单依男子而言,他并没有几个皇子出众,却自有一番独特的清雅,若依女子来看,太后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心中不由一惊,她从太子妃至皇后,再到太后,期间历经数载风雨,跟在皇帝身边,更加是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可如今眼前之人,却让她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就这么不施粉黛就已经很美,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出来,必定更加出众,想来自己那个被誉为举世无双的孙女凤绮云也是比不上的了!太后再度点头,似赞似贬:确实很不错,只可惜啊,命不久矣,白白辜负了这一副好皮囊。

白云一淡笑不语,自她走进这牢狱之时,她便就在赌。

若皇帝就这么判处了她死刑,便不容置疑的执行。

可他只是宣判了她的死刑,并没有急着执行,而太后这么晚来找她,绝对不会就是为了惋惜!见她淡笑不语,面上的表情并未变得惊慌失措,太后的眼中浮现一抹由衷的赞赏,她继续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皇帝判处了你的死刑,可为什么没有立刻就执行,你一定会以为他会宽恕你。

可是哀家告诉你,皇家的威严,从来没有人敢冒犯,犯了欺君之罪的人,也从来不会得到宽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你应该懂得。

若不是哀家可怜你,想来送送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得过今晚吗?不过皇上也只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日,便会下令将你斩首。

说到这里,太后顿住,不再往下说了,她以为,但凡听到斩首,没有人会不变色的,若白云一变色,那她之前的平静淡然便都是伪装,那她和皇帝也不该对她寄予厚望,死与不死也没甚区别了!然而,白云一只是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便听她淡淡开口:多谢太后,太后仁慈,草民能有太后的相送,想必会走的安然。

太后挑眉看着她,她的平淡,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有种很协和的感觉。

你当真不怕死?太后问。

怕。

白云一轻轻点头,但怕也无济于事了,草民欺骗了皇上,太后,亵渎了皇家的尊严,草民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

太后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欣慰,语气也不再那么冷冰冰了,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了白云一细嫩的脸颊,轻声道: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辩解?或者你有自己的苦衷?你的来历身世?白云一眸中幽深,心中却在冷笑,她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肯纡尊降贵大半夜的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跑来狱中,其实并不是她有多么仁心。

她和皇帝,一个唱的白脸,一个唱的红脸,目的不过是知道她什么也不会说,便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不过是为了让她说出她的身份和目的罢了!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猜到她的身份,看太后的样子,白云一心中揣测,他们很有可能是将自己当成了别国的细作了。

多谢太后仁爱,草民当初之所以进入沈家,就是为了功名利禄,根本没有什么苦衷,草民犯了错,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

口气冷然而坚定,太后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的手慢慢离开她的脸,目光也变得冰冷,盯着白云一,看了好半晌,才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宫。

便由两个贴身嬷嬷搀扶着,走出了牢房。

李氏兄弟恭敬的送走太后,回来,见白云一已经不在原地,却原来她已经径自回了原本的牢房中,躺在干草铺成的床铺上,背对着外面,似已沉沉睡去。

李青叹了一口气,将锁链重新锁好,与弟弟一起离开了。

白云一安静的躺在干草之上,眼眸半眯,一只手枕在头下面,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根碧绿色的玉簪子,指腹在一遍一遍摩挲着上面的沟壑,脑海中一片茫然。

忽然,一抹身影笼罩了她,白云一眸微闪,却是动也未动。

那人在她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她沉沉睡去…………沈府里,一片混乱。

沈度赶来的时候,沈允澈正被几个家仆狠狠的按在地上,发丝散乱,衣裳不整,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叫嚷着让众人放开他。

方叔敏被沈允诺扶着在一边默默的哭着,沈允箐是个急性子,见他如此,不由跑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好言相劝:二哥,有什么话你冷静下来好好说,别这么大喊大叫的,吓坏了娘亲了……放开我……允箐,二哥求你了,你让他们松开我,他们压的我好疼……求你了……他说的可怜兮兮,沈允箐不忍心,便站起身对一众家仆道:你们松开二哥。

五小姐,不能松啊,一松开二公子会跑出去的。

沈允澈哎哟哎哟的叫唤着,表情也是十足的痛苦,沈允箐也不管了,上前便去掰几个家仆的手。

五小姐……当最后一个人的手即将离开沈允澈,他忽然从地上跃起,直直的朝院门外飞奔而去。

沈度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沈允澈也看到了他,他想,自己这么快的冲势,他一定会让开的,可是越来越近,沈度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终于,沈允澈停了下来,准备绕过他出去,却被沈度叫住:站住!沈允澈回身,也不顾自己的仪表形象,摆起平时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来,皮笑肉不笑的叫了一声爹,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可不过刚刚出了院子,便又被沈度带来的两个大汉提溜了进来,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大汉,力气大的惊人,沈允澈使尽了力,也无法挣脱开来。

那两个大汉也不客气,直接就将他扔在了沈度么面前,一左一右的双手环胸站在两边。

沈度瞥了沈允澈一眼,不温不火的问: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里啊?沈允澈努力嗯挤出一抹笑来:爹,我这不是坐了好几天的牢,现在好不容易放出来,就想去醉云轩吃点心。

说着,还一指刚刚那些成群压在他身上的家仆,义愤填膺的告状:爹,我们家的奴才,是不是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个个拦着我不说,还非说是您吩咐的。

我不信,爹平时最疼我了,又怎么会连出去吃个点心都不让……是我准的。

没等他说完,沈度便淡淡开口打断。

沈允澈怔愣了一秒,又立即跳起来反问:为什么?难道我现在就连出去上个街吃个饭都没有自由了吗?你是出去吃饭吗?沈度忽然拔高了声调,愤怒的拍案而起:你出去真的是为了吃饭吗?不用我说,这个家里,哪个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小了,整天这样任意妄为,有意思吗?你在做决定之前,能不能想想你母亲?想想你的老祖母?你的这条命,是全家人为你争取来的,包括你的淑妃姑姑,安分守己这么多年,这一次,为了你,也得豁出去。

你再这么下去,你对得起谁?原本是用来劝他的一番话,谁知沈允澈听了,非但不听劝,反而愤怒的反驳:谁让你们救我了?我不稀罕,即算是你们想尽办法救了我,可我也不会感激你们的。

你们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从来不问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我只要一一,只要和一一在一起,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不是也后悔救我了?那正好,我现在就走。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沈度站起身,身子都不由得颤了颤,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然而沈允澈却充耳未闻,眼看着他就要走出院门,沈度一挥手,那两个大汉便追上前,将他重新提溜了回来,再次扔在了沈度的面前。

沈允恒这个时候也已经赶了过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看见父亲气的不成样子,便来劝沈允澈,谁知还没开口,便被沈允澈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沈允恒只好转过来劝解沈度。

------------第一百四十六章 腐骨蚀心爹,允澈他只是一时伤心不能接受,过些日子会好的,您别气坏了身子。

方叔敏由沈允诺扶着走了过来,脸上泪痕未干,对着沈允澈道:澈儿,你听你爹的话,别再胡闹了。

沈允诺也看不过去了,便开口劝道:是啊二哥,那个沈一是假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又何必为她如此?伤了自己,也伤了爹娘的心?快别闹了。

沈允澈红了一双眼,瞪着沈允诺,煞是骇人:我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愿意跟她在一起,我现在就要去找她,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沈度气的不行,一拍桌子,怒道:你给我站住!沈允澈却不听,径直往外走,方叔敏的哭泣声更大了。

沈允诺心疼母亲,又看父亲气的站都站不稳了,脱口便冲沈允澈喊道:你现在去也没用了,她已经被判处了死刑,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刑场了!二哥,你就消停消停吧,这么闹,对得起谁?若换作平时,沈允澈再胡闹,怎么也会考虑方叔敏,可听了沈允诺的话,此刻的沈允澈已经完全红了眼。

白云一今日被处决的事情,沈度曾对家中所有人一再叮嘱,千万不能提及,沈允诺刚刚一急之下,方才脱口而出。

现下看到沈允澈的神情,又看到了沈度惊疑的目光,她才惊觉说错了话。

沈允澈一步步朝她走来,一双眸瞪的老大,眼中泛着红光,煞是骇人。

你刚刚说什么?沈允诺被他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往方叔敏的身后缩了缩,小声道:我……我没说什么啊,哦……我说,二哥你别闹了,你看娘亲,眼睛都哭肿了……话音未落,就听沈允澈忽然暴怒,大喝道:你说一一被判了死刑,今日处决,对不对?沈允诺被他吼的一个哆嗦,完全缩在了方叔敏的身后,再不敢乱说话。

方叔敏也从没见过沈允澈这样,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家中有两个儿子,对沈允恒向来严厉些,而对于沈允澈,向来都是惯着的,他虽然喜欢吃喝玩乐,却也不是不学无术,也是特别懂事的一个孩子。

他们向来疼他,他也向来尊敬长辈,不会和长辈顶嘴,可这一次……方叔敏伸手拉过沈允澈的一只手,语气近乎哀求:澈儿,别再闹了,听话,啊?沈允澈慢慢的将目光转向她,咽了咽口水,几乎艰难的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方叔敏的眼神暗了下去,没等她回答,沈允澈忽然甩开了她的手,转身朝门外狂奔而去。

方叔敏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沈允诺惊呼一声,赶忙去扶她。

沈度气到了极点,大喝已经不管用,看着沈允澈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只觉得脚下不稳,眼前一阵发黑,往后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冤孽啊~他叹息着,老泪纵横。

忽然,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沈允箐大呼一声:爹……方叔敏正犹自伤心,沈允诺回头看去,也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那边沈度已经晕厥了过去,幸而沈允箐及时发现,才没有让他就这么从椅子上滑下去,又立刻吩咐一旁呆愣着的家仆,手忙脚乱的将沈度抬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沈允诺扶着方叔敏站起来,却见沈允箐往外跑去,不由问道:允箐,你去哪?沈允箐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我去找二哥!沈允澈出了府门,一路跌跌撞撞走进了大街,大街上行人很多,他身形不稳的走过,偶尔撞到别人,也不管不顾,依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他现在,只想快些到刑场,快些……沈允箐从后面追了上来,看到他踉跄的背影,整颗心都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她上前扶住他,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看来人是谁,借着她的一丝力气,继续看着前方,脚步不停的走着。

不过刚刚到了刑场,就见许多人朝这边走来,都是普通的百姓,大约都是来看热闹的。

那些人途径他们的身边,三三两两的,都在讨论着刚刚的事情。

唉~可怜了这么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怜啊!唉~谁说不是呢?谁让她得罪了皇家呢?所以说,伴君如伴虎,还不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至少不会死的这么惨。

都是为了金钱名利啊!幸而这次沈家没有祸及啊,不然,真的是可怕啊!因为欺君之罪株连九族的,也不是没有过的,众人纷纷点头,不由都暗暗为沈家捏了一把汗。

而在听到这些议论之后,沈允澈整个人如遭雷击,如今能牵连到沈家的,也只有白云一了,难道她真的,死了?沈允澈只觉得眼前景物一片发花,天旋地转间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好疼,不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前方,围观的人已散的差不多了,隐约可见场地中间正在收拾的官兵衙差,沈允箐心中不禁有些怕起来,她更怕的是沈允澈真的见到白云一尸体时的反应,所以她鼓足了勇气,拉了拉沈允澈,道:二哥,咱们回去吧?都已经结束了……后面的话,她不敢再说了,沈允澈在原地顿了顿,他没有发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轻轻的推开沈允箐扶着他的手,自己踉跄着继续往前走。

沈允箐几次想上前去扶他,却都被他无声无息且固执的推开了,沈允箐只好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

终于,进了刑场,现在,这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官兵们也都已经收拾好了准备离去,只有刑场中央的那一方高台之上,一个身穿白衣的没有头颅的尸体倒在那里。

她的头颅被官兵们用布包包裹好了,是要拿去交差的,至于身子,如果没有人肯认领,那就只有让她自己风吹日晒,或者被野狗撕扯分吃了。

几个官兵也都看到了沈允澈和沈允箐,他们都认得沈允澈,在离开经过他的身边时,微微欠身算做打招呼。

可沈允澈却似没有看见,只是默默的伸手拦住了一位官兵,手搭在那官兵手中的布包上,硬是不肯松开。

那官兵挣不脱,便笑着道:沈二公子,您这是?沈允澈开口,声音干涩沧桑:给我!不容拒绝的口气,官兵一愣,随即依然耐着性子陪笑:二公子可真会拿我寻开心,您要这一颗死人头做什么?况且,这是我们要交差的。

给我!沈允澈冷冷地重复,目光忽地转过来,盯着那名官兵。

沈允箐见状,忙上前,不好意思啊,他情绪不大好。

转而又对着沈允澈,声音软软的哀求:二哥,松手吧……沈允澈不看她,眸中闪烁着坚定,再次一字一顿的重复:给,我!二哥……沈允箐刚想开口再劝几句,就见沈允澈动手开始抢了,那官兵猝不及防,手中包裹差点就被他抢了去。

幸而反应及时,一用力,将布包又抢了回来。

沈允澈的手仍然死死的抓着布包,吼道:给我~那官兵见状,也不再客气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道:莫说我不给你,纵然我给了你,那皇上能答应吗?她可是犯了欺君之罪的,不将她五马分尸已经是很给沈家面子了。

沈二公子,我劝你,还是别这么认真,人都死了,你留着个头又有什么用?若真的想怀念祭奠,喏,那边不是还有一个身子吗?不若你将那身子收了,也好过她在这里风吹日晒。

沈允澈却完全听不进他的话,满眼满心都是他手中的布包裹,手抓着布包裹的一角,怎么也不肯松手。

那官兵轻轻的拽了几下,见他仍固执的不肯放手,便说了一声:二公子,得罪了!说着,那官兵一使劲,一掌拍向沈允澈,他也不躲,随着沈允箐的一声惊呼,他有些颓然的倒在了地上,手里撕下了布包裹上的布,隐约可见里面被包裹着的人头,苍白安详的面孔,正是白云一!惯性使然,沈允澈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手里捏着那块沾染了血的布,呆呆地目送着几个官兵离去,动也不动。

二哥……沈允箐看他如此,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那个风流倜傥的二哥吗?她以为,他和白云一,也不过就是比他们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可没想到,他竟然情深至此!沈允箐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往下滚落,她泪眼朦胧,不忍再去看沈允澈的脸。

沈允澈呆呆地坐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起身,却浑身都提不上来一丝力气,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眼前一阵发黑,随时都会晕过去。

可他却不容许自己在这个时候晕厥,他狠狠的咬唇,一丝痛感从唇上袭来,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可还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刑台,靠手臂撑地,慢慢的往前爬去……沈允箐立于原地,背对着沈允澈,伸手捂住嘴,浑身颤抖的哭泣着,就是不敢回头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灰意冷明明是很近的距离,若平日里,十步便可到达的距离,沈允澈硬是用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爬上了刑台。

刑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而他眼中,只有那一抹白影。

一一……一一……他爬过去,一把抱住了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将头深深的埋在那一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衣上面,抑制了许久的眼泪,便在这一刻崩塌。

沈允箐听见身后的哭泣,不由心揪的更紧了,她蹲下身,死死的咬着牙,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却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越来声音越大。

不知是为白云一,还是为沈允澈,只是觉得心中某处,空洞的难受,似这般哭出来,能够好受很多。

沈允澈紧紧的抱着那具尸体,直哭的昏死过去……刑场外,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影,他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终是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的身后,又走来一个紫衣公子,面容冷凝,眸光得意。

他站在白衣男子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二人的风采不相上下。

只不过一个看上去比较柔和,一个看上去太过冷冽。

七弟,感到惋惜吗?凤衍卿勾唇冷笑。

凤浅月微微垂眸,掩去眼中复杂,淡淡道:我只是感慨沈二公子的痴心罢了。

凤衍卿侧头看他,眼中带着探究,忽而问道:七弟与三公子的感情,不是一向都很好的吗?怎么如今她死了,你都不伤心的吗?伤心?凤浅月挑眉,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眸中一片冰凉,淡淡道:你我不都是为了一样东西吗?不过死了一个有大用的人,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凤衍卿看不出他眼中有任何波动,不由笑道:我一直以为,七弟闲云野鹤,不会和我一样世俗……有些东西,不争取就会丧命,我虽然不喜欢争,可也不会连争取都不做,自己的命运握在别人手里,始终不太好。

相较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掌握别人的命运。

哦?凤衍卿微微诧异,看不出七弟也有如此雄心,可是我也喜欢掌握别人的命运,更喜欢看那些不喜欢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

所以,七弟,咱们拭目以待吧?凤衍卿说完,再次看了一眼刑场,转身,毫无眷念的离去。

凤浅月眯了眼,看向刑场中的那一抹白影,不由皱了皱眉。

三日后,沈府。

沈老夫人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白云一曾经住过的屋子,刚进院门,众人就止住了脚步,沈老夫人的眉更是几乎皱成了一团,她的目光看向院子中央。

那里,放着两张躺椅,沈允澈躺在左边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并未察觉门口的一众人。

而右边的躺椅上空无一人,上面只放着一本书,书是翻开着的,是白云一最爱看的兵法。

两张躺椅的中间,放着一张四方小几,小几上放着精致的蓝白相间的杯盏茶具,紫萱正端坐在后面,认真小心的烹制着茶水。

她看到沈老夫人一众人,刚想起身,却见沈老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动。

于是她依然安静的坐着,旁若无人地烹制着茶水。

自从那日从刑场回来,沈允澈便搬来了这院子里住,他从刑场带回来的那具不完整的尸体,就埋在这后院,而他,整日不出院门,也只留下紫萱一人服侍。

这三天来,他如同脱胎换骨,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爱发呆,有时候在白云一的卧室里一站就是一整天,可以一句话不说,一滴水不喝。

紫萱将烹制好的茶水分装入两个杯盏中,一杯放到沈允澈的旁边,一杯放在那张空着的躺椅旁边。

沈允澈拿起,送到唇边,浅尝了一口,忽地皱眉,转头看向小几上另一杯安静摆放着的茶水,起身,将自己手中的茶水吹凉,放到了那杯茶的旁边,又将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端过来,自己一边吹着一边喝,还一边吩咐紫萱:紫萱,下次注意茶水的温度,一一不喜欢吃太烫的东西。

紫萱早已习惯他这样的举动,心中微酸,还是应道:是。

嗯。

沈允澈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又似想起什么,又吩咐道:鹦哥该喂了吧?可别饿坏了它,到时候不会吟诗背词,一一该不高兴了!紫萱起身,她想告诉他,今天已经喂了好几遍了,可是还是低低应道:二公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喂。

紫萱走进走廊,给挂在廊檐下的鹦哥喂了点食物,那鹦哥或许是今天吃的太多,此刻紫萱喂它,它便左右躲避,在那铜架子上来回走着,还吟起了诗。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木叶纷纷归路,残月晓风何处。

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

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

鹦哥悠哉游哉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尖声念叨着,沈允澈回过头来,看着鹦哥,却是问紫萱:它怎么会这些的?紫萱只得老实回答:大约是平日里三公子读书时,它跟着念的吧!嗯。

沈允澈点点头,起身走到了走廊边,从紫萱手里接过喂食的竹片,道:我来吧。

紫萱无法,只得随他去,这时,便看见那边沈老夫人在朝她招手,想是有话问她,便向沈允澈躬了躬身,二公子,您可饿了吗?奴婢去厨房做些点心来可好?沈允澈摇头:我不饿,你就在这里服侍着,等会找不到人。

几日相处下来,紫萱明白他的心结所在,便道:奴婢还是去做些来吧,三公子平时看书累了都会想吃的。

是吗?沈允澈抬眸看向院中空空如也的躺椅,随后笑道:是我想的不周全,你去吧!是。

紫萱福了福身,慢慢退下。

老夫人。

出了院门,紫萱给沈老夫人请安。

沈老夫人拉过她的手,问道:二公子这几日怎么样?晚上睡的好不好?白天都吃些什么?可有念叨什么?你瞧着可有什么不好?紫萱的鼻子酸了酸,可这几日她哭的太多了,现下纵然难过也流不出眼泪了。

回老夫人话,二公子他还好,奴婢想,他就是一时接受不了三公子的事情。

晚上睡在三公子的卧房,吃不了多少东西,但奴婢一直在劝解二公子。

二公子他只是一时无法打开心结,奴婢相信,慢慢的就会好的。

闻言,沈老夫人眼中的紧张褪去了三分,紫萱微微垂眸,她知道,刚刚的一番话不过是她安慰老夫人罢了。

她没说,沈允澈夜里要到很晚才会睡,睡在白云一的床上,床铺被褥什么的一概都是白云一用过的,不曾换过。

她也没说,沈允澈夜里总是抱着被子哭醒,有两次她还看见他夜里起来去了后院的坟头,睡在坟边。

她更加没说,沈允澈今日的状态算是很好的了,他住在白云一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用的东西都是白云一曾用过的,一草一木,他都不允许破坏。

不管做什么,喝茶、吃饭、看书……或是像今天这样晒太阳,什么东西,都是双份的。

茶具是双份的,碗筷是双份的,躺椅是双份的……有的时候,连紫萱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白云一并没有死,并未曾离开。

方叔敏叹了一口气,看着紫萱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眼睛也肿的这般厉害!如今沈允澈只让她一个人近身伺候,其他的人,一律不能进入这院子。

一旁沈允诺看了看方叔敏红肿的眼睛,又看了看老夫人紧皱的眉头,心中腹诽:真不知道这个假冒的沈一有什么好,死了也干净,省得以后家里乌烟瘴气。

沈允诺和沈允箐不一样,没有沈允箐的活泼单纯,是个十足的千金大小姐,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淑女的味道。

她和白云一也很少接触,甚至白云一来这么长时间,她们也只说过寥寥几句话。

所以她对于白云一,并没有沈允澈顾心兰那样深切的感情,本来多了个三哥能让全家人都高兴也无所谓。

可看看如今家里因为她都闹成什么样了?她不由得有些痛恨白云一了!老夫人也看着紫萱,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等二公子的病好了,我就重重的赏你。

紫萱低了头,轻轻应道:照顾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奢求赏赐。

在所有人的眼里,沈允澈生病了,这病,无药可医,只有等时间抹平他心里的伤口,等他慢慢恢复。

送走了沈老夫人一行人,紫萱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沈允澈已经放过了那被撑的要死的鹦哥,重新躺回了躺椅上,见紫萱空着手进来,不由放下刚刚拿起的书,问道:点心呢?紫萱一愣,随即想起之前自己说去给他们做糕点,便讪笑着说:厨房里做点心呢材料没了,奴婢已经告诉了大师傅,材料等会就回来,他让奴婢等会再过去。

哦。

沈允澈犹自点了点头,忽而又转头看向旁边空着的躺椅,问道:一一,你饿不饿?------------第一百四十八章 功高震主风吹过,那张躺椅上放着的书被风掀动,没有人回答沈允澈的问题。

可是,他却犹自笑了,转头对紫萱吩咐:你快些去吧,一一说她饿了,想吃你做的拿手点心。

紫萱垂眸,默默的出了院子,靠在院门上,她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耳边传来沈允澈的自言自语。

一一,你是不是不喜欢紫萱做的点心?其实要说起来,还是醉云轩的点心最好吃,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好吗?夜里,狂风骤起,暴雨夹杂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

沈允澈从梦中惊醒,眼睛睁着愣了三秒,忽地翻身而起,只着了一袭单薄的中衣,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出,一直到了后院的那座孤坟前。

风很大,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的衣服早已湿透,却似浑然不知,蹲在了木牌前,伸手就那么抱着湿漉漉的木牌,脸贴在上面,那里正好写着一一二字。

一一,别怕。

他喃喃,似念给自己听,又似安慰墓中人。

在这狂风暴雨的夜里,沈允澈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那块木牌,似抱着白云一,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一一……一一……这几日于他而言,宛若噩梦,无法自拔又甘愿沦陷。

他甚至在心里从来就不承认白云一真的死了,他来到她的院子,感觉她仍然还在身边。

有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看到她,安静的坐着看书,对着他淡笑,虽然每次在他走近的时候,她总是像幻影般消失。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把伞撑在了头顶,紫萱蹲下身来,也不说话,只默默的为他撑着伞,一直到天明。

而沈允澈也因此发高烧,昏厥不醒,高烧噩梦不断,他口中喊的最多的仍然是一一……日子就这么飞逝而过,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这日,是太后的寿辰,皇帝特地在宫中设宴,邀请了众多皇亲贵胄,其中,远在各个封地的亲王,也都要前来向太后贺寿,权势向来最大的安平王爷,自然成了这群藩王中的焦点。

安平王爷,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极其狡诈且见风使舵过河拆桥,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人。

他平日都守在封地,除了类似太后过寿这类大事会前来,一般的事情都会派亲信代之前来。

安平王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安若,是公认的大历第一美人。

据说这一次,安若也会尾随前来。

太后过寿是大事,成国也会派使者前往贺寿,刚刚因为西北干旱事情而走近的白国闻听此事,也派了人前往,信件早已在三日之前到达,据说来贺寿的是白国的公主殿下。

其余众多小国也都纷纷派人前往,带着丰厚的礼物,前来恭贺。

因此,这一次的寿宴,太后和皇上都尤其重视,皇帝还为此特地召开了全臣大会,讨论的内容就是这一次的宴会。

一直被停职的孙家也因为这一次而重新回到朝廷,但是一大半的兵权却早已被皇帝暗中收回了。

孙耀武整个人如同老了好几岁,一次的从天堂跌入地狱,便让整个孙家都为之不宁,众臣向他恭贺之时,也不禁在心里唏嘘不已。

想来古话总是没说错,伴君如伴虎,皇帝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可以宠你上天,也可以踩你入地。

震国将军孙耀武,从年轻的时候便随父出征,屡建奇功,算得上是一个奇才,不过三十岁,便被封为了震国大将军,比上其父、其祖父,都要高出很多。

而他的四个儿子,孙翊涛、孙翊行、孙翊天、孙翊下,更是一个比一个出色,一个比一个聪明。

然而,树大招风,这或许是孙家人心中最不顾及的。

一直以来,孙耀武都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比之宋应、沈度,都要信任很多。

风头出尽,到最后的结局,就是重重的摔在地上。

或许就连孙耀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竭尽一生为之肝脑涂地的主子,也会为他的凶猛害怕,恐惧,最后将他拴在身边,却是不会再重用他。

皇帝诏书下来的那天晚上,孙耀武独自坐在大厅里,坐了很久。

孙翊涛和孙翊行走了过来,在父亲身边蹲下。

爹……孙翊行开口轻唤,知道父亲心中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孙耀武眨了眨眼睛,似要将眼中的雾气眨去,抬眸望向两个儿子,强成起一丝微笑。

爹,皇上早就不信任咱们孙家了,用得上咱们的时候呼之则来,用不上便挥之则去,咱们这一次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他便又是停职闭门思过,又是暗中收权,这根本就是软禁!孙翊行的火爆脾气不由又上来了。

一直以来都风光无限的一家人,这一次饱受了世人的明嘲暗讽,孙翊行年纪虽轻,可一直仕途平坦,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又终日被软禁在府中,心中对皇帝的不满已经日益增多。

孙翊涛忙轻声阻止:二弟,父亲已经够难受的了。

言下之意,是不要让他再说这些没有用的气话了,免得给父亲添堵。

孙翊行抬头看了看父亲紧皱的眉头,不由住了嘴,心中的闷气却没有因此而减弱。

孙耀武纠结着眉头,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一次,为父也想明白了,以前是为父太过急功近利,一直想着将功名利禄放在第一位。

为父自小对你们兄弟四人严厉,望着你们能青出于蓝,胜过为父以及祖先,给孙家光宗耀祖……说到这里,孙耀武的眼中不禁又慢慢升腾起一丝雾气,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四个都很有资质,都没有辜负为父的期望。

下儿最小,却也是最体弱的一个,却是你们当中最有头脑的一个。

可如今……想起依然陷入昏迷中的小儿子孙翊下,孙耀武的心口不禁一阵闷疼,唉……是为父错了……孙翊涛低下头去,孙翊行心里也一阵难受,他握着父亲的手,安慰道:爹,您放心,四弟他不会有事的,他只是一时不能解开心结,不能接受失败而已……是啊……孙耀武沉重的点点头,打断他的话,面上一片哀伤,就是因为你们四个,资质聪慧,一路走来都很平坦,不曾遭遇什么挫折,所以这次遇到这么大的失败,都挫败了。

下儿自负心高气傲,也正是因此,才会一病不起。

都是为父的错,是为父害了你们……孙耀武叹着气,连连摇头。

如果不是这一次,他或许还会一直错下去,他的儿子们也会一直错下去,教导着孙家的子子孙孙,一直错下去……光想想,他都觉得脊背发凉,所以他庆幸自己醒悟了,所以他绝不容许一错再错下去,让孙家的子子孙孙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父已经决定了,明日上朝便向皇上递交辞官书,贬除孙家的功衔,让孙家离开京都,去做一个平凡的人家。

孙翊涛心中一惊,孙翊行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连连摇头道:不,爹,你不能这么做。

他们一身的本事才华都没有显示出来,他怎么肯离去?孙翊涛也劝解:爹,您别冲动,即算是辞官,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啊,况且举家离开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我们离开京都又能去哪呢?孙翊行忙点头附和:大哥说的对,爹,您别冲动。

孙耀武慢慢的站了起来,也不急着跟他们辩解,只是背着手,慢慢的踱步往前,一边走一边说:为父已经决定了,你们无须再多言。

兄弟二人看着老爷子消失在门口,同时皱紧了眉。

相互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句话来。

爹这次是来真的吗?或许他们还太年轻,还不明白,可是孙耀武心中了然,皇帝早已弃了孙家这一颗棋子,只不过是借机打压,让孙家再不能翻身而已。

功高震主,他还是懂的!与此同时,皇宫中,太后寝殿。

太后刚刚散步回来,由贴身嬷嬷搀扶着慢悠悠的走来,远远的,便看见两抹身影候在寝殿外面。

太后的眉毫不察觉的轻皱了皱,人已经慢慢来到二人觐前。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二人颦颦行礼,皆面色恭谨,正是容德妃和孙贤妃。

起来吧。

太后淡淡道,这么晚了,来找哀家有什么事啊?容德妃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太后不期然的打断:哀家走了这一路也累了,进屋说话吧!二人跟着太后进了寝殿,却只能默默的站在一边候着,宫女们蜂拥上来服侍着太后脱去沉重的头冠首饰,为她换上干净轻巧的便衣。

太后轻轻的斜靠在美人榻上,眼眸半合,殿内已经燃起了淡淡的熏香,两旁各有一名宫女,一个为她捶肩,一个为她捶腿。

这期间,容德妃和孙贤妃二人一直垂首默默站在一边,不曾动过一下。

太后瞥了她们一眼,轻轻道:有什么事,说吧!容德妃上前一步,笑道:回太后,也并没有什么事,臣妾们就是想来看看太后,看太后可有什么吩咐。

太后眯眼看向二人,这个理由未免找的太过牵强,刚刚一路走回来,让她觉得甚是疲惫,现下只觉得眼皮一阵发沉,困意席卷,于是口气便有些不耐:在哀家面前,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究竟有什么事,还是快些说吧!------------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后寿宴知道太后不耐烦了,容德妃赶忙不再兜圈子,直接道:还是太后慧眼,臣妾确实有事前来。

顿了一顿,微微抬眸看向太后,却见她眼眸微眯,似要睡着,便赶忙道:臣妾和孙贤妃想着太后寿宴上要穿的寿服,怕沈淑妃一人劳心劳力,也想替太后尽一份孝心,想去帮忙做些小事,多少也都尽一点绵薄之力,臣妾们的心里也算过得去。

太后微微睁开了眼,看见灯光下,容德妃谦恭的站着,满面诚恳,不由笑了,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哀家准了。

沈淑妃一手的好女红,在嫁给皇帝之前,是京都里闻名的女红刺绣高手,曾在闺阁中出了两件作品,一件手帕,已经被高价卖出他国,另一件荷包,她送给了前德灵皇后。

后来,嫁入皇室,身份显赫,便没有再做过,只做了一对龙凤软枕送给了皇上皇后。

太后的寿服,本应宫中的女红师傅们做,可沈淑妃却独自揽了去,说是亲手为太后赶制,以尽一份孝心。

太后是极疼她的,于她,甚至超过了凤绮云等一众孙女。

本不让她做,可她自信满满的保证可以做好,想来自己除了女红刺绣好一些,也没什么能为太后效劳,于是,太后便欣然应允了。

整件寿服,想要单靠一个人,日夜兼程也是赶不出来的,于是太后便派了几个女红师傅过去帮助她打打下手。

眼看着寿宴将至,恐她太过劳累,现下容德妃和孙贤妃二人愿意参加,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还有事吗?太后淡淡的问。

容德妃心中一阵高兴,此刻听太后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无事了。

太后挥挥手,一脸疲惫。

容德妃二人会意,躬身默默退下。

刚出了太后的寝殿,孙贤妃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面上略带兴奋之色。

没想到太后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是德妃姐姐有办法。

容德妃瞥了一眼她脸上沾沾自喜的神色,不由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想必淑妃还在赶工呢,咱们快去给她帮忙吧!闻言,孙贤妃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跟着容德妃,脚步轻松的往沈淑妃的凝华殿走去。

三日后,太后寿宴,京都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论正街侧街,都挤满了人马,各国使节,各地藩王、臣子,蜂拥而至。

京都一派热闹繁华,各大客栈酒楼都是人满为患,白天人声鼎沸,夜间灯火不眠,已然超过了除夕之夜的热闹。

这次的寿宴,太后满七十岁,正是古希之年,皇帝尤为重视,所以决定大摆三天流水宴,让整个大历京都的子民与之同乐。

皇宫中,达官贵人纷至沓来,整个皇宫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皇上、皇后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高亢的吟唱,皇帝走进了殿中,皇后慢他一步,紧随其后。

殿中众大臣纷纷俯身行礼,皇帝走上高座,掀袍而坐。

不一会,寿星太后姗姗来迟,穿着华丽的黑色寿服,纯黑的绸缎上,用金丝银线穿梭而成的两只凤凰首尾相连,相互追逐。

随着太后的走动,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众人皆起身,躬身行礼,皇上和皇后也从高座上起身拜见。

寿星已至,寿宴正式开始。

各国使节纷纷出列,献上自家皇帝的贺礼以及恭贺信笺。

各位皇子也纷纷起身向太后献上祝福之语及礼物,再到各地藩王纷纷起身向太后恭贺,随后其余大臣一并起身恭贺。

太后注意到两张空缺的席位,刚想问,便听殿外太监尖着嗓子喊道:安平王爷,携爱女安若郡主到。

众人不由心中一惊,方才明白原来那空着的座位是安平王爷的。

太后和皇上的眉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而殿门外,两抹身影已经走了进来,正是安平王爷和他唯一的女儿,大历天下的第一美人--安若郡主!安平王爷是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和当今的皇帝年纪相仿,一脸的谦恭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他那一双眼睛所折射出来的狡诈精明。

当今藩王中,只有他一个是皇帝的兄弟,其他的藩王,要么是册封的,要么就是太上皇的兄弟的子孙了。

所以,除却他的实力和为人,他也算是最特别的一个王了!人未至,声先到。

只听得他似风尘仆仆的赶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俯首躬身,将锦盒高举过头顶,似十分恭谨的道:太后恕罪,儿臣来迟了。

太后没说话,倒是皇帝先开了口:安平王爷昨日便到了京都,何以今日迟来这么久?回皇上,臣确实是昨日便到了京都,在舒香楼中住下,今日迟来,是为了给太后准备一件称心的礼物,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的目光瞥向了他手中的锦盒,不由奇道:哦?难道安平王爷给太后的这份礼物,不同寻常?安平王躬身垂首,面上的冷笑却始终未变,口中却道:臣常年远在封地,能为太后尽一份孝心,是臣的福气。

太后也笑,却是笑的不真心,你有这份心,便是很好的了。

究竟是何礼物,哀家也很好奇。

还请太后亲自打开。

安平王将手中锦盒往上抬了抬,便有宫女近前,接过了锦盒,恭敬的走到太后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将锦盒捧到她的面前。

服侍了太后多年的嬷嬷上前,为太后打开锦盒……众人皆好奇,就连皇帝皇后,挨着坐的近的妃嫔也都忍不住略略伸头看去。

掀开锦盒的一刹那,殿中一片寂静。

太后离的最近,锦盒就放在她的面前,自然她是看得最清楚最仔细的。

锦盒中,安静的躺着一把乌木梳,深紫色的木头制成,期间均匀对称的梳齿,却赫然从中间断了两根。

那是一根已经有些年头的,而且是一把断了齿的不能用的普通木梳,可是太后却看的入了神。

明眼人一看太后的表情,就明白这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故事。

皇帝虽然不知道,却也不傻,见太后面上一阵哀伤,不由反问:安平王爷的贺礼,竟然是一把坏掉的木梳?这其中,有何含义?未等安平王说话,就听太后缓缓开口:这把木梳,是先皇亲手所做,并赠与哀家的,说起来,也有四十年了。

太后看着木梳,一阵忧伤。

四十年前,她还没有嫁给先皇,只是一个贫苦县衙的千金,因为先皇的一次微服私访,与她一见钟情,相知相爱。

先皇临回皇宫前,亲手为她绾发,并赠与她这把木梳。

携子之手,与子白首。

这也是年轻的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誓言……那两根断掉的梳齿,是太后在听说先皇回宫后便娶了一个女子,伤心绝望之时,亲手掰断,然后连同木梳一起,扔在了河里……看太后如此忧伤,安平王爷心中冷笑,面上却摆出了一幅惶恐的样子:臣该死,本想寻来此物,博得太后展颜,却没想到,让太后伤心了……臣该死……说着,便要跪下去磕头,却听太后说道:你又何错之呢?历经数十载还能重返,哀家甚感欣慰。

你的这个贺礼,哀家很喜欢。

皇帝心中有些不悦,想来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晓,偏偏让一个外人钻了空子,他如何能顺畅?尤其看到安平王的那一脸谄媚,若是不知道他的为人也就罢了,偏偏又十分了解他的脾性处事,这样看来,确实讨厌。

是啊,安平王用心良苦,为母后寻来这么一个贺礼,朕可该好好的赏你才是,又何来的过错之说?安平王笑了笑,依然恭谨回答:臣不敢掬功,只要太后喜欢就好。

皇帝挑眉,瞥了一眼那锦盒中的木梳,奇道:朕很好奇,丢失了这么久的木梳,安平王是如何找到的?太后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自然她也十分的想知道。

不瞒皇上太后,臣自从偶然一次听说了太后与先皇的这段如神话般的爱情传奇,便一直在找这把木梳,还亲自去过太后的故乡,只可惜那里变化太大,当年的那一条小河,早已经被夷为平地。

臣失望的放弃了,可没过一阵,便又打听到了,一群工人在抽干河水,用土掩埋成路之时,曾在污泥中发现了这一把木梳,有一个人很喜欢那上面的花纹,便拿回了家。

但又因为上面断了两根梳齿,所以从来没有用过。

臣又几番打听,找到了那个人的住址,却没想到他家早就搬走了,问了左右邻居,皆说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线索就此断了,臣原本打算找到了便献给太后,可是几经辗转,还是音讯全无。

这次来向太后贺寿,没想到意外中,竟然又听说了这把木梳,竟然就在京都。

于是臣便和女儿急着赶去找木梳,幸好这次终于被臣找到,没有让太后失望。

安平王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太后面上一片感动,皇帝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了。

他如此用心,反倒显得他这个亲生儿子不管不顾了!太后一面点头,一面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他身边的妙龄少女,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边角绣着绵白的花纹,腰间盈盈一束,显得她很出挑。

站在那里,背挺的笔直,一直垂首淡笑,眉眼动人,肤如凝脂,长长地头发披散在身后,漆黑的发间,只别着一朵鲜艳的海棠,煞是好看。

------------第一百五十章 夕云郡主这是安若吗?几年不见,都长的变了样了,难怪都说安平王爷的宝贝女儿是我大历的第一美人,此话不假,依哀家看来,真人比之传言,还要明艳动人。

天下第一美人,当得。

太后眼中闪着笑意,夸赞道。

安若微微红了脸,福了福身道:安若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向她招招手:来来,过来哀家这里,让哀家好好看看。

安若垂首,脚步微抬,慢慢的走上了高台,伸手由太后牵过,挨着太后坐下。

与此同时,皇帝也淡淡的对安平王道:安平王爷也站了这半日了,快些入座吧!安若刚刚落座,和太后轻轻的说着话,偶然抬头间,却见高台下,一众俊美的皇子中,正有一人冲她淡淡微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前不久退婚的未婚夫,三皇子凤衍卿!见她红着脸再度垂下头去,凤衍卿的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安若,大历的第一美人,她会是他的!这时,殿外又传来太监的尖声吟唱:白国公主到。

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从安平王爷父女俩的身上移开,同时望向殿门口--第二个迟到的人。

一直默默喝酒的凤浅月,也不由抬头看向门外。

一抹白影隐隐从门外走进,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

凤浅月呆呆地看着,仿若隔世,仿若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女。

那抹白影缓缓走进,远远的,便也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凤浅月,对他淡淡勾唇一笑,宛若十年之前,只是,她身上总爱穿着的一袭红裳,是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一袭纯白?凤浅月眼中淡淡落寞,低下头去,浅酌一口杯中酒,入口难言苦涩。

白国麒灵,见过大历皇上,皇后,太后,麒灵此来,恭贺太后寿辰,愿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众人举目打量大殿中央站着的白衣女子,素净淳朴,一袭白衣,宛若仙人从画境中踱步而出。

刚刚来的一个大历第一美人,这就又来了一个白国公主,竟也是倾城之姿,容貌举世无双,比之安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不禁一阵眼花缭乱。

皇帝更是看得直了眼,不由笑道:白国公主亲自来访,实乃我大历的荣幸,请入座。

说话间,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滴溜溜乱转。

凤离苏看着她,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另一抹白影,不知为何,这白国公主的言行举止,透露着一种与白云一很相像的淡然,就连穿着打扮,也是素净的纤尘不染。

他是第一次见这位麒灵公主,却兀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那一袭白衣穿在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可他总觉得那不像她真实的自己。

旁边凤衍卿的眸光不自觉的黯淡了下去,他的脑海中,闪过两抹白影,一抹是白云一,还算清晰,另一抹,已然模糊不清。

这两抹身影,让他不由自主的一阵烦闷。

笙乐起,窈窕婀娜的舞姬们穿着鲜艳收身的衣服从殿外涌了进来,随着曲子,摇动着身子,跳出优美的动作。

领舞的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紧身的衣服紧紧的包裹着她纤瘦均匀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在一群舞妓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她的面上戴着一方三角面巾,粉黛含羞半遮面,一双琉璃般的黑瞳似能勾魂摄魄,引得皇帝的眼光紧紧追随。

一舞毕,众舞姬依次退下,只有那领舞的红衣女子,独自站在殿中央,并没有要退下去的意思。

待身边众人退下,她才不慌不忙的跪了下来,叩拜道:臣妾秦乐给太后贺寿了,愿太后万福安康。

秦乐?众人皆是一惊,皇帝面上的兴奋愈加明显,朝她招招手道:是美人啊,怪道朕说怎么不见你,原来是为太后精心准备了这个,快来朕的身边。

此刻,皇帝只想快些将秦乐拥入怀中,天知道她刚刚跳舞的样子有多魅惑。

刚刚他还想着,等宴会结束便将那红衣领舞的女子召来宠幸,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近期最宠爱的秦美人。

秦乐刚刚从地上站起,便听太后冷冷道:秦乐,你的这段舞,是为哀家准备的吗?秦乐刚刚伸出的脚不由收了回来,诺诺回答:是。

太后扫了一眼她露在外面小巧的肚脐和一大片皮肤,不由皱了皱眉,凉飕飕的道:你的心意哀家心领了,只是……你这方法是不是没有经过考虑啊?秦乐的心里咯噔一声,皇帝脸上的笑意也是僵了一僵,知道太后从来不喜欢秦乐,他虽是皇帝,可怎么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秦乐,顶撞太后的。

太后接着道:你现在毕竟是皇上的妃嫔,哀家不管你以前做什么,但你以后做什么,就要多考虑考虑你现在的身份了。

秦乐低着头,声音已微微有些哽咽:是,臣妾谨尊太后教诲。

皇帝听了,心疼起来,忙开口为她辩解:母后,这事秦美人和朕说过,是朕答应了,她才会如此做的。

太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知道你袒护她。

好了,快下去换了衣服上来吧。

纵然再不喜欢这个女子,可她怎么也得顾及皇帝的颜面,有些事情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皇帝的目光一直尾随着秦乐的身影离去,太后见他如此,开口打断:皇上,你还记得北静王吗?北静王?皇帝回神思索,却听安平王道:臣记得,太后所说的,可是已经仙逝的那位仁心王爷,北静王?这时,皇帝也想起了这位北静王爷。

说起来,他已经是太上皇的叔父了,当今太后,也要叫他一声叔父。

一直呆在遥远的封地不曾回京,已于两年前仙逝。

一直从未接触,不知道太后为何忽地提起他来,不由问道:朕记得,太后缘何提起北静王来?太后笑容满面:今日,他的孙女夕云郡主也来了。

哦?皇帝真惊了,今日这宴会,可真是惊喜不断啊!先是安平王找到了太后遗失多年的旧物,又是白国貌若天仙的麒灵公主驾到,再是秦乐现身献舞,现在又是北静王之孙女。

皇帝的目光在大殿众人中一阵搜索,转而疑惑道:既来了,为何不在殿中?太后神秘一笑,转头对身后的嬷嬷说了句什么,那嬷嬷便走出殿外,不一会又回来,身后跟着一抹白影。

夕云参见皇上,皇后,太后。

殿下白衣女子颦颦行礼,优雅从容。

凤浅月本在独自饮酒,闻听这个声音,不禁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去。

凤离苏也在同一时间转过头去,凤衍卿的眉微皱,眼中闪过惊诧。

对面女座上的凤绮云,一直盯着凤离苏,此刻见这三人面色各异,不由也起了疑惑,随之转头看去。

殿中,众人皆静,因为凤浅月的原因,麒灵公主的目光也不由追随到殿中白影的身上。

只一眼,便有一种恍然认识的错觉,不由微微皱眉,细细地打量起夕云郡主。

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所以众人从不同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她的侧面,根本无法看清其容颜。

这位就是夕云郡主?皇帝问道。

太后笑道:夕云,你抬起头来。

是。

淡淡的应了一声,夕云慢慢抬起头来。

只一瞬,殿中气氛猛地凝滞,皇帝、皇后、凤绮云、凤衍卿、凤衍瑞、包括容德妃、沈度、沈老夫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而相较而言,凤浅月和凤离苏的表现倒比较平静,他们只是在看清夕云郡主的面貌时,有一瞬间的微微诧异,之后便消失不见,被一脸的淡然所取代。

而白国公主麒灵和安若郡主的眼中,皆不易察觉的滑过一抹嫉妒。

是了,殿中的夕云公主,长相不算出众,没有安若的倾城之姿,也没有麒灵的仙风道骨,只有一股淡淡的气息,宛若一条清澈清凉的小溪,蜿蜒着淌进人的心里。

她一动不动,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美极了的风景。

美人眼中,是容不下比她还美的人的,此刻,在安若的眼里,夕云郡主,已然成了她毫无理由憎恶的对象。

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天下第一的美貌产生了动摇。

而在麒灵的眼中,刺痛她的,不是夕云郡主的容貌,而是她那一袭白衣,和她淡若出尘的气息,让她身上的白衣,更感觉是披着别人的一张皮,她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另一抹白影。

麒灵心中一惊,她们竟是如此相像!这……这……皇帝转头看向太后,夕云郡主?他是在问太后,真的确定这就是北静王的孙女夕云郡主?可是那张淡视一切的脸,还有那唇边始终挂着的一抹淡笑,这分明就是已经死了的白云一吗?太后点点头,看向白云一的目光柔和:这孩子哀家怎么会不认得?虽然北静王一直待在封地,数十载不曾回京,但夕云哀家还是不会认错的。

皇上难道忘了?她和那年离开时,虽然长大了些,却也并没有改变多少。

尤其是她这随着北静王的淡漠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呢!------------第一百五十一章 突如其来在场所有人,除了那些远道而来的藩王大臣,只要和白云一打过照面的,应该都将此刻的夕云郡主给认了出来,可是,却没有人敢吭声。

毕竟,人是经过太后肯定的,又有谁敢质疑?沈老夫人和深度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解和诧异,虽然满腹疑惑,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总还是会有人忍不住的,于是,六公主凤绮云站了起来,指着白云一一阵辩驳:父皇,太后,你们好好看看,这真的是北静王爷的孙女夕云吗?怎么儿臣瞧着这么眼熟呢?莫不是外头的骗子,混进来想要一飞冲天,就此飞黄腾达?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前几日不还刚刚处决了一个冒牌沈三公子吗?绮云。

太后低低的呵斥。

凤绮云还认定是太后没有认出白云一,便继续说道:太后,这分明就是已经死掉的沈一……好了。

太后的声音有些不耐,有些愤怒。

凤绮云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太后,果然看到她脸上的一派阴霾,很显然的,已经很不高兴了。

凤绮云咬咬唇,还想再说,这时皇帝开了口:绮云,不得无礼。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你不得让太后不高兴。

凤绮云愤然,不明白为何太后如此坚信白云一就是北静王的孙女,而丝毫不怀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站在面前的夕云郡主,不就是沈一脱去男装,换成女子装扮的模样吗?即算是太后老眼昏花,可是皇帝、皇后呢?难道都看不到不成?凤绮云重新坐下,愤恨的目光如刀般落到了白云一的身上,只见白云一也正微微抬头靠过来,在触及到她的目光之时,淡淡一笑。

凤绮云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凤衍卿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沉,盯着白云一的眸子也变得更加幽深,若不是凤绮云刚刚那一出,他或许不会怀疑,或许真的以为是白云一冒充了夕云郡主。

可是,看刚刚皇帝和太后的样子,分明就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一点也不怀疑。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内容。

而此时,夕云郡主已然从身后跟来的人手中接过贺礼,向太后恭贺过后,走到女眷一列中坐下,宴会继续进行。

酒过三巡,众人都微微有了些许醉意,大家从座位上起来,相互敬酒,相互寒暄,大殿中,和着歌舞的声音,一片嘈杂。

白云一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她的左边,坐着白国公主麒灵,右边坐着九公主凤骁冉。

麒灵先是礼貌的向她问好,又举杯与她相碰,白云一始终淡笑面对,两人看似很和睦很友好,可是白云一在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温度。

她知道,这个麒灵公主不怎么喜欢她。

两个同样身着白衣,况容貌气质都很不凡,坐在一起,惹得对面的男子列席众青年公子频频侧目。

右边的九公主凤骁冉,不过才十三岁,加之从小生在皇家,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宫婢成群,所以虽然已经有些个头,可还是个十足的孩子。

她们之前不曾有过接触,凤骁冉也曾经见过白云一,是在她还是沈家三公子的身份时,一次在沈淑妃的宫中见到的。

在她第一眼看到这个所谓夕云郡主的时候,她也是吓了一跳,但年少无知,且单纯天真,也不若凤绮云那样执着。

既然太后和父皇都肯定了,她也就不怀疑了。

不怀疑,并不代表就不好奇了。

尤其在她这个年纪,对于什么事情都是充满了好奇的。

所以,自白云一坐到她的身边,凤骁冉就没停止过打量她。

看她肤色极白,眉眼如画,面上一派淡然,且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及不上旁边坐着的白国麒灵公主的美貌,可是相较而言,凤骁冉还是比较喜欢白云一多一些。

白云一转过头来,看向九公主凤骁冉,笑道:九公主在看什么?凤骁冉眯了眼,道:你真的是夕云郡主吗?白云一唇边笑意加深,看着凤骁冉的目光有些好笑,道:是啊,说起来,九公主还应当叫我一声姐姐。

她以为凤骁冉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公主,定然也是与凤绮云没有什么两样,以她现在偏远封地的老王爷的孙女身份,如凤绮云这一类眼高于顶的公主,是不屑与她搭讪并且套近乎的!当然,她亦不是喜欢溜须拍马与人搭讪的人,所以,故意如此说,好让凤骁冉自觉无趣,便不再理她。

熟知,凤骁冉闻言,不仅面不改色没有反驳,也没有半点不悦,相反,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似套近乎般的将凳子往白云一的身边挪了挪,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夕云姐姐。

白云一微微一愣,面上淡笑未变。

忽然,只觉眼角处瞥到一抹淡紫,凤骁冉首先抬头望去,惊喜的叫了一声:三哥。

白云一的目光后她一步转过,微微抬头,正对上了凤衍卿那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不由莞尔一笑,起身行礼。

夕云见过三殿下。

夕云郡主不必多礼。

凤衍卿淡淡伸手虚扶,并未触及到白云一,她已坦然站直了身。

凤衍卿的手中,端着一个酒杯,杯中斟满了美酒,对着白云一扬了扬,道:一直久闻夕云郡主,却不曾见面,今日有幸相见,本殿敬郡主一杯。

白云一也不拘谨,拿起面前杯盏,也微微与他的杯平举,抬袖掩面,只浅浅酌了一小口。

凤衍卿唇角淡勾,一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尽。

宴会至一半,殿中众人醉倒的醉倒,叙话的叙话,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这时,一直静坐高位的太后忽然起身,皇帝和皇后也跟着站起身。

太后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头,说道:哀家累了,先下去歇息一番,众位亲王大臣,请自便。

皇帝微微躬身,母后且去休息,儿臣在此。

尚且清醒着的,还算清醒的,都站起身,恭送太后。

太后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还是坐在这里时间太长,她往前走了一步,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便又顿在了原地,缓了缓眼睛。

太后,您怎么了?一直坐在太后身边,现下扶着太后左手的安若郡主,察觉到了异样,惹来众人的目光。

太后闭了闭眼,缓了缓眼睛,那种晕眩感已经消失,便睁开眼,略笑笑,道:无事,安若,你与哀家一同下去歇息吧,哀家想和你说说话。

是。

安若乖巧的应了一声,陪着太后一起往外走。

凤衍卿的目光不期然的看向了安平王,却见他极轻的皱了皱眉。

安若半搀扶着太后,慢慢的走下阶梯,正这个时候,忽然跟在她们身后的一个宫女,猛地朝前扑了过来。

那扑来的速度极快,正好就撞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没有预防,所有的人都没有预防,那宫女踩到了太后拖在后面长长地寿服衣摆,又撞上了太后的后背,太后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极不优雅的往前扑去。

太后……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皇帝刚刚坐下去的身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殿中惊呼声四起,众人的眼睛此刻抖直勾勾的看着太后,而所有人的心,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啊~太后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惊呼,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嘶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响,重物落地的砰的一声,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唯有女座中的白云一,和男座中的凤衍卿、凤浅月、凤离苏三人皆淡定的睁着眼睛,将其中过程看得彻底。

挨着白云一坐的九公主凤骁冉,早在第一时间便惊的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张的圆圆的,在看到太后跌倒的一瞬间,惊恐的将头埋到了白云一的怀里。

大殿里,有那么片刻的寂静。

在发生意外的瞬间,丝乐声骤停,本来舞动着的舞姬们也全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立于原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

皇帝首先睁开了眼睛,看向阶梯下倒在地上的太后,不由惊呼一声:母后……慌忙起身,匆匆跑下了阶梯,伸手扶起太后,安若也帮忙去扶。

呀~在扶起太后的一瞬,安若惊呼了一声。

什么事?皇帝皱眉,有些不悦她这般的大惊小怪,也顾不上别的,赶忙问太后:母后受惊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这是……没等太后回答,却又听见了安若的声音。

太后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在看到自己面前的地上时,不由怔了一怔。

皇后此时也已从高位上下来,亲自扶起了地上躺着的另一人,口气中也有着一丝不确定。

德妃?是了,地上的人,正是容德妃!可是,她怎么会忽然跑到这里来的?还摔在了地上?发髻散乱,珠钗掉落,满一副狼狈的模样。

九公主忽然咦了一声,奇怪道:德妃娘娘什么时候跑去那的?她没一会还看到容德妃坐在众妃嫔中间的,凤骁冉一边疑惑,一边用目光打量着容德妃的样子。

白云一淡淡勾唇一笑,目测容德妃的座位,离太后跌倒的地方不算太远,只是这么突发的状况,她能反应过来,并且跑来替太后挡下,那她的反应该得多快啊?不期然的,白云一看向了男宾席位中,凤衍卿正眸带笑意的看着容德妃,意味深长。

白云一淡淡勾唇,真是一出好戏!------------第一百五十二章 裙裾之战太后也在这一刻恍然想起,刚刚在此情况下,千钧一发之际,好像有一人冲到了她的面前,她当时早已吓得不知所以,也没看清究竟是谁,就将那人一起扑倒在了地上,而她扑在那人身上,那人给她做了肉垫。

却没想到,那匆匆跑来的人,竟是容德妃!太后不由看向容德妃,她也正看向自己,一派狼狈,却还不忘冲她笑笑,关切的道:太后,您没事吧?太后的心里此刻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现下她倒是没觉得身上有哪里疼的,想来容德妃给她做了肉垫,自己不疼,她一定疼坏了吧?思及此,太后惊吓后平缓的面色慢慢柔和下来,拉过容德妃的手,轻柔的道:哀家没事,你一定摔疼了吧?来人,快传太医。

容德妃一脸的受宠若惊,忙忙摆手:太后,臣妾没事,不用唤太医了……话未说完,就听安若又惊呼了一声:德妃娘娘,您的手……这一声惊呼,成功的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容德妃那只连连摆着的手上,只见一片模糊的血红,因她挥舞的动作看不真切。

皇帝一把拉过她的手,将伤口面向众人,太后不由得一阵心疼,语带指责道:还说没事,看看这伤口,都蹭出血了。

容德妃似慌忙的将手掩住,仍然笑道:没事的太后,臣妾回去擦些药膏就好了。

这时,已有太医拎着药箱赶来,皇帝命人扶着容德妃到一旁坐下,由太医诊治处理伤口去了。

而这边,太后已然回身,严肃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划过跪在地上战栗的一名宫婢身上,又扯了扯自己被撕下一大块的寿服华丽衣摆,眉不悦的蹙起。

来人,将这宫婢拖下去,杖毙。

皇帝冷冷开口。

殿外应声走进来两名侍卫,那宫婢身体战栗的更加厉害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颤抖的求饶:皇上饶命,太后饶命,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宫婢似真的怕极了,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掷地有声,声声闷响,不消片刻,一起一落间,额头已然一片鲜红。

或许是真的太过惧怕,她也丝毫不顾及头破血流,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太后又皱了皱眉,淡淡一摆手:带下去吧!淡然从容的口气,还带着一丝的不悦和不耐,宫婢的声声求饶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好的作用,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端坐于席上的白云一,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暗自冷笑,面上的淡笑也不自然的冷却了几分。

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拿起送至唇边,慢慢饮尽。

入口纯绵,有些微甜,女眷们喝的,都是类似于这样的甜酒,都是由水果提炼出来的,不似男宾们可以随意的喝烈酒。

甜甜地味道在口中反复辗转,最后顺着喉咙吞下,到了腹中,她放下酒杯,又自顾斟满一杯,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太后的身上。

此刻,太后的面色严肃冷峻,她再次不耐的瞥了一眼地上垂死挣扎的宫婢,声音已然又冷了三分,还愣着做什麽?将她拖下去,哀家不想再见到她。

一个无礼冒失的宫婢,不配留下,让皇家颜面尽失。

太后的眼中闪过冷凝,白云一放眼望去,皇帝皇后,包括众妃嫔,都很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大祸临头的宫婢。

她们的眼中,皆是轻蔑不屑冰凉鄙视的,在她们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人情,宫婢于她们而言,卑贱如同蝼蚁,可以任意践踏,随意惩杀。

而那所谓的皇室尊严,则成为了她们虚伪可笑的盾牌。

白云一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她低下头去,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送到唇边,浅酌慢饮,并不再看那边一眼。

反正于她而言,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而这世间所有的人心,亦没有什么不同。

你好时,高高在上的人也会对你虚以委蛇,而在你不好时,街边的乞丐,也会迫不及待的上来狠狠踩你一脚。

人心何其可怕,何其阴险。

这时,白云一的目光陡然一转,看到了站在种妃嫔中间的一抹绿影,不禁皱了皱眉。

两个侍卫上前,半拖半拉起宫婢,那宫婢满脸惊恐,双手死死的抓着太后的衣角,苦苦哀求:太后,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请太后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后饶命啊……宫婢的求饶声很是凄厉,在这灯火通明却寂静的诡异的大殿中,震荡着每个人的心里。

有人不忍,移开目光。

有人幸灾乐祸,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

太后的眉头狠狠的蹙起,已然十分不悦,可她高贵的身份,不容许她当众将那卑贱的宫婢一脚踢开,于是冷冷地瞪了一眼两个侍卫,拖下去。

得到了最终的命令,知道这个宫婢已不会有生还得可能,两个侍卫手上一使劲,便将那宫婢从地上拖了起来。

宫婢也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这个时候,她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可是,没人开口,甚至周围的目光,一片嘲讽。

她目光惊恐,在人群中快速的扫过,似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她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那一抹绿色身影,忽地眼前一亮,开口一阵大喊:贤妃娘娘,救救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太后和皇帝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孙贤妃,不明白这个宫婢为何忽然会喊出孙贤妃。

孙贤妃今日穿了一身的绿色裙衫,站在人群中,有些扎眼。

她一直站在众妃嫔中,不曾出来过,容德妃说过,她今天只需要安静的看着就行。

可是,当宫婢的目光一阵急切的搜寻时,她的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没容她多想,那宫婢便已经看到了她,并且那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让她的心更是莫名的慌了起来。

紧接着,那宫婢就大声的向她呼救。

她虽然没怎么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了她,而且皇上和太后的目光中,也带着让她害怕的质疑。

于是慌忙的开口解释:太后,臣妾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宫婢已然被拖到了殿门口,可是还在继续挣扎,大声的喊着:贤妃娘娘救救奴婢……那一脸的哀求渴望,即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几分蹊跷来。

果然,太后一挥手,等等。

那即将被拖出殿去的宫婢于是又被押了回来,跪在太后的面前,瑟瑟发抖,孙贤妃此时更慌了。

太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话却是对着地上的那个宫婢问的:你为什么要找贤妃娘娘救命?宫婢抖如筛糠,嘴唇也不可抑制的打着颤,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断断续续。

奴婢……奴婢不敢说。

这一句话一出口,孙贤妃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慌了,她慌忙站出来,为自己澄清:太后,您不要听这贱婢胡说八道,臣妾什么也没有做过。

皇后早已看出端倪,此刻正好站的离孙贤妃比较近,看她有些激动,便扶过她的一只手来,柔声安慰:贤妃妹妹莫慌,这宫婢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话,听着像是安慰,却让人不禁浮想起了另一层意思。

这宫婢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就激动成这个样子,还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孙贤妃的脑袋若是有这么好用,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毫无长进,显然,此刻对于皇后意味深长的话,她也是根本毫无察觉的。

孙贤妃一脸的义正言辞,半带呵斥的问那宫婢:当场这么多的人,你为何偏偏叫本宫救你?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她认识她吗?这个宫婢是服侍太后的最低等宫婢,她贵为贤妃,又怎么会认识呢?宫婢浑身抖的更加厉害了,哆嗦着道: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奴婢什么。

皇帝的耐心已然耗尽,忽然抬高了声音,几乎暴怒的打断她的哆嗦,再拖拉着不说,就不要说了。

来人,将她拖下去。

那宫婢一个激灵,已经吓得哭出声来,匍匐在地上,颤抖的可怜,是贤妃娘娘……是贤妃娘娘推的奴婢……什么?太后不可置信的在第一时间发出疑问,质疑的目光在贤妃和宫婢之间流转。

孙贤妃也是一脸的惊愕,瞪着地上的宫婢,无奈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尤其是太后和皇帝的目光,孙贤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急切道:太后,皇上,臣妾没有,不要被这贱婢蒙蔽了,臣妾刚刚一直坐在位置上,根本不曾动过,又怎么可能推她呢?孙贤妃慌乱的解释着,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在身后一阵搜寻,看到了人群中一个圆脸妃嫔,上前就将她拽了出来,似拽出了什么重要的证据,双眼都放着光,忙道:太后若不信,可以问徐婕妤,刚刚臣妾和徐婕妤一直都坐在一起的,她可以证明臣妾的清白。

太后的目光转向被孙贤妃紧紧拽着的徐婕妤,只是淡淡一扫,徐婕妤便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见太后看着徐婕妤,可她似乎是害怕,一句话也不说,孙贤妃不由得更加着急了,忙催促着她:徐婕妤,你说,刚刚本宫是不是与你一直坐在一块?你快告诉太后,本宫根本就没有推太后,一切都是这贱婢的蓄意陷害。

这时,皇后适时的插话:徐婕妤,你照实说便是。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转向半低着头的徐婕妤,半晌,听她缓缓开口:是……孙贤妃……孙贤妃推的宫婢……------------第一百五十三章 精心陷阱一语既出,语惊四座,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孙贤妃这才从徐婕妤的话中反应过来,她抓着徐婕妤的手,不由更紧了,一双眼瞪的溜圆,直瞪的徐婕妤不敢直视,只是将头垂的更低了。

徐婕妤,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陷害本宫?本宫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陷害本宫?孙贤妃只觉得胸口处气血一阵翻涌,被冤枉的她此刻只有满腔的愤怒。

她的一双眼睛似能喷出火来,双手一把掐住了徐婕妤的脖子,狠命的摇晃着,手中力道也慢慢收紧,口中还在愤怒的说着:为什么陷害本宫?为什么陷害本宫?为什么……眼看着徐婕妤被掐的双眼翻白,皇帝忙大喝一声:贤妃,住手!可是孙贤妃哪里住的了手?马上就能掐死陷害她的人了,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松手呢?孙贤妃的双眼不正常的泛出淡淡的血丝来,徐婕妤艰难的睁开眼,看见她眼中彻骨的杀意,心中不禁害怕起来。

住手!太后气的不行,刚喊了一声,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往后退了两步,安若忙忙的扶住了她。

皇帝已经上前,一把扯开孙贤妃,将奄奄一息的徐婕妤护在了怀里。

孙贤妃不防这一下,整个人都被推的连连倒退,众人一阵相让,她就这么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撞击到冰冷的地面,孙贤妃似中了魔咒的人,终于清醒了一些,眼中血红的血丝也慢慢褪去。

这时,就听皇帝的声音在头顶冷冷响起:来人,将这宫婢,和孙贤妃一并带下去。

皇上……臣妾没有……孙贤妃抬头,一脸惊愕和茫然。

这时,容德妃已经上好药,包扎了伤口,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落魄的孙贤妃,一脸的同情,转头对皇帝说道:皇上,贤妃妹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臣妾可以担保。

孙贤妃看向容德妃,忽然觉得她满面亲切,简直犹如仙人。

皇帝看了看孙贤妃,又看了看徐婕妤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心中不由一阵烦闷。

可是孙贤妃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她嫁给自己的时间比之容德妃、沈淑妃还要长。

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帝有些心软了。

容德妃这个时候求情,他正好可以借坡下驴。

可是,这个时候,地上的宫婢忽然抬起了头,腰杆挺的笔直,脸上的泪水还来不及擦,表情已然从凄然无助,变成了大义凛然。

她忽然开口说道:回禀太后皇上,奴婢还有事情禀报。

听了这话,即使孙贤妃再笨,她也知道这宫婢接下来的话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好处。

刚刚歇下去的火不由蹭的一下又窜了上来,她从地上站起,几步便跑到了那宫婢的面前,伸手就扯起了她的发髻,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下去,宫婢的眼前立刻金星直冒。

众人亦是一愣,皇帝和太后更是一个怔愣,没想到平时优雅高傲的孙贤妃,会变得这样失态。

孙贤妃已经红了眼,在众人愣神的功夫,已然对那宫婢拳打脚踢了起来,嘴里还骂着:叫你诬陷本宫,贱婢!贤妃!皇帝的声音冷的彻骨,一字一顿的念着这两个字。

孙贤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看着面前被自己打的满脸红肿,嘴角还流着血渍的宫婢,她忽然害怕了起来,一下便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殊不知,周围的一众宫婢妃嫔,此刻最怕的人是她孙贤妃。

在她后退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然自动散去,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狼狈茫然不知所措。

皇上,臣妾……看到皇帝眼中的那一抹厌恶,孙贤妃几乎流出泪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竟然会失控至此,这一切,都太过反常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指甲狠狠的掐着自己,告诫着自己,再冲动,谁也救不了自己!皇帝已经将目光移回到那宫婢的身上,冷冷道:你,继续说。

朕倒要看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谁敢耍花样!那宫婢被打的很狼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带着哭腔,娓娓说来。

奴婢是前不久刚刚入宫的宫女,被分配在了太后的宫中服侍。

那一日,孙贤妃找到了奴婢,说可以帮助奴婢坐上太后身边女官的位置,但是奴婢一切都要听她的。

奴婢只想本本分分的服侍太后,本没答应贤妃娘娘,可是晚上奴婢从太后处值夜回来,就被一群人用麻袋套住头,狠狠的打了一顿。

说到这里,似说到了伤心处,宫婢不禁顿了顿,哽咽着继续说道:后来的几天里,奴婢就莫名其妙的遭到各种毒打,奴婢很害怕,有一次又遇到了贤妃娘娘,她问奴婢考虑好了没有,奴婢这才想起,之前受到的种种,就是贤妃娘娘指使人做的。

于是,奴婢便答应了贤妃娘娘,成为了贤妃娘娘的人,听贤妃娘娘的吩咐,帮贤妃娘娘做事。

容德妃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孙贤妃,她此刻隐忍的很辛苦,只瞪着一双血色眼睛,狠狠的瞪视着地上的宫婢。

容德妃心中冷笑,大笑,狂笑,面上却是一片哀伤,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而就是这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让两个人听得清楚,站在她身边的皇帝,和此刻神经过敏的孙贤妃。

孙贤妃忽然转过头来,血色的眼眸盯在容德妃身上,似在想着什么。

容德妃似乎害怕的往皇帝的身边靠了靠,皇帝有所察觉,转头向孙贤妃看去,当看到她瞪着容德妃的一双想杀人的血红双眸,不由皱紧了眉。

宫婢还在继续说着:这些日子以来,贤妃娘娘指使着奴婢,一直在太后的饮食里,下着一种不知名的药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太后也是满脸的惊愕,不可置信的目光转向孙贤妃,眼中折射出严厉的光。

孙贤妃一愣,这才从宫婢的最后一句话中回过神来,当下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忘记了辩驳。

那模样,在此刻任何人的眼中看来,都像极了识破阴谋后的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奴婢做这一切,包括今日推倒太后,都是奴婢身不由己,奴婢都是被逼的。

奴婢实在不想看恶人一直逍遥下去,即算是死,奴婢也要不会将真相一起随土掩埋。

一番话说完,大殿内安静的诡异,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容德妃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轻声说道:真没想到……唉……孙贤妃猛一抬头,直直的看向容德妃,那眼神,好像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是你!孙贤妃颤抖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充满着浓浓的恨意,一双眸中更是恨意滔天,可是已经转移了目标,从宫婢,转到了容德妃的身上。

皇上……容德妃害怕的又往皇帝的身边挪了挪。

皇帝皱眉,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孙贤妃,冷声呵斥:贤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孙贤妃顿住了脚步,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一定要冷静!她将目光又转向了皇帝,眼里涌满了泪水,三分可怜七分委屈:皇上,臣妾没有做过,您要相信臣妾啊!只要皇帝信她,一切都还有机会,毕竟,宫婢口中所说的这些,她根本就没有做过!既然是凭空捏造,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皇后适时插话:贤妃进宫多年,依臣妾看,她也不是会干那种事情的人。

定然是这宫婢在撒谎,皇上,将这宫婢抓起来,严刑拷打,必定能问出一二。

皇后说这话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容德妃。

她可不是善心大发,站出来帮孙贤妃说话,她只是怀疑容德妃。

她怎么会这么机灵的窜到太后的身前,替太后做了肉垫?就连站在太后身边的安若,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太后就跌倒了,何况容德妃还站的那么远,若不是早有安排,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的!这时,太后的声音冷冷响起:究竟是谁在说谎,验一下就知道了!太医,你来帮哀家诊脉。

太后走到一边坐下,太医忙上前,将一块四方软垫放在桌上,太后将手腕搭在了软垫上。

太医刚想拿出一方布帕盖在太后的手腕上,就听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用那么麻烦了,快些吧!是。

太医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覆手上前,手指探住了太后的脉搏,皱眉静听着。

孙贤妃的双手握的死死的,长长的涂着凤仙花汁的漂亮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已经微微渗出血来。

可她此刻顾不了这么多,她紧紧的凝视着太医,静静地等待着他能替自己洗清。

然而,她还是太过简单了。

既然是蓄意陷害,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可以洗清的呢?太医缓缓收回手,眉头微皱:太后的脉搏虚浮,气息沉重,必定是服食了什么毒物。

究竟是什么毒物?太后看着太医的欲言又止,便继续补充了一句:但说无妨。

是金刚石!------------第一百五十四章 贤妃之死回禀太后,是金刚石!金刚石?太医一语掷出,孙贤妃的手指忽然狠狠折断,鲜血从她的手掌心慢慢溢出。

容德妃的面上快速的闪过一丝得意,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扫来,她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孙贤妃愤恨的眼神。

不由一惊,随即又莞尔一笑,唇微启合,用戳语道出两个字来。

活该!孙贤妃的眸骤然紧缩,可她这一次却不似从前,仍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尽管双眼猩红的可怕,可她也抑制着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抑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她再笨,也知道自己被人陷害操控了。

早听说有一种邪术,能够轻易操控人的行为,可是只要不动怒,即使是邪术,也是没用的!孙贤妃努力的克制着,努力的克制着。

白云一的眸中忽然多了一丝朦胧,她知道孙贤妃隐忍的十分辛苦,她在等皇帝和太后的决定。

金刚石是一种慢性毒药,这个在场所有的人,心中都知道。

太后敛了眉,默然的将决定权交给了皇帝。

皇帝低头,也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孙贤妃,问道:贤妃,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孙贤妃的脸上此刻一派坚持,看着皇帝的眼神也无比的执着,准确的说应该是孤注一掷,唇开启,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臣妾没有做过……太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哀家就说,怎么近日哀家总是昏昏欲睡,还总是头晕目眩,就在刚刚,哀家还差点就晕厥过去。

可是哀家不明白,贤妃,你为何要这么做?刚刚太医诊出哀家体内的慢性毒,你可知哀家的心里有多么难受?哀家想不通,也十分的不解,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做?孙贤妃跟在皇帝身边时日比之沈淑妃还要长,她向来高傲娇气,总是眼高于顶,可也算得上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的人。

虽然常常喜欢口不择言,口无遮拦,可是性格还是很直接的。

太后之所以喜欢她,不喜欢容德妃,不仅仅因为容德妃的出身卑贱,更因为孙贤妃看上去比容德妃要单纯简单得多。

皇帝也很疑惑,孙贤妃的性子他我还算了解,怎么说他也不相信她会干出这样的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他也不得不信了。

贤妃,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害太后?孙贤妃忽然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太后,她的心底里,忽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忽然觉得好害怕好恐惧。

胸腔内的气愤早已不知所踪,她的目光变得空洞茫然,她看向众人,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每一张脸都在她的眼里滑过,可她没有停留,继续看下去,似乎在找着什么。

然而,当目光将所有人都看遍,最终落到了殿门外漆黑的那一方夜空,眼神空洞不知所以。

贤妃?有一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回头,看见沈淑妃一脸的担忧,忽然觉得心里好痛好闷。

她和沈淑妃,进宫以来都很要好,沈淑妃也一直和她走的很近,除却她,其他的人,都不怎么来往。

可是,在她的心里,从来都认为后宫没有真的姐妹情,裙裾之争,心机之战,死于称姐道妹的妃嫔又岂在少数。

她一直都很相信,甚至很依赖沈淑妃的。

因为沈淑妃比她更沉稳,更周全。

可是,她却因为德妃生下小公主一事,乐的坐山观虎斗,还想着和容德妃联手推她下台……沈淑妃伸出一手,牵起了她的一只手,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信你!孙贤妃手猛的一松,手上的血流这样涂在了沈淑妃的手上,齐根断掉的指甲,涂抹着鲜红的凤仙花汁,就这么掉在了沈淑妃的手心里。

沈淑妃的眼中隐隐浮起了泪光,孙贤妃对着她惨然一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忽然放开,朝殿外走去……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她从面前走过,几乎忘记了呼吸。

在她走出殿去的一刹那,皇帝似回过神来,忙冲侍卫喊道:快跟上去。

正此时,殿外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一阵宫女们的尖叫,震的殿中所有人都是一惊,那两个侍卫也是一愣,脚下一顿,随即又继续奔出殿去。

沈淑妃紧紧的握着那一根沾着血肉的指甲,泪水奔涌而出,缓缓蹲下身,不可抑制的低泣。

原本好好的一场喜庆的晚宴,霎时间,变得愁云惨雾。

凤浅月也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声,举杯饮尽杯中酒,只觉呢心口处闷闷的生疼。

站在他身后的红雨见状,刚想阻止,因为他不能喝冷的东西,尤其是烈酒,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因为那酒已经被他喝了个干净。

而他,也只是喝了那一杯,便没有再喝下一杯。

门外奔进来两个侍卫,颤巍巍的跪下禀报:皇上,贤妃娘娘……从楼台上跳下去了,已经……死了……闻言,太后闭了闭眼,幸而坐在椅子上,才没有往后倒。

皇帝也闭了闭眼,毕竟是跟了他多年的女子,就这么死了,他的心底也升起一丝难过来。

白云一抬眸看了看殿中央蹲着犹自哭泣的沈淑妃,又看了看凤衍卿,忽然又举目快速的在男宾席上扫了一眼,想起刚刚孙贤妃的那一圈扫视,不由也是一叹。

凤骁冉和麒灵公主皆听见了,凤骁冉也哭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麒灵公主的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白国的后宫之战,可比这要激烈血腥的多。

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刚刚叹息的白云一,笑道:你们大历的女子,难道都是这个样子吗?弱不禁风,软弱无骨,任人捏踩?白云一也回头看她,却见她的眼中一派讥讽,不由也轻轻一笑道:难道白国的女子,都是强悍的,坚硬如石的吗?我倒觉得,女子还是应当柔弱一点的好。

麒灵眉头微皱,不悦的看向白云一,正对上白云一的那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不禁一怔,心中暗自惊叹,这双眸子好漂亮!嘴上却道:夕云郡主看上去可不弱!白云一淡淡一笑:麒灵公主看上去也不强悍!二人话不投机,各自转过脸去,白云一一转头,便看到了凤离苏投过来的复杂的目光,但只是一瞬,又快速的移开了。

麒灵公主一转头,看向了凤浅月,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凤浅月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淡淡一笑,清澈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掺杂。

麒灵心中不免一阵失落,可是却又瞬间振作起来,她望向他,眸带淡淡情意浅笑。

……夏日,雷声阵阵。

孙府里,四公子孙翊下的屋门紧闭,孙耀武正在门口着急的来回踱步,孙翊涛、孙翊行、孙翊天三人则立在一旁,皆是眉头紧皱。

不消片刻,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背着药箱,正是凤浅月府上的谢子言。

见她出来,孙耀武等四人一同迎了上去,怎么样?谢子言擦了擦额头汗珠,暂时稳定了下来,四公子是心病,也急不得,慢慢来吧!听了谢子言的话,四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去,比之之前平常大夫说孙翊下无望,现下谢子言说慢慢来,已经是给了他们太大的希望了。

谢子言将手上写好了的药方递给孙耀武,嘱咐道:这药一天三遍,一遍也不能落下,我会定期过府来替他针灸的。

你们闲着无事,也可以时常陪他说说话,但要注意切莫刺激到他!说完,一拱手,道:告辞。

孙耀武却忽然开了口:姑娘,替我谢谢七殿下。

谢子言回头,淡淡一笑,没有回答,随着管家翩然离去。

刚刚走到府门口,就见大雨中,有一个太监撑伞从马车上下来,与门口的家仆说了什么,那家仆便匆匆的跑进府去了。

雨声太大,谢子言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心中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管家将她送上了马车,回头招呼那太监进了府内。

沈翊下的屋子前,沈翊涛开口问:爹,您真的决定举家迁移了吗?可是,妹妹还在宫中啊,我们这一走,岂不是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宫里?那后宫里的女人们,个个心机深沉,若是没有了沈家的支持,我怕妹妹会吃亏……孙耀武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别在你四弟的屋子前说这些。

孙翊涛立时明白,乖乖地闭了嘴。

孙翊行和孙翊天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孙耀武负手而立,面向袅袅雨幕,有些莫名烦忧。

他已经向皇帝递交了辞官的奏折,并且也将孙翊涛的那一份也给上交了,也一并说了迁居的事情,只是皇帝还没有批准。

他忠心追随了多年的君主,对他弃之如敝屣,他从心底里并不责怪他,换位思考,若自己是君主,也会这样做的!况且他也老了,也看透了,亦不想再争了,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一个个成家立业。

不做官,经商也不错!这时,雨幕中匆匆跑来一人,来到觐前,才看清是自家的守门家仆,孙耀武不由蹙眉问道:这么着急忙慌的,什么事?家仆刚刚站稳脚步,听主人问,连脸上的水珠也来不及抹去,便躬身回答:老爷,宫里来人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刻意试探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孙氏贤妃,贤惠良善,入宫数载,恪守本分,从不曾逾越。

今日于太后寿宴之上猝死,朕深感痛心,追封贤妃为贤贵妃,孙氏一族,有官职者全部提升品级。

朕念及震国将军劳碌多年,特此批准震国将军退役,但仍享震国将军的待遇,并名号永存,不予他人用。

钦此。

轰隆一声炸雷响开,震的地上跪着的一干孙家人一阵发懵。

太监念完圣旨,见众人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弯身去扶孙耀武,一面安慰着:孙将军莫要太过伤心,贤妃娘娘她……唉……孙耀武的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随着起身的孙翊涛忙上前将之扶住,轻唤了一声:爹。

孙耀武一把抓住了孙翊涛的手,瞪着一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宣旨的太监不由又微微叹息了一声,便跟着管家走出了门去。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照亮了屋中四人的神色,皆是面如纸白,毫无血色。

……贤妃已然追封为贤贵妃,仅仅比皇后低一个阶层,所以葬礼也举办的尤为隆重。

说起来真是讽刺,孙贤妃死于太后的寿宴之上,以后每一年的太后寿辰,人们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个祭日。

当孙耀武领着三个儿子,一身披麻带孝的走进孝堂,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

孙耀武重重的磕倒在女儿的灵位前,泣不成声。

其余的孙翊涛、孙翊行、孙翊天也是抑制不住的大哭出声。

堂堂七尺男儿,他们自小经过父亲的严格培训,跟着父亲上阵杀敌,从来流血不流泪。

可是今日,他们的心都在狠狠的痛着,都在狠狠的滴血。

城中一处别苑中,白云一正在凉亭中独自下棋,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一起一落间,二子不相上下,互不相让。

当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整个棋盘上都摆满了棋子,赫然发现,黑与白,竟然打成了平手。

有婢女端着热茶走进亭来,放下便又默默的走了。

白云一自斟自饮,并不急着去收棋子,河畔的凉风拂过面颊,拂去了夏日的一丝燥热。

闻听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白云一并没有回头,只是犹自喝着茶。

身后那人慢慢走近,转到她的正面,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而那一双空洞的眼在看到她的一瞬,似忽然有了焦点。

白云一也从容的望向他,习惯性的淡淡一笑。

一瞬间,惊讶、惊喜、疑惑……在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中飞快的一一闪过,下一秒,那人已经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白云一。

一一,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你没死?你没死……一阵语无伦次惊喜交加的呢喃,逐渐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大叫。

白云一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因为他忽然将她腾空抱起,在亭中转着圈。

整整一个时辰,沈允澈抱着白云一不曾撒手,那模样,就好像树袋熊紧紧的搂着大树,宛若下面是万丈悬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只有紧紧的抱着树干,方能获得一线生机。

其实,要这么形容白云一于沈允澈的重要性,也并不夸张。

失去她的这几日,他过的不人不鬼半人半鬼,和行尸走肉无甚区别。

他甚至想,就这么死了吧,死了好去找她。

沈允澈抱着白云一,忽然就是没来由的一阵傻笑,却志得意满的又将双臂紧了紧。

白云一任由他抱着,也不反抗,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他狼狈沧桑的模样,已然不复往日里英俊潇洒的俊公子,短短的几日,仿佛已经让他度过了余下的一生,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她,也是心疼的!过了许久,感觉抱着自己的呢双臂渐渐松了下去,白云一这才动了动,从他怀中出来,却见他已然昏睡过去。

微微一笑,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果然一阵烫的吓人的温度。

微风拂面,白云一细细打量着沈允澈,一只手握着他的一只手,源源不断的用体内灵力为他降着温。

梦中的沈允澈不安的动了动,皱起了好看的眉,梦呓般道:一一……白云一心底深处的那一根弦被拨动,她忽然笑了,看着他的眸光也柔和了几分。

你果然没死!一个冷冷地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云一闻声回眸,凉亭外,一人顶着烈日而立,偶尔掠过的微风吹起他华贵的紫色衣袍,那一双锐利如鹰的眸紧紧的凝在她的脸上。

可她的眼中,除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和疏离,再无其他。

凤衍卿看了看昏迷中的沈允澈,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沈允澈为了你,可真是什么都肯做,恐怕你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白云一没有答话,只是极淡的极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凤衍卿也不介意,自顾走进亭来,坐在了石凳上,拿起一只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晃动杯身,并不急着喝。

你究竟是谁?竟然连太后和皇帝都愿意出面保全你,还特地给了你夕云郡主的身份。

我猜,你们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你拿出了什么重要的筹码,说服了太后那只老顽固,以及皇帝那只老狐狸?凤衍卿眸光闪烁,似有盈盈流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白云一的眼睛。

白云一轻轻笑出声来,嘲讽道:三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凤衍卿啜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反复在口中流转,直到唇齿间皆是满满地茶香,才吞下,顿时一阵清凉。

好茶!凤衍卿赞道,说完又径自倒满了一杯,送到鼻间轻嗅。

白云一移开目光,手中白光早已消失,沈允澈的温度也已经退了下去。

这时,听得凤衍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论你是谁,只要你肯归附我,我都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凤衍卿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来到她的身后,此刻正微微俯身,将唇贴在她的耳后。

白云一忽然伸手,凤衍卿一怔,人已几个翻越,稳稳的落在了亭外,举起右手,眯眼看着指缝间夹着的三枚闪烁着银光的银针。

他的脖子上,已被其中一根划出了一条细长的痕迹,渗出血丝,看上去尤为刺目。

哼~有意思!凤衍卿不怒反笑,笑意不达眼底,唇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白云一的眸也逐渐变得幽深。

白云一冷冷回视,三殿下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本郡主向来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尤其像三殿下这样的,更加不喜欢,三殿下请回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凤衍卿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不论你喜不喜欢,只要本殿想要,你都会是我的人!如若不信,咱们可以来打个赌。

本郡主向来不与讨厌的人多言,三殿下若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哦?凤衍卿挑眉,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见迎面三道劲风呼啸而至,他一惊,腾空跃起,堪堪避过。

再次落下时,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假山石上,三根银针齐齐没入,只留下短短的一小截,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散发着幽幽银光。

凤衍卿皱眉,不由暗自心惊,没想到她的功力如此深厚,出针如此快,如此狠辣。

刚刚若不是他躲避及时,想必自己现在已经倒下了。

凤衍卿不由转回头去看,可亭中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人影,只有那满桌的黑白棋子仍在相互较劲,还有那一壶热茶,并两个茶杯,安静的放在石桌上,不曾动过。

临近傍晚,沈允澈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直直的坐了起来,目光在房中一阵急切的搜寻。

一一……轻轻的唤了一声,忽又止住了声,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陌生的屋子,想起昏睡过去前,他不由稍稍安下心来。

起身,掀开床帐走下床来,打开门,迎面便是一阵微风拂面,原来这间屋子临水而做,打开门,除了一条木头走廊,便是清澈的河水,令人精神为之一震,沈允澈抬脚走了出去。

他在院中瞎走,没有见到仆人,心中不禁微微不安起来,脚下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刚转过一角庭栏,迎面便看到了两抹白影,在看到白云一时,心中终于安定。

可在看到另一抹白影时,不由蹙起了眉头,身子一退,隐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凉亭内,白云一和凤浅月迎风而立。

风吹起他们的白色衣袍,二人皆没有开口说话,可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甚至还很和谐。

许久,白云一终于淡淡开口:凤衍卿或许就要有所行动了,你要注意。

凤浅月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却词不达意的提起了另一件事:昨日贤妃之死,实在出乎意料。

我以为,即算是她做的,依她的性子,她也不会那样选择的。

提起贤妃,白云一不由轻轻一叹:或许她是不想那样做的,她昨日被人操控了!闻言,凤浅月所并不过分惊讶,只有一抹诧异之色在他眼中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凤浅月转头看她,你真的和太后达成了协议?嗯。

白云一淡淡回答。

太后那个人,比之皇帝,还要复杂狡猾的多,你要小心。

白云一扯起一笑,忽然回头,也看着他,凤浅月眸中情绪收的很快,所以,她没能看到他满眼的担忧和情意。

凤浅月忽然开口说道:若不是太后忽然横插一脚,或许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七皇子妃了。

白云一看着他,却见他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可为何刚刚那一句话,竟好像带了些许的忧伤和遗憾?------------第一百五十六章 恰是故人孙贤妃的葬礼隆重的举行了三天,而这三天,原本来参加太后寿宴的人,皆成了前来奔丧的人。

所有的人,不得不将脸上的笑意,硬生生改成了满脸的悲戚。

三日后,贤妃出殡,满城风雨,一路披白,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气氛当中。

说不清究竟是真的悲伤,还是同情。

白云一跟着宫婢一路走进了太后的寝殿内,宫婢退下,白云一福身行礼:夕云参见太后。

太后斜靠在美人榻上,满脸的倦意,一手撑在额头,一手轻轻的冲侍立两旁的宫婢们挥了挥手。

宫婢们会意,皆默不作声的有序的退下,殿中,一时只剩下白云一和她二人。

过来坐吧。

是。

白云一从容的走过去,在一旁坐下。

太后睁着眼睛,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唉~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没深说,白云一便淡淡的回道:太后宽心,一切都过去了。

你说,这事是不是怪哀家?若不是哀家非要究根问底,太医也不会诊出哀家体内的毒药,贤妃也不会就这么死了。

尤其还是死在她的寿宴上,以后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想起这件事来,光是想想,都觉得堵的慌。

白云一心中冷笑,面上却道:太后多虑了,贤妃娘娘自己犯了错,又是自己想不开。

她这也算是自赎其罪,求的心安理得,不让太后和皇上为难。

太后不由看了她一眼,见她垂眸说的极是认真,没有半点奉承安慰的样子,像是在陈述事情原本的样子,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本来,她也并不是多在乎贤妃,她只不过是在乎自己的声明,在乎别人对她这个太后的看法罢了!哀家的头好疼,你过来替哀家揉一揉。

是。

白云一起身,走到了太后的身后,伸手轻轻的推按着她的太阳穴。

殿中焚着一种很好闻的香味,袅袅的烟雾从铜香炉精致有序的小孔里慢慢飘出。

哀家已经将安若留在了宫中,想来安平王是不会不顾他的这唯一一个女儿的。

太后半眯着眼,这香能让人平心静气,加上白云一不轻不重的推按,她的头疼暂时减弱了些许……从太后的寝殿中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辉还没有散去,天边的晚霞红的灿烂。

白云一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到了沁袭宫外,正立于那一枝探出墙外的梨花枝。

如今这个时节,梨花早已凋零,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丫伸出墙外,显得突兀而萧条。

白云一站在枝丫下,愣愣的出了一会神。

她如今的身份,是夕云郡主,宫外的那一座别苑,也是太后赏赐给她的。

不知何时,沁袭宫内悠悠飘出一阵琴音,开始仿佛在调试琴音,慢慢的,一曲忧伤的曲子缓缓流淌而出。

这是一首离别之曲,弹奏这曲子的人,有着一颗满怀思念的心。

一抹白影出现在沁袭宫的宫门前,她站在门外,安静的听了好一会,才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白云一站的这个位置很微妙,她正好看见那人进去,心中不免疑惑,便不由自主的抬脚,走到了宫门前。

透过门缝看进去,满院的落叶。

树下,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院中间,立着另一抹白影,那是一个女子。

她背对着白云一,所以无法看到她的长相,可白云一知道她是谁,她是白国的麒灵公主。

琴音戛然而止,凤浅月轻轻的擦拭着琴弦,并不抬头看院中女子。

麒灵走过去,长长的衣摆拖在院中的落叶上,她也毫不在意,她的眼中,此刻就只有树下的那一个白衣男子。

麒灵在他面前站定,凤浅月仍然静静地擦拭着琴弦,麒灵蹲下身,与他并肩。

月。

轻轻的柔柔的唤出这个名字,熟悉而陌生,似已过了千年之久。

麒灵的目光炯炯的盯在凤浅月的脸上,细细的慢慢的将他的容貌与心中的一一对映。

仿若,她又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少年。

月,十年了。

麒灵再次开口,声音犹带一丝颤抖。

凤浅月的手已到琴的尾部,忽地用小指挑起一根细弦,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麒灵的手覆上他纤白修长的手,望着他的一双眸中,满满的都是情意。

月,这次我来,就是为了见你。

十年了,你一直在外游历,四处漂泊。

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派人寻找你,可每每都没有你的消息,要么就是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还未等我赶到,你便已经消失了。

这次听说你留在了大历京都,我便赶来了。

月,以后无论你去哪,都请带上我,好吗?淡淡的哀求,带着三分期盼,麒灵的两只手都覆在了他的手上。

凤浅月淡淡的将手移开,唇微启,淡淡吐出:你走吧!麒灵再度覆盖上他的手,几乎是紧紧的抓着,不让他挣脱。

月,你还在怪我?凤浅月淡淡一笑,不怪。

他抬头,黑白分明的眸望向梨花树上方的一方天空,他不怪任何人,即算是要怪,他也只是怪自己罢了!麒灵的眸中闪过一丝喜悦,她心中一直隐隐担心的问题终于在他口中得到解答。

他不怪她,她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月,以前我因为碍着白国和大历的关系不能来大历找你。

可是这一次大历的西北干旱,从我白国引进水源,缓和了两国间一直僵硬的关系。

就算太后不过寿,我也会找理由来找你的。

月,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凤浅月终于转回目光,看向她,只是眸中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仍旧是淡淡的,看得麒灵一阵心惊。

麒灵公主不是最讨厌穿白色的衣服吗?怎么如今也着一身白衣?记忆中的她,总是一身张扬放肆的火红衣裳,这十年内,他一直在寻找云浅,所以对于麒灵的印象,仍旧只停留在十年之前。

如今她忽然出现,还穿着一身白衣,让他觉得,是那么的不相符。

见他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并主动提起,麒灵笑容满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将袖口抬起来给他看,一边说道:我之所以穿白衣,是因为一直思念着你。

每每想起你,我便会想到你身上的一袭纯白干净的不染尘埃的衣裳。

你看,这袖口处的暗纹,是白国冰城今年最流行的样式。

她身上的衣料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月,你跟我走吧?去哪?跟我回白国啊,或者我们一起浪迹天涯?总之,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就好。

麒灵一脸的向往之色。

凤浅月淡淡收敛了眸光,手指仍在琴弦上轻抚。

你回去吧,我不想离开这里。

麒灵目光一暗,随即又明亮起来:你不想离开,那我就留下来,一直陪着你。

凤浅月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低垂的眸中有一丝哀伤划过,他看着麒灵公主,忽然问道:你知道她在哪吗?麒灵微微一顿,立刻便明白他所指何人,眸中光亮黯淡了几分,面上也是一派忧伤:我们也一直都在找她,不过一直都没有音讯,我想……她或许真的已经死了……说完这话,她低垂的目光正好看见凤浅月搭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颤,不由心中一紧。

原来,十年的时光,他还是将那人放在心底。

微风四起,卷起地上厚厚的落叶,凤浅月的眸中闪烁着忧伤。

白云一静静地立于门外,看到他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一悸。

下一秒,凤浅月的目光忽地转向了她。

四目相对,之间相隔不过数十步,落叶纷纷,空气中凝固着一种莫名的气氛。

他们就这么彼此相望着,眼中只有彼此,而彼此的眼中皆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麒灵有所察觉,亦抬头,顺着凤浅月的目光望去。

恰时,被风卷上半空的落叶一阵盘旋,洋洋洒洒的落下。

隔着纷纷飘落的落叶,她看见了门外立着的一抹白影。

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孔,说不出有哪里特别好看,但她就这么站着,平静的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让麒灵的心中一震,仿佛又看到了屹立于冰城之巅的那个白衣女子。

她不由慢慢的站了起来,白云一的目光也已从凤浅月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她,礼貌性的微微一笑,从容而优雅。

凤浅月忽然开口:麒灵公主,你回去吧!麒灵心中似察觉到了什么,看着白云一的目光中若带着尖锐的锋芒,她的直觉,凤浅月与她,非同一般。

麒灵公主忽然转过身,极其认真的看着凤浅月,一字一顿的说道:月,我不会就这样回去的。

我找了你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会请求皇上,让他为我们赐婚。

与白国联姻,想必他会很乐意的。

麒灵看着凤浅月,眼中闪烁着一种兴奋。

是的,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的放他走,更不会让那个人,永远的占据着他的心。

凤浅月也看着她,忽然勾唇淡淡笑了,似自嘲,似无奈,却没有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亦没有立刻反驳。

麒灵说完,转身离去,经过宫门时,才发觉外面早已没有了白云一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蛊惑的夜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晚风习习,白云一慢步离开沁袭宫,一路朝着宫门走去。

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心情轻松愉悦。

思及沁袭宫中那一抹白影,他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柔情,她的心中亦是一片柔软,不自觉的嘴角淡笑加深。

不过将将走到御花园,迎面便看到一人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此时已近天黑,淡月朦胧的光洒下,那人一袭玄色衣裳,腰间束着宽宽的红色腰带,上点缀黑色宝石,在月光的映衬下煞是好看。

他背对着白云一,微微抬头,似在赏着空中的那一轮残月,似在静静地想着心事,似未察觉身后之人。

白云一的脚步顿在了原地,望着那一抹玄色背影,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虽然在太后的晚宴上,她们就相对而坐着,可他的目光,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总是没有看向她。

想来自己上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们也似乎已经从最开始的惺惺相惜,不知怎么就疏离了。

白云一心中知道,自己于他的情意,都是来自于她心中的凤,而当她知道他不是凤,她也很难说,心中的那一丝的艰难究竟是什么。

顿在原地想了想,她最终还是决定悄悄离开。

然而她不过刚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他已开口: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脚步顿住,白云一不得不再次转回身,凤离苏已经转过了身,一双幽深的眸,正绞在她的身上,白云一忽然就有种手脚都不知应该怎么放的感觉。

是了,这世间,从来没有一个人令她不敢面对,若要有一个,那这个人,必定就是凤离苏!于他,她心中的感觉,就连她自己也很懵懂,她甚至希望他就是凤,可他并不是,凤是凤浅月!好像她重新活过来,所有的感情只会寄予在凤的身上。

午夜梦回时分,她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以前总是梦见自己被剜目、毁容、惨死的情景,可近来她总是会梦到当初被凤浅月救下,两人相处的短暂时光。

他驾着白尽将她从雪地里抱起,虽然她已什么都看不见,可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他不顾性命之忧,让白尽带她离开,自己一人面对危险。

他们一同从白尽的身上跌落,他们的手一直紧紧相握。

他在山洞里为她治伤,还被她咬伤了肩膀……这些都不能算作噩梦,可她每夜里梦到这些,还是惊的一身冷汗淋漓,瞪着一双眼睛,在暗夜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白云一微微福身,面上淡笑不改:夕云见过五殿下。

凤离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闪过一抹痛色,背在身后的手也不由紧紧的握成拳,酝酿了半日的浅笑,就这么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

夕云郡主,不必多礼。

他亦淡漠疏离的客气的回道,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闷闷的,很不舒服。

可他明明是来和她缓和紧张的关系的,但一看到她如此彬彬有礼,他也早就忘了来此的初衷了。

听他如此的口气,不复往日的温润柔和,淡淡的语气和她的很像,还带着一丝疏离,一丝陌生,一丝烦躁。

白云一心中不禁一悸,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笑道:五殿下好雅兴,独自一人在此赏月……我是在等你!简简单单五个字,透着一种坚定,白云一微微一愣,抬眸看去,正对上了他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眸中,霎时间,仿若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吸引力,将她的眸光狠狠吸引,再不能移开半分。

一一……凤离苏轻轻的唤了一声,抬脚慢慢靠近她,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前,而她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追随着他的眸,已然变得迷茫。

一一……凤离苏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微微低头,而她微微抬首,他们的目光就这么纠缠在一起,不曾分开。

白云一的眸光变得迷茫,她只知道看着他的眸,一瞬不瞬。

一一,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凤离苏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白云一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仿佛飘荡在一处云海之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除了眼前这个俊美的妖冶的男子,什么都没有。

那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有很多回声激荡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问着,可她似乎听不清楚,隐约只听见心底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呐喊:告诉他,你喜欢他……可是,她却一动不动,眼中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见她久久不语,凤离苏的眸光渐深,他望着白云一,凑近了几分,再次开口: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吗?心底的那个声音仍在大声的呐喊着,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我爱你……就在她要破口而出的瞬间,忽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显得刺耳,仿若平地惊雷,在白云一的云海中炸开。

你们在干什么?一抹桔黄色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白云一狠狠的推了出去。

白云一回过神,经她这么一推,瞬间清醒了过来,却也将刚刚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

凤离苏一探身,一伸手,便拉住了白云一的手,微一用力,便将她带入到自己怀中。

迎面撞进他的怀中,一阵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白云一有一瞬间的恍神,兀自又想起了凤浅月。

然而这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过来,忙忙的退出了他的怀抱,无视凤绮云要杀人的眼神,淡淡一施礼:夕云见过六公主。

哼~凤绮云用鼻子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如刀,狠狠的绞着白云一。

夕云郡主?为何这么晚了,你还在宫中游荡?难道你不知道,入夜是不能在宫中乱走的?这样很容易被当成刺客或者贼人射杀的!白云一淡淡一笑:公主教训的是,因太后召来夕云,夕云陪着太后说了一些祖父生前的事,又聊了一些封地的情况,所以耽误到现在。

那你为何会来御花园?还与五哥在一起?男女有妨,本公主劝夕云郡主,女子该有的矜持可不要忘了。

若不是知道五哥的为人,知晓他不会夜半与人私会,本公主定要误会了。

不过现如今的女子也是毫不羞怯的,指不定会为了一朝飞上枝头而恬不知耻……凤离苏忽然冷冷开口打断:公主毕竟身份高贵,说这些话不太好吧?尤其夕云郡主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是让太后知晓,岂不会怪罪公主口无遮拦?凤绮云脸色一变,随即笑道:本公主也没说夕云郡主,想来夕云郡主如此清纯,又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如今的白云一,已不比以前的沈一,她如今贵为郡主,尤其还是太后特指的。

尽管大家都知道她就是白云一,可是她有太后的支持,凤绮云也是不敢胡乱口不择言的。

凤离苏又看向白云一,柔声问:夕云郡主没有吓到吧?白云一摇摇头,大方而客气的道:六公主心直口快,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无心之语,夕云又怎会放在心上。

天色不早了,搅扰了五殿下赏月的雅兴,夕云告退。

凤绮云笑着接话:天色是不早了,夕云郡主纵然是客,总这么留在宫中,也是说不过去的。

夕云郡主不常来,恐怕不认识路吧?来人,送夕云郡主去宫门。

白云一随着宫女走远了,凤绮云这才转回身看向凤离苏,却见身旁空空如也,刚刚还站在这里的凤离苏已然不见了踪影。

凤绮云不由问身旁宫女:五殿下呢?回公主,五殿下早就走了。

凤绮云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女官彩霞察言观色,凑上来轻声说道:公主不必烦忧,太后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袒护一个外人呢?想必定然是太后自有用意,留着她也并不见得就是坏事。

闻言,凤绮云的眉稍微舒展了一些,可还是皱着,犹带担心的说道:我只是怕五哥……好不容易抓住了白云一的把柄,足以让她不可能再翻身,也可彻底断了凤离苏的念想。

可没想到她竟还能翻身,并且还成了夕云郡主,堂堂正正的恢复了女儿身。

果不其然,她换上女装,比装扮成男子更加美艳夺目。

没有一个女子是不嫉妒比自己还美还优秀的女子的,尤其她还吸引着自己最爱的男子。

想起刚刚她站在远处,看着凤离苏一步步走向她,他二人近在咫尺深情对望的样子,凤绮云不禁怒火中烧,一时气愤难平。

却在这时,听见身边彩霞继续开解她:对于五殿下这一点,公主大可放心,那女人如今是夕云郡主,即使她再想和五殿下有什么,那也是天理不容的。

凤绮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彩霞,不由赞道:你说的不错。

如今的白云一是夕云郡主,那她们就是亲戚,就是远之又远,疏之又疏的远房亲戚。

她若再想和凤离苏有什么,那就是违背伦理,尽管凤离苏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统。

思及此,心中的烦闷悠悠散去,她对彩霞说道: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赏。

彩霞连连拜谢,心中一阵自鸣得意,而凤绮云则暗暗咬牙,她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白云一,让她好过!------------第一百五十八章 来找晦气步出御花园,白云一跟着凤绮云派给她引路的宫女,一路无话,便到了宫门口。

远远的,就看见一人站在那里,正举目张望着。

因为已经天黑,那人身影恰好在一盏宫灯下,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白云一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也看到了提着宫灯在前走着的宫女,没有看到白云一,但早已看清了那一袭白衣,待她走近,看清她时,他的心才安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太后寿宴那晚,他没有参加晚宴,是沈允箐兴冲冲地奔回来,告诉他白云一竟然出现在了宫宴上,但已然是北静王的孙女,夕云郡主了。

沈允箐一边叨叨的说个没完,一边还疑惑不解,不知道怎么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又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怎么还摇身一变,成了郡主!在她还兀自说个没完,沈允澈早已经奔出门外,沈允箐在他身后大喊,他也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府去。

蹲守在宫门不远处,他看到那熟悉的白影从里面出来,上了马车。

他没有呼喊,亦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的一路跟着,直到她如今的住所。

他不是没有确认,而是从第一眼就已经确认。

可是他不敢贸然上前,因为他怕人有相似,怕自己思念成灾,会模糊的错认。

白云一下了马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临进门时,忽然转头向他这边看了过来,他一慌,却没有躲避,正好就看到了她面上不变的淡笑。

几乎是一瞬间,沈允澈只觉得满天的乌云散开了,灰蒙蒙的世界里,豁然开朗。

他想冲上去,想紧紧的抱着她,倾诉他的思念,可白云一已经转身进去了。

他刚想跟上去,却在迈出一只脚后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往回狂奔而去。

他要回去好好的将自己清洗一番,如今的他,胡子拉碴,满眼血色,头发蓬乱,已经好几天没洗澡换衣,之前竟不觉得,怎么现下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如此重呢……白云一走到沈允澈的面前时,他正兀自傻笑着,眼睛里只有她,满脸满眼的开心满足,还有傻气十足。

白云一只觉得心中柔软,面上的笑容也变得三分真心,她是真的觉得沈允澈很好,她将他当作最亲的亲人。

二人坐上了马车,沈允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马车不大,两个人坐在里面已经略显拥挤,所以并没有设小几。

沈允澈将纸包摊放在曲起的双膝上,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几样小点心。

一一,你尝尝这个。

他献宝般的拿出一块长相比较出众的淡黄色糕点送至她的唇边,满脸的期待。

白云一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在口中,眉微微蹙起。

见状,沈允澈下意识的也将眉蹙起,紧张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还是太难吃?看着他紧张万分的样子,白云一忽地笑了,又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问道:是你做的?不……不是。

这是醉云轩的师傅做的。

沈允澈的脸已然红了。

白云一淡淡的哦了一声,故意拉长了尾音,这醉云轩的师傅手艺下降了呀。

是……是吗?沈允澈的脸更红了,有些不自在的目光闪躲,可能……可能是他徒弟做的吧!这话他可没瞎说,他花了一百两混进醉云轩的糕点房做伙计,几番威逼利诱,才让那师傅勉强教了他几个家常小点心。

那师傅说他做的糕点,勉强称的上为吃食,但论色香味,外形都是无法称为真正的点心的。

咦?这是什么?耳边传来白云一的疑惑,沈允澈回过神来,膝盖上的整个纸包已经到了白云一的手中。

白云一正低头看着纸包里的几块颜色形状都不均匀的糕点,每一块糕点中间都刻着一个一字,因为深浅不一,所以有的比较清楚,有的则只是糕点的表面有些微微凸起,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一个字。

但那简单的一字,不论深浅,看上去都十分的工整,想来是做这糕点刻这字的人,都十分用心。

二哥,谢谢你。

沈允澈抬眸,对上白云一淡淡的眸,心中一跳,尽管她的眸中仍然平淡如水,可他知道,她看他的眼光,和看任何人的都不一样!一一,你现在是郡主,不是我的三弟沈一了,所以以后不要叫我二哥了。

顿了顿,又道:你就直唤我的名字吧?白云一轻轻的笑出声来,沈允澈不由转头看她,她脸上的笑意未来得及收敛,就这么映入他的眼帘,近在咫尺。

很多年后,当名震天下的威武将军沈一澈孤身奋战死于敌人阵前。

临死前,他倒在地上,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呆呆地望着被战火侵染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了这一刻,自己终身的挚爱,在他的面前展露了最美好最发自内心的笑颜,他死亦足矣。

只叹岁月无情,浮光掠影,不能永远的停留在此时此刻,让他们一直这样下去……而白云一,也并没有从这一刻开始就改变了对他的称呼,至后的时光里,她一直唤他二哥,也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亲人。

此时的沈允澈,也不会想的很长远,他只想每时每刻都和白云一在一起,每时每刻都跟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时间在指间飞逝,转眼已是三日过去。

千里迢迢前来参加寿宴却又突变成了丧礼的人们,不得不满面春风的来,一腔悲情的离开。

而安平王爷一直待在京都,安若一直被太后留住在宫中,又三日后,安平王爷离去,太后借口非常喜欢安若,便名正言顺的将其留在了身边。

嘴上说的喜欢,其实包括安若本人都明白,这不过又是一出软禁人质的戏码,而她,不过成了第二个凤离苏。

这日,孙贤妃头七。

晚上,孙贤妃的寝宫里一派凄凉,如今这宫中,除了她平时的几个贴身宫女在此,其余的人都已经被分配去其他宫中了。

冬雪是孙贤妃生前的心腹,此刻,她正披麻带孝,和几个宫婢一同跪在地上,往铜盆里烧着纸钱。

冬雪一面烧纸钱,一面哭哭啼啼的说着:娘娘,您好好的走吧。

到了下面,不要再争强了,安安稳稳的过了奈何桥,投胎转世吧。

奴婢们每年都会给您烧纸钱的,您一定要保佑,保佑让害你的人不得安生。

冬雪一面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孙贤妃出身大家,自然有一股大小姐脾气,可是她头脑简单,对自己身边贴身忠心服侍的几个丫头都是很好的,所以此刻她们的祭奠都是真心实意的。

忽然,宫门轰隆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重重踢开,一阵风席卷进院中,卷起地上的落叶,让几个宫女都停止了哭泣,纷纷给站在门外的人行礼。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容德妃站在门外,锐利的目光一扫院内的几个人,最终落到了冬雪的身上,目光又在再凛冽了几分。

她刚刚就站在院子外面,冬雪的那一句保佑让害你的人不得安生,实实在在的让她有些气不顺。

容德妃走进院子,院中一派萧条,她的眉紧紧皱起,浣溪上前,用一张洁白的娟帕铺在了石凳上,扶着容德妃慢慢坐下。

唉~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中却难掩得意,随意的扫视了一圈这个院子,叹息着说道:贤妃妹妹一走,这院子就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只是就这么空着实在浪费,你们几个就天天这么闲着,也不打扫打扫,看看这院子,都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冷宫呢。

平日里看着你们都挺机灵的,怎么,贤妃妹妹这才走几天?你们就懒散成这样了?冬雪低垂着头,目光紧了紧,她和孙贤妃的性子很像,也极其容易冲动。

容德妃这一来就如此指桑骂槐,不过是借着她们想来出出孙贤妃的晦气罢了。

容德妃还在说着:唉~可惜了贤妃妹妹平日里都那么疼你们,如今她死了,就连一个真心为她哭泣的人都没有。

哎呀,真是可悲可叹呐!冬雪忽然挺直了身子,毫不畏惧的说道:德妃娘娘,贤妃娘娘如今已追封为贤贵妃,您如今还叫她妹妹,是不是不大好啊?况且,逝者已矣,还望德妃娘娘可怜我们家娘娘,莫要再冷嘲热讽了。

容德妃的目光一阵紧缩,她死死的盯着冬雪挺的笔直的身子,忽然轻蔑的笑了:呵呵~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宫?对本宫指东道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忘了告诉你,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死了。

就是你们家的娘娘,贤妃娘娘。

冬雪忽地抬头,瞪着容德妃,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痛恨和无法宣泄的愤怒。

容德妃见状,不怒反笑,起身走至冬雪的面前。

她站着,冬雪跪着,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长长的指甲挑起冬雪的下巴,蔑视的说道:就凭你,也敢拿这样的眼光看着本宫?本宫看你是不是活腻了,还是你想下去陪你家主子了?不过也对,想来贤妃妹妹那样刁蛮,说不定在下面,连鬼也要惧怕她三分……德妃娘娘,我们家娘娘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我知道,我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家娘娘,是你!冬雪悲愤交加的大声控诉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她显然没有看到容德妃骤然凝固的表情,而旁边其他几个宫婢,早已因她这一句话而吓得浑身颤抖,瑟缩着挤到了一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半惊魂容德妃的目光一扫旁边瑟缩着的几个宫婢,忽然冷冷一笑,转头又看向冬雪,尖尖长长的指甲轻轻摩挲着冬雪的下巴,冰冷的眸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

忽然,冬雪一声吃痛的轻呼,下巴处已然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容德妃已经松开了她,将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冷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今日看在贤妃妹妹的面子上,暂且先饶了你,他日若再敢出言不不敬,本宫必不轻饶。

说完,带着随之而来的一众宫婢,扬长而去。

其他的几个宫婢见容德妃就这么走了,不免又是惊讶又是窃喜。

刚想过来安慰冬雪,却见她已经起身进了屋里,不由面面相觑,再没言语。

谁知第二天,冬雪便不见了踪影,和她在一起的宫婢们几处找寻不到,只得如实上报,可派人一番寻找,还是没能找到,众人虽都惊疑,却也只能作罢。

又过了两日,这日天气阴沉,刚过晌午,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秋雨淅沥绵长,带着丝丝凉意,打在人的脸上,一阵清凉。

远远的,一个宫婢撑着伞走来,因为下着雨,所以脚步匆忙,尽管一路都很小心的避开路上的积水,可还是溅湿了裙摆。

忽然,她脚步顿住,眼角余光似瞥到了一抹不寻常,她下意识的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可还是忍不住慢慢转回头……一声尖叫划破寂静,一把伞落在了地上,宫婢再也管不了路上的积水,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夜,秋雨淅淅沥沥的已经下了一整天,现下倒是停了,空气中,透露着一股雨后的清香,有着能让人神清气爽的神奇功效。

凝华殿中,烛火微曳,沈淑妃懒懒的倚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美眸半眯,瞧着窗外,手心中却似握着什么,径自出着神。

这时,她的贴身宫婢紫霞轻轻走了进来,福身道:娘娘,冬雪找到了……顿了顿,又道:死在了冷宫的废井里。

沈淑妃的眸光沉了沉,紫霞接着说道:那日贤妃娘娘头七,曾与容德妃顶撞。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沈淑妃挥了挥手,紫霞无声退下。

殿中寂然,偶有轻风从大开着的窗口袭来,吹起殿中的红纱帐幔,静逸中带着一丝诡异。

烛火摇曳,沈淑妃的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手心微微松开,一个断掉的指甲映入她的眼帘。

那指甲很长,上面涂抹着凤仙花汁,散发着幽幽的光泽,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极其呵护它,很用心的养了很久。

沈淑妃的目光落在那根指甲上,悠悠一叹。

与此同时,容德妃的寝宫内。

浣溪抱着夕月公主,正用心的逗着她笑。

容德妃斜斜地倚靠在软榻上,纤白的玉手正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逗弄着瓷钵中的两只斗的正欢的蛐蛐。

终于,两只蛐蛐一死一伤,分出了胜负。

容德妃用木棍捅了捅死去的那只,得意的一笑:就知道你不行,和本宫斗,你还嫩着些。

本宫让你三更死,便不会留你到五更。

正在逗着夕月公主的浣溪闻言一怔,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寒意,这时,便听容德妃淡淡吩咐:来人,将这两只畜生都拿去扔了吧!一个婢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看了一眼瓷钵里受伤的那只,不由发问:娘娘,这只也扔了吗?容德妃似心情很好,对于她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淡笑着说道:你没看它奄奄一息了吗?本宫从来不需要废物,留着它,不过是苟延残喘,还能为本宫做什么呢?宫婢轻轻的应了一声,默默退下了。

门外,亦有个宫婢走了进来,来到容德妃面前,恭敬的禀告:娘娘,冬雪的尸体被发现了,现已经交给了刑部,正在验尸。

前来禀告的宫婢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因为正是她和另一人将冬雪扔进了废井里,自打知道了尸体被找到,她就没有一刻安心过。

容德妃瞥了她一眼,似察觉到她的不安,冷笑着说道:怕什么?不过死了个小小的宫婢,难道你还怕有人追查不成?那宫婢本就担心受怕,闻言更是吓得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知道自己失了仪态,连忙跪下磕头,着实吓得不轻。

她这一连串的惊吓过度,却惹的容德妃一阵欢笑,瞧你吓的,不过说起来真是可怜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失足跌进了废井里呢?唉~依本宫说,或许是那丫头接受不了自家主子离世,跟着下去了也不一定。

容德妃说着,还不忘斜眼瞥了一眼殿中各处的宫婢,淡淡的道:看看人家,真是忠心可表,再瞧瞧你们,若哪一日本宫死了,你们恐怕个个拍手称快吧?殿中众宫婢闻言齐齐低了头,浣溪抱着小公主对容德妃道:娘娘快别说这晦气的话,奴婢们还都想着服侍娘娘一辈子呢。

容德妃斜睨着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口气:本宫的这么多服侍的人中,也就你最会讨本宫的开心。

夜里,风雨再起,且比之白日还要猛烈几分。

容德妃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浣溪隔着屏风睡在外间一张简陋的榻上,听那均匀的呼吸声,早已睡着。

窗外,风雨肆虐,风吹的树影摇摆婆娑,映射在窗户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暗夜鬼魅。

床上的容德妃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又转了过来,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

她不由睁开眼睛,想要唤醒外间的浣溪,却不想一睁眼,就看到一抹黑影立在她的床前,离她不过咫尺之距,其实也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帘。

啊~容德妃一声尖叫,却是吓得浑身瘫软,一丝力气也无,那一声尖叫也只发出了一半,便深深的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因为她看那抹黑影动了动,朝着帐帘伸出手来。

救……救命……容德妃大惊失色,那黑影的手已经伸进了帐帘,掐住了她的脖子。

感觉到脖颈上的那一双手冰凉彻骨,而那还隔在帐帘外的脸仍然一片漆黑。

之所以说是一片漆黑,完全是因为容德妃这么瞪大着眼睛,距离的这么近,也无法看到那黑影的脸,因为她的脸全部被披散下来的黑发给遮掩了。

容德妃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想尖叫,想挣扎,可是浑身上下毫无气力,纵然她想抬手,也做不到。

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汗毛倒竖的可怕念头。

难道,真的遇到鬼了?想起鬼,她的脑海里下意识的就蹦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孙贤妃,冬雪!脖颈上的那双手在慢慢收紧,容德妃瞪大了眼,死死的瞪着黑影。

忽然,她看到,黑影被黑发遮住的脸动了动,黑影的嘴微微上扬,扬起了一个冷酷残忍的笑意。

救……命……容德妃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被褥,从喉咙眼里挤出这两个字。

容德妃尖叫一声从床上直直坐起,入眼一片黑暗,窗外风雨依旧,她恍然惊觉,刚刚所见只是一场噩梦。

容德妃松了一口气,仍然心有余悸,忽地发现自己的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起刚刚梦中的那一双冰冷刺骨的手,她忙将手放下,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刚缓过神,伸手拂开帐帘,想叫浣溪打些水来,猛不丁却见窗台处一抹黑影幽幽飘过。

谁?容德妃手一抖,下意识的惊呼。

然而,窗外风雨淅沥,她死死的盯着窗户,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外间传来一阵窸窣,浣溪端着油灯走了进来。

娘娘……见容德妃面色惊恐苍白,她忙唤了一声,急急地走了过去。

刚将油灯放下,一只手便被容德妃紧紧抓住,浣溪回头,看到容德妃满面惊魂未定,不由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容德妃听见她说话,慢慢的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目光中多了一丝安稳。

浣溪,浣溪,你看到什么了没有?看到什么了没有?浣溪满面疑惑,想起刚刚自己睡梦正酣,迷糊间听到容德妃的惊叫,再看她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来必定是梦魇了。

于是,她安慰道:娘娘,奴婢什么也没看到,是您做噩梦了。

不,不是的。

刚刚本宫明明看到了,就在那里……容德妃双眼瞪得很大,伸手指向窗户。

浣溪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窗户上,除了被风雨吹的摇摆不定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娘娘,没事的,是梦魇了。

奴婢给您倒杯茶来,您喝了定定神。

说着,浣溪便转身,去外间倒了杯茶来给她。

容德妃心有余悸,喝茶的时候眼睛仍然盯着窗户,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可怕的鬼怪。

浣溪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安慰:娘娘,没事了,喝茶吧。

容德妃将杯盏送到唇边,不过刚刚吞下一口,忽见窗户外面又是黑影一闪。

啊~这下她真的看清楚了,确实有东西在外面。

容德妃一声尖叫,也顾不得手中杯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带着茶杯,整个打翻在地。

而她,已经瑟缩到了床上的一角,将头埋在曲起的双腿间,但仍留下一双眼睛在外,仍然死死的盯着那扇窗户。

娘娘……浣溪也不由被她吓了一大跳,可回头去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章 气血攻心外面有东西!容德妃忽然大声的喊道。

浣溪一怔,知道她仍然在梦魇当中,一定是错把窗户上的树影当成了梦里的鬼怪,不由走到床榻边,柔声唤道:娘娘,您别怕,那只是树影……容德妃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连连摇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她十分肯定的说:不是不是,我知道,一定是她们,她们来找我了……容德妃此时已然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冷汗淋淋,战栗不已,自顾的胡言乱语着,说的都是一些胡话。

浣溪从未见她如此,知道这次非同小可,恐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也不一定。

思及此,浣溪便唤醒了容德妃宫中所有的宫女,起来在容德妃屋子的四周仔细寻找,而寝宫中则烛火通明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容德妃便病了,一时间,容德妃半夜见鬼的事如涨潮之水,在宫中传遍了。

皇帝来看容德妃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沈淑妃也跟在其后而来。

二人见她睡着了,便问了浣溪一些问题,浣溪只道容德妃夜里受了凉,噩梦连连,一夜未眠。

太医已来看过,开了几味药,说是休养个两三日便会好。

自此,容德妃的寝宫一到晚上,便是烛火通明,宫婢成群守在宫里宫外,成日成夜不得眠。

抱怨声四起,而容德妃也已恢复过来。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便越加肯定,定然是有人想借机除掉她。

而她想来想去,最终确定在一个人的身上——沈淑妃!刚过晌午,秋日凉爽,容德妃带着浣溪到了凝华殿,沈淑妃正在院子里看书。

容德妃上前行了礼,沈淑妃命人上了茶水糕点,便放下书,笑着寒暄:几日不见,德妃妹妹的气色好多了,那日本宫与皇上去看你,你还在昏睡中。

容德妃也笑容可掬,只是眼睛里的那一抹探究却炙热的很。

她目光不离沈淑妃,是啊,说起来真是惭愧,妹妹向来火光低,尤其那些污秽的脏东西,很容易就缠上妹妹。

沈淑妃仍然云淡风轻的笑着,可出口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声声砸在容德妃的心上:那妹妹可要小心了,不要走夜路,最好也不要做什么亏心事。

俗语说的总是不错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本宫听说,只要一心向善,自得佛光庇佑,妹妹要时刻记着,千万不要做坏事,那些鬼怪自然也就远离妹妹了。

容德妃的面色变了数变,最终化为一抹言不由衷的笑意,僵硬却无比坚硬的附和:姐姐说的是,妹妹自当谨记于心。

只是恐怕缠上妹妹的,并非鬼怪!哦?沈淑妃淡淡一笑,对上了容德妃的眸子,眼中含着嘲讽,难道妹妹知道缠上自己的是什么?不是鬼怪,莫非是妖魔?我想姐姐应该比我清楚。

沈淑妃豁然一笑,眼中的讽刺更甚,她看着容德妃,面上的笑也变得很牵强。

本宫又怎么会清楚,倒是妹妹,自己做了什么,应该是自己比较清楚。

本宫始终相信,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纠缠,想必是妹妹无意中做了什么事……她忽然又不往下说了,话锋一转,又说道:本宫曾听佛照寺的清虚主持讲佛经,提及人死后是有灵魂的,而冤死的人灵魂不会顺利的进入地府,在世间飘荡,成为冤魂,会向生前的仇人报复,最后带着仇人一起去地府。

看着容德妃渐渐变了的脸色,沈淑妃心中暗自冷笑,面上仍在继续说:清虚主持说,这叫做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话音刚落,就见容德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铁青,一直强撑着的笑意已然荡然无存,她双目折射出狠厉的光,直直的射向依然端坐着笑的不露声色的沈淑妃。

半晌,终是缓和了些许,又挤出一丝笑意,颦颦施礼告辞。

紫霞,替本宫送送德妃娘娘。

沈淑妃淡淡的声音响起,临出门前,容德妃一回眸,却见她已经重新拿起书,正埋头看着书,根本不曾看她。

夜,总是来的很快。

容德妃的寝宫中,照常点起了满殿的烛火,殿中各处皆站着垂首侍立的宫婢,但个个都是无精打采,一副恹恹的模样。

容德妃坐在棋盘前,浣溪坐在她的对面,心不在焉地和她下着棋。

黑子落下,容德妃面上高兴之色犹显,口中却教导般的道:浣溪,你虽然只是一个宫婢,可也不能总是不思进取,看看你这棋艺,真是很烂呐。

本宫不过用了很简单的几招,你连挣扎都没有就全军覆没了。

浣溪瞌睡连连,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此刻真的是撑不住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谁知,容德妃却立刻板起了脸,浣溪,本宫不过病了几日,不是彻底糊涂了,才这么早你就让本宫睡觉。

浣溪忙道:奴婢不敢。

容德妃一面拾起棋盘上的黑子放进棋盒中,一面说道:本宫今晚就好好的教教你,身为本宫的贴身婢女,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起码也不能低到这个水平。

浣溪只得拾起白子,瞌睡连连却强打起精神,陪着容德妃下棋。

不知过了几时,殿中一名宫女忽然倒了下来,接着便是又一个倒下,再一个……就如同会传染一样,不过短短一刻钟,刚刚还站立着的宫婢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昏睡过去。

终于,浣溪也疲倦的昏昏睡去,扑通一下便趴倒在了棋桌上,连同满桌的棋子全都挥落。

容德妃一声惊呼,眉蹙起,已是很不悦,可目光一扫殿内横七竖八的婢女们,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的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还没等她细想,殿门忽然被一阵风猛地吹开,洞开的门扇被风吹的左右摇摆晃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门外,似有一抹黑影站在那里,一股熟悉的感觉袭上容德妃的心头,她猛然想起了那个噩梦,不由浑身颤抖起来。

可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有人想要害她,故意恐吓她。

她若真的被吓到,那就是上了当。

谁?谁在那里?容德妃忽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殿中烛火通明,她周身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只要揪出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容德妃这么想着,不由胆子大了几分。

她又提着嗓子喊道:出来吧,本宫都看到你了,少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本宫根本就不怕,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

可门外那个黑影依旧静默的站着,对她的话充耳未闻。

你站在那里别动,本宫这就来揭开你的真面目,让你再装神弄鬼。

说着,她壮着胆子朝门外走,脚步急切,似真的想要将那人抓进来。

然而,她不过刚刚走出三步,殿中所有的窗户几乎在一瞬间同时被风吹开,一股股强劲的风袭来,容德妃一震,殿中烛火瞬间全部扑灭,而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她看见,所有的窗户外都站着一抹黑影,与门外站着的那一抹一模一样。

容德妃此刻情绪激动到达巅峰,已然失控,她不顾一切的尖叫,拼了命的冲到一个黑影的面前,疯了一般拨开遮住黑影面容的长发。

那长发很密,她用手拨弄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隐藏在里面的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她浑身狠狠一震,如遭雷击。

长发下的那张脸,赫然是孙贤妃的脸,此刻孙贤妃正冷冷的瞪着她,一双眼睛里散发着浓浓的恨意。

啊~容德妃抱头尖叫,是你,是你,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尖叫着,奔向另一个黑影,拨开长发,看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苍白如纸的脸,是冬雪!于是,她又奔向下一个,如此反复,直到将所有的黑影的真面目全部拨开,她站在殿中,环视四周的孙贤妃、冬雪,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容德妃狠狠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拼命的在自己头上捶打,她已然,丧失了理智。

门外所有的鬼魂蜂拥而至,将容德妃团团围住,声声冷笑宛若来自地狱深处,容德妃忽然大叫一声,四肢抽搐,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次日,容德妃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了皇帝和皇后的脸,她目光一一扫过,看到了沈淑妃、秦美人、徐婕妤……德妃?见她醒来,皇帝开口轻唤。

容德妃的目光转向他,却仍是呆滞木讷,没有一点生气。

快去叫太医,就说德妃娘娘已经醒了。

皇帝吩咐完,一转头,便看到了容德妃伸过来的手,不由也伸出一只手去,却不想容德妃忽然改变方向,手直接快速的抓向了皇帝的脸。

随着皇帝一声痛呼,他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正是被容德妃的指甲划伤。

皇上小心。

皇后惊呼一声,可已经晚了,容德妃的手再次伸向了皇帝,这一次,那长长锋利的指甲,对准的,是皇帝的眼睛……------------第一百六十一章 德妃疯了皇上……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容德妃离皇帝那么近,这一下去,恐怕皇帝的眼睛不瞎也会重伤了,有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惨叫响起,众人听到的却不是皇帝的声音,反而是容德妃的声音。

众人不由睁眼望去,却见容德妃的手仍然伸着,那长长的指甲离皇帝的眼睛只有半寸之距,再近一点,便可直直的戳进他的眼睛里。

可是,容德妃的手却被人握住了,挡在了半空中,握着她手的人,正是皇帝自己!所有人都惊愣了!却见皇帝十分严肃的说道:德妃,你在干什么?皇帝很气愤,在场的人除了容德妃,没有人看不出来,因为他面上的神色再明显不过。

容德妃的手被他握的生疼,她不禁挣扎起来,挣扎不脱,便伸出另一只手来,试图再次戳向皇帝的眼睛。

这次皇帝早有准备,伸出另一只手,很轻松的便将她制服。

放开我……放开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杀了你!容德妃尖声喊着,挣扎着。

皇后看了,连连摇头叹息:德妃这是怎么了?昨儿臣妾见着还好端端的呢,怎么忽然就魔怔了?唉~这时,太医进来,给容德妃服用了安定情绪的药丸,又替她把脉,许久,起身,沉重的道:德妃娘娘脉象紊乱,心绪不宁,恐是受了惊吓,一时无法好转,只得慢慢休养,不能再受刺激。

皇帝皱眉,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容德妃,疑惑道:惊吓?转而又问站在一旁垂首侍立的浣溪:朕听说昨晚这宫里大乱,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浣溪福了福身,有些畏惧的开口:回皇上,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娘娘让奴婢陪她下棋,后来奴婢便因为过于疲惫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娘娘躺在地上,也早已昏死过去,奴婢这才赶紧命人传唤了太医,给娘娘诊脉。

说起来她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昏昏沉沉睡去,模糊间听到容德妃的尖叫,她便惊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殿中烛火依然,只是容德妃已经晕倒在了大殿中央……皇帝皱眉不语,皇后则道:莫不是近来宫中晦事多,德妃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此言一出,四下皆静,众人面面相觑,皇帝皇后皱眉思索,唯有沈淑妃,依然是一脸的平淡,她淡淡开口说道:昨日德妃妹妹曾去过臣妾那里,确实说起过,她自小火光弱,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纠缠。

皇帝回眸看了一眼床榻,容德妃面色苍白,两只眼睛周围有些发黑,想起她平时的温婉,和刚刚一反常态的发狂,甚至想戳瞎他的眼睛,心中不由信了三分,点点头道:那这些日子她便不要出这宫了,免得伤了人而不自知。

夜里加派些人手,轮流值夜,太医不是说,需要慢慢调养嘛。

你们,没事就不要来打扰她了,让她好好静养吧!众妃嫔闻听此言,个个在心里窃笑,现在这宫里,她们巴不得不来,要知道容德妃现在神志不清,随时可能发狂。

本来她病了,同为皇帝的女人,每日至少都要来探望一次。

现下,皇帝开了口,不用来反倒更好。

皇后好意提醒道:皇上,那小公主……皇帝说道:既然容德妃病了,那小公主自然也不能留在这里。

她现在神志不清,连朕都敢伤害,万一伤了小公主,那就不好了。

皇后窃喜,刚想开口,却听旁边的沈淑妃首先开了口:皇上,臣妾愿意将小公主接来凝华殿,帮着德妃妹妹抚养一段时日,待德妃妹妹好了,就送还回来。

皇帝笑容欣慰,辛苦你了,淑妃。

沈淑妃微微福身,大气而优雅,抬头间,感觉到一丝凌冽的目光一扫而光,待她望去,入眼的只有皇后温和的笑容。

只见皇后拉过她的手,用甚欣慰的口气说道:淑妃妹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你了。

淑妃笑容可掬,谦恭得体的回答:能为皇上皇后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皇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

这两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断断续续的不曾停过。

墨玉轩内,浣溪将窗户掩上,以免风雨刮进室内。

刚回身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便听床上容德妃虚弱的声音响起。

浣溪……浣溪抬头看去,容德妃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浣溪忙放下手中刺绣,扶她坐好,在她的后背垫了一个枕头,支撑她靠在床头。

浣溪又折身倒了一杯热茶来递给容德妃,容德妃接过,喝了一口,便又给了她。

娘娘今日气色不错。

浣溪观察着她的面色,笑道。

经过两日的卧床静养,容德妃的气色已经不似那日一般苍白了,双颊边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看上去恢复的很好。

容德妃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拿铜镜来本宫看看。

浣溪没有片刻停顿,她跟在容德妃身边已经十几年了,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于是,浣溪回身将一面铜镜拿给她。

容德妃左照右瞧,方才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唉~本宫这几日,是不是老了许多呀?浣溪笑着安慰:娘娘,您不老,只是病了,等您好了,奴婢给您梳您最爱的飞天髻。

哦,前几日您叫奴婢去订做的那件衣服,明日就能送来了。

还有,您说按照古书上记载打造的一对金镯子明天也会送来了。

娘娘戴着一定很漂亮。

这雨下了这么些天,奴婢估摸着,明日也该晴了,明天奴婢陪着娘娘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会好的更快的。

浣溪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容德妃看着她,目光比平日里少了些孤高,多了一抹柔和,她拉起浣溪的手,轻轻叹道:说起来,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本宫对你,也不是很好。

浣溪忙道:娘娘说这样的话,就是和奴婢见外了,奴婢愿意服侍娘娘一辈子。

容德妃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脱口问道:夕月呢?本宫这一病,都有好几日没见她了,现在还真是有些想她,你快些抱来,让本宫看看。

这……浣溪略一犹疑,她自然知道容德妃的脾气,如果知道小公主被寄养在了别的妃子那里,一定会生气,便撒谎道:娘娘,太后说很想念小公主,没一会派人来接走了。

容德妃也没质疑,听说是太后接走了,脸上反倒露出一丝笑意。

忽然这时,门外脚步匆匆响起,一奴婢还未进门,就开始说话:浣溪姐姐,淑妃娘娘派人来说,小公主出疹子了……浣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阻止可已来不及,她眼睁睁的看着容德妃的面色变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门外的宫女刚进门,一看到这情形,尤其是容德妃已经醒了,还面色很不好的坐在床上,下意识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容德妃看着浣溪,面上的柔和一瞬间破裂,她还很虚弱,却仍然提足了气力,一字一顿的问道:她刚刚说什么?娘娘……浣溪刚开口,便被容德妃冷冷地声音打断:夕月在沈贱人那里?……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容德妃忽然猛地咳咳起来,人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努力几次,仍然颓然的倒下去。

浣溪赶忙起身,扶住她,却被她一个甩手,推到在地。

容德妃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脑海里尽是沈淑妃淡淡微笑的得意表情,仿佛胜利者,在俯瞰她这个一败涂地的对手。

她不甘呐!她们斗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吃过亏的!哪一次她不是险中求胜?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输,绝对不会倒下,一蹶不振!三妃如今只剩下她们二人,如果她也倒台,沈贱人岂不只手遮天?她怎能让她独自逍遥?容德妃面色一片凝重,刚刚好容易浮现的一丝红晕早已消失殆尽,她挣扎着坐稳,冷冷地扫了一眼浣溪:你去给本宫将夕月抱回来。

浣溪浑身一颤,娘娘,您的身子还没恢复……去!容德妃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也只是虚弱的发出一个字,便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浣溪又是一抖,但却没有动,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去了,也只会无功而返!容德妃眯眼,怎么?本宫的话你听不见吗?娘娘……其实这是皇上的意思!什么?容德妃怔住,双眼瞪得很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皇上?怎么会?即便是她这个生母病了,也不可能将女儿寄养在别的女人那里,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容德妃心念骤转,一瞬间,平复的心绪纷杂混乱,她理不清,也想不通,只觉得头疼无比,心口处更是一阵闷痛。

她强迫自己平静了一些,才又抬头问浣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浣溪心知瞒不过,于是便犹豫着将那日她神志不清,差点误伤皇帝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容德妃听完,半晌没有反应,浣溪抬头看去,却见她忽然大笑出声,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癫,直到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她仍然不可抑制的狂笑着。

娘娘……浣溪有些害怕的唤道,地上那个宫女早已吓得浑身战栗不已。

此刻的容德妃濒临疯狂绝堤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浣溪想开口安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容德妃满口鲜血,连带着被褥上,她雪白的里衣上,她仍然疯狂的笑着,直到笑不动了,重重的倒在床上,眼睛瞪得死死的,仍然轻轻的笑着。

沈贱人……------------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不由己德妃疯了,很多时候都能看到她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宫中乱晃,看到了漂亮的妃子,就会上前扯她们的衣服,扯她们的头发,扯她们的脸,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把面具摘下来,让本宫看看你究竟是谁。

曾经无比风光的三妃之容德妃,已然不复存在。

容德妃是真的疯了,有几次她还抓伤了好几个年轻的妃嫔,还将自己最贴心的婢女浣溪推进了池塘,淹死了。

于是,皇帝大怒,为了避免她再伤及无辜,便将她送到了别苑休养,派专人伺候看守。

这日,秋风凉爽,御花园内,沈淑妃正抱着夕月公主,皇帝皇后踱步而来,远远的看到沈淑妃脸上洋溢着的满足微笑,皇帝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皇后以为他叹的是夕月公主,自此便没了生母,便也叹了口气。

德妃这一病,可怜了小公主了。

皇上,臣妾想将小公主接到身边来养,您看……皇帝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目光仍然望着沈淑妃,皇后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听皇帝说道:皇后啊,朕知晓你的心思。

但是,淑妃不也没有孩子吗?你看她,多喜欢夕月。

朕曾经看到过德妃对待夕月,比之淑妃,差了很多。

这段日子你也看到了,淑妃待夕月远远胜过她的生母。

上一次她出疹子,也是淑妃一个人守着,寸步不离的照顾。

朕心里很是感动,所以,朕想,让夕月寄养在淑妃膝下。

你看怎么样啊?皇帝转头来看皇后,眼神带着询问。

皇后牵强的扯了扯嘴角,笑道:可是,臣妾身为皇后,照顾公主,理所当然。

皇帝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在朕的心里,谁照顾都是一样的,主要看谁有心。

昨日太后也曾向朕提起,说沈淑妃温婉和顺,必定会待夕月如同亲生。

皇后脸色变了变,知道强求不来,便笑道:皇上做主便好。

这边,沈淑妃正逗弄着夕月,宫女紫霞立在一旁,笑容满面,像是正在用心看着这一幕而会心的笑着。

忽然,紫霞微微俯身,手指伸向夕月肉嘟嘟的小脸,面上笑容不改,嘴里却道:娘娘,他们走了。

沈淑妃眯了眼,面上的笑容淡去三分,她将夕月递给了紫霞,自己则起身,凭栏而立。

紫霞抱着夕月公主,问道:娘娘不开心?在她眼里,自家娘娘刚刚战胜了容德妃,现在三妃只剩下一妃,唯她独占鳌头,仅次于皇后,即便以后再立新妃,自家娘娘的地位也是无法撼动的了,可为何娘娘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沈淑妃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倦怠:本宫只是觉得很累。

累?紫霞不解,娘娘若是累了,奴婢扶娘娘回去休息吧。

沈淑妃淡淡一笑,并不再言其他,静静地站着,眺望着远方。

紫霞以为她说的是身体,其实她更累的,是一颗心!当年,她是不肯嫁给皇上的。

那个时候,皇帝还只是一个王爷,却已经有了很多姬妾。

在她的心里,从来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想,和很多女人共同服侍一个丈夫。

然而,或许是她命中注定,皇帝看中了她,亲自去下了娉礼,并且请先皇做主,赐了婚。

若她拒绝,便是拿沈家所有人的性命做赔注。

所以,她嫁给了他,当年的王爷,后来某朝篡位的当今的皇帝。

她早已厌倦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更加厌倦和他身边的女人勾心斗角,她根本不屑于那么做。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她想着,守着孩子安稳的过一生。

她不想争,不想抢,即便不让她做妃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带着自己的孩子,过着平静的生活,她这一辈子,已足矣。

然而,她不招惹别人,并不代表别人可以放过她。

她尽量避免参与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状态,力求相互平衡。

然而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在这些肮脏的斗争中死去,并且,她还从此不能再有孩子……想到这里,沈淑妃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口处微微疼痛。

一夕之间,她颠覆了以往的观念,原来想要做到明哲保身,是何等的难!于是,她变得阴狠,凡是进攻的对手,她不再躲避,而是迎刃而上,用对方的刀,狠狠的捅进对方的身体……她聪明沉稳,这么多年来,从未倒下,从未失足,她一直在往前走,一直不曾停下。

容德妃是和她抗衡了多年的对手,她亦知道,容德妃能凭借一己之力爬到高位,她的背后一定有人。

但她发现,容德妃只是无比的仇视她和孙贤妃,总是冷嘲热讽,但真正的对付,她却没有过,所以,她们才如此对峙,相互抗衡的走到了今日。

她的观念,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亦明白,容德妃对于她和孙贤妃的仇视,是来自于她们身后的雄厚的家族势力。

说实话,对于容德妃这样一个完全不靠出身走至今日的人,她的心里一半敬佩一半畏惧。

她不想和她成为对手,亦不想打破三妃平衡的状态,甚至一直避着她的锋芒,但孙贤妃的死,给了她沉重的一击,于是,她出手了。

如今,她是胜利了,然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胜利是多么的短暂。

三妃对峙的局面打破,如今她独占鳌头,第一个有危机感的人,便是皇后!她觉得累,即便她斗赢了皇后,自己做了皇后,那又有什么用?皇帝的后宫仍然不停地有人挤进来,以后,她要面对的对手还很多……娘娘……紫霞的轻唤在身后响起,沈淑妃转过身,神色已恢复如常,她淡淡一笑,朝她伸出手来:把她给我吧!紫霞将夕月公主轻轻的给了她,她的面上依旧笑容慈祥,宛若抱着的真的就失去她的亲生骨肉。

其实沈淑妃真的很美,她笑的时候有种让人很温暖的感觉,即便不笑,也有一种很和顺很好相处的感觉。

紫霞看着自家娘娘,有一瞬间的失神。

回去吧。

沈淑妃忽然开口,人已率先往前走去,紫霞应了一声,回身收拾起桌上的杯盏,忙忙的跟上。

舒香楼上,客满为患,凤衍景端着几样素淡的小菜进了天字号包间,将菜摆齐,客人还没到,凤衍景数了数,已经齐了,便要退下,刚走了两步,就听门外有人唤道:三殿下。

凤衍景下意识的脚步一顿,门已被推开,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紫影,凤衍卿从他身边走过,凤衍景垂首躬身,慢慢的往外走。

凤衍卿也只是随意的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凤衍景从容的走出了包间,刚到楼下,便见客栈大门处,几个侍卫拥着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进来。

凤衍景微微侧身,待看到那人面目时,不由微微一怔,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向他看来,凤衍景赶忙钻进了后厨。

再掀开布帘向外看时,那人已经上了楼,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天字号包间。

是他?凤衍景皱眉沉思,他不是已经离去了吗?如何会出现在此?他去了天字号?天字号!凤衍卿!凤衍景虽没想出什么,却也隐隐觉得事情不对。

天字号包间里,凤衍卿坐着,旁边的侍卫为他和坐于他对面的人皆斟满了一杯酒。

凤衍卿端起酒杯,举向那人,笑容满面:叔父多年都在封地,不曾回来,这杯酒,衍卿敬您。

凤衍卿在他面前将姿态放的很低,那人也举起酒杯,笑的也是满面春风:三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本就是一家人,三殿下若是有事,尽管开口。

没错,此人正是前不久刚刚离开京都的安平王爷,可是,他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一切,不明而喻了。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京都,那日离开,不到半日又乔装折了回来,一直住在一家小客栈内,这次出面也是被凤衍卿下帖邀请而来。

他知道自己行踪暴露,先是一惊,而后却又笑了,发现他的若是别人,他或许有所畏惧,可既然是凤衍卿,他便不怕了!因为,凤衍卿和他是一种人!二人饮尽杯中酒,凤衍卿又命侍卫给二人斟满,再次举杯。

安平王爷却伸手掩住了杯口,笑着说道:三殿下今日请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喝酒吧?凤衍卿面色一顿,随即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叔父慧眼,想必衍卿心中所想,叔父必然一眼就能看透。

安平王爷眼中闪过疑惑之色,明知故问道:本王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三殿下虽然与本王不算亲近,可在本王心里,却是一直都将三殿下看作亲人般。

要不然也不会同意殿下与安若的婚事,只是……本王始终不明白,为何三殿下会在成婚当日姗姗来迟,还身带鲜血。

实不相瞒,本王并不相信那些所谓斩杀妖女的传言,不然,也不会果断干脆的退婚。

相反的,他还听到一些关于凤衍卿与那妖女之间的模糊纠葛。

他的女儿,将来是要做皇后,母仪天下的。

他怕他看错了人,误了女儿的终身,更加误了自己的大业,所以,他和安若商量,最终决定了退婚。

凤衍卿是有谋略,也够狠辣,只是他是个深不见底的人,就连安平王爷他自己,自诩识人无数,也不敢妄自揣测。

一切,只因为他看不透他,看不懂他。

更因为看不懂看不透,而害怕。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狐狸白兔凤衍卿笑容满面,举着酒杯的手放下,目光看着手中把玩着的酒杯,微微晃动,淡淡开口:其实,叔父和我是一种人,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叔父更懂我,就如同我懂叔父一般。

安平王爷也笑,却有些牵强:本王自恃识人无数,却唯独不敢揣测一人的心思,那便是三殿下你。

凤衍卿微微一挑眉,看不出是喜是悲,好了,我也不和叔父打哑谜了。

开门见山的说吧,我需要叔父的帮助,而我相信,叔父同样也需要我的帮助。

安平王爷却明知故问:哦?三殿下需要本王做什么?本王定当力所能竭的帮助你。

凤衍卿的笑意更甚了,这只老狐狸,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层窗户纸,还是非得让他来捅破。

凤衍卿刚想说话,就听门被推开,刚刚上完菜出去的客栈伙计又端着一壶酒进来,凤衍卿不由止住了话头,只淡淡的喝酒。

安平王爷也收住了话头,目光一扫桌上的酒,不由奇怪道:咦?这不是已经有酒了吗?那伙计弓着身子,恭敬的将酒放在桌上,笑声中带着一丝谄媚:二位客官,这是我们掌柜送给二位的,上等女儿红。

凤衍卿目光一扫那伙计,眸中似闪过什么,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那伙计又道:二位客官,可需小的在旁伺候?凤衍卿一挥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

那伙计躬身应道,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却又听凤衍卿道:你,留下来布菜吧!那伙计从容的转过身,又走了回来。

安平王爷不知所以,不由多看了那伙计两眼,只是他一直躬身垂首,根本看不出他的样貌,只能看到他的皮肤黝黑,虽佝偻着身子,却不似其他的客栈伙计,隐隐的,竟还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凤衍卿却是看也没看那伙计,只向安平王爷举杯,叔父,侄儿再敬您一杯。

多了一个外人,二人之前说的话题便岔开了,安平王很是不解,为什么凤衍卿会将那伙计留下,明明知道他二人要说的话,不可以让旁人听去。

一顿饭真的变成了侄儿请叔父如此单纯,那伙计也一直默默的伺候在旁,细心的为二人布菜,自始至终,凤衍卿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一顿饭结束后,二人各自扬长而去,凤衍景站在包间里,眉皱的紧紧的,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天刚黑,凤衍景便向客栈老板告了假,换了一套干净的装束,直奔白云一现在所住的别苑。

凤衍景被仆人领着进了别苑,白云一正独自坐在临水而建的一座阁楼上。

凤衍景抬头望去,从他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白云一的侧面。

此时,晚风悠扬,漫天星斗。

阁楼上两盏灯笼悬挂,照亮的方寸之地,正好将那一抹白影圈住一半,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让人看得真切,却又感觉很不真实。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白云一转过头来,淡淡一笑:太子殿下,上来坐吧!凤衍景在她那淡淡的一笑中微微失神,晚风轻扬,风吹起她那满头青丝,和着翻飞的白色衣袍,加上漫天黑幕星斗,还有一轮朦胧残月做背景,竟让他有一种错觉,似乎,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仙人。

凤衍景走上了阁楼,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白云一为他倒了一杯茶,问道:太子殿下来找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凤衍景也不着急说话,他端起茶杯,浅浅地尝了一口,回味其中滋味,亦是淡淡一笑。

白云一抬眸看他,此刻,他卸去了脸上一层厚厚的黑灰,恢复了正常的面容。

皮肤白净,眉目分明,凤衍景其实长的很好看,说起来,皇帝的几个儿子,长得都很出色。

若说当初的凤衍景像现今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四殿下凤衍瑞,那么如今的他,经过锤炼,已然变得沉稳,白云一觉得,在他的身上,竟隐隐能看到一丝凤浅月的影子。

发现白云一的目光,凤衍景亦抬头,四目相对间,二人皆是淡淡一笑,只是,白云一的一笑,平淡无波,而凤衍景的眸中,则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凤衍景说:似乎你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我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我想我此生唯一做对的事,就是选择了你。

白云一说:凡事都会有出口,有的只有一个,有的会有很多,路要怎么走,完全看自己的选择,和直觉!直觉?凤衍景喃喃重复,反复咀嚼,忽又点了点头,似赞同的道:你说的每句话,都令我深思。

他看着白云一,而白云一已经转头看向了无边的夜幕,他亦转头,看向夜幕,看向那一轮残月。

此时此刻,他的心无比的平静安然。

自从丢了太子之位,从云端跌落,有一段时间,他恨透了自己,更恨凤衍卿,他一度认为,自己的失败,是源自于他人设下的陷阱,完全是他人将他推进了深渊。

可是自从遇到了白云一,凤衍景忽然笑了,眉眼之间尽带着一种满足。

想起自己看到她的第一眼,震惊,诧异,怀疑……各种情绪,但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并且认定了她就是当初跟在凤衍卿身边的那个女子。

当时他一直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一眼就认出她来,现下忽然明白了,正如她所言,是直觉!在他看来,不管是之前跟在凤衍卿身边的她,或是如今的她,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是第二个人再也模仿不来的气质,唯她拥有。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就选择了让她帮助自己,也没想过她会拒绝,就直接找到了她,也是如她所言,是直觉!一直以来,他最大的心病就是失去的太子之位,可是此刻,和她同坐在这阁楼之上,他忽然觉得,如此下去,也不错。

凤衍卿今天去了客栈?还是白云一淡淡开口,打破这沉寂。

他面上的神色,她不是不明白的。

她要让他回到现实,让他面对该面对的现实。

凤衍景神色恢复,眼神也逐渐清晰,他点点头:是的,他和安平王吃了一顿饭,一顿我看不懂猜不透的饭!凤衍景忽然觉得无比的沉重,心心念念想要恢复的太子身份,此刻在他心里,竟然成了一块压制着他的大石。

白云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和他们正面相见了?凤衍景回答:嗯,我进去给他们布的菜,想借机听听他们会说什么,可是,他们什么也没说,这完全像是一场侄儿宴请常年不归的叔父的正常饭局。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凤衍卿不会是无往不利的人,他和安平王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好的这种地步。

而且,安平王不是已经离开京都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舒香楼?难道他一直很不曾离开?或者是为了他的女儿安若?凤衍景的眉皱的紧紧的,似被这些问题困扰许久,因不得解而苦恼不已。

白云一却是淡淡一笑:看来你真的是进步很多,但你明显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对手,不够了解凤衍卿!凤衍景不解的抬眸看她,却见她依旧眺望着远方,不由疑惑的问道:你知道?白云一垂眸,眸光似流水,不知其间扫过什么,只听她淡淡开口说道:其实,如果你再经历的多一些,心思再缜密一些,或者再足够了解凤衍卿一些,这些问题根本不足以困扰你。

凤衍景看着她,一瞬不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比的烙印在他的心上,每一个字,都让他反复斟酌。

白云一继续说道: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错,凤衍卿的为人,从来都是无往不利,他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做的每一件事,都夹带着功利心机。

安平王谋反之心早就有之,这么多年他远在封地,养精蓄锐,已经变得锋利无比。

只要他一出击,必定战胜告捷。

但若是一步不慎,他必将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才按捺多年,一直不曾动手。

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没有,所以,他只能等。

凤衍卿曾是他的人和,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和安若的婚事泡了汤,我想,多半是安平王惧怕他。

如今,安平王隐而不去,我猜,一是因为安若还在皇宫,二是因为凤衍卿。

凤衍景不解:如此说来,凤衍卿和安平王根本就是相互需要,心照不宣,那今日的一顿饭又如何解释?我一直站在旁边,不曾听过任何秘密的内容,相反,他们一直在说很平常的事情,真的完全是在叙旧。

白云一唇边淡笑加深,在你进去之前,他们应该已经提及过,但却没有明说。

依安平王狡猾的性格,他肯定会装糊涂,而凤衍卿,之所以让你留下,定然是想自己也一半明白一半糊涂。

他们之间相互需要,却又畏惧彼此,这层窗户纸,谁先揭开就是弱势,他们当然都很明白这一点,并且谁也没有先行捅破。

凤衍景细细想来,一开始他问需不需要她留下来伺候,凤衍卿叫他退下,后又忽然改变主意,他还心惊的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现在听白云一一说,方才恍然,想必他们一定是说到了一定的程度,自己正好进去,凤衍卿让他留下,在外人面前,他们不会再谈及之前隐秘的话题。

自己的进入,正好化解了凤衍卿表露不表露的犹疑。

想想自己原本想进去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结果不仅什么都没有听到,反而成为了凤衍卿的挡箭牌。

现在,他和安平王之间,很明显的,他已经占了上风,凤衍景不由一阵懊恼。

白云一转头看他,淡淡一笑:这也不是你的错,他们是两只不容小觑的狐狸,和他们相比,太子殿下是白兔。

白兔?凤衍景一怔,没有想到白云一平时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也会用这样诙谐的比喻,但随即笑开,你这是在形容我太过单纯吗?呵呵~虽然不太贴切,但那两人确实是两只狐狸。

晚风轻扬,凤衍景的笑声很爽朗,白云一不由微微一怔,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人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凤衍景和凤浅月在某些方面是如此的相像,尤其,是给她的感觉。

凤衍景忽然止住了笑容,眸带温柔的看着她,白云一一惊,方觉一只手已被他握在了手心。

挣了挣,没有挣脱,反而被他握的更紧,不由微微蹙眉,淡淡的看着他。

凤衍景见她不再挣扎,手中力道松了一些,目光却比之前更加柔和了些,此刻,白云一有一种错觉,他的身上,也有一种淡淡的邪魅气息散发而出。

他日我登上帝位,你可愿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皇后?凤衍景看着她,目光灼灼。

白云一微微一愣,随即浅浅一笑,目光变得冰冷,不愿意。

为何?凤衍景焦急的问,我可以发誓,这一生只娶你一人为妻,只宠爱你一人,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弱水我独取一瓢饮。

白云一又是一怔,不由抬眸看向他,他的眸中,闪烁着一种坚定和焦急,还有一抹柔情。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白云一的心底是为之动容的吧,但那只是一瞬,很快消失殆尽。

她垂下眸子,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哪怕你一辈子只娶我一人,只宠我一人,我也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做你的皇后。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凤衍景有些急切。

因为……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一个声音抢在白云一的声音之前回答。

阁楼上二人皆是一怔,不用看,也已听出了来人是谁,凤衍景回头看去,果然见阁楼下,临水而立的一抹翩然白影。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沈府晚宴那人临水而立,一袭纯白色的白衣,纤尘不染的宛若又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

他身影修长,因为站在水边,身影倒映在水中,格外显得飘逸。

凤浅月?凤衍景喃喃念出这个名字,恍然明白自己和白云一之间的区别。

如此仙人般的女子,恐也只有仙人般的凤浅月配之了。

思及此,不由心中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凤衍景的手松开,白云一的手从容的拿开,淡淡解释:太子殿下不必慌张,七殿下与我,乃是同盟,他亦早知你在舒香楼。

凤衍景微微一皱眉,起身告辞,走下阁楼,与凤浅月擦身而过时,他忽然顿了一下,可能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大踏步离开了。

凤浅月步上阁楼,白云一却已起身走到了栏杆边,迎风而立,仰望星空。

凤浅月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同样仰望苍穹,寂静无声。

已经走出很远的凤衍景忽然停下脚步,微微转回头,阁楼已然模糊,那两盏灯笼依旧明亮。

因为相隔甚远,在他看来,那两抹白影,并肩而立,几乎要融为一抹。

他们的发在风中凌乱,相互纠缠,分开,纠缠,分开……天空中,繁星点点,那一轮残月也时隐时现,模糊不清。

阁楼上,沉默良久,凤浅月终是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过了这么久,还有谁能走进你的心里。

白云一微微垂眸,敛去眸中不明神色,淡淡开口,却是岔开了话题:容德妃疯了,今日我去宫里,路过了别苑,看到她正坐在树下,疯疯癫癫的,看来是真的疯了。

凤浅月眸中闪过一丝失落,继而淡笑:后宫中的斗争向来残酷,容德妃有今日,也是因为她做了太多残酷的事。

话说回来,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的,又有谁是干净的?沈淑妃?皇后?呵~我听说安平王没有离开京都,还与凤衍卿会了面,想来他们臭味相投,一定谈的十分融洽。

凤浅月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白云一亦淡淡开口:这一次太后寿宴,若不是发生了贤妃的事,又有白国公主的到来,加上容德妃又疯了,想必凤衍卿早就开始行动了。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凤浅月转过头问她。

凤衍卿暂时不会行动,他刚刚才和安平王见过面,且他们二人都是狐狸,一时很难谈拢。

凤衍卿有一支部队,但在边境的一个小镇,我已经派人去打探,并且寻找合适的机会,一举歼灭。

他现在,急需要和安平王合作,还有我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孙家。

白云一没有再说下去,凤浅月接道:我已派了神医鬼手谢子言前去为孙四公子看病,谢子言说,这段时间,他的病情已经稳固,并且有好转的趋势,孙家不会因为孙贤妃的死不顾大局,这个你不用担心。

白云一却仍然皱着眉,凤浅月看着她,忽然伸手,牵住了她的一只手。

感觉到她微微一怔,却没有挣扎,凤浅月不由微微勾唇,再次转头仰望星空,唇角的笑意,多了一抹真实。

第二天,沈允澈来找白云一,请她去沈府做客。

白云一也没说什么推辞的话,和他一起上了马车,到了沈府。

管家福伯迎了上来,看见白云一的时候,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随后便转变成了惊艳,再笑意盈盈的将他二人带入了府中。

这一顿饭,在沈老夫人的屋子里设下,沈家所有的人都在。

沈允澈和白云一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说笑,尤其沈允箐和沈老夫人的笑声最大。

福伯禀报二公子带着夕云郡主来了的时候,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门口,一袭朦胧白色越走越近,逐渐看得清晰,那女子眉目清秀,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她很亲切,又不敢轻易靠近,觉得她很真实,却又有些飘渺。

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直垂到腰际,没有用任何的发饰,没有任何的点缀,很自然的分散两边,垂落身后,她盈盈走来,明明长相很普通,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

众人不由看得呆了,就连沈老夫人,眼中也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夕云见过沈老夫人,给沈老夫人请安。

白云一首先向沈老夫人行礼,随后向在座众人一一行礼,从容优雅,没有丝毫的拘谨,平淡无奇中,自有一番大气。

沈度暗暗点头,难怪他以前看着她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如今看她换上女装,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她的那一身男装。

尽管她扮男子也是一样的高贵大气,可终究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今看着眼前已经恢复女儿身的白云一,众人不禁又惊又叹,果然,她穿上女装,还是比男装要美一万分。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沈老夫人和沈度、沈允恒,那日在太后么寿宴上已经见过白云一,其他的沈允箐、沈允诺、顾心兰和方叔敏,当晚虽都有去参加,可因为坐的远,并未看清,此时一见,果然个个呆若木鸡。

沈允澈颇为满意的欣赏着众人的表情,笑道:哈~一一,你看,你把她们都吓成什么样了?白云一微微一笑,沈允箐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伸手,就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丝毫不掩饰的欣喜:哇~三哥变三姐,果然美不胜收啊!她话音刚落,便惹来沈允澈一记暴栗,瞧你,都高兴的语无伦次了,美不胜收是这样用来的吗?沈允箐揉着微微泛疼的额头,不满的回瞪之:二哥最是偏心,一说到和三姐沾边的事,定然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不像话。

沈允澈作势还要敲她,却见她机灵的闪过,躲在了白云一的身后,用极其可怜的语调说道:三姐,快救命啊。

屋子里众人不由都笑出声来,大家仿佛还是和从前一样,似乎还是一家人,其乐融融。

沈老夫人朝白云一招招手:快过来,我瞧瞧。

在她们心里,白云一仍然是白云一,不曾是什么夕云郡主。

她们仍然当她是一家人,白云一的心里有一片暖流涌过。

她走到了沈老夫人的面前,沈老夫人抓着她的手坐在自己的身边,细细地看着她,纵然淡漠如白云一,也不由得被她瞧的低下头去,脸也微微泛起红来。

顾心兰就坐在白云一的另一边,一直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看着她。

一顿饭下来,大家丝毫没有因为白云一如今的身份而有所拘谨,期间有沈允澈和沈允箐这一对活宝兄妹,逗的大家更是连连开怀。

饭后,已经天黑,白云一起身告辞,沈允澈自告奋勇的起身相送,这时,沈允诺却也站起了身,笑道:二哥,你整天粘着她还不算?这次就让我送送夕云郡主吧。

因为她是笑着说的,完全像是在开玩笑,所以大家又是一阵打趣沈允澈,而白云一却从沈允诺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讥讽。

沈允澈无法,只好恋恋不舍的目送白云一离开,还不忘说一句:一一,我明天再去看你!惹的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白云一默默的跟在沈允诺的身后,走在熟悉的沈府,两人一路无话,沈允诺一直走在前面,似在很认真的带路。

白云一也不介意,只是默默的跟着,即使沈允诺不送她,沈府她也是能走出去的。

眼看着绕过前面的水塘就可以去到前院,沈允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回头,目光幽深的看着白云一。

白云一不得不也停下来,笑着问:怎么了?沈允诺眼中闪烁着讥讽,看向她的目光也逐渐冰冷,此刻她脸上毫无笑意,白云一甚至还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一丝明显的恨意。

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父亲母亲,婶娘,包括沈老夫人,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即使知道你欺骗了大家,即便知道你是假的,仍然还是这么的习惯你。

沈允诺愤愤地说着,眼中多了一丝不屑。

白云一忽然明白了什么,垂眸淡淡一笑,却不言语,任她说下去。

谁知她的这一笑,却更惹来了沈允诺的恨意: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脸上的那一抹似笑非笑,更加讨厌你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的样子。

仿佛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仿佛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知道你是假的后,没有一个人责怪你,在知道你会被处死,就连老夫人,也要亲自去向太后求情。

二哥为了你,几次昏死过去,心灰意冷,绝望的不像个人。

而如今,你莫名其妙的成了夕云郡主,大家仍然喜欢你,请你来做客,任由二哥纠缠着你,其实根本就没拿你当外人。

我真是很不明白,你究竟有哪里好?沈允诺说完,便冷冷地看着白云一,白云一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沈家对我的好,我又岂会不知?但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你怨恨我夺去了所有人的喜爱?还是怨恨我欺骗了沈家所有的人?若你真的明白沈家对你的好,为什么还要伤害小妹?沈允诺掷地有声的质问。

白云一依旧淡淡一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家所有的人,白云一她都愿意以真心相待,因为他们让她觉得温暖,他们从未质疑她,即便是知道了自己是假冒的,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她这一边,甚至都没有人出来质问她是谁,究竟有何目的。

如此的信任,即便她是铁石心肠,也已经融化了。

她自小跟在师傅身边,南海佛山也是一座世外桃源,宛若仙境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其他人居住。

所以,师傅死后,她带着师傅的遗愿下山,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遇到凤衍卿,他便是她以为的一生的依靠,终身相伴的眷侣。

然而,正是她最信任的人,亲手推她下万丈深渊……本以为自己已练就铁石心肠,不会轻易动容,可她错了,她依然还是之前的自己,在遇到凤浅月的时候,在他毫不吝啬出手相助的时候,她的心便就在融化了。

再回到京都,她发誓终有一日要杀尽所有人,血屠满京都,所有负她之人,必然经她手毁之。

进入沈家,本是她正大光明现身的一个最好的身份,她准备好了沈家人的质疑和查询,可他们竟然如此信任她,只问了些平常的问题,便不再问其他,亦没有暗中调查。

她知道,他们信她,靠的不是那一块玉佩,是纯粹的信任!他们带给她的温暖,是她前所未有的,她也格外珍惜。

沈允诺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明明知道小妹中意七殿下,非但不撮合,还横插一脚,这不是刻意伤害是什么?亏的小妹还那么信任你,什么心事都和你说。

整个沈家,除了我,所有的人,都被你蒙蔽了心智,毫无理由的信任着你,毫不怀疑。

白云一面上仍是淡淡的,心里却是微微一怔,在听到七殿下三个字的时候,莫名的一紧。

见她不说话,沈允诺便当她默认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小妹更是傻,竟会相信你这样的人,即便亲耳听见七殿下向父亲提亲,也不愿意将你往坏处想。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伤害沈家任何一个人,我劝你,好好做你的夕云郡主,莫要再打沈家的主意。

白云一仍然垂着眸子,沈允诺看不见她眸中神色,不由更加愤愤然,手一挥,唤来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一个婢女,吩咐道:你,送夕云郡主出府。

是。

婢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提着灯笼向白云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云一抬眸,沈允诺冷冷一笑:夕云郡主,恕不远送。

白云一依旧淡淡一笑,似毫不介意,跟着婢女离去。

沈允诺也不再看她,愤愤然挥袖离去。

刚走出没两步,便见一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沈允诺不妨,被他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来人,不由惊呼:大哥?你何时在此的?沈允恒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白云一,皱眉问道:允诺,你为什么要和她说那一番话?见他似乎在意,沈允诺好容易平息的怒气又窜了上来,大哥,你难道也喜欢她?沈允恒一怔,随即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只当她是三弟。

沈允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最好不是这样,否则以后我绝对不会允许她再进沈家门,二哥都已经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了,你可不能像二哥那样。

沈允诺说完,平息了些怒火,拉着沈允恒回到了沈老夫人的屋子里。

众人还没有散去,远远的便听得众人嬉笑声,沈允诺和沈允恒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大家正在讨论刚刚离开的白云一。

方叔敏说:一一这孩子,看着就很沉稳,让人放心。

沈允澈说:还是娘亲最有眼光,一一不仅沉稳,还很聪明,遇到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特别的有气质。

沈老夫人笑道:澈儿如此喜欢,不如快些将她娶进门,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大家哄笑,沈允箐的声音尤为响亮:这样最好了,只不过这个称呼要从三哥,改成二嫂,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门外,沈允诺脸色发青,沈允恒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沈允诺闻声回头瞪了他一眼:看到了吧,听到了吧,她都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走火入魔了!沈允恒一顿,或许是被她脸上太过严肃的表情吓到,不由收敛了笑意,刚想开口,却见她已经愤愤然甩袖离去。

哎……沈允恒目送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不禁失笑,转身,再次进了沈老夫人的屋子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哀事连连深秋季节,落叶纷纷。

孙府里,哀事连连。

先是孙家长子孙翊涛,被查出私藏兵器火药,被革职查办,后又查出孙翊涛与齐都皇室来往频繁的书信,信中曾提及孙翊涛对大历皇室的不满,甚至有意图谋反的间带性话语。

皇帝震怒,下令即日处死孙翊涛。

后孙耀武一路跪求直皇帝御书房门前,血染双膝,虚弱晕死过去,皇帝方才缓和了情绪,减轻了对孙翊涛的处罚,只革去他的官衔,发配边境极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孙家少了孙翊涛,瞬间从朝中三大势力跌落下来,孙耀武早已被没收了实权,只留下了个虚无的震国将军名号在此,名为颐养天年,实为空有虚名,毫无作用。

一时间,白眼纷纷,作壁上观者幸灾乐祸者数不胜数。

孙家二子孙翊行,因为接受不了大哥被发配边境,私自离家出走,想要劫大哥远走,不想反被擒住,皇帝又是震怒,一道圣旨颁出,将孙翊行也发配去了很远很苦的地方。

孙耀武一时接受不了,重病在床,几次差点真的死过去,都被神医鬼手谢子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孙家失势,在众多白眼中,仍然有少数人前来探望。

此刻,白云一和凤浅月不约而同的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二人同站在孙府大门外。

凤浅月不由微微叹息:物是人非事事休。

抬脚,走进了孙府,白云一也跟着进入。

接待他们的,是孙三公子孙翊天。

花厅里,孙翊天命人给他二人各自上了一盏茶,便扯起一丝微笑,客气的说道:感谢二位能来探见,家父身子不适,卧床休养,不能出来待客,还望二位见谅。

三人相互寒暄一番,白云一和凤浅月便起身告辞,孙翊天亲自送至门口。

白云一临上马车前,凤浅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夕云郡主可有空去醉云轩一叙。

白云一一顿,随即点头,钻进了马车。

凤浅月淡淡一笑,上了自己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继离开,去往醉云轩。

孙府里,孙翊天刚刚回转身,服侍孙耀武的一名婢女便匆匆跑了过来,见到他,慌张的禀报:三公子,不好了,老爷他……他吐了一口血便昏死过去了。

什么?孙翊天一惊,赶紧跑进了孙耀武的卧室。

如今的孙家,处处显得凄凉,院中落叶积的很厚,孙翊天匆匆而过,差点就用了轻功,后面跟着的婢女只有一路小跑,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孙翊天面色一片凝重,身影从庭院走廊间穿梭而过,他一心想着父亲,所以并没有在意立在另外一边走廊下的一抹淡蓝色身影。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衫,鬓发微乱,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很瘦弱。

苍白的面色隐隐透露出一种病态,但却给他秀气的外表增添了几分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感觉。

他的一只手撑在柱子上,显得很虚弱,让人忍不住要怀疑,他可能都禁不起一阵风吹过。

当他看到匆匆而来的孙翊天时,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他微微张口,可能是想唤孙翊天,却见他神色凝重匆匆而过,似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少年的心中隐隐觉得一丝不安,他看着孙翊天赶往的方向,两道秀气的眉不由慢慢拧到了一起。

孙翊天刚冲进孙耀武的院子,就听得一阵哭声,不由心中一惊,脚下一阵虚浮,差点脚步不稳,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继续往里走去。

孙耀武的屋子里,一阵刺鼻难闻的药味萦绕不散,绕过屏风,孙翊天看到,父亲的床前,正跪着几个女子,都是追随父亲一生的几个夫人,此时已然哭的昏昏然。

孙翊天心中骤紧,大踏步的走到床前,便看到父亲已经双目紧闭,嘴角还有樱红的鲜血,就连那苍白的胡须上,也被鲜血染红。

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却仍然紧皱着眉头,似有什么不能解。

一个夫人看孙翊天怔在床前,不由哭着道:老爷……老爷他……已经去了……床前众位夫人便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哭泣,孙翊天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床架,面上强忍着,可是眼中已经渗出了泪水。

就在这时,床上孙耀武忽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孙翊天使劲眨去眼中泪水,发现并非自己眼花,父亲真的又睁开了眼睛,不由一阵欣喜,忙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父亲的一只手。

爹……孙耀武眼中也噙着泪水,他似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开口:天儿,孙家垮了……孙耀武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不甘和执着,他盯着自己的这个三儿子,忽然手上力道大了几分。

孙翊天被他握的一阵发疼,心里也隐隐作痛,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父亲的回光返照。

他不由也紧紧的回握着父亲的手,犹如从小,父亲总是握着他们兄弟几人的手,带他们上战场,与他们沙场驰骋,纵马飞奔,在边境上看日升日落。

天儿,孙家不能垮,孙家不能垮,为父不甘心……不甘心呐……孙耀武激动非常,老泪纵横,一时竟又猛地咳了起来。

孙翊天赶忙伸出另一只手,在他心口轻拍顺气,一边安慰着说道:爹,孙家没有垮,孙家没有垮,大哥和二哥,他们都还活着,四弟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

爹,只要都活着,就有希望!孙耀武稍稍平静了些,似疲倦的闭了闭眼,微带喘息着说:是……是啊,都还活着,都还活着……天儿……孙耀武忽地睁开了眼睛,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神色看着孙翊天。

天儿……切记,一定要让你大哥二哥活着回来,一定,要让孙家重振旗鼓!孙家不能垮,孙家不能垮……记住了吗?孙翊天点点头,爹,您放心,天儿都知道,天儿不会让孙家就这么倒了,大哥二哥都会好好的回来,您放心。

得到了他的保证,孙耀武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睛慢慢合上,握着孙翊天的那只手,力道也在瞬间消失,最终,变得毫无气力,直至温热褪去,慢慢冰冷。

屋子里女人们的哭声更大了,孙翊天坐在床边,仍然紧紧的握着父亲的那只手,头微微垂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有什么液体从他身上某处掉下来,砸在他与父亲紧紧掌握的手上,也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

爹……一声凄厉的惨叫,孙翊天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一淡蓝色的身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四弟……孙翊天惊呼一声,放下父亲,赶紧跑了过来。

四弟……孙翊天扶起地上的少年,少年长长地睫羽闪了闪,双目缓缓睁开。

三哥……爹他……出口本是询问的话,可后面的几个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任他怎么努力,也无法说出来,最后只能化成哽咽,化成眼泪。

孙家的男人,从小就被扔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从来只流血不流泪,可今日,孙翊天和孙翊下二人,相互拥着,眼泪如同绝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孙耀武的丧事办的很隆重,完全是按照震国将军的排场来办的。

皇帝还特地恩典,发往边境路上的孙翊涛和孙翊行,半路折回,回京都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孙翊涛和孙翊行从城门处一路跪着回到孙府,远远的,便听得哭声震天,整个孙府的府门,以及四周的院墙上,都牵起了白色的稠布。

孙府的大门外,有一排高大的树木,若在夏日,枝叶繁茂,是乘凉蔽阴的好地方,可在如今这深秋季节,树叶深黄,大多数已经脱离枝丫,只有些许仍然留在枝上,配上此情此景,甚是萧条凄凉。

孙翊涛和孙翊行一路跪来,双膝早已被鲜血染红,渗透。

但他二人,仍是目光坚定,从进府门起,一路磕头直孙耀武的灵前,方才放声大哭,几次哭昏过去。

皇帝下的圣旨,是从来不会改变的,所以他们二人磕完头后,便被铁链锁住,将继续去往边境服役。

白云一和凤浅月前来哀悼时,恰逢孙翊涛、孙翊行被上了锁,二人再次跪下,朝着父亲的灵位磕了几个响头,后又转过来,向一旁跪着的孙翊天连连磕磕几个头。

孙翊天本排行第三,怎么也是轮不到两个哥哥给他磕头的,可现在这情形,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孙翊天起身来到二人面前,伸手将二人扶了起来,三人目光交接,却是相视无言,最终孙翊天无声的目送着两个哥哥被官差带走。

凤浅月看着那两人走远,用只有白云一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道:你猜,他们还会不会回来?白云一却转头看向灵堂上的孙翊天,答非所问低低说道:现在孙家最大的树已经倒了,他们对皇上已没有威胁,孙家也就这样了吧!听说孙四公子已经醒了,可闻听家中连遭数变,又昏死了过去,至今也没有醒来,估计凶多吉少了。

凤浅月收回目光,点点头,谢子言是他派来的,况且又是神医鬼手,一般她都说没有救了,应该就没有奇迹了。

白云一又说:树倒猢狲散,孙家已经彻底垮了。

凤浅月看着她,唇角淡淡勾起,不以为然地道:这不是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对吗?白云一只是垂着眸,似乎在想着什么,并未听到他的话。

凤浅月勾唇一笑,伸手牵过了她的一只手,两只手都有些微凉,牵在一起,似乎是为了彼此取暖。

白云一微微一怔,不由抬头看他,眸中带着不解,只见他冲她淡淡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不用怕,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白云一想要挣开他,却反而被他握的更紧,不由有些愤然,似乎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会忽然牵起她的手。

而且,自然而然,无比自然,仿佛他们本应就该如此。

其实,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不过,她并不害怕,不管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也不会退缩,只会欣然前往,义无反顾。

正这时,门外又进来一群人,孙府管家高声吟唱:沈国公携家眷前来祭奠。

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沈度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跟着方叔敏、沈允恒,沈允箐和沈允诺也尾随了前来。

沈度和方叔敏目不斜视,沈允恒看到白云一,用眼神传达了问候,沈允箐冲她微微一笑,但很快收敛,这毕竟是人家的丧礼。

而沈允诺,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鄙视和不屑。

沈允箐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凤浅月的脸上,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眸光暗了暗,又将目光转移开了。

白云一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晚在沈家,沈允诺对她说的一番话,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却正好与凤浅月的手紧紧相贴,她又忽地惊觉,赶紧松了力道,可凤浅月却已经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抓的很牢,很牢……------------第一百六十六章 黑夜交锋白云一回到别苑,如今跟在她身边的,除了太后派给她的人,还有两个是她自己的人手,十三美人杀中的春雨春芳。

春雨扶着白云一下了马车,春芳迎了上来,福身行礼:郡主,三殿下派人送了帖子来,请您过府一叙。

白云一淡淡一笑,并未接她递过来的帖子,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说道:放着吧。

春芳一愣,却也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便收起帖子,跟着一起进去了。

黄昏时分,凤衍卿独自立于府中落日楼上,眺望着天边的红霞。

身后的桌上,婢女上了最后一道菜,福身道:殿下,菜都上齐了。

凤衍卿回转身,看着满桌的酒菜,淡淡一笑,挥了挥手,婢女退下,他则继续转身,看着落日红霞,自觉十分惬意,心里却想着即将到来的人,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然而,直至落日殆尽,红霞彻底消失,漫天黑幕袭来,残月高挂空中,他也没有等来要等的那个人,凤衍卿却依旧立于楼上,从眺望落日,变成了仰望星空,他脸上的笑意和期待,也早就消失殆尽。

身后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殿下,夕云郡主推辞说身体不适,已歇下了,改日再来拜访。

来人,正是他派去下贴子的人。

那人说完,只躬身垂首,默立一旁,等候着凤衍卿的吩咐。

然而,凤衍卿却只是沉默良久,方才淡淡开口:下去吧!是。

那人一愣,看了一眼桌上早已凉透的酒菜,不由道:殿下,这酒菜都凉了,属下这就叫人重做……滚~他话未说完,就听凤衍卿忽然暴喝,那人吓得一呆,随即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风网已经转过身来,面上从容淡然不再,早已变得一片愤怒,一触即发。

殿下……滚,滚,都给我滚~凤衍卿发了疯似的,一伸手,便将满桌的美味佳肴全都推下了地。

顿时,一阵碗碟叮当,酒菜四溅,刚刚那个仆人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几乎蜷缩成了一团。

凤衍卿的眼中泛着寒光和无比的愤怒,她竟然敢拒绝他的邀请,还将他晾在这里多时。

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亦从未如此耐心的等过一个人。

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换来的都是她的冷嘲热讽。

他以为,他可以很有风度的慢慢来,可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做的太过愚蠢了。

夕云郡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凤衍卿唤出了这个名字,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打在桌上,霎时一张上好的楠木圆桌,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废木。

楼下某暗处,一黑影静静地隐在黑暗中,冷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藏在宽大的黑袍中的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似嘲讽,似鄙夷。

凤衍卿啊凤衍卿,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子给左右了情绪吗?哼~真是想不到,冷血无情的三殿下,竟然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

想来正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黑影冷冷地笑着,想要转身离开,却在这时,藏在黑袍中的手动了动,他浑身一震,碧绿色的眸中闪过惊疑。

他举起自己的手,一道隐隐红光已然出现,正指向不明的前方。

是她?喃喃念出这两个字,他忽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无比的兴奋。

黑暗中,黑影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落日楼上的凤衍卿,察觉到这边的不妥,目光锐利如鹰般扫过,黑暗中,除了夜风吹的枯草摇曳,什么都没有。

这时,楼下又匆匆跑上来一个仆从,见到满地狼藉,先是一怔,随即赶紧汇报:殿下,孙家有客来访。

哦?凤衍卿一挑眉,眸中闪过思索,随即舒展了眉头,也不管这满地的狼藉,一扫刚刚的愤怒,转而满面微笑的走下了阁楼,去前厅会客去了。

……耳边风声呼鸣,姜祁一路飞奔,直追随着指间的那一抹红光而去,他的速度极快极轻,所过之处就连一阵微风也没有带起。

他碧绿的眸子从黑袍中隐隐透射而出,只死死的盯着指间的那一抹红光,生怕它会像前两次那样,会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这一次,就连他也惊疑,那人灵力释放的很纯粹,并且一直都很强烈,根本就像是刻意在召唤他来一样。

当姜祁停在一座屋顶之时,便不再往前进了,因为在他对面的屋顶上,立着一抹白影,只是,那人背对着他,他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却已经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你?姜祁开口,冷意四溅。

对面屋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眉眼动人,长发及腰,发间簪着一根白玉簪,她一袭白衣迎风而立,站在月下,朦胧的不真实,却又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和谐感,只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看上去,又找不出有哪里不对。

这人,正是白国麒灵公主!只见她微微一勾唇,扯起一抹冷笑,看着对面屋顶的黑袍人,目光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姜祁,原来你竟真的没有死,还来到了大历,母后果然没有说错,看来是她牺牲自己,而保全了你。

姜祁微微垂着头,他整个身子都被黑袍笼罩,麒灵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更加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她还是冷冷一笑:真是没有想到,她为了你,竟真的愿意舍弃性命,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保全你。

麒灵顿了顿,斜睨着他,只可惜啊,她保全的是个不人不妖半人半妖的怪物。

若是人,或者是妖,或许还能与我们奋力一搏,但你这来历不明三界不容的怪物血统,要想对付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也难怪你会躲到这异国他乡来。

想来你也不愿意白白辜负了她的心意,只能呆在这里苟且偷生……她话还没说完,对面屋顶上忽然袭来一道红光,那红光来势极快,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刃,划破夜空,直击而来。

麒灵冷冷一笑,根本不将这一点小小的伎俩放在眼里,只见她双手合十,默念咒语,一道白光自她周身散发而出,就像是一道屏障,稳稳的将那道红光阻挡在外。

麒灵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红光逐渐消逝,麒灵放下手,周身的白光也消失不见。

姜祁的声音缓缓响起:即便你穿着她的衣服,扮作她的样子,偷学她的灵力,即便你完全幻化成她的模样,你仍旧是你,皮囊下的那一颗心,仍旧肮脏、污秽不堪。

麒灵的脸色顿时变了,面上的淡笑瞬间凝固,破裂,藏在袖中的双手也不由慢慢收紧。

姜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看来这些年,你活的也并不快活,即使她死了,却仍旧活在你的心里,左右着你的情绪,甚至让你无耻的模仿着她,和她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髻……你想变成她吗?可惜,你的心永远是肮脏的!倏的一声,一道红光破空而来,来势比之刚刚他发出的一击还要迅猛百倍,姜祁避之不及,被红光击中,差点掉下屋顶,只在边缘站稳,蹲下身,抚去嘴角溢出的一抹鲜红,依然带着讥讽的冷笑,抬头,看着对面屋顶之人,似很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瞧瞧,总是自己的东西用来才算顺手的。

麒灵一怔,方觉自己刚刚因愤怒而使用了自身原本的灵力,不由一阵懊恼,看向姜祁的目光也更加狠厉了几分。

姜祁呵呵笑着,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过,即便是没有了她的存在,那人还是不会选择你。

你应该看到了,他与那个夕云郡主,可真是天作之合。

哼~麒灵冷哼一声,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若我是你,现在最应该想的,就是自己死后应该埋在哪里。

说完,麒灵腾身而起,一道红光乍起,直直的向姜祁袭来。

姜祁忙念咒语,一道红色的屏障挡在身前。

麒灵冷冷一笑,只在一边旁观。

而她发出的那一道红光,虽被阻隔,却不见去势有所减弱,反而久久不散,一直抵在姜祁发出来的红色屏障上,像是在相互抗衡。

但显然,姜祁的屏障减弱的速度比她要快很多。

眼看着屏障越来越薄弱,几近消失,姜祁忽然淡淡笑了,他知道,自己在任何一个白国皇室面前,都弱小的如同蝼蚁,只要他们出手,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一次,他跑不掉,所以也不打算再跑。

刚刚麒灵的一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却也说中了事实。

他留在大历,归属在凤衍卿的麾下,听他差遣,过得的确是苟且偷生的日子。

只不过,他目前是有目的的活着,等到有一天,目的达成,他还能活着吗?他有何理由活着?他不知道!当屏障薄弱的看不见,麒灵的那道红光依旧势如破竹,一直试图击碎屏障,从未减弱。

姜祁心中暗暗吃惊,看来麒灵在这十年中,真的变化很大……就在屏障终于破碎,红光击来的瞬间,姜祁绝望的爱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麒灵的唇角冷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无比高傲的俯视着一个垂死之人。

然而红光划过,麒灵本以为可以看到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然而姜祁却只是被红光巨大的力道震飞,重重摔落在一户人家的院落中,口中溢出了鲜血,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这……麒灵不可置信的看着,红光已经消失,夜色中,漆黑一片。

姜祁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了两声,麒灵这才注意到,他宽大的黑袍里,隐隐闪烁着一道白光。

是她!麒灵眉头紧皱,很迅捷的再次出手。

这一次,姜祁有了防备,他站在原地,默念咒语,胸前白光骤现,一个白色的屏障越来越强。

红与白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白芒过于扎眼,麒灵发出的那道红光在它的面前,仿佛失了本色,也变得苍白无力。

麒灵的面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为了震惊和愤怒:真的……是她!姜祁立于白光之中,无声的风吹得他的黑袍哗哗作响,他隐藏在黑袍中的容颜也半隐半现。

那是一张长得很美的脸,是很美,美过麒灵,美过安若。

他的眉浓郁修长,漆黑如墨,一直蜿蜒至鬓边,朱唇轻念着咒语,睫羽浓密卷长,一双碧绿色的眸闪烁着幽幽的绿光,诡异而妖娆。

他面上的皮肤,白皙干净的宛若婴儿,毫无瑕疵。

只是那时隐时现的鬓边白发,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丝忧郁和苍老。

眼看着红光即将消失殆尽,麒灵收敛心神,双手合十,默念咒语。

一瞬间,原本淡下去的红光慢慢恢复光亮,逐渐变得强大,与白芒做着最后的较量。

许久的对峙,姜祁似乎已有些力不能支,白芒开始减弱,明显已居了下风。

麒灵有所察觉,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他,得意的一笑:别白费力气了,你毕竟不是它的主人,又如何拿它与我抗衡?只是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到死,也要为你考虑这么多,想要护你一生无忧。

呵~她越是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毁掉。

她越是在乎,我便越要践踏。

不论生到死,她永远都是我的敌人,永远只能在我之下。

姜祁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心口,掩住了那一抹白光,眼中闪过失落。

麒灵的声音又响起:你不是也喜欢她吗?我这就送你去见她,让你们永远的在一起。

姜祁忽然闭上了眼睛,一种绝望从心底升起,并非因为他濒临着死亡,而是麒灵的话,他一直都深埋在心底的痛。

如今一一揭开,他觉得痛,不可抑制的颤抖。

……祁,若有一日我们中必有一个将离去,我希望你能留下,我愿以白国皇族的名义起誓,永远的护你周全。

……祁,你带着这颗灵珠,离开白国,切记,不要再回来,好好的活着。

……姜祁的眼中滑出了泪水,心底的绝望达到了顶点,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从冰城之巅跌落的白衣少女。

锋利的冰锥刺穿了她的身体,她那一袭白衣上红梅朵朵开,长发随风飞扬,她却仍是笑着看他,喃喃嘱咐:快走……啊……他忽然大叫出声,已痛苦的不能自制。

麒灵站在高处,眸中得意之色尽显,她忽然加快了咒语的速度,红光大增,朝着白芒重重一击。

终于,白芒瞬间支离破碎,红光如同刀刃,横空直切过姜祁的身体……------------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触即发去死吧!麒灵双手在空中快速的做着动作,又一道红光从她指尖飞出,再次切向姜祁的方向。

等光芒消散,地上的姜祁已不见了踪影,在他原本躺着的地上,有一颗透明的珠子正隐隐泛着白光。

灵珠!麒灵惊呼一声,人已飞下屋顶,落在了灵珠的面前。

她伸手拿起,托在掌心,忽然,笑了,志得意满。

果然是灵珠。

这下好了,母后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麒灵一阵欣喜,收好灵珠,飞身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她刚刚离开,院落一角的黑暗中,便有人咳出了声。

良久,姜祁的声音响起:浅儿…………皇宫中,寒暄殿内。

凤离苏独自斜靠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壶美酒,正独斟独饮。

房中,一人无声落下,身影隐在黑暗之中,但声音是个女子。

只听她说:殿下,陛下的书信。

凤离苏随意的接过,展开看了看,然后捏在手心,眉紧蹙,再松手,书信已成碎末。

隐在黑暗中的那人又出声道:今晚孙翊天亲自去了凤衍卿府上,据属下调查,孙翊涛和孙翊行也早已被调了包。

孙家有一股势力在边境,恐怕真正的孙翊涛孙翊行,此刻已经和他们的势力汇合了。

再加上凤衍卿,安平王,他们是不会错过此等良机的。

殿下若迟迟不肯做决定,不仅会白白错失一个好的机会,也会让陛下心寒的,毕竟,陛下为此付出了数十年的心血。

若就此毁于一旦,恐怕陛下他……不用说了,你回去告诉父皇,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凤离苏挥手打断她的话,没等她回答,便起身,走出了寒暄殿。

夜色漫漫,白云一正倚靠在房中美人榻上,静静地看着书。

春雨端上来一杯热茶,轻声道:主子,喝些茶吧!白云一淡淡嗯了一声,翻了一页书,继续看下去。

白云一似乎极爱看书,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捧着书看,一看就入神,看得极其认真。

以前做沈三公子是,如今做夕云郡主,也是。

春雨放下茶,便轻轻的退到了外间。

屋中只剩下白云一一人,烛火摇曳中,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展颜点头,除了她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屋子里安静的宛若深夜。

窗户大开着,有丝丝凉风袭来,一个黑影从窗口跳了进来,稳稳的落在她的面前,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主子。

这人正是十三杀中的季梅庄。

白云一又伸手翻了一页,并未应声。

季梅庄知道她的性格,便继续禀报:孙翊天今晚去了凤衍卿府上,孙翊涛和孙翊行仍然在被押送的途中,安平王也于昨日和凤衍卿见过面,估计已经达成了协议。

白云一停下手中动作,将书放下,皱眉问道:宫里可有何动静?宫中一切平常,暂无异常。

我听说安若郡主水土不服,也病了。

太医去诊治过,确实是水土不服。

嗯。

白云一点点头,这些天她日日进宫向太后请安,宫里的大多数事情她都知晓。

之所以还问,是因为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漏掉了,这种感觉让她隐隐不安,可细细想来,却又没有哪里是不对的。

凤离苏一路急行,避过宫中各处守卫,很轻松的就出了宫。

当他站在一座屋檐上,看向那一扇仍然开着的窗户,看到了里面斜靠着的那个女子,心中的不安瞬间止住了。

月光如水,他一袭玄色衣裳,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辉。

白云一也忽然抬头,透过大开着的那一扇窗,看到了屋檐上站着的那抹玄色身影。

微微一顿,随即淡淡一笑。

凤离苏从屋檐上飞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窗前,目光如水,温暖柔和。

二人之间不过几步之遥,相隔的也只有一扇开着的窗户,可他们便如此对望着,便是无声胜有声了。

京都里的情势变得很微妙,可皇帝或许还不知道,暴风雨一触即发。

在这微妙的时刻,白国公主返回白国,临行前,她曾进宫见过皇帝,两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据在外守着的侍卫议论说,那日麒灵公主是满面春风的来,气势汹汹的离开。

这件事,白云一知晓内情,倒不是说她在宫中安插的眼线有多厉害,而是曾经听太后提及过。

她如今是夕云郡主,和太后皇帝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据说那日,麒灵公主是向皇帝进言,请求赐婚后她和七皇子凤浅月。

其实包括白云一认为,皇帝一定会非常欣然同意这门婚事。

因为自古以来,联姻是融合关系的最佳方法。

如果大历和白国联姻,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昏庸的大历皇帝似乎真的是糊涂到了极点,他竟然拒绝了!这在很多人的心里都很不解,因为前不久,西北干旱,还是从白国的流域里引进的水源,难道皇帝就不怕因此得罪了白国,断了水源,使两国关系更加紧张?白云一也曾有过同样的疑惑,但她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几分。

想来,皇帝并没有想要让凤浅月继位。

他之所以对他改变态度,还在他的面前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会支持他,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这几个儿子中,除了凤浅月,没有人是凤衍卿的对手!很显然的,凤衍卿也不会是储君的人选!皇帝不过是拿着凤浅月这一张王牌,与凤衍卿对峙,让他们相互斗争,自己则作壁上观,渔人之利!倘若凤浅月与麒灵公主喜结良缘,那他与凤衍卿之间的天枰会严重倾斜,到时候凤衍卿不足为惧,但凤浅月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到时候皇帝即使不想将皇位传给他,也不得不昭告全天下,七皇子凤浅月立为储君。

而这一点的小事,皇帝以为,白国的女王,是不会因此和实力雄厚的大历皇朝闹翻的。

在他的心里,大历永远是这跳下最大的皇朝,所有的国家,不敢也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皇帝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还是吃喝玩乐,拥美人入怀,沉迷歌舞声乐之中,想象着他身处的太平世道,便是现如今大历朝的局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沈家在这样的时刻,所扮演的角色也变得十分微妙,十分危险。

因为沈度的为人,沈家一直都是处于中立的状态,从不偏向谁,从不针对谁。

沈度的做人准则就是耿直做官,一心为民,也因此,沈家最得民心。

在这个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天下大乱的时刻,沈家迎来了一门喜事——沈家大公子沈允恒,将迎娶秦家小姐秦巧儿。

娉礼已经下了,如今万事俱备,只等着迎娶新娘子过门,如今的沈家,正忙着四处张罗,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现下,方叔敏正和顾心兰带着沈允箐、沈允诺在各大店铺购置结婚用的东西,秦巧儿和秦夫人也跟在一起,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闲逛了好几家店铺,几人便进了醉云轩内,点了些茗茶点心,歇会脚再继续逛。

几人中,属秦夫人话最多,也最为活络,有她在,本来就很喜庆的气氛,变得更加高涨。

秦巧儿一直垂眸喝着茶,偶尔会跟着笑两声,方叔敏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连连点头。

几人正在说笑,便见外面走进来几个人,醉云轩白日里人并不多,尤其像现在这样半早不早,还没到午饭的时间段,前来喝茶的人更少。

所以那几个人一进门,立刻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翩翩佳公子,和他一起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五官端正,面容俊秀,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淡淡的微笑。

二人长相都颇为出众,穿着也很讲究,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的人家,身后还跟着两个不大的丫头,醉云轩的伙计殷勤的迎了上去。

二位公子小姐,里面请里面请。

伙计一边引路,一边呵呵陪笑。

这边桌上的几个人都认出了那两人,但都还没出声,就听沈允箐跳了起来,热切的喊了一声:二哥……随即忙又补了一句:三哥。

这一声三哥,叫的旁边坐着的秦夫人和秦巧儿一阵面面相觑,方叔敏拉下沈允箐,低声道:那是夕云郡主,别瞎闹。

娘,婶娘,秦夫人。

沈允澈首先走了过来,向几个长辈一一行礼。

白云一也已走了过来,向众人行了礼,大家的面上都很友好,唯有沈允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别过脸去。

夕云郡主。

方叔敏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向白云一福身行礼。

沈允箐早就蹦到了她的身边,一伸手,便亲热的挽住了白云一的胳膊,话却是对着一旁笑嘻嘻的沈允澈说的:二哥,你这整天到晚都不见人影的,原来是都陪着夕云郡主呐!沈允诺最看不得沈允箐视白云一为亲人的样子,尤其看不惯众人看着白云一那一脸的柔和笑意,她忽然冷冷开口:夕云郡主?你怎么会来这里?这话问的着实奇怪,在座的几个人都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沈允诺收敛了面上冷色,自觉失言,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填补。

还是顾心兰开口,替她解了围:大嫂别见怪,是我请夕云郡主来的。

众人的目光不由又转向了顾心兰,这时便听白云一淡淡的声音响起:我与沈二公子很投缘,此番留在京都,和沈二公子相处的很融洽。

我视他为朋友,亲人,上次去沈家赴宴,沈家所有人对我也都很好。

所以我想,沈家大公子的喜事,我也应该来参加。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了桌上,这是我的贺礼。

众人定睛一看,桌上放着一个四方红木锦盒,上还雕刻着精美细致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方叔敏客气的道:郡主有心了。

沈允诺却毫不客气的伸手拿过盒子,当众打开了锦盒。

却在一瞬间,眸中闪过惊诧,其他几人也都看到了盒中之物,不禁个个都面露惊艳,尤其是秦夫人,两个眼睛瞪得老大,还泛着精光。

那锦盒中,放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珠身光滑细腻,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夜明珠并不罕见,虽是极其珍贵之物,这些达官贵族家里,多多少少也都是有的。

只是,像这么大的,色泽这么好的,却是很少见的。

尤其这夜明珠在白日里都能看到萤萤亮光,确实罕见。

这这这……秦夫人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白云一淡淡一笑:这是我送给沈大公子和秦小姐的新婚礼物。

秦夫人的眼中都要流出泪来了,她站起身,有些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夕云郡主,您真是太有心了。

方叔敏和顾心兰显然也没有想到,白云一一出手就是这么珍贵的东西,沈允澈微微一笑,这是夕云郡主的一番心意,未来的大嫂,您就收下吧!沈允诺脸上的惊艳之色已然褪去,依然冷着一张脸,不看白云一一眼。

方叔敏道:夕云郡主,快请坐。

白云一淡淡一扫沈允诺旁边的空位置,也不在乎她的冷眼,也不做作,直接坐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至高方寒几人又是说笑一阵,点心茶水也吃得差不多了,临近午饭时分,醉云轩里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于是几人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决定再去其他的店铺逛逛,看还有什么没有买的。

白云一笑着目送她们走了,沈允澈留下来陪着她。

沈允澈笑呵呵的看着她,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一一,你的那一颗假夜明珠竟然没有一个能看出来……啊,不对,除了我。

白云一淡淡一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颗是假的?沈允澈得意的一笑:别的我不敢说,单在鉴定宝贝这一方面而言,就没有我看走眼的时候。

你的那颗夜明珠,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假的。

首先个头太大,再者色泽太亮,就连这大白天都能看到银光,不是假的还能是真的?是真的!白云一喝了一口茶,依旧淡淡的。

不可能……沈允澈回头看她,见她脸上仍然是一派淡淡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随即出口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是真的?白云一淡淡的点头。

沈允澈两眼一翻,趴在了桌上。

他双手慢慢握成拳,埋首在桌上,似十分懊恼: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呜呜……看他满一副吃了大亏悔不当初的模样,白云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秦两家的娶亲之日定在下月十八,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当中,沈家的这门亲事,非常的隆重。

而朝中暗地里的风起云涌,依然在往最高的方向走去。

皇帝依旧每日按时早朝,下了朝后先去美人那里吃一顿早饭,再由美人陪着,批阅奏折。

到中午,美人陪着用膳,下午先睡一个回笼觉,再和美人下下棋,或者看美人跳跳舞……总之,皇帝的每一天仍然歌舞升平,无所事事,而一天到晚陪着他的美人,便是前不久新进宫的秦乐秦美人,如今,她是宫里人人皆知的红人,更是皇帝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的小心肝。

这几日,太后凤体欠安,已经卧床好几天了。

此刻,白云一正走进太后的寝宫,一路走向里间。

一进门,便听到有人在说话,待走近了才发现,太后的床榻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沈淑妃。

夕云见过沈淑妃。

白云一颦颦行礼。

沈淑妃目光柔和的打量她,莞尔一笑,伸手虚扶:夕云郡主不必多礼。

太后半倚靠在床头,只穿了中衣,被褥盖至胸前,她的银发垂散下来,只梳了个平常的髻,没有任何发饰,让她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凌乱,虽然未施脂粉的脸看上去比平时少了些红光满面,多了丝苍白病态,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她的高贵与威严。

她朝白云一招招手:过来哀家这里,哀家已有好几日不曾见到你了。

白云一微微颔首,慢慢的走了过去,一伸手,让太后牵住了她的手,白云一眼睫微动,有一丝什么从她的眼中飞快划过。

这几日过的可还好?太后笑容慈祥,仿佛真的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用疼爱晚辈的语气说出。

白云一温顺的回答:多谢太后惦记,太后对夕云呵护备至照顾有加,夕云在京都的这几日,过的很开心。

嗯,那就好。

太后点点头,似很满意,又不忘补充道:若你有什么不习惯的,缺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向哀家开口,但凡能满足你的,哀家都不会舍不得。

闻言,白云一只是淡淡一笑,一旁的沈淑妃忽然笑道:太后偏心了不是?太后对臣妾都没有这么好过。

一半认真一半撒娇,惹的太后一阵欢快的笑声,瞧瞧,莫不是平日哀家太过宠你了,如今见哀家宠夕云,你心里又不舒坦了?沈淑妃笑意未减:太后喜欢谁,自然有道理,臣妾只有羡慕的份。

不过夕云郡主看上去,是个让人喜欢的,太后喜欢她,臣妾心服口服。

哦?你也觉得她好?沈淑妃难掩面上的欣赏之色,由衷却很客观的赞道:太后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对于沈淑妃明着的拍马屁,太后显然很是受用,哈哈,就你最会哄哀家开心。

从太后的寝宫中走出,一阵清风迎面吹来,白云一脚步一顿,目光看着正背对她凭栏眺望的那一抹身影,最终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

淑妃娘娘。

白云一施施然行礼。

沈淑妃没有回头,眼光微眯,看着远方,有风吹来,她头上的金钗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太后睡下了吗?她淡淡的问。

白云一点点头,恭敬的回道:已经睡下了。

沈淑妃回过头来看她,夕云郡主可愿赏脸,与本宫一起走走?白云一回视她,淡淡一笑:那是夕云的福分。

皇宫中,楼宇雕栏气势恢宏。

白云一和沈淑妃并肩而行,走过亭台楼阁,天色已渐渐晚了。

夕阳西斜,晚霞漫天,宫中各处也都已经点起了烛火灯笼,沈淑妃终于止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

白云一也停下,看向脚下的一切。

原来,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皇宫最高的望月楼台。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大历京都。

忽地想到什么,白云一微微一偏头,便在朦胧夜色中,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座傲然耸立的桥,那是凤一桥。

见她若有所思,沈淑妃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夕阳璀璨,落日也只剩一小半的脸在外,转眼间天地将一片暗沉,进入夜色。

站在这高高的望月台上,晚风轻扬,俯瞰着众生,那座仅比此处低一阶的凤一桥上,只挂着一盏明灯,随着风的吹动而轻轻摇摆,似一颗飘零在尘世的心,无法找到着落。

隐隐可见桥上有人走动,桥下水光粼粼,火红的晚霞落日倒映其中,衬托得那桥仿若海市蜃楼,看着竟叫人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为何,沈淑妃忽然轻轻一叹,白云一回过神来,却听她道:高处不胜寒呐。

白云一转过头,便看见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淡淡失落,忽然明白了什么,却还是佯装糊涂,很真诚的请教:娘娘有心事?咱们站的这么高,夕云公主怕吗?怕?白云一莞尔,只是淡淡的重复了这一个字,并不作深问。

她若是怕,就不会选择站在这里,更不会选择重新回来……沈淑妃只当她脸上的神情是茫然不知解,想她没有坐在高位,自然无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便娓娓道:人们都向往着站在高处的人,一心想着往高处爬,却往往忘记了回头看看,看看自己究竟爬了多高,身后还有多少人追逐,又有多少人被自己踢下去……然而等自己真的爬上了高位,站在高处俯瞰着众生,享受着高高在上万众瞩目虚荣的同时,却又发现腹背受敌,脚下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爬上这高台,将自己踢下去……下去了,就是粉身碎骨,将别人踢下去,便是……沈淑妃闭了闭眼,没有说下去,再睁眼,眼中一片凉薄。

天边的落日映在她的脸上,白云一此刻竟觉得,她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苍凉。

淑妃娘娘……噗~你瞧我,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沈淑妃莞尔敛目,面上恢复了一如往常的优雅得体的笑容。

白云一忽然明白,为何她会屹立后宫这么多年不倒,时至如今,仍然是最受皇帝和太后喜爱,甚至尊敬的妃子。

想来,没有人的成功是巧然的,沈淑妃有着她自身的魅力,不似孙贤妃娇纵任性,也不似容德妃嚣张跋扈,她沉稳、内敛、独立,平淡中透着一种美。

所以,她赢得了最后的战争,却也成为了孤独的人,面临的不是平静生活,而是更加激烈的斗争。

夕云郡主,本宫看得出,你是一个很沉稳的人,并且对自己的生命也有着自己的决定,本宫觉得,你和本宫年轻时很像,那时本宫向往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低低的苦笑,可每个人的路不一样,每个人的选择也不同,所以人生不同。

本宫相信,你会过的比本宫好。

沈淑妃转过头来,拉住了她的手,漂亮的眸中闪烁着盈盈的亮光,白云一心中一热,不由也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淡淡一笑:娘娘活的比夕云漂亮。

至少,她不用背负仇恨,不用恨着所有的人。

沈淑妃亦是淡淡一笑,却没有再言语,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在宫婢的搀扶下,慢慢走下了望月高台。

白云一立于高台之上,目送着她离去。

天边的落日终于完全沉了下去,天地间一片黯然,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升起了一轮圆月。

又是十五了!白云一轻轻一叹,不知为何,心情也有些低落。

夕云郡主?一声惊讶的轻唤,白云一回头望去,月下,一抹玄衣锦袍的男子正立于她身后五步开外。

夕云见过五殿下。

白云一回转身,颦颦行礼。

凤离苏慢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伸手微微虚扶,郡主不必多礼。

------------第一百六十九章 柔情嗜血白云一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此,只隐隐觉得不会是巧合。

上次在御花园的事,她虽然不大记得了,却也觉得自己似被蛊惑了,若不是凤绮云中途忽然出现打断,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自己心里于凤离苏,是不一样的,之前,她一直觉得对他很愧疚,甚至一直对他有一种抹不去的心疼,可如今,她竟有些看不透他,有些怕他了。

凤离苏伸手来扶她,白云一借机自行起身,悄然的避开了他的手。

凤离苏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从容的收回手,笑道:夕云郡主为何会在此处?夕云陪着淑妃娘娘来看落日,淑妃娘娘先行回去了,夕云贪念这月色,便多逗留了一番,不想五殿下也如此闲情,也来此欣赏月色?凤离苏抬头望月,他其实并不是来此赏月的,他是看到她和沈淑妃上了望月高台,又看着沈淑妃走了,才上来的。

可是,凤离苏淡淡扫过她面上的小心警惕,心里有些不能平静,她何时,变得对自己这样警惕疏离了?今天的月亮真圆。

凤离苏望着悬挂在头顶夜空的那一轮明亮皎洁的月,脸上竟隐带着一丝忧愁。

殿下,今天十五了。

白云一淡淡的回道。

十五?呵呵呵~凤离苏低低的笑了,不知为何,他的笑也显得那般苍凉无力,带着隐隐的忧伤和无奈,白云一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凤离苏继续说道:在我们成国,是不分十五三十的,成国的月亮,始终都是圆的……白云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脱口问道:始终都是圆的?凤离苏点点头,又转头来看着她,眸中带着一丝期许:一一,你想去看看吗?白云一不由自主的迎上他的眸,感觉到那里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直教她慢慢的沉沦下去,慢慢的沉沦……凤离苏看着她逐渐涣散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邪魅笑容,脚步轻移,距离她不过咫尺之遥。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的蛊惑下慢慢沉沦,伸手,揽过她的纤纤细腰,薄唇微启,温柔如水:一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月光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唇角半勾,不知是不是月光照射的缘故,他的眸中竟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异彩。

白云一在他的眸中沉沦,只觉得身陷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四周一片柔软,她目光所触及之处,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一个俊美邪肆的男子。

感觉到她的犹疑,凤离苏明眸加深,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整个环在了自己的怀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四周的空气似慢慢凝固,一切都变得梦幻飘渺。

一一,说你爱我!半带命令的口吻,白云一忽然浑身一颤,唇微微动了动,似有什么要脱口而出。

却在这时,听得一阵琴音传入耳际,轻柔悠扬,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在这平静蛊惑的夜,似一块砸进湖面的石子,动静不大,却已打破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感觉到白云一浑身又是一震,眼神逐渐清明,凤离苏不由皱了皱眉,快速收回手,退开一步,转身,若无其事的仰望着天空,忽又垂首,目光锐利的扫过望月台下,阴暗角落里一闪即逝的白影,眸中划过一丝冷芒。

白云一在原地愣愣回神,看着有丝落寞的凤离苏,半天也没能想起来刚刚记忆中短暂的空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眼前的男子让她觉得陌生畏惧,他一定对她做了什么,而她有了上一次的失误,这一次还是轻易的再次掉进了他的蛊惑。

白云一不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时,凤离苏忽然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她,待看到她后退的那一步后,眸中快速的闪过什么,白云一垂着眸,所以并未看见。

夕云郡主,你怎么了?白云一镇定了心神,淡淡一笑:没事,天色不早了……没等她说完,凤离苏便平淡的道:时间不早了,本殿送夕云公主回去吧!白云一想躲他,却又不能做的太明显,便从容的和他一起下了望月台。

望月台下,一抹白影迎风而立,怀抱着一把古琴,正面带淡淡微笑的看着他们。

白云一想起刚刚的诡异情形,心里不由更加警惕了几分,看来下一次和凤离苏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或许有必要,时刻开启着灵力。

七弟?凤离苏淡淡一笑,算作打招呼。

凤浅月走了过来,朝凤离苏微微一颔首,算作礼貌的打招呼,转头,话却是对着白云一说的。

夕云郡主,我这里有了一曲新作,可否赏脸,前来一听?白云一抬眸,便对上了他那一双盈盈笑意的美眸,自然明白他这是在替她找机会避开与凤离苏独处。

虽然她亦不怎么喜欢与他在一起独处的感觉,可是……想起刚刚头脑中短暂的空白,和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琴声,白云一不由又多看了他怀中的古琴一眼。

或许,他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白云一转身,朝凤离苏盈盈一拜:五殿下,夕云告辞。

凤浅月唇边淡笑加深,凤离苏则看着她,唇角微勾,一抹苦涩的笑逐渐散开。

直到目送那两抹白影彻底消失于夜色中,他方才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沁袭宫的门被推开,凤浅月首先走了进来,白云一却顿在门外,借着月色望着院中,脑海中有一瞬间很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

夕云郡主?凤浅月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她始终未能想起什么,只得作罢,抬脚走了进来。

凤浅月依然选择坐在那棵最高大的梨树下,双腿盘起而坐,古琴平放于膝上,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从宽大的袖中伸出,轻轻抚弄着琴弦,忽然挑起其中一根,以一种泉水叮咚的意境开头,慢慢弹奏出一曲忧伤唯美的曲子。

白云一只站在院中,满院的枯叶累积的很厚,月光下,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温润如斯,神情淡漠。

他抬头望她,又转望月亮,眸中尽带忧伤,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朦胧光环。

宛若月下仙人,正独自抚琴,暗自神伤。

微风起,高挂于宫殿屋檐四角的四个风铃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脆响,似有意似无意,毫无章法,却配合着他的琴声,将那忧伤的意境,发挥到了极致。

白云一闭上眼,感觉体内灵力翻涌,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她胸腔内澎湃,她忽然很想高歌,却还是克制着自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忽然,她瞥见一旁的梨树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纱帘,心中一动,她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一伸手,将那纱帘的尾端握在手中,一个旋身,纱帘从树上飘落,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就穿着白衣,此时那一层薄薄的白纱罩在她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出哪里不同。

凤浅月微微勾唇一笑,手指在琴上快速游走,瞬间便加快了曲子的速度,原本悲伤的曲子,即可换了意境,变得轻快,欢愉。

白云一不知他为何忽然改变,却是淡淡一勾唇,双臂伸展,一个旋身,长长的白色纱帘在半空中飘动飞舞,一起一落间,将她的面容半遮半掩,似真似幻。

凤浅月小指勾起琴弦,一个高音发出,白云一反应极快,一个腾跃,在空中展翅,白色的纱帘洋洋洒洒,她在空中连着翻身旋转,地上的落叶被卷起,层层如浪花袭来,飘散在院中每一个角落,一片一片,无声的落在凤浅月白色的衣上,黑色的发上,和那把古朴的琴上。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仿若从天而降的仙人,一袭白衣,不染世俗尘埃,不是倾国倾城之姿,没有沉鱼落雁之容颜,却让他沉寂冰冷的心湖,泛起丝丝涟漪。

白云一在空中做了一连串的动作,她在白纱飘落间缓缓落下。

凤浅月心中一动,忽然弃了琴,一个飞身,直接飞向了半空中的白云一。

白云一满面笑容,在她的眼里,只有这飘扬的落叶和白纱,当琴声忽止,她看向树下的男子时,却发现面前的白纱落下时,他已近在眼前。

紧接着,便是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他牢牢圈进了他的怀中。

你……她刚张口说出一个字,便觉眼前一花,那人已凑近她的脸,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了她的唇上,一片柔软。

白云一惊的瞪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满满都是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他肤色极白,眉浓而长,卷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眸正睁着望着她,她亦不由得痴了,竟忘记了挣扎,只呆呆的望着他,任他在唇上肆意侵略,进攻,占领。

不知道是不是这月色的缘故,他的眼中温柔的似一潭化不开的水,只看的她心里一片柔软和悸动。

白云一伸出手去,用双手轻轻的捧住了他的脸颊,指腹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一种异样却又隐带一丝熟悉的奇怪感觉油然而生,可她怎么也抓不住那感觉的源头,总是抓不住……白云一不知道,此刻她眼中的柔情,又比他少得了多少,只是她浑然不自知罢了。

凤浅月却将她眸中的柔情一一看得清晰,他啃蚀着她的唇,舌撬开她洁白的齿,更深入的汲取她的香甜,抱着她的手也不由得一阵收紧,再收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当中。

情到深处意缠绵,此刻二人或许都不能理解自己的做为和反应,更加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柔情,却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温柔,于是,便都在对方的柔情中沉沦……四周白纱飞舞,两人相拥相吻,一路从半空稳稳落下,白云一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凤浅月却还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仍然紧紧的抱着她,埋首在她的唇上,反复辗转,不厌其烦。

唔……感觉唇上疼痛袭来,凤浅月俊眉微蹙,就此停了下来。

白云一看着他,眸中竟隐隐闪烁着一种得意。

她咬破了他的唇,此刻,他们的唇依然贴在一起,从他唇上流出的血,亦同样滴在了她的唇上,嘴里。

凤浅月环住她的手松了松,似要放开她,却在此时,白云一忽地用力,原本轻轻的捧着他的双手忽然变得很用力,她贴着他的唇,用力的在上面吮吸着。

唇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凤浅月猛地一震,亦忘记了挣脱,任由她使劲吮吸着自己的唇,眼中倒映出她逐渐涣散的眼神,心中一跳。

白云一近乎疯狂,她紧紧的捧住他的脸,仿佛在捧着一个很好吃的东西,像极了一个饿极的乞丐,多日不曾饱餐,终于尝到山珍海味。

白云一紧紧的贴向他,凤浅月几次后退,终于退无可退,被她逼得靠在了梨花树下。

两抹白影纠缠,风起,白色的纱帘轻轻飞扬,慢慢滑落,正好就盖在了他们的身上,脸上。

二人身体紧贴,唇齿相依,十分缱绻的画面,却让凤浅月出了一身的冷汗,面色也变得十分苍白,连带着他眉心中的那一点红色的朱砂,竟也在慢慢的褪色。

她并非是在吻他,而是在……在吸食他的血!------------第一百七十章 黑色梦境唇上的伤口并不大,可白云一就像一个行走在荒漠里的人,在煎熬了多日后终于得到了这一汪清泉!她在疯狂的吸食他的鲜血,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像一个饿了很久的吸血鬼,贴在他的身上,似想要将他体内所有的血都一一吸净。

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游走迅速,血液也在快速的消失,凤浅月闭了闭眼,伸手想要推开她,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她仍然稳稳的贴着他。

凤浅月抬起手,一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一手则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被迫离开新鲜纯美的食物,于被打搅用餐的人是很不开心的。

白云一血红着一双眼,嘴角还有着淡淡的樱红血迹。

凤浅月看着她,面色凝重,那一只扣着她手腕的手,准确无误的探到了她跳动的脉搏。

你怎么了?她的脉象除了有些快,并没有什么异常,白云一眼中却只有他苍白的唇上,那一道细微的伤口。

几次想要凑近,却被凤浅月狠狠的钳制着,无法靠近。

一一。

凤浅月轻唤,希望能让她清醒一点,可白云一明显已经很不正常,此刻他的呼唤根本如同一颗投入浩瀚大海的小石子,激不起一丝涟漪。

白云一在他长久的钳制下逐渐不安躁动起来,凤浅月也渐渐力不能支,只要他稍一放松,立刻就会被她扑上来,吸个干净。

捏着她下颚的手动了动,顿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发开来,白云一僵持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双眼一闭,整个人便倒了下来。

凤浅月适时扶住她,将她抱在了怀里,自己体力也消耗殆尽,便抱着她一同倒在了树下厚厚的落叶中。

遍地枯黄,两抹白影相拥着,其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帘。

一一……凤浅月喃喃,伸出手去,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一寸一寸,直至唇角,他忽地低头,轻轻落上一吻,便疲惫的合上了眼……白云一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梦境。

这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白云一身陷其中,兀自奔走,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

这梦境长的如一个世纪,白云一喘息着,仿佛跑了很久的路,却无法停下,她满身都被汗水浸湿,浑身火烧一般的难受。

忽然,前方有了一丝声响,她停下,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那仿佛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白云一心中一喜,在这无边的死寂中,总算有了一点生的气息,她奔着那声响来源走去。

渐渐的,那声响越来越近,随着她的靠近,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直至她到觐前,她才看见,那确实是一条河流。

滔滔河水,奔腾不息。

只不过,那却是一条黑色的河流,河里奔腾的河水,依旧是黑色的。

黑色的浪花,黑色的水,什么都是黑色的。

白云一抬头望去,这河很宽,河流很急,不知为何,就算周围一切都是不二的黑色,她却能清楚的分辨出河堤河岸,就连河水里的一丝轻微涟漪,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看见,河的对面,也站着一个人。

那人,黑色的衣,黑色的发,他身材修长挺拔,傲然负手而立,亦正抬头,对望着她这边。

白云一细细地看,认真的看,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但看那人的气势,应该是个不俗之人。

也不知那人有没有看见她,也许看见了,也许没看见,她无法分辨,因为他依旧那么站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喂~白云一冲着对岸大喊,声音被卷进风里,瞬间被撕碎。

对岸的那人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喊声,因为他依旧站的笔直,黑色的风吹动着他的黑袍,他却丝毫也没有动,宛若一尊石雕。

莫非真的是座石雕?白云一喃喃,观察了半天,那人始终一个姿势站着,纹丝不动。

白云一四下里看了看,自己此刻正站在黑色河流的岸边,四周亦没有可以通往对岸的交通工具。

她也试着启用灵力,却是无济于事,在这奇异黑色世界里,她渺小如一粒尘埃,无法抵抗任何这个世界带来的安排。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想要细细听清,那呼唤却又消失了。

这时,忽见黑色河流中波涛汹涌,黑色的风卷起黑色的河水,送上半空,重重坠下,溅起一大片的水花,还有很多就这么直直的朝白云一飞来。

她想躲开,却又停下了,任由那黑色的河水溅在她白色的裙摆之上,留下明显难看的印记。

她的眼,望着某处,眸中闪烁着惊异。

河流深处,波涛忽起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通体漆黑的怪物,身形奇长,似蛇似鱼,嘴里还不断的喷着黑色的水花。

它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了对岸,岸上立着的那黑衣人忽然动了,他走上了那怪物的头顶,就那么笔直的站着,似那便是他的坐骑。

那怪物也很听话,动了动身子,带着那人瞬间腾上了半空。

白云一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龙!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好像看见那站在黑龙头上的人,默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白云一再次醒来,是在三日后的下午。

窗外秋雨连绵,白云一逐渐走出那黑暗的梦境,意识逐渐清醒。

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了唇上,温柔的撬开了她的唇,一股热流灌进了嘴里,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苦味。

白云一皱了皱眉,轻轻的哼了一声,唇上那柔软一顿,随即离开。

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榻前的男子。

容颜俊美,轮廓精致,一双眼未语先笑,眸中流淌着的是满满地情意和关切。

咳咳……白云一刚一开口,便觉嗓子一阵干痒,还没说话便已连连轻咳了起来。

一一,你先别说话,先缓缓。

沈允澈一边伸手轻拍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白云一咳了一阵,慢慢平静了下来,沈允澈将她扶着坐好,重又将药碗端起,用小勺舀了一些,放至唇边吹凉了一些,这才献宝一般小心翼翼的送到她的唇边。

白云一张口喝下,脑海中有些接不上,便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沈允澈笑道:一一,你别担心,你只是受了些风寒,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

白云一点点头,再次张口,将他送过来的药尽数吞下。

一碗药喝完,沈允澈这才放下碗,又关切的问:一一,你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人去做。

白云一环顾四周,却是不答反问:这是哪?虽然记不得自己究竟为何变成现在这样,可她还是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夕云郡主,应该是躺在太后的别苑里,又怎么会跑到这里?这里看上去很朴素,亦不像是在沈家!白云一心中隐隐浮起不安,当她目光扫到沈允澈眼中一闪即逝的惴惴不安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就问:我睡了几天?沈允澈神色一怔,眼神闪烁,但随即又恢复如常,笑道:没……没几天,我出去叫人给你弄吃的。

说完,他站起身,拿着药碗,逃也似的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重重推开,一个穿着白底蓝碎花裙衫的高挑女子冲了进来,见到沈允澈,便是一阵声泪俱下的指责。

二哥,你果真是躲起来了……话只说了一半,那女子显然发现了屋中还有一个人,转头看来,犀利的目光盯住白云一的脸,忽然间变得狰狞,恨意滔天,她忽然又笑了,指着白云一,话却是对着沈允澈说的。

果然……果然是为了她!说罢,那女子便欲冲上去,沈允澈却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面色凝重:允诺,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沈允诺眼中怒火狂窜,瞪着沈允澈,眼中满是绝望的悲伤,二哥……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连父亲母亲都不顾,抛却整个沈家,自己独善其身。

我真是不敢相信,二哥你竟然可以狠心至此……没等她说完,沈允澈忽然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沈允澈……沈允诺挣脱不开,死命的拖着沈允澈,不让他将自己带出去。

而沈允澈却是完全不顾她的挣扎,只将她拖着往外走。

忽然,白云一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哥,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沈允澈浑身一怔,便就真的停了下来,沈允诺趁机挣开了他的钳制,急急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桌角,揉着发疼的胳膊,目光冷凝的转向白云一。

白云一已经下了床来,她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在离沈允诺三步的地方停下,目光沉静的望着她。

沈允澈站在原地,头垂着,双臂垂在身的两旁,双拳慢慢握紧,他究竟该不该阻止让一一知道一切?可是,他能阻止的了吗?即算是沈允诺不来,她也会知道的!沈允澈不禁一阵无力和苦笑,拳头也随之越握越紧。

沈允诺望着白云一,眸中恨意翻滚,冷笑着说道:别那么看着我,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贱人,不知使了什么媚术,竟然让二哥如此掏心掏肺的对你。

如今,甚至不顾沈家安危,也要带着你,保护你!定然是出了什么事!白云一忽然转头问:今天是哪一天?呵~沈允诺面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嘲讽,却没有打算要回答她的问题,白云一便又转头看向沈允澈。

沈允澈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今日……二十!几月?白云一追问。

九月!------------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天巨变九月二十!白云一重复了一句,一向平淡的语气中也带了丝丝的惊讶。

沈允诺冷冷笑着:怎么?你在这里安逸了这么多日,连日子都不记得了吗?亏得父亲母亲那么疼你,所有的沈家人都像亲人一样待你,我们沈家究竟有哪里得罪过你,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们?白云一面色凝重,你将话说清楚一些。

呵~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还需要别人来说吗?我早就说过,可他们总是不听,这下好了,家破人亡了,什么都没了……允诺,够了!沈允澈忽然大喝着打断。

为什么不说?沈允诺也回以大喝,情绪终于失控,眼中泪水奔涌而出。

她缓缓蹲下身,埋首痛哭,沈允澈眸光暗了暗,却是再次垂首,掩去了眸中痛苦神色。

白云一眼中也滑过一丝痛楚,看了一眼沈允诺,她转身,快速的冲出门去。

感觉面前白影一晃,略有轻风带过,沈允澈一惊,抬头看去,白云一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一……沈允澈忙回身,追出了屋来,却是茫茫雨幕,不见其影。

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月二十,九月二十……白云一启用灵力在雨幕中快速掠过,她面色凝重,脑海中就只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九月二十!是的,九月二十,她亦想起了,她昏过去之前,是在沁袭宫,是个凤浅月在一起。

那日,是八月十五!她竟然昏睡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肯定已经发生了太多事。

她此刻已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为何离谱的昏睡了这么久,她只想知道,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掠过多家屋顶,她忽然放慢了脚步,停在了一座屋顶上,看着脚下的一切。

街道上,家家门户紧闭,宽阔的大街上,不见一个行人,秋雨萧条,整个京都,都沉寂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毫无生气。

白云一心中一惊,再次动身,但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死寂,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

白云一心中疑惑,便落在了一户人家的院落中,悄悄潜进屋中,便看到床榻上睡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安静的睡着,看上去完全像是睡着了,却在眉心处都有一点黑色的图腾暗纹。

白云一没有惊扰他们,又连续去了好几户人家,看到的都是同一情形。

当她启用灵力隐身时,却发现自己行踪已被暴露,她知道凤衍卿身边有一个会邪术的人在,自己刚刚醒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如果和他硬碰硬,自己绝无胜算。

思量一番,她还是决定先沿原路返回,找到沈允澈,将事情先问清楚。

白云一返回原本的那座小院落时,只有沈允诺一人在,还是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布条。

见到白云一,她眼睛立时瞪得老大,恨恨的别过头去,似不想多看她一眼。

白云一走过去,将她口中布条拿下,问道:二哥呢?沈允诺别着头,不答。

白云一也没有再等她回答,已经起身,再次离开了小院。

可她在外面转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沈允澈,直到天黑,她才又无功而返。

沈允诺依旧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挣扎了许久也无法挣脱,白云一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用牙齿咬绳子。

见她一个人回来,沈允诺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白云一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你若是还担心二哥,就该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说完,她便就这样看着她,沈允诺自我挣扎了一番,终于回转过头来,你先放了我。

白云一手一挥,绳子便自行解开,沈允诺眼中一阵惊疑一阵害怕,你真的会妖术?白云一冷冷打断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真的不知道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沈允诺不相信,即算是她足不出户,这天下大变,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我……昏睡了一个月,今日才醒来。

白云一淡淡的解释。

沈允诺惊讶过后,便知不能再拖,便娓娓道来:这一个月内,京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七殿下旧疾复发,差点死掉,至今仍然还在昏睡。

太后和皇上同时病危,皇上下了诏书昭告天下,要立八皇子凤衍希为储君,沈国公为辅政大臣。

四皇子谋反,意图弑父杀弟某朝篡位,被皇上赐死。

五皇子也与成国书信来往,这些年在大历安插了太多的人,一时谋反,差点就成功的将皇宫夷为平地。

这时,三皇子挺身而出,击退了五皇子的兵队,如今,五皇子的兵队已将大历京都团团围住,整个京都在一晚之间,忽然变得毫无生气,所有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完全听令于三皇子。

即算是那些平民百姓,老弱妇孺,也都上了战场,和五皇子的兵队几次交锋,却都是凯旋而归。

孙家人也暗中和外藩有了勾结,并且和三皇子合作,还有那个安平王,也不是什么好人,竟也和三皇子蛇鼠一窝,太后拿安若郡主的性命相要挟,他也不顾。

朝中大臣,多数倒戈向了三皇子,有少数不从的,已经莫名其妙就被全家灭门了。

如今京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三皇子说,他会保护着整个大历,帮助八皇子登上皇位,安平天下。

可是,所有的人都清楚,他根本就是想自己登基,如今七殿下、八殿下都下落不明,不是遭了毒手,就是被囚禁了。

现在所有的人都听他的,只有沈家……说到这里,沈允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父亲不愿归附于他,他也没有强迫,却哪知,在大哥的成婚之日,接来新娘的时候,新娘已经死在了轿子里……白云一眉头紧皱,心中狠狠一揪,抓住她的手问:大伯呢?大哥呢?祖母呢?沈家其他人呢?为什么我会和二哥在这里?为何你会找来这里?沈允诺哭的更凶了,母亲死了……祖母死了……父亲和大哥、允箐、婶娘,都被凤衍卿给抓起来了,我偷偷的跑了,二哥早在半个月前就消失了,我们找了他很久,我离开了沈家,几乎找遍了京都所有的地方,后来才想起来,二哥他曾经在这里有一个朋友,不过他的朋友早就死了,这院子也一直空着,我就想着来找找看。

沈允诺眼中绝望浮现:可是,就算现在找到了……也没用了……说完,沈允诺便趴在了桌子上,痛哭失声。

白云一的手下意识的紧握,凤衍卿本就蠢蠢欲动,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了,她准备着在他动手前给他沉重的一击,却不想世事难料,老天竟然让她昏睡了一个多月。

安平王和孙家人与凤衍卿合作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凤衍瑞是何等人,白云一心里很清楚,他也就是个吃喝玩乐贪图享受的富贵皇子,从没受过苦,也从不曾想过逾越,又怎么会忽然就造反?凤浅月和凤衍希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在凤衍卿的手中,现在白云一担心的倒不是他们,若凤衍卿就此杀了他们,以后登基为帝,恐难以服众,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沈家的人。

沈家一直秉持着中立的状态,凤衍卿也曾明里暗里的威逼利诱过,但沈度一直委婉拒绝,始终效忠着皇帝。

如今凤衍卿一朝得势,对于沈家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他必然是拔之而后快。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在沈允恒大婚当日动手。

想起秦巧儿,白云一的眸中不由划过一抹悲凉。

不好!白云一低呼一声,立刻起身,想要往外走。

身后沈允诺却伸手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哪?二哥现在出去,必然会被凤衍卿抓住,我要在他之前找到二哥,否则他会有危险的!白云一快速的向她解释着,平淡的口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不……你不能去……沈允诺慌忙伸出另一只手,死死的拽着白云一的胳膊。

白云一皱了皱眉,漆黑的眸转向她,带着不解和疑问。

沈允诺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开,我……我一个人害怕……她目光闪躲,始终不敢抬头看白云一,忽然,白云一伸手拽过她的一只手,逼近她,问道:你想做什么?沈允诺一怔,眼睫微颤,忙垂下眸去,掩去眸中慌乱,干干的笑了两声道:我……我没干什么啊,现在外面那么诡异,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沈允诺虽然极力的掩饰着,无奈她自小在深闺中长大,和颇为江湖气的沈允箐不一样,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大家闺秀,却也是个礼教严格的人。

从小家教严格,而很显然的,对于说谎,她并不是十分的熟练,准确的说是根本就不会说谎。

白云一只看了她短短三秒,便已确定她有异常。

此时,院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院门被大力的拍打,有人在外喊叫:快开门。

沈允诺又是一怔,便将头垂的更低了,白云一却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逼她看向自己。

你故意引人来的?不用她回答,白云一也已霍的明白。

她知道沈允诺一直都很讨厌她,但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和凤衍卿站到了同一战线,竟然投靠了他!沈允诺被她目光逼视,眼中的慌乱无处躲藏,忽然她用力挣脱她的手,退开两步,指着白云一大声控诉:我们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你。

凤衍卿抓去了沈家所有的人,严刑拷问,自始至终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不是问父亲愿不愿意归属他,也不是问其他的政务大事,而仅仅是问你的下落。

白云一一怔,眸色加深,沈允诺一声冷笑:想想真是可笑,我想父亲一定是知道你的下落的,可他宁愿接受拷问,也只字不提关于你的事。

白云一心中一痛,沈家,是她这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债!沈家给予她的,她欠沈家所有的,无法归还。

沈允诺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看向白云一,恨不得一把将她撕碎:他们都被你迷惑了,什么都不顾了。

沈家已经被你毁了,可我还是清醒的,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死,也不能看着沈家就这么消失。

祖母死了,娘亲也死了……所以我主动投靠了凤衍卿,答应帮他找到你,杀了你!此时,院门被人狠狠撞开,巨大的声响震的人头皮发麻。

沈允诺飞快的扫了一眼静静站着的白云一,忽然快速的闪到屋门前,大力的将门拉开,冲刚刚冲进院子的一干侍卫大喊:她在这里!------------第一百七十二章 全城死寂众侍卫一见沈允诺,又见她手指着屋内,忙涌了过来。

快!沈允诺催促着,得意的转回头,想要看看白云一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是一转头,却还哪里有人,刚刚白云一所站的地方,空空如也!众侍卫冲进了屋内,除了站在门口的沈允诺,却不见一人,众人便又是一阵翻找,却还是无果。

侍卫头颈来到沈允诺的面前:人呢?沈允诺这才从失神中醒过来,急急地上前两步,站在白云一刚刚站着的地方,有些不明所以:她刚刚明明站在这里的,怎么会?怎么会…………夜,三皇子府邸。

月已西斜,凤衍卿独自坐在阁楼之上,手中拿着一块三角令牌,眸半睁半眯,正来回摩挲,把玩着。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阁楼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岸上一众垂着头,毫无生气的人。

凤衍卿手中令牌一抖,那些人便似得到了某种命令,竟相互殴打了起来,且下手之重之狠,招招毙命。

然而那些人却只是倒下,连呼痛一声都没有,直接站了起来,亦不顾身上脸上的伤口,再次扑向对方。

不死之士,天下无敌,号令天下,唯我独尊。

凤衍卿站起身,迎风而立,手高高举起,月光下,那一块三角令牌散发着熠熠光辉,带着一抹妖冶,诡异。

楼下众人皆停止了斗争,全都肃穆恭敬的跪下,俯首叩拜,口中皆道:吾皇万岁,吾皇万福。

一片推崇至高的呼喊,凤衍卿放声狂笑,肆无忌惮,有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身后黑袍隐现,姜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藏在黑袍中的一双绿眸散发出深深的鄙夷。

凤衍卿回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姜国师,朕这天下,如何呀?姜祁冷冷看着他,口气却是谦卑恭敬的:皇上的天下一片大好,万里锦绣,前路平坦。

哈哈哈哈……凤衍卿大笑,丝毫不掩盖他内心的狂妄和兴奋。

凤衍卿笑过后,忽然正色,现在,只要抓住她就可以了。

想起那抹孤高清冷的如一株白莲的人,他的眸中涌起一阵狂妄的占有。

姜祁在他身后,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听说她在你的眼皮下走了?这个人不简单!凤衍卿看着他,眸光凌冽,语气笃定:只要我想要,这个世间所有的东西,任我取。

区区一个女子,难道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哼沈家所有的人都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信,她会置之不顾。

况且……现在又抓住了沈允澈,他对她用情至深,她不会不管他的!我们现在只需要静静的等,等她自己跳进我的陷阱。

说完,凤衍卿冷冷的笑了两声,便不再多言。

姜祁在他身后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你只是想要占有她,只是不甘她从不将你放在眼中。

凤衍卿不怒反笑:你说对了,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为何物,我亦不需要这些,我只要天下,只要成为独一无二的至尊王者!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金钱权利,抵不上地位!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才能拥有一切,才能号令天下!所以,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感情,亦从来都不需要这些。

这时,楼下有小厮领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灯火下,那女子窈窕的身形显得更加模糊,姜祁无声的退下,凤衍卿则收了令牌,阁楼下所有的死士全都有秩序的退下。

小厮退下,女子上了阁楼,她身穿一袭白衣,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披散着,却丝毫也不凌乱,反而带着一抹随性。

她眉眼清秀,鼻翼挺翘,肤如凝脂,身材高挑均匀,是个长相清秀,却让人忘不了的女子。

洁白的面上不施粉黛,那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是极其自然的脸红。

女子盈盈一拜:殿下。

声音柔弱,让人禁不住的想要怜惜。

凤衍卿幽深的眸中颜色加深,忽地伸手,将那女子一下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女子一声轻呼,稳稳的落在他的怀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顶一黑,唇便被人堵上。

女子依是处子之身,此刻被男子亲吻,不由浑身一怔,脸上绯红一片,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华服,眼睫轻颤,缓缓闭上了双眸。

凤衍卿却是睁着双眼,将女子的神情一一收进眼底,搂着她纤纤腰肢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唇上的肆虐也随之加重。

嗯……女子轻哼一声,秀眉微蹙,身子却是更软了。

凤衍卿眸色一暗,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勾勒着她玲珑的曲线。

女子哪里经过这样,况眼前男子又是如此的英俊不凡,一颗心早已沉沦不知何处,只软软的依附在他的怀中,随他欲为。

凤衍卿大手一挥,阁楼四周纱幔自动散落,将这里的一切与世隔绝,而女子只觉身子一轻,人已被他抱起,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之上,还未等她回应,一副健壮结实的男性身体便覆了上来……阁楼中,只留有一盏烛火,风吹纱幔飘动,其间的男女早已褪去衣裳,赤裸相对,在那一张窄榻上纠缠缠绵。

烛火下,女子洁白的皮肤泛起诱人的潮红,她眼眸半阖,俊秀的容颜亦都被情欲替代。

凤衍卿仍然睁着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似乎那一张脸,他是怎么也看不厌,怎么也看不够。

他眸色迷离,似在透过身下的女人,看着另外一个人,脑海中,却是浮现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不似身下的女子一般温柔缱绻,在看着他的时候,那人的眸中总是带着一丝不屑,一抹鄙夷。

凤衍卿更加用力,忽然开口命令:说你爱我,你只爱我。

女子娇喘连连,呻吟漫天,满室旖旎春色,她只觉得昏天黑地天旋地转,完全沉浸在凤衍卿带给她的快感中,全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不由睁开一双被情欲浸染的眸,不知所以的望着这俊美男子。

也就是这一望,让凤衍卿被欲望浸染的心忽地凉了一半,他眸色一冷,忽然从她的身体中抽出,起身随意穿了件外裳,便离开了阁楼。

殿下……女子一声柔柔的轻唤,不明白他为何忽然离开,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害怕。

然而,纱幔重重中,她只看到那一抹紫影越走越远……黑暗中,姜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唇边嘲讽加深。

阁楼中的女子已经穿好了衣服,袅袅的走下了阁楼,却见一黑袍人站在这里,不禁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女子脱口问道,姜祁只冷冷一笑,忽然抬手,直指她的眉间,一道红光骤现,直没入她的体内……阴暗的牢房中,沈允澈被吊在刑架上,嘴里被塞着破布,正冷冷的看着对他用刑的人。

这时,牢门打开,听见外面有人恭敬的唤道:殿下。

接着,一抹紫影便走了进来,刑房内的施刑人员看到他,皆躬身行礼:殿下。

沈允澈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瞪着一双眼,冷冷的打量着他。

进来的人正是凤衍卿,他只随意的披了件外裳,里面的衣服也是松松散散的,脖子上还有一块淡淡的青色。

沈允澈纵横花楼多年,只一眼,便清楚了他来这里之前做了什么。

凤衍卿淡淡扫了他一眼,命人将他嘴里的破布拿下,走到一边坐下,淡淡的问:怎么样了?施刑人员送上一杯茶,恭敬的回道:回殿下,还是没说。

凤衍卿眉一挑,看着沈允澈,此刻他身上早已被鞭打的鲜血淋漓,可是一张俊美的脸上仍然带着不羁的高傲。

凤衍卿,你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哦?凤衍卿扯起唇角,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而后道:沈家二公子,确实长得不错。

沈允澈清楚的看法他眼中的寒光,他并不是在欣赏他,而是带着一丝嫉妒,一丝怨恨。

他却不怕,反正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生死他已不惧,只是怕会连累到白云一,如果凤衍卿干脆的杀了他,他是不会害怕的,但他就怕他会拿自己要挟一一,逼一一现身。

凤衍卿似看懂了他的心思,笑道:别着急,我会让你发挥最大的用处。

我也不用你告诉我什么,即便你说了我也不会信。

相信你落到我的手里,那人一定会很着急的,你说她会不会今晚就来救你?沈允澈双眸圆瞪,挣扎着逼近凤衍卿,却因为被绑的牢牢的,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凤衍卿,你别妄想了,一一她早就离开京都了,她是不会知道的,更不会回来救我。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我一个痛快。

痛快?呵呵放心,不会让你难受太久的!凤衍卿淡笑着说完,转身又走到一旁坐下。

优雅的伸手拿起杯盏,送到唇边浅浅的喝了一口。

待看到两个恭敬的侍立在一旁的狱卒,不由皱了皱眉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是。

两个狱卒得到命令,再次对沈允澈施刑,有了凤衍卿在场,他们便更加使力了。

沈允澈紧咬牙关,眸光狠狠的盯着一派悠然的凤衍卿,忽然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

凤衍卿眸一凛,寒光扫向他,饶有趣味的问:你笑什么?沈允澈却只是笑,并不回答他。

他其实是笑他蠢,笑他马上都要坐拥整个天下了,却依然还执着于一一。

他不知道凤衍卿为什么要抓白云一,但他也是男人,凤衍卿对白云一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凤衍卿,你真可怜!凤衍卿眸中寒光加深,凛冽的射向他,一字一顿:可怜!沈允澈的脸上一派不屑,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从容的淡笑起来,并没有再说什么。

可怜。

凤衍卿细细地咀嚼,也笑了,脸上却是毫无笑意,而是一派冰霜。

他起身,用可怜的眼神看了一眼沈允澈,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让两个还在施刑的狱卒久久回不过神来。

毁去他的一半脸!------------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样的人天色将晚,又下起了小雨,街道上没有行人,树叶垃圾满地狼藉,一派凄凉景象。

时不时候的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在这死一般沉寂的城中,脚步声显得很突兀。

舒香楼中,凤衍景临窗而立,看着刚刚经过的一队巡逻士兵走远,这才将窗户合上,回转身,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

他走过来,为她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白云一伸手接过,并不喝,只放在面前,神色淡淡。

都已经三天了。

凤衍景说道。

白云一的面色没有改变,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眉头紧锁,目光盯着杯盏,一言不发。

你打算怎么办?凤衍景又问,目光不离她。

这几日,她一直待在这里。

舒香楼中没有人,客栈老板和伙计也都中了凤衍卿的毒,整个京都的人,如今都只听命于凤衍卿。

而凤衍景早有提防,所以他也只能每天待在舒香楼中,不敢妄动。

白云一昏睡了一个月,凤衍景并不知道。

有一段时间,凤衍景甚至想,她是不是放弃自己了,不然怎么会不管不顾他。

三天前的晚上,他在院中看到了她,当时她正静静地立在后院,不知在想着什么,但自己一看到她的那一刻,一颗不安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你真的不管沈家人了?凤衍景又问,其实这个问题是白问,他也知道她不会不管,只不过是不想和她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白云一抬起了眸,对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你着急了?凤衍景也是淡淡一笑:如今这局势,已然超过了你我的意料,我只是怕,凤衍卿会更加难对付。

此时,街道上又传来一阵声响,他们所在的门外,客栈老板和伙计一一经过,走下楼去,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凤衍景将窗户推开一些,借着一条缝隙,看向外面。

街道上,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扉皆打开了,所有在家中沉睡的平民百姓似得到了某一种召唤,全都涌向城门口。

凤衍景皱了皱眉,又要开战了吗?凤衍卿和凤离苏的战争,凤衍卿从未用过真正的士兵,全都是这些中了魔的百姓。

白云一也起身,走到了窗边,只往外看了一眼,那些百姓的身上都有伤口,衣服也没换过,都是沾染了鲜血的。

他们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双臂垂下,一个挨着一个,井然有序。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毒,竟然狠决至此?他们不知痛不知疲倦,亦不知饿不知冷,要么在战场上厮杀,要么就躺在家中睡觉,被利刃砍中也不哼一声,倒下了继续爬起来,永不知疲惫,简直就是活死人!凤衍景喃喃说道。

白云一眸中闪过一丝怜悯,只是一瞬间的怜悯,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曾经获恨过这里的每一个人,曾经想过回来复仇,血洗整个京都。

她以为自己够狠了,以为自己除了满腔的仇恨,已一无所剩。

然而如今这些人真的成了活死人,真的成了行尸走肉,即便有朝一日能解毒,清醒过来,也都是废人了。

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她竟觉得好疲惫,心底里还是会因为众生受苦,所以悲戚。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恨他们,甚至,根本恨不起他们。

唉~她忽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凤衍景转头看她,不知所以。

白云一说道:现在的凤衍卿确实要难对付的多了。

凤衍景看着她,他竟以整个沈家做赌注,引你出来,可见他,有多想抓住你。

白云一却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犹自又陷入了沉思,目光盯着街道的另一头,眼眸中快速的闪过什么。

凤衍景察觉到她眸中的不平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街道的另一头,拥挤的人潮后面,停着一辆紫色的马车,车的四周皆是薄薄的纱帘,隐隐可见其间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凤衍景疑惑。

那马车外一个婢女上前一步,举起手中一块令牌,喊道:你们这些贱民,挡住我家姑娘的道了,还不快快让开。

所有的人一瞬间都停了下来,恭敬的推到路的两边,在街道中间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

那婢女得意非常,收回了令牌,跟着紫色的马车一路大摇大摆的走来。

路两边的人群皆恭敬的垂首侍立,仿若在向车中人行礼。

忽然一阵风起,吹起了纱帘的一角,凤衍景一直紧紧的锁着那马车,此刻纱帘掀起,他便准确的看见了坐在纱帘中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一袭白衣胜雪,长长地黑发如同上等的绸缎,光滑而齐整,眉目清秀,淡雅脱俗。

凤衍景一怔,那女子竟然和身边之人一模一样,他不由回转头来,看向身边的白云一。

同样的样貌,眉眼气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一双明亮的眸,是马车中那个女子无法拥有的,且白云一看上去更加的冷,让人望而生畏,从心中生寒。

白云一的目光则紧紧的锁在了马车旁边那个婢女的身上,从她掏出那块令牌的时候,她便陷入了沉思,所以不曾注意到马车中的女子。

直到她察觉到旁边凤衍景炙热的目光,她才转回头,问道:怎么了?她那一双水晶般的眸让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果然,纵然长得再像,也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这世上,白云一只有一个!车中女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凤衍景说道,他看着她,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惊讶。

白云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意味深长,凤衍景想要问,却又忽然明白,她是会灵力的,想来,定然可以隔着纱帘看到里面的情形。

凤衍卿一身紫色长袍,登上了高高的城楼,秋雨稀疏,打在人的脸上凉凉的。

凤衍卿负手而立,风吹起他的紫袍,咧咧作响。

他的身后,站着黑袍人姜祁,两人皆都静默无声,看着城外赫然列出的兵队,飘扬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成字。

听说,凤离苏此次,找到了破解冷尸丸的方法。

城门大开,城中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凤衍卿眉一挑,毫不在意的问:难道成国的巫术比你的灵术厉害?我不是听说,多年前,成国与白国的大战中,成国惨败吗?还是姜国师学术不精,只会一些雕虫小技,难以克服成国的巫术?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姜祁却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笑了两声,便不再多言。

凤衍卿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别担心,我的国师,胜负自有定论。

说完,亦不再多言,只转过头去,看向城下,唇角始终带着一抹笑意。

而此刻,成国的队伍中,凤离苏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也在观望着这一切。

他自然也看到了城楼上的那抹紫影,以及他身边的黑影,不由唇角一勾,嘲讽不屑。

两兵交融,厮杀成片,依然同前两次的情形一样,成国的士兵慢慢倒下,而京都的百姓总是百战不衰,倒下了爬起来,哪怕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也可以战斗。

哼~凤离苏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退兵,只要他们一进入埋伏圈,就动手。

是。

侍卫得令而去。

城墙之上,凤衍卿却忽然伸手,手中举着一块三角黄色令牌,城楼下的死士追随着成国而去。

姜祁惊呼:穷寇莫追!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死士,都已经踏入了凤离苏的包围圈。

杀!不知何人一声大喝,所有的成国士兵都在一瞬间退出了包围圈。

此刻天色大变,黑云滚滚,雷声阵阵,战场中,所有死士的脚下,忽然涌起了一抹火光,从凤衍卿的角度看去,那是一个燃烧着的奇特的符号。

所有的死士都被困在了符号中,他们挣扎不开,也无法逃离,仿佛被无形的墙给阻挡,前后左右,无法动弹,无法逃避。

脚下的火炽热非常,越来越烈,死士们一个个的倒下,一个个的被融化殆尽。

这……姜祁一阵惊骇,他从来不曾亲眼见到过成国的巫术,以前多是耳闻,如今真的见到,却比传言中的更加厉害。

凤衍卿却兀自笑了,别那么惊讶,我的国师。

他的眸跳过战场上的所有人,直直的射向了战场之外的那一匹枣红色的马上,那坐的笔直的,正在施用巫术的那抹玄色身影。

凤离苏啊,呵呵~凤衍卿不由又笑了,笑声有些奇怪,有些诡异。

身后有侍卫禀报:殿下,夕云郡主到了。

叫她上来吧!凤衍卿毫不在意的挥手,侍卫领命下去,不一会,身后便听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姜祁回头看去,白衣女子走了上来,她垂着眸,恭顺的行礼:殿下。

凤衍卿头也没回,只淡淡的道:过来。

那女子莲步轻移,恭顺的走到了凤衍卿的身边。

殿下……她才唤了一声,凤衍卿便一把搂住了她,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殿下,您叫臣妾过来,是为了什么?女子不安的轻声问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害怕。

凤衍卿并未看她,只是笑着说道:当然是叫你来看这美好的天下,好看吗?女子听话的转头看向战场,血腥暴力,她只望了一眼,便忙将头又缩回了他的怀中,娇嗔道:殿下你真坏。

凤衍卿哈哈笑了出来,眸光盯着远处的那抹玄色,尽带得意。

城楼上多出的那一抹白影,自然也没有逃过凤离苏的眼睛,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只是惊了片刻,因为相隔甚远,想要看清很难。

想起之前城中探子来报,说白云一始终没有现身,他一直担心,牵挂,亦不知她是遭了毒手,还是被人囚禁了,心中只想着快些攻城,快些找到她,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如此迫切。

感觉到他施法不稳,旁边的侍从忽然出声提醒:殿下,不要功亏一篑啊!凤离苏回神,不再看那抹白影,转而用心的施法,直至将所有的死士都化为一抷黄土,随风吹散。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真假郡主城楼上,看着所有的死士都在瞬间化为乌有,凤衍卿的面色有些挂不住了,他猛然推开怀中女子,双手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上。

姜祁看着他,唇边掠过一抹嘲讽:你太自负了。

眼角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继续道:凤离苏潜伏这么多年,你以为他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前功尽弃?莫说这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你以为,用她来威胁他,又会有多大的胜算?凤衍卿忽然一声暴喝,滚。

地上的女子刚刚爬起来,又被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逗留,逃也似的下了城楼。

一战告败,还是全军覆没,且这一切皆只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凤衍卿高估了凤离苏对白云一的感情,煞是郁闷。

其实不然,若他懂得真情,必然明白,真正的感情,是不会如此轻易的相信,如此轻易的失败的。

相隔那么远,莫说凤离苏根本看不见城楼上站着的人的样子,即便是看见了,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这个女子就是白云一。

此刻,凤衍卿正在屋中喝酒,在旁的除了姜祁,还有孙家的孙翊涛、孙翊行、孙翊天,和宋应、安平王。

来,喝酒。

凤衍卿高举杯盏,盛情相邀。

众人也都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屋中央,婀娜的舞姬们旋转着身子,纵情的舞蹈着。

今日战败之事,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提及过,大家商量着接下来的步骤,凤衍卿却是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喝着酒。

一曲罢,屋外有侍从走了进来,跪地禀报:殿下,夕云郡主来了。

此言一出,殿中原本在说着话的几个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只有姜祁,仍然默默的喝着酒。

凤衍卿大手一挥:让她进来吧!侍从退了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的离去,移到了门口。

只见一抹白影出现在那里,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她始终垂着头,看上去很乖顺。

殿下。

女子颦颦施礼。

嗯。

凤衍卿淡淡的应了一声。

还是安平王先开的口:夕云郡主?凤衍卿扫了一眼几人盯着女子看的眼神,不悦的皱了皱眉,招招手道:你过来!女子从地上起身,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为他斟酒,凤衍卿却一把搂过她,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对着众人。

几人看清她的面容,又是一惊,待看到凤衍卿面上的不悦,便都不再多言,只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便都一一退下了。

殿中一时,只剩下凤衍卿和那个所谓的夕云郡主两个人。

凤衍卿松开了她,兀自伸手,拿起了她斟的那一杯酒,却不是自己喝,而是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命令的不容拒绝的口气,女子始终垂着眸,恭顺的接过,却是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

凤衍卿的眸眯了起来,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饶有趣味的问: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殿下,喝酒伤身。

女子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并没有抬眸看他,而是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推开了他的挑着她下巴的手。

嗯?凤衍卿斜斜地靠着,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则伸出,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自己则覆盖上去,唇摸索着她的唇。

凤衍卿已有几分醉了,这个女人,是他买来的,身材和白云一很像,当初她并不是长的这个模样,是他让人给她换了脸,刻意照着白云一的样子刻画的。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他无法得到真的白云一,便想到了这样的方法,每次看着她在他的身下温柔如水,恭敬乖顺,他却没有一丝快意,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失意。

不知为何,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她的唇,凤衍卿不悦的皱眉,睁开了眸看向身下的人,却见她正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并不曾在自己身下。

咦?凤衍卿惊疑。

女子伸手倒了一杯茶给他,一边温柔的道:殿下,您喝醉了。

凤衍卿伸手揽过她,我没醉,你来,服侍我更衣。

说罢,就这么揽着她,跌跌撞撞地朝后房走去。

凤衍卿数十年如一日,之前除了白云一,府上从来没有过女子,亦没有宠幸过任何女子,就连白云一,跟在他身边三年之久,亦没有与他同房过。

如今,府上忽然多了个女人,虽然没有什么名分,大家却都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也都暗中将她当作了未来的女主人。

凤衍卿一路搂着她的脖子走到了后房,一脚踹开门,便带着她直奔屏风后的床榻,他坐在床榻边,放开了女子。

女子恭顺的为他更衣,只将他的外裳脱去,挂在了衣架上,在衣架前站了很久,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听得凤衍卿唤道:过来。

她才回神,走了过去,正欲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忽然一只大掌揽过她的腰,将她一把带入到床榻上,整个人也随之压了上来。

唔……一声惊呼,凤衍卿的唇已经压了下来,女子却忽然挣扎了起来,一直垂着的眸也终于掀开。

那一双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寒。

凤衍卿一顿,眼神迷离了几分,稍稍离开她一些,见她还在挣扎,便用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让她动弹不得,只得与她对视。

殿下,你的衣服还没脱呢……女子冷冷的看着他,眸中的冰冷让他的心微微抽痛,却也感觉那么的熟悉。

他的另一只手从她的额际滑下,一路滑过她的脸庞,眼神也更加迷离: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她!脑海中,有两抹白影交叠,分不清是夕云郡主,或是沈一,或是白云一!脸慢慢靠近,眼中被酒气熏染,染上了浓浓的情欲。

忽觉禁锢着她双手的那一只手似有一股电流流过,凤衍卿猛地一震,睁开眸,眼中迷离尽散,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整个人便已晕厥过去……白云一将他放好,有片刻的恍惚。

她跟在他身边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虽然没有同房过,却对他的卧室并不陌生,刚刚替他褪去外裳的那一刻,她竟然想起了之前每一次为他更衣的情形,才有了那一丝的慌神。

她恨他,应该在此时杀了他的,可是,她不能让他这么痛快的死了,她要让他痛苦的活着。

白云一不再做逗留,退出房,门口两个侍卫见她出来,都很不解,却见她冲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听她说:殿下喝醉了,已经睡下了。

两个侍卫点点头,白云一便从容的转身离去。

对于这个她待过三年的地方,她了若指掌,如今她的身份是凤衍卿的女人,便可自由穿梭在院落各处。

她一路通畅,路上遇见下人,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没有人怀疑她,她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偏僻的地牢中。

牢房潮湿,亦有人把守,见她过来,那看守之人板着冷脸喝道:什么人?白云一却只是冷冷扫他一眼,手一挥,在他还未发出声前朝轰然倒地,不省人事了。

走下地牢,牢中还有两三个看守的狱卒,白云一用同样的手法,轻松的将他们制服。

地牢不大,是凤衍卿私自建造的,供他用私刑。

她只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牢房角落里的那一抹身影。

二哥。

白云一轻声唤道,那人浑身一怔,却是蜷缩的更狠了,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白云一解开门锁,快步冲了进去,蹲在他的面前,伸手去摇他:二哥,是我。

那人却依然不理,反而是更加缩了缩,似怕极了她。

白云一皱眉,连连伸手摇他也没有反应,不禁有些急了,便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凤衍卿在噩梦中惊醒,瞪着一双眼从床上直直的坐起,额头上满是汗水,忽地想起什么,一阵急切的大喊。

来人,来人。

门外守夜的两个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殿下。

凤衍卿从床榻上起来,只着了一身中衣,门大开着,夜风凉如水,吹的他心中一片冰凉。

那个女人呢?呃……殿下,您说的是夕云郡主吗?凤衍卿的眉皱的紧紧的,暴喝道:还能有谁,快说。

夕云郡主早就走了,她说殿下喝醉了,已经睡下了,所以我们……殿下……侍卫话未说完,凤衍卿已经飞身出了门,直朝后房奔去。

到了牢房,果然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殿下……两个尾随而来的侍卫看着凤衍卿铁青的面色,唯唯诺诺不敢上前。

给我搜!凤衍卿将这三个字挤出牙缝,眸中迸射出凛冽的寒光。

姜祁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凤衍卿一挥手,一道劲风向他扑去,姜祁灵巧的避过,嘴里发出呵呵的冷笑。

凤衍卿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不是设了结界吗?为何她还能进的来?三殿下这么精明的人,竟然连人的真假都分不清,更何况一个薄弱的结界?姜祁冷冷的反唇相击。

你早就知道她是真的?凤衍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姜祁却不回答他的问题,放心,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必叫她有来无回!说完,黑袍没入暗夜,很快消失不见……------------第一百七十五章 正面对峙暗夜中,白云一带着沈允澈穿梭在三皇子府中,避过来往的仆人,很轻松的便到了后花园的墙头下,却是出了几次也无法出去,白云一不禁停下,看着那一张透明的结界,皱眉深思。

一一……沈允澈忽然轻声唤她,白云一回过头,柔声问:怎么了二哥?沈允澈发丝凌乱,衣服上全是血迹和破洞,他一直垂着头,长长地黑发披泄而下,正好将他的脸遮挡了起来。

他忽然挣开了她的手,轻轻的道:你一个人走吧!为什么?白云一下意识的脱口反问。

沈允澈摇摇头,有些颓然: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我不想出去……白云一心中一软,知道他心结所在,上前两步,伸手牵过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将他挡在面前的发丝拂开,沈允澈下意识的缩了缩,将头垂的更低了。

白云一手中动作一顿,随即柔声笑道:二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紧。

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永远。

柔柔的声音直直的撞进他的心底,沈允澈心中一酸,不由反手将她的时候握在掌中,却是反问道:一一,我们……只能做兄妹吗?他如今的样子,他已不敢再说自己爱她了!年前发丝被撩开,白云一冰冷的手指抚上了他那一半被烙铁烫伤的脸,轻轻的抬起,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柔情。

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无比笃定的口气,让他不安的心稍稍安稳。

忽然,白云一凝神细听,接着眉头便是越皱越紧,沈允澈心中一慌,忙问道:怎么了?白云一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他一路小跑,便到了一座小楼前。

这是一座木楼,精致典雅,以前白云一曾经散步到过这里,听凤衍卿说是一座废弃的阁楼,堆放一些没有用的杂物。

月光下,木楼孤零零的伫立着,四周杂草丛生,显然已荒废很久,却在门前有一条小路通往木楼的大门。

白云一侧耳倾听,木楼中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还有一丝极轻极轻的窸窣声响。

白云一放开沈允澈的手,低声叮嘱:你蹲在这里别出声,我去看看。

沈允澈却是又将她的手拉住,跟着她站了起来,白云一回头看他,就见他对她展颜一笑,我陪你。

白云一淡淡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牵着他靠近了木楼。

待听得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后,白云一将门推开一丝缝隙,看向屋中,屋子里一片漆黑,一阵恶心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白云一皱了皱眉,忽觉一阵劲风袭来,黑暗的半空中,多了两个绿油油的亮物。

那是什么?沈允澈也看到了,不由低低的问了一句。

是蟒!白云一淡淡的说完,忽然拉着他向后飞跃而去,与此同时,木楼的门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打破,直接摔飞了开去。

白云一和沈允澈已经稳稳的落在了三丈开外,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们看到,木楼门前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

天呐~这么大?沈允澈不由惊呼,手心已经汗湿一片,刚刚若不是白云一反应快,他们后退及时,恐怕他们早就连同那一扇门,被摔得粉身碎骨了吧!白云一眸色一变,那是一条紫色的巨蟒,浑身鳞片散发着邪恶的紫光,一双绿色的三角眼盯着他们,不怀好意。

宽大的嘴里,血红的信子时不时的吐出,似挑衅般的甩了甩尾巴,光是盘在那里,就已经有它身后的木楼一半高了。

你竟然还没有死?白云一淡淡开口,忽地想起那些变成死士的平民百姓,瞬间恍然,看来源头就在这条紫蟒的身上。

紫蟒忽然直起了身子,竟足足比木楼高出一倍,它张开血盆大口,朝地上两个渺小的身影扑来。

一一小心!沈允澈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就挡在了白云一的面前,双臂张开,将她护在了身后。

紫蟒并未停下,眼看着血盆大口落下,沈允澈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却是无法克制从内心升出来的恐惧,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头顶一阵窸窣,沈允澈全身的汗毛都立刻起来,却是半天也没有感觉到疼痛,他不由慢慢睁开双眼,却在一睁眼的刹那,吓得一个踉跄,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

二哥别怕,没事的。

白云一扶住他,轻声安慰。

在他们的周身,有一层淡淡的白光阻隔了紫蟒的进攻,沈允澈松了一口气,但看那紫蟒仍然在不知疲倦的进攻着,用牙齿咬,用尾巴甩,用头撞,不管怎样,却是怎么也无法撞破那一层薄薄的白光,冲进来将里面的二人吞下。

沈允澈吞了吞口水,怎么办?白云一握了握他的手,你待在这里,千万别动,一旦走出保护圈,会有危险,我出去杀了它。

说着白云一就要出去,沈允澈却又抓住了她,白云一回头看去,就见他的眸中满是担忧,她浅浅一笑,挣开了他的手,出了保护圈。

紫蟒见一人出来,便弃了沈允澈,闪电一般扭着身子,追随白云一而去。

沈允澈心急如焚,却又想起白云一的叮嘱,只能待在原地,不敢妄动。

白云一并没有跑多远,她立在一棵树上,望着扑过来的紫蟒,忽然淡淡一笑,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紫蟒扑了个空,树枝一阵脆响,整棵大树额度倒了下去。

沈允澈目光一阵搜寻,终于在木楼的屋顶上发现了白云一的身影,似察觉到他的目光,白云一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沈允澈只觉得心安了不少,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紫影一闪而过,那条紫蟒便又奔着白云一而去。

白云一默念咒语,周身白光聚集,越来越强大,紫蟒毫不畏惧,直直的扑去。

与此同时,一道白芒直射而出,宛若一柄锋利的刀刃,直直的射进了紫蟒的咽喉。

沈允澈死死的盯着这一切,白光太过强烈,已然不见白云一的踪影,紫蟒扭动着身体,与白芒对峙着,却是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了。

那道白芒,就像一把刀,在慢慢的切入紫蟒的体内。

紫蟒挣扎着,可白光却迟迟切不进它的体内,白云一眉头微蹙,已察觉到了不对劲。

想那时,季梅庄一根树枝都可以要了它的命,今日自己用灵力,竟然都不能伤它分毫。

难道不是同一条蟒?白云一这么想着,咒语一转,唇形加快,白芒也随之更加强烈。

紫蟒一阵扭动,白芒已经成功的切入它的皮肤,它正在痛苦的挣扎着。

白云一知道,凤衍卿的府上有姜祁的存在,一旦她启用灵力,必然会引来姜祁,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免得暴露身份。

如此想着,她唇形又是一转,随即白光大增,光芒强的人睁不开眼,照的四周宛若白昼。

沈允澈闭着眼,都感觉到眼睛被刺痛,只得伸手挡在眼前,方觉得好受一些。

这边,凤衍卿也看到了这一片白芒,心中一跳,带着人匆匆赶来。

紫蟒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上,却已经变成了很多小块,分落到各处,血腥而恐怖。

凤衍卿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姜祁正站在木楼前,屋顶上,立着一抹白影,正是白云一,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沈允澈。

真的是你!凤衍卿喃喃,想起自己之前醉酒,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白云一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黑袍人姜祁,姜祁也同样回望着她,眸中冰凉,不带一丝感情。

我们终于见面了!姜祁缓缓开口,白云一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你究竟是谁?姜祁又问,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灵力?看着地上紫蟒破碎的尸体,姜祁的心在微微抽痛,这条蛇,他养了数十年,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你又是谁?竟然助纣为虐,帮助凤衍卿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白云一淡淡的道。

姜祁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

凤衍卿上前一步,目光看着白云一,夕云郡主,你走不掉的,还是下来,乖乖归顺于我,他日我登基为帝,亦不会亏待了你。

我还可以许给你大历的皇后之位,让你一生富贵无忧。

白云一的目光淡淡转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似在认真的考虑着,大历朝的皇后吗?凤衍卿也勾唇,是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呵~白云一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凤衍卿,你以为你能坐上皇位吗?又或者说,你觉得我会让你坐上皇位吗?皇后之位?嗤~可笑。

即便你将整个天下都送到我的手上,我也不会要的。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凤衍卿脱口而出,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他许久,如今问出,他也想知道答案。

他不信,这天下的人会没有弱点,会没有想要的。

白云一看着他,唇边笑意不减,凤衍卿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却听她说道:我什么也不想要!凤衍卿面色神色一变,瞬间冷了下来,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很好,你赢了。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一次一次的践踏。

很好很好,现在我亦不用再对你手下留情。

姜国师,动手吧!姜祁冷冷一笑,手指曲起,在袖中飞快的做着动作,口中咒语默念,四周落叶被风卷起,一道红光从他指间迸出,以一种诡异的飞快,直射向屋顶的那一抹白影。

白云一亦默念咒语,在身前做了一道白色的屏障,随后才出手,与姜祁交锋。

他们这是第一次正面交锋,但都很明白,对方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因此都很用力,也都很警惕。

红白相触,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晃的众人睁不开眼来,二人就这么对峙着,半天也无法分出胜负来。

凤衍卿忽然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来人,将沈家所有的人,都带到这里来!说完,他抬头看着白云一,却未曾从她的脸上看到焦虑,她仍然气定神闲的与姜祁交着手,丝毫没有自乱阵脚,依然稳如泰山。

倒是沈允澈,一听说要将所有的沈家人都带出来,他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不消片刻,院外走进来一行人,沈允澈只看了一眼,便看到了沈度、沈允恒、沈允箐、顾心兰,还有沈允诺。

他们在看见屋顶上的两个人时,也是眼前一亮,忽然又一暗,眸中闪过各种情绪,却没有一个是好的。

二哥三哥!沈允箐一阵欣喜的呼唤,沈允澈用一半尚且好的脸面对他们,听到她的呼唤,只冲她微笑着点点头,便又将目光移开了。

沈允诺冷冷的道:允箐,那不是你三哥,那是会妖术的妖女!沈允箐反驳道:不,她就是我的三哥,不会变得!沈允诺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望向还在与姜祁交战的白云一,期待着她会从高高的屋顶上摔下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插翅难逃长久的对峙分不出伯仲,但很显然,姜祁已略显吃力,而白云一依然面带淡笑,云淡风轻。

凤衍卿冷冷一笑,手一挥,包围着沈家众人的侍卫中走出一个来,朝沈家众人看了一眼,便用手中兵器指着一人,逼迫他走了出来,此人,正是沈度!爹……沈允恒和沈允箐同时惊呼一声,沈允恒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却被一柄锋利的刀刃给阻挡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度被带到前方。

此时的沈度,鬓发霜白,蓬头垢面,没有了往日里的风采,只有那一双历经沧桑的眸,依然闪烁着镇定无悔的光芒。

他抬头,看向屋顶,与沈允澈的目光相对,忽然勾起唇,微微一笑。

沈允澈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满眼的恨意看向凤衍卿。

凤衍卿坐在一张楠木椅子上,正悠闲的一边品茶,一边观战,而他的目光,一直都盯在白云一的身上。

此时的木楼,已经被士兵团团围住,又有强大的结界,凤衍卿这一次势必不会放过他们,即算是不能得到活的,起码也要留下尸体!夜风微扬,白云一立于屋顶之上,头顶的天空,是一轮残月,伴着些许的疏星。

她那一袭白衣,圣洁如雪,不染尘埃。

她眸光平静,没有丝毫波澜,眉目清秀,没有多余的情绪,对待敌人,她依然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模样,美的宛若画中仙子,光是那一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优雅的气势,便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黑袍中的那一双绿色的瞳孔也有了片刻的恍惚,她和云浅,竟然如此的相像。

姜祁心中疑惑,手中力道便也小了几分,白云一夜淡淡一笑,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一招定胜负,对方攻势减弱,她正好可以借机加强攻势,绝对可以折了那黑袍人的半条性命。

但却不知为何,临出手前,她又忽然改变了想法,只稍稍加强,用力一击,便将姜祁打伤在地。

白芒与红光同时消失,姜祁被白光击打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再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也没有爬起来,看来伤的不轻。

人群中发出沈允箐大声喝彩的声音,凤衍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满眼皆是怒不可遏,他瞪着姜祁,怒斥道:姜国师,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姜祁动了动,发出一阵闷咳,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凤衍卿抬头看向屋顶,恨恨地道:不管你是沈一,又或者是夕云郡主,今天你都不可能离开这里。

活着不能,死亦不能!白云一悠悠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平淡的开口:只要我想走,谁也留不住。

凤衍卿眯了眼,她脸上的一派悠闲,加上那十足的自信,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神采非凡。

凤衍卿的眸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欣赏,随即又变成了寒冷的冰霜,冷冷的凝着她,口气亦不带一丝温度。

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不过……很可惜,我想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世上,只要我想杀,就不可能有人活着……能从我的手中生还的人,绝对没有!白云一也笑,那轻轻浅浅的笑声宛若玉磬相撞,清脆如山涧流水,悦耳似黄莺啼鸣,煞是好听。

在场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眼前只看见屋顶上的那一抹白影,耳边只听得那人银铃般的笑声。

凤衍卿也有一瞬的失神,却很快又被愤怒所代替,他望着白云一,忽然腾空跃起,手臂朝前伸着,直往屋顶立着的那一抹白影飞去。

众人只看到一抹紫影飞快的掠过,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近到屋顶,眼看就要抓住那屋檐上的白衣女子,只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心。

再看时,那白影依旧立于屋顶,只是那一抹紫影,已经转变了方向,站到了离那白影最近的另一座屋顶之上。

凤衍卿暗自运气,双目死死的瞪着白云一,只觉得胸腔内气血翻涌,喉间一甜,赶忙运气吞下,却还是有些溢出了唇角。

凤衍卿伸手,轻轻的擦拭掉那一抹猩红,唇一勾,浮起一抹冷笑。

刚刚他去势极快,且是突如其来,原本打算在白云一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功偷袭她,她的灵力之强大,他亦有见识,本也没有打算要打伤她,哪怕能将她逼退下了屋顶,也是好的。

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白云一不仅纹丝未动,反而伤了他自己,更可恶的是,他竟然都没有看见她是如何出手的。

我真是好奇,你究竟是谁?凤衍卿淡淡的问道。

他本是随口一问,亦没想过她会回答,却不想白云一浅浅一笑,说道:我是你的仇人!仇人?凤衍卿眉头紧皱,脑海中有片刻的茫然,半晌,浮现出一抹白影,抬眸看向她,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你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眼前白影一闪,胸口处中了一招,他急急旋身后退,直退了几十步,方才在屋檐停下,只差一点就要掉下屋顶去。

殿下……屋下有几个侍卫飞跃上了屋顶,在凤衍卿的身边形成了保护圈,警惕地望着四周,却是早已不见了白云一和沈允澈的身影。

姜祁冷眼环视四周,却是不动声色默默站着。

凤衍卿已受了重伤,他纵身跃下了屋顶,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姜祁,她走了?半晌,凤衍卿问。

姜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凤衍卿的眸光一凛,又是沉默半晌,这期间,沈允箐幸灾乐祸的大声嚷道:凤衍卿,你别白费功夫了,想抓到我三哥,你还差的太远了!哈哈……沈允诺伸手拉了拉她,轻声道:允箐,你别强出头……沈允箐却不以为然,说话的声音反而更大了,我又没有说错,这年头,难道连实话都不能说了?我二哥三哥,可都是深藏不露的英雄。

可别把他们给惹恼了,否则……哼哼……她话音刚落,只见凤衍卿手一挥,大声道:好,今日我就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厉害。

这世间,只有无情无欲无牵无挂的人最厉害,但凡还有一丝情感,就是弱点。

只有有弱点,就会不攻自破!凤衍卿说话时故意抬头环视了四周,随后才缓缓吩咐:来人,将沈家人一个个的都杀了!你敢!凤衍卿冰冷的目光扫向沈度,忽又转向了出口说话之人,便伸手一指道:就从她开始!有侍卫立即上前,从沈家众人中推出一人来,是一个长得很小巧的女孩子,眉目之间带着些许英气,颇有些男子气概,她就是沈允箐。

允箐……被押着的众人一阵轰动,顾心兰伸手想要拽住她,又皆被身前的侍卫用刀剑给逼了回去。

沈允箐却是满脸的不在意,回头朝他们笑笑,说道:婶娘,没事!顾心兰本就是个柔弱妇人,此刻听她如此安慰自己,不禁流出泪来。

沈度的眉头始终紧紧的皱着,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沈允箐被带到了凤衍卿的面前,对于凤衍卿从头到脚的打量,她昂首挺胸,从容面对。

凤衍卿笑了两声,忽然说道:比起沈允诺,你可真是幼稚。

沈允箐眉一皱,不明白他为何提及姐姐,毕竟年少单纯,脱口追问道:你什么意思?凤衍卿饶有深意的眼扫了扫人群中的沈允诺,这一扫,将众人的目光皆移向了沈允诺,沈允诺心中有鬼,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去,就听凤衍卿继续说道:要不是她,你二哥三哥也不会这么快就现身!我还得多谢她呢,来人,将沈四小姐放了,再给她备张椅子,上一壶好茶。

沈四小姐,这场好戏,我们坐着慢慢看!凤衍卿极其绅士的微微欠身,像是在诚恳的邀请她。

在场的人也都听出了凤衍卿话中的意思,看着沈允诺的目光不由都变得惊讶,疑惑,不解,沈允箐是最按捺不住的,当下激动的质问沈允诺:四姐,是你找到二哥他们的?你竟然和叛贼一起,陷害二哥三哥?凤衍卿的眸光一冷,刚刚沈允箐的那一声叛贼,让他整个人瞬间冷若冰塑,目光扫向沈允箐,带着一股凌冽的杀气。

沈允诺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感觉无处躲藏,沈允箐的质问让她整张脸都红了,她忽然抬起了头,大声的反驳:我做错了吗?我没做错!自从那个假的沈一进入沈家,你们从从心底里喜欢她,对她好,将她当作真正的沈家人,从来不曾怀疑过她。

可她都做了什么?她借着三哥的身份,拿着三哥的信物,进入沈家,冒充三哥,欺骗了所有的人。

我以为,当真相揭露,大家会对她弃之如敝屣,却未曾想,上至祖母父亲,下至沈家的仆人,都没有改变对她的好,不仅不责怪她,反而更加加倍的喜欢她。

我不明白,一直都很困惑,她究竟有哪里好,又或者根本就是她使了什么媚惑人心的妖术,才让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跟着她走。

沈允箐摇着头,更加大声的反驳:我们喜欢三哥,那是我们的事,干她何事?凤衍卿是叛贼,他杀了大嫂,逼死了祖母,暗害了母亲,还将我们都囚禁了,你竟然还投靠他,帮着他找到二哥三哥。

你是不是想要帮助他毁了整个沈家,以后等他登基,你好跟着飞黄腾达?------------第一百七十七章 毁灭之夜沈允箐的一番话,戳的沈允诺心中一阵难言的痛楚。

允箐,我才是你的姐姐。

那人不过是假冒的三哥,你为何如此信她,而不信我?沈允诺满脸泪水。

见她哭,沈允箐也觉心中烦闷,便转开了目光,这不是我信谁的事,事实是你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

沈允诺又看向沈度,沈允恒,顾心兰……他们都是满眼的复杂神色,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犯了错还在巧舌如簧狡辩的孩子。

她忽然觉得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寒意。

她忽然抱着头蹲下,大声的喊叫:我没错我没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沈家,如果不是她,沈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四姐……沈允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她印象中的姐姐,温婉和煦,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时刻安慰着她,细心照顾着她的姐姐。

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她!凤衍卿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好了,别再演这些没用的戏码了,动手吧!两个侍卫走到了沈允箐的面前,沈允箐也立刻警惕起来,她打小跟着沈允澈在外面混,小时候也跟着沈允澈一起偷偷练武,所以会一些功夫,不过都是一些三脚猫,拿来防身或对付那些不入流的地痞流氓还可以,可若真的与这些训练有素的皇家侍卫交手,恐怕不出三招,她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看着沈允箐戒备的神色,以及她摆出的功夫招式,凤衍卿不由嘲讽的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话,真的像在看戏般看着面前的一切,耳朵却竖了起来,时刻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等等……就在这时,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开了口。

凤衍卿不悦的皱眉,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沈大人?你还有话说?沈度上前一步,先从我开始吧!爹,女儿不怕死……沈允箐急道。

凤衍卿冷冷一笑:果然是父女情深呐,怎么?都折磨迫不及待的想要死在我的手里吗?不过……你们越是想死,我便越不能让你们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他现在还不确定白云一究竟走了没有,若真的杀了他们,反而引不来最具威胁的敌人,得不偿失!来人。

凤衍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

片刻后,沈度被绑在了院子中央,有两个侍卫站在他的面前,一个手里握着马鞭,一个面前则放着一桶红彤彤的辣椒水。

只待凤衍卿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使尽浑身解数,将沾染着辣椒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沈度的身上。

而沈允箐,则已被几个赤裸着上半身的侍卫围住,渐渐的逼向了墙角。

凤衍卿,你放了她!沈允恒大叫一声,无奈他一介文弱书生,根本不能做任何的反抗,只往前冲了两步,便被制服。

凤衍卿,你要干什么?沈允箐咬着牙,她已经退到了墙角,身体紧紧的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她已退无可退。

此时,即便是傻子,也应该知道了凤衍卿的用意。

那些侍卫用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连,光是看着,沈允箐都觉得恶心,随着那些人的靠近,她的脸上也逐渐涌起害怕来。

滚开,滚开……呜呜……爹……娘……救我……终于,沈允箐再也坚持不住了,眼泪滑出了眼眶,她此刻真的很害怕。

凤衍卿满意的看着这一切,所有都准备就绪,只等他一声令下,他忽然抬头,冷冽的目光环视四周,薄唇微启,冷冷吐出:动手!啊……不要……沈允箐一声尖叫,那些侍卫都朝她扑去。

与此同时,沾染着辣椒水的马鞭高高扬起,施刑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的向沈度抽去。

人群中,忽然站起了一抹身影,只见那人快速地奔向凤衍卿,月光下,一道寒芒划过,正好反射到了凤衍卿的脸上。

凤衍卿一惊,灵巧的退开,躲过了那直射过来的锋利刀刃,同时伸脚,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面前之人的身上,用力十足,将那人踹飞了出去,直撞到院中一棵大树上,才又重重落下。

允诺……沈允恒一声凄厉的大喊,挣扎着起身却又被狠狠的按下。

沈允诺摔在了树下,凤衍卿的一脚正中她的心口,加之被狠狠的砸在树干上,她整个人此刻只觉得浑身如同火烧,身上的骨和肉似被拆开了一般,痛的她生不如死,偏偏此刻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

允箐……她张口,却唤不出声音,挣扎着爬起,胸口一阵翻涌,吞了一口血后便重重倒下,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边,马鞭狠狠的抽在了沈度的身上,在寂静的夜里,鞭划破皮肉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沈度一介文生,硬是咬破了嘴唇,也没有发出一声喊叫。

沈允箐的惨叫一声大过一声,‘狠狠的扎在所有人的心里。

那几个侍卫将她围的密不透风,任她如何哭喊咒骂挣扎,也无法逃过他们的掌心……顾心兰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一个侍卫为了阻拦她,拔出了剑指着她,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却不想她避也不避,就那么那整柄剑都贯穿了身体。

即算如此,她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往前走去,只朝着沈允箐的放下,目光无比的坚定,脚下每走一步,便流出一大淌的血迹。

原本挡在她面前的侍卫也不由得松开了手,让开了路,任她一路畅通无阻,却没有再上前阻拦。

允箐……顾心兰喃喃念着,终是在血流尽时也没能走到沈允箐的身边,她的手捂着插在腹中剑刃,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浑身抽搐着,临死,亦未能闭上眼睛,目光仍然看着沈允箐的方向。

那里,沈允箐的声音已逐渐小了去……在白国,有一个传说。

人有灵魂,人死了,灵魂脱离肉体,去往另一个世界。

在云浅的记忆中,她此生唯有一桩往事难以消磨,总在午夜梦回之时,让她从噩梦中大汗淋漓的惊醒,耿耿于怀……这一夜,沈家走向了灭亡的道路,结局,或死或伤,总没有一个是好的。

白云一总想,若这一夜,她没有错估了凤衍卿,没有带着沈允澈先行离开,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至少,结局或许会有变数……当白云一带着沈允澈离开,刚刚到达舒香楼,沈允澈便觉肩头一沉,回头一看,白云一已经昏睡了过去,她的呼吸有些沉重,面色略显苍白。

沈允澈心中一惊,慌忙伸手将她接住,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一种极其不真实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他不禁伸手,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直至唇畔。

她就是他的生命,是他活着的理由!沈二公子?一声疑惑的轻唤,让沈允澈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楼梯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

一眼望去,沈允澈只觉得此人好生眼熟,细一想,不禁诧然:你是……凤衍景淡淡一笑,打断他后面未脱口的话:已经不是了。

凤衍景走了过来,目光在沈允澈的脸上淡淡扫过,并没有多问,而是转向了他怀中的白云一,眸中闪过一丝关切。

她怎么了?凤衍景问道,并且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来接。

沈允澈后退了一步,礼貌的道:还是我来吧。

凤衍景一愣,随即笑道:请跟我来。

将白云一轻轻的放在床榻上,沈允澈哪里也不去,只坐在窗边守着她。

凤衍景端来茶水点心,关切的道:你脸色不大好,先吃点东西吧!沈允澈摇摇头,他现在没有心情吃东西,白云一不醒,他也觉得毫无方向,整个人都很迷茫,心里也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一颗心不得安宁。

他抬眸看向窗外,天色已蒙蒙亮,不用多久就会天亮了。

耳边,传来凤衍景的声音:她怎么了?你们去了哪里?还有你的脸……沈允澈转回头,低下了头,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那一半被毁掉的容颜,淡淡的道:说来话长。

凤衍景知道他不想多说,也没有再问,只从怀中掏了片刻,将一张银箔面具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不需要!沈允澈气恼,他以后难道非得靠戴着面具过活了?凤衍景也不多说,将面具放在了他身旁的小几上,便转身离开了。

窗外风声呜咽,沈允澈起身,将窗户关的严实一些,再次坐回椅子时,眼角余光瞥到了小几上的那一张面具。

叹了口气,伸手拿起,在手中摩挲片刻。

那是一张做工精致的面具,鼻梁眉眼轮廓分明,也很薄,正好可以盖住半张脸。

沈允澈起身,走到铜镜前,一开始,只对着铜镜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过了好一会,才又缓缓抬起了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半完好一半狰狞的面孔,不由一阵苦笑。

最后拿起面具戴上,刚刚好,将他那狰狞的面目皆盖住了。

沈允澈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脸,那一张银箔面具,冰凉冰凉……------------第一百七十八章 激烈交战三日后,舒香楼中,发出一声暴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舒香楼中,二楼的一间房内,白云一呆呆地坐着,双眸无神。

沈允澈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头浑身颤抖着,不可遏制的痛苦难当。

在他们之间,站着凤衍景,他正来回的看着两人,几次欲出口安慰,却又给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们刚刚得到消息,三天前的那一晚,沈家所有的人,都死在了三皇子的府中。

沈度是被马鞭一鞭一鞭的抽打致死,沈允诺偷袭凤衍卿不成反被他出手重伤致死,顾心兰一剑穿透胸膛,血流而尽致死,而沈允箐……白云一闭了闭眼,季梅庄的话在她耳中回响:沈五小姐被几个侍卫当众剥光了衣服……轮流羞辱……后来是五小姐自己……自杀的……一滴泪水落下,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她总爱扮成男孩的模样,圆圆的鸭蛋脸,一脸的调皮相,总是逗的大家开怀大笑。

允箐……沈允澈喃喃念出,整个人颤抖的更加厉害。

片刻的沉默后,沈允澈忽然站起了身来就往外走,凤衍景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将他拉住,你冷静点,莫冲动,现在出去就是送死!沈允澈回头瞪着他,一双眼血红,夹杂着绝望的泪水,却是什么也没说,用力挣开他,大步往外走去。

哎……凤衍景还想再说什么,却听白云一淡淡的声音传来:由他去吧!一转身,便见她也已起身,迈着平淡的步伐,尾随沈允澈而去。

一一……凤衍景开口轻唤,不知为何,看她走出去的身影,竟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他的心里忽然觉得害怕。

白云一没有停留,大步跨出了门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街道上,仍然没有一个行人,全城的百姓都死了,这里,如今是凤衍卿的天下,是一座死城。

沈允澈在前面走着,白云一默默的跟着,所过之处,凡见到侍卫,沈允澈便上前与他们厮杀一番,待解决干净,再次往前走去。

就这样,他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卫,渐渐的,也被越来越多的人包围。

凤衍卿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属下急急来报,他冷冷地一笑,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宋应等人嘱咐:宣告天下,父皇驾崩,太后重病垂危,得知皇上驾崩,一时无法接受,一并薨了。

说完,他转身,急急走去。

身后,传来宋应等人的问话:那八皇子等人如何?凤衍卿人已走远,宋应等人站在原地,只听得一个字伴随着冷风吹来。

杀!冷清的街道上,前方忽然出现了很多人,沈允澈杀红了一双眼,胳膊上亦有很多伤口,他却不顾,只知道一路往前,奋力厮杀。

白云一默默的跟着,不曾出手,只在他顾及不上的时候出手,替他化解危机。

一抹紫影翩然而至,高傲俊美的公子立于屋檐之上,冷冷的俯瞰着这一切。

当最后一个侍卫倒在沈允澈的剑下,他忽然冷冷一笑,飞身下了屋檐,站在了沈允澈的面前。

凤衍卿!沈允澈的眸光一寒,咬牙切齿的道出这个名字,随即快速出手,剑光一闪,锋利的剑刃带起一道凛冽的剑气呼啸着奔向那抹紫影。

凤衍卿只是微微勾唇一笑,笑中夹杂着冰冷的嘲讽,他不慌不忙,待他剑至身前,方才轻松的一个旋身,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沈允澈的身后,站在了白云一的面前。

沈允澈扑了个空,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又是一剑,凤衍卿微微一偏身,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就用两指夹住了那冰冷的剑身,任凭沈允澈如何用力,怎么也无法将剑自他手中抽出。

沈允澈大喝一声,正要转换招式,凤衍卿忽然松手,并且一挥袖,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沈允澈整个人就已经飞出好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就此昏厥了过去。

凤衍卿冷冷一笑,看向白云一,眸光冰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她与之前陪在他身边三年的人有何相同之处。

她比那人更加清秀脱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贵平淡的气势,第一次见她,会觉得她很平淡,时间久了,便自然而然的觉得她与别人不同。

即使将她丢在人堆里,依靠她的长相,并不会显得有多么出众,可是她却能让你一眼就能看到她。

白云一唇边勾起一抹嘲讽,任他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毫不躲避。

凤衍卿冷冷一笑:你说你是我的仇人,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你是谁。

我的仇人有很多,死在我手里的人也不少,但能重新活过来的……恐怕只有一人……白云一面不改色,任由他说着,不反驳也不赞同,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鄙夷和嘲讽,从她眸中透露出来的,是无限的不屑一顾。

凤衍卿被她目光所刺激,可却是按捺着没有失态,而是继续冷笑: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是那个人!因为……那人是我亲手杀的,况且……即算是她重新活过来,也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好。

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凤衍卿盯着白云一的眸,知道她不会理睬自己,便又继续说着:你不用知道,我说给你听!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狡猾,一双眸紧紧的锁着白云一的脸和眼,不愿轻易放弃她的一个动作或者表情,因为那都有可能代表着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是一个女子,她长得很清秀,为人很善良,她有着大智慧,是南海普陀山清源宗宗主的唯一弟子。

她下山来,是为了完成她师傅的遗愿,安定天下苍生,觅得明君平定乱世。

她很聪明,却也是最傻的,我指的是在感情方面,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实不该爱的人,我!凤衍卿刻意顿了顿,似在给她时间反应,那人待在他身边整整三年,若面前的女子真的是重生归来的她,那么当他说起这些事,她至少也会有破绽。

她和你一样,总是穿着一身的白衣,整天来往穿梭于那些贫苦的百姓间,替他们解决问题,帮他们走出困境,嘘寒问暖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她善良纯净如一泓清泉,照亮了每个人的心底,如同一个无私伟大的仙人,无微不至的眷顾着这天下的每一个苍生。

然而,好人未必会有好报,她最终的下场,便是死在了她一心要保护的一群人的手里,死在了我的手里。

说到此处,凤衍卿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仿佛又看到了年前发生的一切。

我剜去了她的双目,毁去了她的容颜,还狠狠的刺中了她的心口,并且一脚将她踹下了万丈深渊……凤衍卿忽然不说了,因为他看见,面前的白衣女子的眸忽然垂了下去,在他还在暗自揣测的时候,她又缓缓的抬起了眸,冷冰冰不带一丝温度的眸盯进凤衍卿的眼中。

你的确是一个混蛋!这一句话,出自白云一的口中,与她高贵的气质很不相符,凤衍卿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挑眉,饶有趣味的笑道:是,你说的很对,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沈家所有的人都惨死在你的手里,我不会让你好过。

凤衍卿,今日我白云一在此立下誓言,必叫你受到惩罚。

白云一淡淡的许下诺言。

凤衍卿的眸光在她吐出白云一三个字的时候,有瞬间的恍然,亦闪过一丝不信,但最终都化为了冰冷,唇一勾,冷笑道:想杀我的人很多,你觉得你可以杀我吗?白云一亦冷冷一笑,一双黑眸紧紧的盯着他,幽静深沉的如一口古井之水,平静冷冽的让人害怕。

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尝尽所有的痛苦和折磨,生死不能。

凤衍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很大很猖狂,带着不屑和轻蔑:狂妄!他话音刚落,便已快速出手,向身前白影击去,白云一从容后退,并不急于出手。

凤衍卿的攻势凶猛,且招招阴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见她只是灵巧的避开他的攻势,凤衍卿不由冷冷一笑,招式转换,出手更加迅猛,亦更加狠辣,只要一招击中,他就有把握将她拿下!哼~白云一一声轻哼,双臂伸展,腾空而起,唇形微动,默念咒语,一道白芒散发而出,似一把锋利的冰刃,直直切向凤衍卿。

凤衍卿一个闪身,堪堪避过,停在了一座屋檐下,皱眉看向本空中白衣翻飞的女子。

她何时,竟然变得如此强大了?他所了解的白云一,纵然拥有着灵力,却也没有如此的强大,刚刚若不是他避的快,一定会受重伤!没等他再多想,迎面又是一道白芒切来,凤衍卿急急避开,腾空而起,朝白云一击出一掌。

凤衍卿击出的那一掌,掌风凌厉,带着九成的功力,白云一身形稍稍后移,掌风从她鬓边擦过,直击打在了她身后的屋顶上,霎时,屋顶掀起,瓦片翻飞,一阵支离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白云一又发出一道白芒,与凤衍卿的交战也愈演愈烈,逐渐登上高峰……------------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声鹤唳二人交手数百招,方圆数百里也不敢有侍卫上前,他们打到哪里,哪里便是一阵瓦砾横飞,树倒屋塌,平常之人,只要稍稍靠近,便会觉得浑身膨胀,体内血液暴涨,整个人都有一种要爆裂开来的感觉。

二人交手难分难解,战之正憨,忽听得一声低沉的闷哼,站的远的人只看见一抹紫影飞了出来,似被一道无形的推力,一路推着,直撞向不远处的凤一桥。

殿下……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眼看着凤衍卿就要结结实实的撞上凤一桥,忽然凌空又是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以一种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朝凤衍卿飞去。

不过眨眼之间,那黑影已至凤衍卿身边,稳稳的挡住了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之势。

宽大的黑袍里伸出一只手,那长长的黑色指甲散发着诡异的红光,迅速在半空做了几个手势,一道红光化为一条赤龙,呼啸着往停驻于半空中的那一抹白影而去。

白与红的交错,强烈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光直晃的人无法睁眼直视。

远远站着的侍卫皆闭上了眼睛,抬手挡在眼前,待光芒消散,众人才又缓缓睁开眼,看向刚刚经过激烈战斗洗涤的战场。

凤衍卿稳稳的站在凤一桥上,他的身边,站着黑袍人姜祁,而另一边,刚刚白云一腾空而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凤衍卿冷冷一笑,再次飞身而去,姜祁没有阻拦,默默尾随。

当他们落在街道上,满地的残瓦碎片之中,一个白衣女子正缓缓的站起身,或因受伤太重,所以站起来显得有些吃力不稳,等她站稳,看清面前落下的二人,不由冷冷一笑。

凤衍卿亦笑,笑容冰凉:我说过,你是斗不过我的,这个天下,只要我想要的,都可以为我所有,而只要我想要毁灭的,就不会允许猎物从我的手中逃离。

但,我是例外!白云一冷冷反驳,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黑袍人,脱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姜祁隐藏在黑袍中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知她为何忽然这么说,但随即他便恢复了平静,并不以为然,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他十分的肯定,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即便她真的是白云一,之前跟在凤衍卿的身边,他亦没有见过她!凤衍卿忽然冷笑插话:白云一,上一次是我的失误,这一次,我不会再大意了。

白云一的眸仍然盯在姜祁的身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有些时候脑海中的一些零碎模糊的记忆和那些奇怪的梦境,会让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对于这个姜祁,她的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说不出是好是坏,亦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但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想要知道。

或许是她的目光久久不肯离开而终于引起了姜祁的注意,那宽大的黑袍动了动,隐藏在黑色帽子里的脸似乎抬了起来,她能隐隐看到那一双深沉的幽幽绿色,心中立时升腾起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口中似有什么就要脱口而出,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不仅是她,就连姜祁,也是一阵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感觉让他心中一动,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纱,却已模糊的不辨其形。

刚刚若不是姜祁忽然插手,凤衍卿必然拦腰折断于凤一桥上。

只是……白云一抬手,手腕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正渗出点点血丝来。

她竟然没有看清他是用什么伤的自己,而她此时,竟然无法启用灵力,甚至毫无气力。

凤衍卿大手一挥,来人,将她们拿下,暂时关押。

关押?姜祁冷冷一笑,待侍卫将白云一和沈允澈带走,方才善意的提醒:养虎为患,后患无穷!凤衍卿眸光深邃,我心中自有定论。

说完,挥袖大踏步离去。

姜祁抬头望天,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来又要下雨了。

凤衍卿的身上,有王者的气息,若他遇不到白云一,或者,真的能够统一天下。

姜祁又冷冷笑了两声,伸手抚上胸前,宽大的黑袍下,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圆珠,正慢慢收敛光芒。

下午,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伴着一丝清风,凉飕飕的。

城外成国驻扎的军营中,凤离苏正在书房里看兵书。

帐帘掀开,一阵冷风吹进,一个人影快速的闪了进来,躬身跪在了凤离苏的面前。

殿下。

凤离苏淡淡的应了一声,未曾抬头,只是淡淡的问道:找到没有?地上那人身着暗青色长衫,身形纤瘦,是个女子,她低着头,恭谨的回答:今日城中混乱,有两个人一路往前,在大街上杀了很多士兵,属下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满地残骸和尸体,不知是不是她……语气中,也隐带一丝焦虑和不安。

凤离苏收起兵书,抬眸看向那人,皱眉想了想,又问道:还有什么?早上宫里传来消息,皇帝崩了,未到晌午便有诏书从宫中传出,昭告天下,皇帝驾崩,太后病重垂危,也一并薨了,如今大历各路诸侯应该都已经接到了消息。

嗯。

凤离苏淡淡的点头,你且先回去,继续查找她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说完,凤离苏便背过身去,皱眉沉思。

半晌忽又转过身来,看向跪于身后的那人,微微皱眉。

还有何事?那人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殿下,这是皇帝陛下传来的密信。

凤离苏亦是一顿,伸手接过那一张被密封了的信,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打开信,一路往下阅览,那一双好看的眉却是越皱月紧。

母后病重?什么时候的事?凤离苏目光深沉。

已有两个月了,皇后旧疾复发,太医束手无策,两个月来一直卧病在床。

凤离苏的眸中闪过一抹痛楚,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皇后和陛下一直心系殿下,只望着殿下能够早日平反归来,挥军灭了大历皇室,一雪这数十年来的软禁之耻。

皇后怕殿下分心,所以一直隐瞒着,不愿告知殿下。

如果……如果不是殿下迟迟不肯真的攻城,皇后也不会在此时告知殿下。

凤离苏眸中闪过复杂。

殿下,攻城吧!皇后娘娘她在成国等着你,盼着你凯旋而归,坐上至高无上的王座。

凤离苏的手慢慢握紧,你先下去吧,我心中自有定夺……殿下……下去!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凤离苏低吼一声打断她的话,面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那人仍然跪着,犹豫了片刻,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呈给他,凤离苏转头,目光在她高举的双手上停滞,眸中带着一抹痛意。

那是一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玫红色娟帕,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一只凤凰,那是他母后贴身之物。

凤离苏心中一动,不由伸手接过,攥在手中,目光紧紧的盯着,凑到鼻间,还能清楚的嗅到母亲独有的气息。

殿下,如今大历各路诸侯都已得到消息,并且纷纷挥师前往,我军在此与凤衍卿已经对峙太久,若您再不下命令攻城,等各路兵马集结,我军将成瓮中之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殿下,众将士都愿意跟着您出生入死,不论刀片火海,我们也都心甘情愿的追随您而去。

但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这一生,就只有您这么一个骨肉。

此次机会也是等了数十年才有的,若就此错失,恐怕再难有。

想想这么多年来,殿下和陛下皇后骨肉分离,殿下寄人篱下,饱受思乡情苦,而陛下和皇后……他们的苦又何尝少了呢……凤离苏的手指深深的掐入了手掌之间,眸中复杂交错,犹疑难定,似在暗自较量着什么,却始终紧抿着唇,未发一言。

殿下,出兵吧!那人忽然高声喊道,朝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那声音不大,却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凤离苏的心头。

是的,他不是独独为自己而活的,他还有父皇,母后,他们都在成国等着他,翘首以盼的望着他,还有成国的子民。

他是成国唯一的皇子,未来的皇,怎能错失这一次良机,做了大历的傀儡,以后成国势必会饱受欺凌,甚至会被大历吞噬,融为一国,此后,成国将成为人们的回忆,成为历史。

他是成国的王,怎能亲手葬送父皇的江山,怎能屈居于卑鄙无耻的大历皇室之下?地上那人微微抬首,便看到凤离苏眼中闪烁不定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明。

她知道,亦非常清楚,白云一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但她相信,一番权衡之下,他必然会择江山而弃美人!片刻,凤离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紧握成拳的手忽地松开,淡淡的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殿下……九城。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凤离苏对着帐帘外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帐帘掀开,有一人从帘外走进来,那是一个身材高挑长得很俊朗的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亦算不上冷漠。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人时,淡漠的不带任何情绪,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的平淡如水。

殿下,您叫我?男子躬身向凤离苏施了一礼,声音轻浅柔和,却也是十分淡漠的。

传令下去,今晚点兵,明日攻城。

凤离苏冷冷的说道。

是。

名叫九城的男子恭谨的回答。

凤离苏看向地上那人:现在你可以走了!九城的目光亦投了过来,那淡漠的目光比之凤离苏冰冷如霜的目光,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属下告退。

她行了一礼,起身离去,却在走到帐帘前时听那九城问道:她是你的属下?脚下步子一顿,没有听到凤离苏的回答。

九城淡漠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那个暗青色的身影已经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凤离苏转头正好看到他面上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由问道:怎么?九城微微一笑:没怎么,只是没有想到!凤离苏亦是冷冷一笑: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在你九城所想的范围内的。

九城毫不介意,亦不反驳,只是淡淡的吐了三个字。

季梅庄!------------第一百八十章 毒素沉淀季梅庄走出成国的军营,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九城淡漠的容颜,不由一阵烦闷。

抬头望天,天空阴沉沉的,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现下正是小雨淅沥,远处的大历皇城隐在雨幕中,显得飘渺而虚幻。

季梅庄的唇角淡淡勾起,幸好,幸好凤离苏没有放弃,他依然是她所熟悉的那人,依然胸怀着整个天下,并没有因为一个忽然出现的女子而打乱全盘计划。

一切都会如常进行的吧!季梅庄忽然浅浅地笑了,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入蒙蒙雨幕中的成国军营,抬脚大踏步的朝大历京都走去……临近傍晚时分,天色昏黑。

凤离苏钻出帐篷,抬首眺望着前方一片死气沉沉的大历皇城。

雨幕中,忽又一个黑色的影子浮现,慢慢的由一个模糊的黑影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个正朝着成国军营蹒跚而来的人。

凤离苏微微眯眼,那人未至军营前,便被成国的士兵拦下,大概盘问了一番,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就见那拦住他的士兵中有一人转回身,匆匆往军营这边而来,却是往副帅的营帐而去。

凤离苏叫住他,问道:何事?启禀殿下,营外来了一人,说有要事禀告,要亲自见殿下您。

哦?凤离苏微微一挑眉,目光转向仍然站在雨幕中的那人。

带他来。

凤离苏说完,转身掀帘进了营帐之内。

那士兵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去,不一会,便听营帐外一阵脚步声,因为是下雨天,道路泥泞,所以发出的脚步声更为清晰。

帐帘掀开,有人从外面进来,凤离苏正坐着,正在看书。

殿下,人带来了。

士兵轻声的禀报,凤离苏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士兵离开,营帐中便只剩下两个人。

凤离苏这才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相貌英俊,气质不凡,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张俊脸上沾染着水气,一双眼睛只淡淡的看着凤离苏,仿佛与他并驾齐驱的人,尽管穿着朴素,却没有丝毫的卑微之感,反而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并不令人反感。

是你?凤离苏一眼便已认出了眼前之人,开口时语气却也很平淡,并未有惊讶。

面前之人,正是大历皇室前太子凤衍景!这数十年来,凤离苏在大历长大,对大历的每个重要的人物都很熟悉。

大历皇帝将他扣押在身边,拿他做按捺成国的人质,殊不知竟在身边养了只猛虎。

都说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他或许不知道,凤离苏已不是当初那个任由他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命运的柔弱婴儿了,这么多年来的卧薪尝胆,只待一天能够反击,熟知敌人的每一根经脉,必然会全胜而归!凤衍景的眸中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并不等凤离苏邀请,便从容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因时间搁的太久,所以壶中茶水早已冰凉。

凤衍景亦不是傻瓜,只作势放在唇边抿了一点,便皱了皱眉,随即轻轻放下杯盏,并没有抱怨主人不客气的待遇。

凤离苏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唤来下人,替他换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

凤衍景也不拘谨,仿佛在自己家中一样自由,自斟自饮起来,还满脸一副好茶好茶的样子,喝了一口接一口,表情十分的满足,似喝的不是一壶普通的茶水,而是一壶从天而降的琼浆玉液,仙酒神酿。

你确实变了很多。

凤离苏忽然淡淡的开口,首先打破了这满室的沉寂。

凤衍景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每个人都会变,这不,几个月不见,你就成为叛贼了,反了大历皇室,你就不怕天下人说你忘恩负义?嗤~凤离苏嗤的一笑,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大历皇室于我有何恩,他们于我,只有无尽的仇和恨。

我这不叫叛变,我这是遂天下人的心愿,铲除昏庸无能只顾自己享乐的大历皇室。

非但不会有人说我忘恩负义,大家反而都会十分的感激我。

凤衍景淡淡笑道:你围着皇城,却迟迟不肯出兵攻城,偶有几次战争,你也是见好就收,并没有真的用全力去攻打。

你和凤衍卿之间,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凤离苏再次看向他,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似在细细揣摩着什么。

凤衍景也不恭让,一派坦然的接受着他的目光,笑容未减半分。

半晌,凤离苏才微微一笑,由衷的赞道:士别几日,当刮目相看。

这话果然不错,当日富贵悠闲花天酒地不问世事的太子殿下,如今真真大有不同了。

看来这几个月,你定然是拜了良师了。

况且,他还能从守卫森严且如今还是一片死寂的皇城中走出来,他的背后,必然有着什么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听雨打在帐篷上的声响,雨势大了很多。

凤衍景最后酌一口杯中茶水,起身告辞。

凤离苏也不阻拦,由着他拱手抱拳,道一声告辞就往外走。

二人面上皆满含笑容,心中皆是疑惑,却也都默契的不肯先开口问出。

凤衍景走到帐篷门前,伸手掀起了帐帘,一阵冷风夹杂着细雨迎面扑来,凤衍景微微一顿,随即微微偏头说道:她被凤衍卿抓了!说完,高大的身躯钻出了帐篷。

脚步声远去,帐篷中烛火摇曳,凤离苏面上涌起一阵难言的复杂神色。

这一夜,凤离苏的帐中烛火未熄,守在他帐外的两个侍卫,在漫长的黑夜里,总能听到从帐篷中发出的低低叹息,伴随着秋风细雨,让人心中一片冰凉。

这一夜,大历皇宫中,皇帝和太后的丧礼同时举行,全城素白,一片死寂荒凉景象。

想太后前几日刚刚摆过寿宴,这就死了。

各路诸侯亲王刚刚参加完太后的寿宴赶回去,又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赶来参加丧礼。

有时候想想,人生真的是很讽刺!皇宫中,皇帝的妃嫔们都跪在地上,殷殷哭泣着,按品阶一路跪下去,直跪满了整个殿内殿外,四周一片素白颜色,白烛燃尽,便会立即有人上前换上。

皇后跪在最前面,跪在她后面的,是沈淑妃,其后,便是秦乐,宋家的两个女儿,越到后面品阶越低,哭声也就越小。

昔日容光焕发的皇帝,如今安静的躺在华丽的龙床之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毫无生气。

众人中,数宋家的两个女儿哭声最大最为响亮,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真的很伤心的模样。

相比之下,皇后和沈淑妃,还有秦乐三人,倒显得要平静一些。

皇后始终趴在床榻前,低低的哭泣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其实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是发自内心的伤心,其余的人,究竟有几分真心便不得而知了。

皇帝穿的龙袍是崭新的,是凤衍卿特意命人赶制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时间匆忙,所以有些不合身,宽大的袖子将皇帝的两只手都遮盖的严严实实。

皇上……皇后低低的唤道,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滚落。

她伸手在床榻上一阵摸索,终于握住了皇帝那一双早已冰凉的手,指腹在上面摩挲着,似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已经死去的人无言的诉说着什么。

忽然,只听得皇后惊呼一声,沈淑妃离她最近,首先抬头看去,目光扫过皇后惊慌失措的脸,随即停在了皇帝露出衣服的那一双手来,不禁瞪大了双眼,面上一闪而逝的也是惊愕。

这……这……皇后伸手掩唇,满眼惊恐,似已被惊吓的语无伦次,她回过头来,惊恐的目光扫过沈淑妃、秦美人、宋佳、宋雪……原本哭泣着的众人一阵骚动,纷纷抬头,想要看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皇后再这样的场合下失态,并如此惊恐。

她们的目光纷纷看向龙床之上,不由也都是一阵惊愕。

原来,皇帝的那两只手,竟然成了全紫色,并且有些肿胀,一看就知道有蹊跷。

皇上的手……有人惊呼。

怎么成了紫色的?是中毒了?众妃嫔一阵嘈杂,全然已经忘记了现在是皇帝的丧礼,都在激烈的讨论着为什么皇帝的两只手是紫色的,而他的脸上,脖子上却是正常的颜色。

皇后的面色也由惊恐转换成了镇定,眼中也慢慢嗯凝聚成了化不开的厚厚冰霜。

来人,给本宫传太医。

有人应声而去,不消片刻,殿外便有脚步声响起,众人皆屏息凝神,便见一太医急急地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徐太医不必多礼,快给皇上看看。

皇后一把拦住正要行礼的太医,口气很是焦急。

徐太医微微一怔,从接到传唤,他便始终惴惴不安,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传唤他,心中揣测莫不是哪个妃嫔伤心过度昏厥过去了。

此刻听皇后说要给皇上看看,他心中更是一惊,试问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有什么可看的?他在宫中多年,纵然再不明白,也大概知道了事有蹊跷,不会太过简单!徐台子躬着身子,走到了龙榻边,一眼便看到了皇帝的那一双手,不由皱了皱眉,也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也大概明白了所为何事。

颤巍巍的打开药箱,拿出一根银针,扎进了皇帝的手上,片刻后取出,整个银针都染成了黑紫色。

这……纵然早有预料,徐太医也是惊了。

如何?皇后急急地发问。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是否真心众人也都看到了徐太医手中的银针,心中亦都明白了几分,但也只是大胆的猜测,并不敢妄自下定论。

究竟如何?徐太医,你要实话实说。

皇后威严的说道。

是。

徐太医颤巍巍的躬身回答,回禀皇后娘娘,皇上体内有剧毒啊!轰~此言一出,大殿中一片哗然,众妃嫔们又都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都给本宫住口!皇后不耐烦的一声大喝,谁若再说一句话,就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一时,众人皆乖乖地闭上了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徐太医,你说,皇上他究竟中了什么毒?为何会中这样的毒?这毒会不会伤及性命?呃……回皇后娘娘,皇上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奇毒,这种毒在我们大历是没有的,应该是出自别国。

这种毒可以混在饭菜中,茶水中,甚至沐浴的水中,只要人体吸收了,就会中毒。

中了这种毒,一开始不会有太大的反应,甚至到中毒的人死去,也不会出现异样,只是在人死去后,他体内的毒素会慢慢沉淀,最后聚集在人的双手双脚之上,呈现紫色,而身体的其他地方,则不会有太明显的特征。

这是一种剧毒,哪怕只是一点,也会要了人的性命。

看皇上手上的颜色,颜色偏深,应该是吃了带这种毒素的食物,所以中毒。

听完徐太医的禀报,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胆敢下毒毒害皇帝,这是谁干的?皇后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恨,下毒谋害皇上,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本宫不会让皇上如此屈死,本宫一定会查出真凶,将凶手碎尸万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句话,皇后亦不顾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就这么甩袖离去了。

三皇子府邸中,白云一被人带着上了一座阁楼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可口的酒菜,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诱人香气。

白云一只是坐着,看也未看桌上的美味佳肴一眼,目光望着阁楼下的一方清湖,碧波荡漾,夜雨绵绵。

凤衍卿的府邸她很熟悉,这里她自然也不会陌生,临水而建,相看落日晚霞,是他为她所建,她取得名,名为落日。

多少次和他在此并肩看落日,看繁星,看圆月,曾经乐得其中,只是她如今方才明白,她用十分真心,换不来他的一丝真情。

白云一微微垂眸,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如此感伤,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恨凤衍卿,将他视为此生最大的仇人,所以和他的记忆也应该被遗忘,或者被痛恨,不该在想起时还有感伤!忽然她目光一转,岸上,有一人撑着油纸伞缓步而来,那人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长袍,身形高大俊逸,尽管在下雨,他走路的姿势也不急不缓,仍然那么的从容,一派华贵。

白云一垂下了眸,不再看他,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凉。

凤衍卿站在雨幕中,微微抬首,望向阁楼中被烛火倒映着的那一抹纤瘦的白色身影,心中忽然一阵暖暖的,又有一阵悸动,想要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她是白云一,是从前的那个白云一,只是变了容颜,性格也变了而已,可这次她重新回来,给他的感觉却是不同的。

他从未如此的想要拥有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耐心的对待过一个女子。

她是第一个!那人只是静静的端坐着,眼眸微垂,敛去眸中神色,面上一派淡然,唇角始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她并未看他,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让他觉得很美。

心头一热,凤衍卿再次抬脚,踏上了阁楼。

听得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白云一心头微微一紧,却没有动,仍旧保持着那个坐姿,平静从容。

凤衍卿在她的对面坐下,静静的看了她一会,伸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又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方才笑着说道:还记得这里吗?白云一默默的,没有说话,就连眼睛也未动一下。

凤衍卿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自从你走了,我就再没有动过这里,也没有来过这里,因为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觉得很冷。

直到你以沈一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你反复的针对我,对付我,让我觉得很无力。

凤衍卿轻声的说着,举杯饮尽了杯中酒水,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期待着她能开口说点什么。

然而,白云一只是抬起了头,看向被飘渺的雨幕模糊的远处,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打算。

凤衍卿忽然嗤的一笑,似自嘲的道:云一,你还在恨我吗?我所做的那些,都是逼不得已的,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

我从小失去了母亲,又得不到父皇的宠爱,我只有不停的努力,才能手握一切。

有时候逼不得已,才会选择一些捷径。

云一,你可知道,那一天我将你推下悬崖,心中有多么的痛……凤衍卿说着,似很痛苦的样子,眉皱的紧紧的,手也伸出,捂在心口的地方,似真的已痛苦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头微微的垂下,靠在了横放在桌子上的手臂之上。

嗤……忽闻的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他抬起头去,看向那人。

只见白云一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一双清冷的眸看着他,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三殿下的演技还是如此的精湛,一点都没有改变。

凤衍卿的眸光骤然一紧,刚刚自己的真情告白都成了可耻的笑话。

他不禁有些愤然,直起身来,眼中的柔情也冷却了三分。

我真是不明白,为何你要如此对我?就算我之前亲手毁了你,是我的不对,现在我知道错了,你总该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哪怕是弥补的机会也好,可你为何就要如此的固执,非要如此冷漠的对我,将我的真心践踏在脚下,这样你觉得好吗?呵呵呵……真心?白云一淡淡的笑了笑,我竟不知,像你这般狼心狗肺的人还有真心?弑父杀弟,谋朝篡位,试问你连良心都没有,又哪里来的真心?真是可笑!你……凤衍卿面色一变,正要发怒,就见白云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目光再次移开,似多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一般。

凤衍卿真的怒了,他猛然站起身,转过桌子,站在了她的身前。

一伸手,狠狠的扣紧了她的下颚,逼迫着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微微俯身,将脸凑近,你若再这样对待我,你信不信我还会再毁你一次?四目相对,白云一眼中的冷光不减,嘲讽只增不减:既落到了你的手里,我也没想过落得什么好下场,若我会怕,就不会告诉你身份。

凤衍卿的眸中怒火骤然升腾,那一双黑亮深沉的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她无法看懂的情绪。

凤衍卿忽然冷冷一笑,笑容邪恶,我不会那么做,我会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他话音刚落,便松开了手,随即却又将她抱起,重重的摔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之上。

未等她反应,便已欺身上前,唇就要贴上她的唇,却在这时,忽然觉腹下一痛。

他发出一声闷哼,动作一滞,身下白影已趁此机会滚落在地,而他,重重的倒在了榻上,手伸到腹部,拔出了三根银针,一时,目光又变得狠厉。

白云一从地上站起身来,警觉得后退两步,靠在了栏杆之上,望着他的眼毫无波动。

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喜欢,今日我便要得到你,让你心不由己的跟着我。

纵然痛恨着我,却还要躺在我的身下,任由我欲取欲为。

凤衍卿站起身,邪恶的看着她。

无耻之徒!白云一手已搭在了栏杆上,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

只要他敢过来,她就立刻跳下去,即便如此死了,她也不悔!凤衍卿的目光一转,也看到了她搭在栏杆上的手,目中冷光更加深了几分,冷冷一笑道: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几步上前,白云一一个翻身就朝水中坠去,凤衍卿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白云一便凌空悬挂在了半空中。

白云一,没有我的允许,你别想死!头顶传来凤衍卿阴狠的声音,白云一微微抬头,正好就对上了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不知为何,现在看他的样子,竟真的有几分真情。

凤衍卿,你是否真的喜欢过我?一句话脱口而出,凤衍卿一怔,白云一也是一惊。

夜风清凉,吹的两人的衣裳飘动,凤衍卿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眸中神色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似等这一个答案历经了千百年,二人也对望着快要化为两座石雕,凤衍卿心中一片柔软,答案几经辗转,正欲脱口而出,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急促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好的沉寂。

殿下,宫中急报,皇后请您速速进宫。

凤衍卿浑身一滞,眸中神色瞬间恢复冰冷,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个美丽温柔的梦,梦醒了,一切还是原本的样子。

白云一也垂下了双眸,忽觉手臂一重,整个人已腾空而起,下一秒已稳稳的落在了阁楼之上。

将她关起来,重兵把守,若让她逃了,仔细你们的皮。

凤衍卿冷冷的吩咐完,朝转身下了阁楼。

雨幕中,那一抹紫影越来越远……------------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战在即凤衍卿一路匆匆赶到皇宫,皇后正斜斜地依靠在椅子上,全身素白,整个人看上去也很疲惫。

路上,他安排在宫中的人已经向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此时并不急着问究竟有什么事,而是不慌不忙的先行了一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睁开了眼,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微微一抬手,起来吧!凤衍卿起身,仍然头微垂,恭谨的站着。

皇后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半晌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凤衍卿的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婢,因一朝得宠,又非常幸运的怀上了龙子,所以飞上了枝头,做了皇帝的妃子。

但她也只享了几天的福,生下凤衍卿之后便被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害死了。

皇帝虽然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却子嗣单薄,一共也就那么几个儿子,凤衍卿算是最为出色的一个,但却最不受皇帝的宠爱。

皇帝总说,这个孩子心机深沉,心里想什么从来不在面上表露出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

皇后一辈子也没有过一个孩子,所以对于皇帝的这几个儿子女儿,面上都很柔和,可心中却是十分的嫉恨,对于凤衍卿,她心中多了一层忌惮。

皇上中毒的事情你可知道?皇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她不是直接告诉他发现了皇帝中毒的事情,而是问他知不知道。

凤衍卿心中暗暗冷笑,皇后的意思他明白,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真问。

凤衍卿的面上佯装出一丝惊讶,随即皱眉反问:父皇是因中毒而死的吗?儿臣不知,母后是如何知道的?皇后亦冷冷地笑了,把凤衍卿比为一条狡猾的狐狸不足为过。

瞧他,不过三言两语便推的干干净净,还将问题重新又抛给了她。

本宫是在皇上的身上发现的,难道三殿下派人给皇上净身换衣的时候,就没有人向你禀报过,皇上的双手都是紫色的?皇后阵日里都待在皇宫里,对宫外的变化根本一无所知,况且如今整个皇宫都是凤衍卿的人。

纵然她觉得皇帝和太后太后的死都很蹊跷,也还不知道,这里早已成为了凤衍卿的天下!哦?凤衍卿眉头微挑,很不以为意的说道:母后的意思是父皇是遭到了毒害,所以仙逝的?但谁会如此大胆呢?谋害天子,可是要诛九族的!凤衍卿眉头紧锁紧锁,似真的在认真的想着究竟谁是凶手。

皇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在你来之前,哀家已经查过了,这件事情,多半是秦美人所为,因为据德盛说,皇上死之前,是和她在一起的。

太医说皇上中的是一种奇毒,或是吃了什么东西进入体内的。

皇上的饮食有专人伺候试吃,这么多年来不曾出过差错。

而皇上死之前,恰恰吃了秦美人送来的糕点。

如此说来,必然就是她了,儿臣这就去将她抓起来,严加审问。

皇后摆摆手道:不用了,本宫已经将她抓起来了,可她竟然不服从拷问,已经咬舌自尽了!难怪!凤衍卿冷冷的笑了笑,母后是想让儿臣给秦美人定罪?皇后点点头道:人都已经死了,究竟真相如何,又会有谁去追究呢?但本宫想,皇上中毒身亡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若传出去,对皇家的影响也不好。

不若就称秦美人思念皇上,因伤心过度,也一并跟着去了。

死是死了,倒还能落得个好名声!还是母后考虑周全,儿臣这就去办!凤衍卿恭敬的回答,扮演着一个听话乖顺的好孩子。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如今皇帝驾崩,太后也薨了,整个皇宫里,就只剩下皇后最大。

若暂时不立新君,她便是独一无二的皇后,若立了新君,她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太后。

怎么算,她都是最有权势的。

若真的是这样,或许凤衍卿的心中还有几分忌惮,但现在整个京都都是他说了算,他无可畏惧。

之所以还对皇后如此虚以为蛇,不过是他想将好孩子的戏码扮演的彻底。

皇后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皇后一脸欣慰的看着他,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几分,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现在七皇子下落不明,八皇子又忽然着了邪术,不能立为储君。

皇上和太后同时仙逝,若不是你主持大局,宫中恐怕早就乱了。

你放心,你所做的,本宫都能看得见。

若八皇子好不了,本宫会出面,让你做太子。

凤衍卿微微欠身,还得靠母后主持大局,儿臣只是略尽绵力。

皇后敷衍的笑了笑,疲倦的挥了挥手。

母后莫要太过操劳,儿臣告退。

走出皇后的寝宫,迎面一人匆匆走来,凤衍卿认出,那是自己府上的侍卫,是看守白云一的。

凤衍卿心中一滞,下意识的脚步加快,与那人汇合。

殿下,属下等看守不力,白云一跑了。

凤衍卿脚步不停,眸色凝重,究竟怎么回事?姜祁不是施了法了吗?现在的白云一完全使用不了灵力,就是一个柔弱的普通女子。

纵然如此,他还是不肯大意,他派去看守的人个个是绝顶高手,任凭白云一如何使诈,也是跑不掉的。

您走后不久,便出现了一批黑衣人,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杀了所有的看守,还打伤了姜祁,带着白云一和沈允澈走了。

黑衣高手?姜祁不是在闭关吗?凤衍卿的脸色很是难看。

是,那些人就是在他闭关之时乘机偷袭的,现在姜祁身负重伤,怕是没有个三五十天无法恢复。

下属迅速的禀报完,凤衍卿面色凝重,一路急步前行,并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府上,首先去看了关押白云一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他自己的人,每一个人的死状都很凄惨。

凤衍卿一路无话,再去看了姜祁。

姜祁闭门不见,但听他的声音,应该是无比的虚弱。

你需要几天恢复?凤衍卿隔着门,在外问道。

半晌,姜祁的声音传来:至少三天!凤衍卿面色更加凝重,三天不行,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成国攻城,你必须到场!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甩袖离去。

屋子里,一片黑暗,姜祁勾了勾唇,碧绿的眸中闪过不屑。

天色蒙蒙亮,城外成国军营中,九城掀开凤离苏的帐帘走了进去。

你找我。

人未到声先至,待他放开帘子,站在帐中,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背对他而立的凤离苏。

此刻,他身着银灰铠甲,发髻高束,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托着一顶银色头盔,胸前一块护心镜,脚下是银灰色的战靴,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少了平日里的柔弱,多了几分男儿的阳刚之美。

九城走上前,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不由赞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

凤离苏今天像是非常高兴,兴致很难得的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穿什么不好看?九城那淡漠的脸上也难得浮起了一丝真心的淡笑,顺从的道:是了是了,不过你穿这一身,倒要比平日里穿的那一身精神多了。

倘若你穿这一身出去,我敢保证,漂亮的姑娘一定会追着你跑一条街,怎么撵也撵不掉。

凤离苏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浅浅地笑意,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看你红光满面,一扫前些日子的颓然,该不会……真的良缘将至了吧?九城调笑道。

凤离苏转头看着他,眸中笑意未减,还真被你给说对了!九城满脸的惊讶,真的吗?是哪家的姑娘?竟能被眼高于顶的离苏公子看中?她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我真是很好奇啊!凤离苏只笑不语,九城揣测:该不会就是你的那个下属季梅庄吧?要不就是那大历的六公主凤绮云?或者是那白国公主?啊,该不会是大历的第一美人,安若吧?凤离苏看着他,你还可以再扯一些。

那到底是谁?我真的很好奇哎!九城满眼的兴奋好奇,看着凤离苏的目光也像在看一个希世奇珍,惊讶惊愕惊悚。

等战胜凯旋,你会见到她的!这时,营外传来号角声,凤离苏抬脚走出了营帐。

战胜凯旋?九城还兀自猜测着,难道她是我们成国的姑娘?说着,也跟了上去。

三千将士集结于营外练兵场内,整装待发,雄赳赳气昂昂。

凤离苏和九城相继登上了点将台,望着台下众将士,胸腔内涌动的满满的都是激动。

将士们,我离苏,背负光复成国荣耀的使命,在大历囚禁多年,卧薪尝胆,时刻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

如今,时机成熟,我将带领你们,杀入大历皇城,一路攻破,亲人们等着我们凯旋而归,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台下众将士纷纷举起手中兵器,高声齐呼:誓死追随殿下,战胜凯旋而归,誓死追随殿下,战胜凯旋而归……他们齐声高呼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旷野上回荡,一遍遍,一声高过一声,一声连着一声,有着一种振奋人心的神奇功效。

大历皇城城楼之上,凤衍卿一袭紫色长袍,翩然而立,听着那激奋人心的呼喊,他也只是冷冷一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狂妄!他的身后,站着孙翊涛,孙翊行,宋应,安平王,凤衍卿回身冷冷扫视一圈,不悦的皱眉:姜祁呢?怎么还不来?有人上前回答:刚刚派人去请了,他说他会准时到的,请殿下放心。

哼~凤衍卿冷哼一声,忽听得安平王惊呼道:那是什么?------------第一百八十三章 恶魔兵团众人皆抬头看去,凤衍卿也随之转头望去,只见成国士兵集结的地方,正慢慢集结着一团团的乌云,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住了,在天空中翻涌着,形成了一个流动着的黑色漩涡。

而在乌云集结的周围,四面八方皆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声响,在那逐渐明亮的天空下,有一群群白色的东西慢慢的涌出,再慢慢的集结在一起,越来越多,似乎永远没完。

那是……孙翊涛惊讶的张大了嘴,后面的半句话却没能说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凤衍卿眉头一皱,淡淡吐出:白骨!啊?死人也能被召活?安平王也是惊了,试问他一把年纪,什么奇闻怪事也算见过不少。

可这成百上千的森森白骨从地底下爬出来,还如此的听话,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凤衍卿冷冷一笑,哼~这才是真正的恶魔兵团!恶魔兵团!孙翊行喃喃重复了一遍,心中微微一动,似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亮光,脱口而出:我曾听说过,成国有一人拥有召唤尸骨作战的能力,那人叫做……九城!九城?凤衍卿眉头紧锁,完全陌生的一个名字。

安平王有些底气不足了:那我们还迎不迎战?话刚说完,便觉一道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凤衍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叔父是想要临阵退缩吗?安平王一挺胸脯,但一看到那还在迅速集结着的白骨兵团,不由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可是……那是恶魔兵团啊!即便是天兵天将,我们也要迎战,在我的手下,不允许退缩。

凤衍卿目光凌冽的看着安平王。

安平王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其余几人,不由尴尬的干咳了两声,默默转过头去,不再多言。

其余几人也都讪讪笑着,将目光重又移回到了远方。

白骨在前,成国士兵在后,成千上万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凤衍卿下令开了城门,放出一批士兵,在城楼下严阵以待,城楼上,还有很多的弓箭手蓄势待发,手中弓箭已搭在了弦上,只等敌方兵临城下,凤衍卿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必然能将敌方打成马蜂窝。

成国兵队阵型整齐,分布有序,就连一路往前,也丝毫不乱阵型,待至城楼三十里,便迅速分整了队形,在凤衍卿的角度看去,那黑衣士兵忽然就变成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鹰,而那些森森的白骨,则分布在鹰翅鹰身鹰头各个角落,仿若是那黑鹰身上的白色羽翼,丰满而诡异。

战争一触即发,敌人近在眼前,凤衍卿却忽然下令,让城楼下的士兵转换了阵型。

与此同时,下令放箭,主攻鹰头。

万箭齐发,黑鹰却反应迅速,伸出右翼下白色的羽翼来护住鹰头,锋利的箭呼啸而至,要么落空,要么刺中了那些白骨,但都是无济于事的,因为那些白骨只是伸手拽出了利箭,丝毫不受影响。

杀!战场之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呼喊,两军交融,厮杀一片。

……与此同时,距离大历京都最近的一座小镇内,因受两国战乱,街道上人烟稀少,这里已被成国占据,现在,是成国人的天下。

但是这里的百姓都不厌恨成国的人,成国将士占领这个小镇,没有杀一个人,他们痛恨的,其实是早已昏庸腐败的大历皇室!一家叫做客来满的客栈中,嘈杂声一片,简陋的大厅中,有很多客人在吃饭,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成国与大历的战争,好不热闹。

门外,来了一辆马车,客栈伙计殷勤的上前,向那赶马之人点头哈腰道:客官,您是要吃饭,还是住店?那赶车的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暗青色长衫,身材高挑纤细,看她一举一动,便知是个练家子。

相较于客栈小二的热情,她显得比较冷漠,只抬头看了一眼客栈的招牌,便淡淡的道:我们只吃饭,不住店!客栈小二笑容满面:好嘞好嘞,客官您几位?里面请里面请。

不用了。

青衣女子一伸手,打断他的话,掏出一锭银子给他,我们家公子腿脚不便,你将饭菜端来,我们就在马车里吃了。

小二一顿,目光下意识的向马车张望了一眼,随即看到青衣女子冰冷的目光,赶紧笑着应道:好的好的,客官您稍等。

说完,一路小跑着进客栈去了。

青衣女子在四周查看了一番,看上去很警觉,小二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正欲给她端上马车,青衣女子便伸手接过了。

我来吧,你可以回去了。

小二又是一怔,看着青衣女子掀开车帘进了马车,不由奇怪的摸了摸头,转身又进了客栈去了。

青衣女子刚钻进马车,迎面便是一道凉飕飕的劲风袭来,她稍稍错身,避开攻击而来的拳头,一抬手,便稳稳的挡住了那攻势。

马车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戴着半截面具的男子,一个是身穿白衣的女子。

你们都醒了?青衣女子放开那男子的拳头,从容的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上小几上。

此二人正是白云一和沈允澈,而这青衣女子,便是那季梅庄了。

感觉到白云一的目光,季梅庄抬眸望去,白云一的眸光还是和从前一样,十分的平淡。

她以为她看到自己,会有一丝丝的惊讶,可她没有,那一双清亮的黑眸中,不带任何能让人一眼看懂看透的神色。

饭菜都快凉了,你们趁热吃。

季梅庄低下头去,想要退出马车,忽听白云一淡淡的开口:你究竟是谁的人?季梅庄后退的动作一滞,抬眸直视她:不论我是谁的人,都不会伤害你,况且我的使命就是护送你们到达安全的地方。

哦?白云一发出一个单音,语调拖的长长的,你现在要带我们去哪里?季梅庄沉吟片刻:现在还不方便说,等到了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需要几天的行程?白云一快速发问。

我们一路马不停蹄,只在中途稍作停留吃饭喝水换衣,不出七日,必然会到的。

季梅庄想也没想,快速的回答道。

七日?白云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季梅庄忽觉失言,按照路程推算,白云一那么聪明,必然已经猜出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季梅庄不禁暗暗后悔。

你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也不想再待下去,生怕自己又会出纰漏,逃也似的下了马车。

接连三天,白云一和沈允澈都只待在马车里,季梅庄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除了偶尔停下来吃饭喝水休息一下,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赶路。

一一,你说她会带我们去哪里?沈允澈问。

白云一淡笑不语,只说了一句随她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

她的手腕上,那一道伤口仍然在,可以说从未愈合过,她自然知道是姜祁用了什么邪术,但却怎么努力也无法冲破体内的那一道禁锢,灵力始终无法启用,她现在,比正常的女子还要柔弱几分。

一路上,他们也间歇的听到了一些关于凤衍卿和凤离苏的战争情况,有人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亲临现场一样……那日,凤衍卿惨败,城楼之上,看着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死在那些白骨的手中,凤衍卿忽然一声暴喝:来人,给我将姜祁绑着送过来!有人应声而去,片刻后回来,颤巍巍的禀报:回禀殿下……姜祁……姜祁他不在府上……凤衍卿眸光一凝,转回头恶狠狠的瞪着那人,眼神凶狠的似能吃了他。

那人吓得一身冷汗淋漓,赶紧递上来一封信,这是在姜祁的床上发现的,请殿下过目。

凤衍卿伸手粗暴的接过,展开看了几行字,便忽然又展颜了,旁边的几人皆不明白他情绪为何变化如此之快,不由问道:怎么?凤衍卿将手中信握在手中,片刻后成了纸屑,从城楼之上洋洋洒洒的落下去。

收兵,明日再战!凤衍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下了城楼,离去。

次日再战时,大历城门紧闭,凤离苏下令攻城之时,便有万箭齐发,还有巨大的石头从城楼滚落,砸死了不少成国士兵,一时间,凤衍卿反攻为守,居然占了上风。

……临近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处茶僚前,赶车的青衣女子下了马车,叫来茶僚老板,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银两给他:请给我们一些干净的食物和水,谢谢。

茶僚老板眉眼弯弯,一看就很和善,热情的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再走,青衣女子冷漠的回绝了。

等青衣女子接过茶僚老板递过来的茶水,不过转身刚刚走了两步,便觉身后有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

她反应算的极快,但还是慢了一步,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那一掌,整个人身形不稳的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算勉强站稳,一回身,便又是一道劲风袭来,这次她看得分明,偷袭她的是一道诡异的红光,而那红光的源头,茶僚中坐着一个全身都被黑袍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蠢蠢欲动姜祁!季梅庄发出一声惊呼,心知自己不敌他,便旋身向他发出一掌,飞快的飞上了马车,驾着马车疯狂的往前跑去。

茶僚老板早就刚刚的一幕给吓得哆嗦躲到了一旁,他眼见着那黑袍人起身,缓步追随马车而去,半晌也无法站起身来。

驾……季梅庄面色苍白,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感,狠狠的抽打着马儿,期望着它能再跑快一些,再快一些,快快甩掉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那抹黑影就行。

凤离苏说的没错,姜祁一定是在白云一的身上做了手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见着过了明天就能成功的进入成国领地,却不想日赶夜赶,还是晚了一步,最终,还是被他找到。

马车驶入了一条崎岖的山路,马儿被抽打的声声嘶鸣,却也只能拼命的往前跑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忽然,一道红光从马车后方射来,季梅庄只觉得肩上一痛,低头一看,那红色的光如同一根红色的线,已经穿透了她的肩头。

嗯……季梅庄紧咬着唇,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肩头的伤口渗出鲜血,很快便已染透了她青色的衣裳,她的额头亦渗出豆大的汗珠,那根红光开始在她的体内搅动,并且慢慢的切向旁边。

嗯……又是一声闷哼,季梅庄咬破了唇,几乎是半躬着身子在驾车,那一寸一寸被利刃切开皮肤的感觉,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车帘掀开,白云一探出头来,淡淡的说道:停下来,你甩不掉他的。

季梅庄隐忍着,你回去,我没事。

身后一阵沉默,一只纤白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她回头,便看到了白云一那一张淡淡的容颜。

干什么?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白云一指了指她握在手中的马缰绳,给我!不用!季梅庄冷冷回绝,转过头去,又是一声闷哼。

白云一忽然伸手,握住了那一根红光,炽热感觉让她手心一片灼烧的疼痛感,她微微皱眉,一把握紧了那红光,唇形微动,默念着咒语。

体内似有一道强大的禁锢抵挡着她灵力的启发,白云一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默念咒语。

感觉手中红光逐渐冰凉,白云一唇形骤快,红光消散,季梅庄又是一阵闷哼,隐忍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就在此时,马儿前蹄忽然一折,一道红光穿透了马儿的前蹄,马儿倒在了地上,而马车也就此停了下来。

季梅庄抽打着马儿,焦急道:快起来啊。

白云一拿过她手里的鞭子,别打了,它也是会痛的!季梅庄一把拉过白云一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黑影,瞳孔骤然缩紧:你们先走,我在这里抵挡一会,千万不能给他抓到。

白云一却是淡淡一笑,别傻了,你斗不过他的!季梅庄急了:斗不过也得斗,你若给他抓住,我如何向主子交待?白云一不理会她的话,而是看向了她的伤口,伸手覆上,那一丝微弱的灵力足够将它愈合。

季梅庄伸手来推,却又被白云一冷冷地目光给扫了回去。

姜祁从后面走来,白云一淡淡转头,一双琉璃般双眸平淡无波。

……或许是受了这战争的影响,连日来的秋雨肆虐,天气阴沉,渐渐有些要入冬的气息了。

成国军营内,凤离苏端坐于座上,两旁分坐着军中各部将,在讨论着接下来的战局。

九城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丝雨水的湿气,面容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在座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各地诸侯兵力在迅速集结,至多明日便会到达,凤衍卿调集了他的那一支秘密兵团,正马不停蹄地赶来,大约明日午时便会抵达。

其余众小国有的与凤衍卿达成了协议,也愿意派兵前往,齐都竟也秘密集结了兵团,意图从我们后方而来,现在究竟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就连白国,也出兵了!凤离苏眸光深沉,同时出兵,不会是巧合,看来凤衍卿早就算准了时机。

齐都和大历向来没有交集,不会是友,我估计,大概是想坐山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

而白国……哼……向来独守一方净土的白国,竟然也想将手伸到大历来了。

副将尹落是个三十出头的胖子,原是平民出身,因有一身的好武艺和过人的胆识,有一次凤离苏回成国探亲,曾在街上看他卖艺,很是赏识,后来他便一路飞升,成了如今的副将。

一般来说,武夫头脑都很简单,但尹落却是个聪明的武夫。

当听到九城的一番话,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安静的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别人怎么七嘴八舌讨论的激烈,他也只是皱着眉头,似在深思。

有人提议:殿下,拼死攻城吧!凤离苏皱眉未答,九城稍有顾虑:如今凤衍卿死守,大历皇城城墙本就易守难攻,我们若是死攻,胜算无几。

死攻不成,不如智取。

一直默默的尹落忽然开口。

如何智取?九城问道。

尹落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看向凤离苏……天还没亮,大历皇城之上,灯火摇曳,有士兵肃然而立,时不时也可见巡逻的士兵举着长矛整齐的走过。

城楼上,一个士兵开始打哈欠,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也是双目无神,昏昏欲睡,不由抱怨道:三殿下也太小心谨慎了,一夜之间竟增派了这么多的人手。

要我说,那成国叛贼不过空有架势,只要我们死守着,他们纵然拥有魔鬼兵团,也无法耐何我们。

只要等各路大军一到,那成国之军便是瓮中之鳖,任由我们揉搓拿捏了。

同伴也哈欠连连,放眼看了一眼远处沉寂在黑夜中的成国军营,不禁点头赞同:说的不错,过了明天,成国叛贼便会被我们一举剿灭了!其余就近的几个士兵听到两人的谈论,也不由得插起话来。

哎,我听说成国的女人都很美,不知道三殿下会不会一举发兵进攻成国,若是那样,那成国的美女可都任我们随便玩了。

哪里啊,我听说成国国土肥沃,风景也很美,而且珍宝极多,那成国的皇宫,都是金雕玉砌而成的。

走廊上,屋檐上,到处都是稀世奇珍。

据说成国皇帝的寝殿门口,有两个石雕的异兽,那异兽的两只眼睛,哎,你们猜猜会是什么做的?众人一阵猜测。

嗨,至多又是什么奇珍异宝,稀世罕见的宝贝什么的呗。

成国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光看每年成国进贡来的宝贝就知道了。

那人口气带着一丝得意说道:宝贝确实是宝贝,但这宝贝,宝就宝在它不是死物。

就因为那一双宝贝当眼睛,所以那两只石雕的异兽竟成了活的,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旁边几人都不禁听得入了神,有人质疑道:真的假的?真有这么神?那人似亲眼见到过一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真的。

别信他的,陈老二别的不会,就会吹牛!有人戏谑道,听口气十分的不相信。

那被唤作陈老二的士兵一听这话,不禁急了,我陈老二平时是喜欢吹牛,但这事是千真万确的。

你这么肯定,难道你亲眼见到过?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这在成国,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家亲戚曾经去过成国,那里的事情他都知道!嘿嘿嘿……别听他胡说八道,陈老二家除了他八十岁的老母,还哪里有什么亲戚。

众人起哄戏谑着,陈老二憋得满脸通红,无奈他平时谎话连篇,现在即算说的是真话,也没有人信他了。

呀,快看……忽然,一阵哄笑中,有人发出了惊呼。

众人皆停了笑声,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那是成国军营驻扎的地方,原本只有稀疏的几盏灯火,此刻却忽然多了很多很多,成千上万数不胜数,那一片天空下,火光冲天。

成国军营着火了?陈老二说道。

那通天的火光燃烧的很旺,就连距离他们很远的城墙上,都被照的犹如白昼般通明,那看上去,确实很像是失火了。

只是……在众人心中暗自高兴的时候,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那声音气势磅礴,仿若有千军万马奔踏而来,那浓浓的火光也越来越近。

不好,是成国军队!有人惊呼一声,有人慌忙下了城楼,一路跌跌撞撞,往凤衍卿的府邸而去。

随着火光的靠近,城楼上的人皆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炙热,明明是秋冬季节,还在下着连绵小雨,可是那火光未见丝毫熄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凤衍卿负手立于城楼之上,眯眼看向脚下缓缓移动而来,且放眼望不到边的火海,眼中划过一丝疑虑。

为何,看不到人影,听不见马嘶?凤衍卿喃喃道。

他的身后,一抹黑影悄然而至,碧绿色的眸背火光映射的有一丝苍白。

这或许,是成国最顶级最隐蔽的巫术!姜祁也喃喃,一向自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确定。

巫术吗?凤衍卿冷冷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姜祁,既然是巫术,便会有漏洞,有漏洞,就有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姜祁转眸看他,眸中闪过什么,忽然冷冷的开口:此巫术若真如我所料,那便是成国最神秘的巫术,至今……无人能破!哦?凤衍卿不以为然,那我就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让这巫术现世的人!姜祁冷冷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若你肯出那一颗棋子,或许还有一线胜算!------------第一百八十五章 终极巫术夜风拂来,是炙热的,现在的大历城楼之上,宛如炎炎夏日,身穿铠甲的士兵们,个个满头大汗,浑身更是被层层汗水浸湿,就连皮肤,也都被那火光烤的炙热。

那火光缓缓前进,凤衍卿负手而立,虽用内力克制着,却也觉得浑身热的难受,心中也是一阵烦闷。

旁边人影一晃,站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士兵应声倒下。

已经是第十七个了!凤衍卿面色铁青,城楼上的士兵已经一个接着一个中暑晕倒,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他们的人便会一个一个的倒下,城便会不攻自破。

闻讯急急赶来的宋应,孙翊涛等人,看到此等情形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安平王本就对上次的魔鬼兵团心有余悸,知道成国以巫术成名,独霸一方,此刻见这样的情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不禁再次想要退缩了。

现在怎么办?有了上一次的尴尬,这一次,安平王变得聪明了,他佯装镇定的看向凤衍卿。

凤衍卿没有回头看他,一双眸子一直观察着城下的火光,眉头紧锁,似在认真的想着什么。

安平王自知又一次的骑虎难下了,忽然凤衍卿眉头一松,转过头来对所有人说道:下令派兵出城迎战!什么?首先惊愕的是安平王,如今在京都里的兵力,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凤衍卿在此刻派兵迎战,在他眼中,不亚于送死。

不行。

一直以来,安平王和凤衍卿之间,凤衍卿处于被动,而安平王则是主动的一方。

他也知道凤衍卿的心思缜密,为人阴狠毒辣,但他答应,等他登基为王,便给他二十座城池,让他自立为王,独霸一方。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的承诺有几分可信度,但他总是要赌的。

也许,赌赢了呢!人心总是抱有这样的侥幸,不安于现状的人总想着赌一把,如同富甲一方封地富足的安平王,守着一个小小的封地仍不知足,想着能凭己之力,辅助新君,待登基为帝后可获得更多的土地,金银。

往往这样的人是人生赢家,但输的人亦多半是这类人。

赌是需要筹码的,安平王爷投靠凤衍卿,所用的筹码就是这些年他在封地精心培育出来的精兵。

这些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但是在他的付出还未得到相应的回报之时,他们还不能死,万一凤衍卿翻脸不认账呢,万一最终败给了凤离苏呢,那么他的这些精兵心血,都成了什么?凤衍卿冰冷的目光在他开口说出不行两个字的时候已经转了过来,他冷笑着反问:叔父你难道想临阵退缩?安平王不顾四周等着看笑话的目光,挺起了胸脯,掷地有声道:这话说的不对,我并不是想要临阵退缩,而是不想看着将士们去送死!送死?凤衍卿眯眼,他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我想不用我来告诉叔父的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道理,叔父应该也懂的吧?安平王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若执意出兵,只要不动我的兵,随便你!凤衍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垂下了眸子,淡笑这说道:再加二十座城池,包括临靠各国的边境要地,都给你!什么?安平王瞪大了双眼,而在场众人,宋应,孙翊涛,孙翊行,孙翊天,都惊愕的瞪圆了眼,满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凤衍卿抬眸看向犹自沉寂在四十座城池中的安平王爷,不由微微一笑:如何?安平王爷回过神来,眼光扫过其余的几人,不由一阵得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可面上还是要佯装犹豫不决。

之前那二十座城池,是他和凤衍卿之间商议所定,而这二十座城池,则是公开的,加上临近各国的重要边境,即算是那不为人知的二十座城池凤衍卿忽然反悔,他也不怕他会食言了。

安平王看似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在场所有人中,不由都面面相觑了一番。

姜祁笔直的站在一边,面向城楼下,而刚刚所有的对话他却是一字不落的尽收耳中,当听到安平王那强装出来的淡定,他不由冷冷勾唇笑了。

因为只有他知道,凤衍卿根本就是骗他的,只要一朝登基,凤衍卿第一个狠狠踹开的,就是这只滑不溜丢难缠的老狐狸。

莫说刚刚答应的不会给他,就是之前的约定,也不会给的。

安平王自恃聪明,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付出,最终将换不来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要怪,就怪他选错了人。

凤衍卿,狠毒如蛇蝎,翻脸无情,就连跟在他身边整整三年的女子,全心全意的为他,不也成为了他的垫脚石,被他狠狠踹下崖去吗?何况一个安平王?城门大开,一群将士高喊着冲了出去,城楼上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画面。

凤衍卿更是眉头紧蹙,双眸似利刃一般,随着那一群将士,迅速的扫过每一个角落。

然而,那一群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冲进了火光中,一开始,还能听到一丝声音,但片刻,便又恢复了沉寂。

怎么会这样?这一次,发出惊呼的是孙翊行,他自小跟随父亲征赴沙场,什么样的对手没有见过,什么样诡异的情形没有遇到过?可这一次,他是第一次茫然,毫无底气了。

因为,他连对方的底牌都无法看清。

有了四十座城池做安慰,看着那些自己一分钱一分钱培养出来的精兵被火光吞没,纵然会觉得心痛,但也不会像先前那样冲动了。

安平王不由微微侧目,看向凤衍卿。

凤衍卿面色冷凝,忽然开口说道:再派兵,进攻!于是,又一批的将士雄赳赳气昂昂的挥刀冲出了城。

有了上一批倒霉蛋的前车之鉴,这一批将士们不想愚蠢的重蹈覆辙,领头的是个精干的先锋,他率领着众人冲出城,便在距离那火光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先观察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方才派了一个人先行骑马去试探试探。

那一人一马刚走出三步,便见那冲天的火光中,延伸出一条来,宛如一条胳膊,伸出来,直接将那一人一马给吸了进去。

未听得那人有任何尖叫,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四周一片寂静,城楼上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实在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啊!若就此下去,任他们有多少人,也都会被吞没的。

城楼下,那精干的先锋在刚刚派出的那人被卷进火光中时,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亮光。

因为角度的不同,城楼上的人没有看见,可他正面对着火光,刚刚那人被卷进去的一瞬,他清楚的看见有一个人坐在里面,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且相隔甚远,但他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那人一袭月白色长衫,单薄而飘逸,面容俊美,神情冷漠。

或许是火光照射的缘故,他的整张脸看上去都很苍白无力,双眸紧闭,叫人有种他已经死了很久的错觉。

可是先锋很清楚,那人既能从容身处火光之中,必然就是这终极巫术的施术之人,只要冲进去,将那人诛杀,这厉害的让人惊悚的巫术便会不攻自破了。

先锋想了想,吩咐众人将他团团围住,然后一齐往火光冲去。

十步之距,本是很短的路程,可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漫长的如同过了一个世纪。

先锋带人冲进去,当皮肤触到那火光之时,只觉得一种被火苗灼烧的痛感袭来,想睁眼,无奈红光太强,想开口,可惜根本无法张口。

他只能克制着想要就此晕死过去的冲动,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身下的马儿已经倒下,他也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能动弹,而四周一片死寂,他也不知跟着自己冲进来的,究竟还有几个活着……城楼上,所有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年轻的先锋带着部将冲进了火光中,再也没有出来。

许久,不知是谁轻轻的叹了口气,所有的人才如梦方醒,心中骇然,却也都不敢说什么。

众人皆静默之际,便听得耳畔传来凤衍卿冷冷地声音。

派兵,再进攻!什么?这下,不止安平王,所有的人都惊讶了。

看着凤衍卿冷凝的神色,安平王几次张口,却还是生生的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反正有了那四十座城池,死些人算不了什么。

况且,战争本就是残酷的,他养着那些人十多年,该是他们报效他的时候了!安平王心中如是想着,自觉激愤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孙翊涛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他在朝中为官多年,也是孙家几个公子当中最为年长,也最为沉稳的一个。

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凤衍卿,心中虽然不赞同他这种送死的做法,可现下除了这,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孙翊天看大哥没有说话,便也跟着沉默了,刚想回头提醒脾气暴躁的哥哥孙翊行一句,便听孙翊行已经先行开口道:三殿下,不能再攻了!再这么下去,我们有多少人,那也都得死光光啊!凤衍卿冷冽的目光扫来,孙翊天赶紧暗中拉了拉孙翊行的胳膊,笑着对凤衍卿说道:三殿下,我二哥并非有意逾矩,只是满心怕殿下着了那成国叛贼的道,看这火光必然有诈,不若我们再商量商量,看可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你这么说,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有了方法?凤衍卿冷冷开口打断,孙翊天立时住了口,被他按捺着的孙翊行一看自家弟弟受了欺负,不由那暴躁脾气又蹭的一下上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声东击西孙翊行上前一步,对着凤衍卿就不客气的说道:三殿下,我们虽然没有你出身高贵,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合作。

孙家向来是朝中三大势力之一,从他们几兄弟出生以来,不说多么受人景仰,但起码还没有受过别人的气。

凤衍卿眉头一挑,哦?说来还真是,若不是孙二公子提醒,本殿还真的快要忘记了。

孙翊涛和孙翊天皆知道自己兄弟的脾性,怕一时闹僵会无法收场,便都站了出来劝解:三殿下莫与我二哥一般见识,他只是一介武夫,生性易躁了些,没有坏心的。

凤衍卿眸子扫过孙家三兄弟,随即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显然不想深究的样子。

孙翊行最受不了别人这样对他,刚刚缓了一些的火又冒了上来。

好在孙翊天紧紧的按着他,一直用眼神警告着他,才让他忍着没有出声,却也看不惯凤衍卿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便愤愤地转过头去,压抑着不再言语。

城门再次打开,将士们冲出,与此同时,城楼上一道红光出现,直射向那火光中间,那是姜祁在施法。

然而红光投射进了火光之中,并没有激起多大的反应,姜祁眉头紧锁,他虽只用了不到三层的攻击力道,想要刺探对方的虚实,却不想一招上去,却如同打在了一团厚厚的棉花上,根本没有着力点,也根本没有办法探测到火光中有着什么。

姜祁加大力道,同时城下的将士们举着长矛冲进了火光中。

与其说是冲,不如说是被那强大的吸引力给吸进去的。

片刻后,城下已没有一个活人,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现在已经完全的被那火光吞噬了。

现在怎么办?宋应一向镇定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自己背弃了大历皇朝,投靠了凤衍卿,帮着他造反篡位,若今日就这么败给了凤离苏,不仅凤衍卿完了,他也完了!已经接着派出去三队人马了,全部没有生还,亦没有人发出一丝有用的声音。

若是再派下去,还是一样的结果,若是就此停止,又该怎么办?宋应不禁有些头疼,于是将这个问题扔给了凤衍卿。

凤衍卿眸色沉寂,不知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姜祁忽然发出一声低呼,红光快速收回,一脸惊魂未定。

怎么?凤衍卿也不由转过头来看他。

姜祁默了默,而后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凤衍卿的语气满满的都是不信,他那个样子,像是没什么吗?姜祁顿了顿,而后缓缓开口:终极巫术无人能解……你还是趁早出了那张王牌吧!或许还有用!凤衍卿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勾唇一笑,微微俯身,和姜祁说了句什么,随后一转身,下了城楼。

城楼上几人看看这边不见减退的冲天火光,又转回头,看看这边已经走下城楼的紫色身影,面面相觑,却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

片刻后,城楼再次轰隆一声打开,又一批的人马缓缓而出。

首先出来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上坐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男子,左手持弓,右手拿箭,催着马儿不紧不慢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他他……竟然亲自上阵了?安平王都有着结巴了。

要知道,凤衍卿只是一介凡人,除了会些武功,根本无法与那些拥有灵力巫术之人做斗争。

就这样下去,不亚于是去送死的!城楼下,所有士兵已摆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凤衍卿居中,唇角一勾,慢慢抬手,将羽箭搭在弓上,拉了个满弦,却没有立即发出去,对准的方向,正是火光正中。

众将士皆保持着警惕,那火光似懂得人性一般,知道有了第一次,别人很难再上当第二次,于是有些急不可耐的伸出一只火手,飞快的向靠他最近的士兵伸来。

换!只听得凤衍卿一声冷喝,在最前面的士兵忽然迅速往两边分开,而城楼之上,姜祁再次施法,红光变成红色的水,直直的浇灌着那一双火光之手。

而凤衍卿手中的箭忽然发出,嗖的一声,那支羽箭宛如一道闪电,坠入了那片火光之中。

或许是他真的射中了什么,亦或许是姜祁的施法起了效果,那一只火光之手收了回去,而那漫天的火光,也随之淡了很多,所有的人都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炙热减退了很多,火光的范围也明显有所缩小。

城楼上,有人发出喜悦的惊呼,有人鼓起掌来。

凤衍卿只是冷冷一笑,一伸手,旁边的士兵立即会意,赶紧递上来一根羽箭。

进!凤衍卿发出一声命令,所有的将士,都慢慢的往前进了十步,再次停下,还是原先的那个阵型。

这次,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那火光主动伸手,城楼上观望着的众人不禁一阵着急。

凤衍卿却不急,反而有一种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的坦然。

他举起左手,中指朝天,做着什么暗示的手势。

姜祁会意,再次施法,红光变红水,比先前更大更猛的朝那火光中间浇灌而去。

与此同时,凤衍卿瞄准了时机,再次发出一箭。

箭势飞快,这一次比上一次有了进步,羽箭射入火光中,发出扑的一声闷响,似射中了什么。

就这样,姜祁在上施法,凤衍卿在下射箭,再后来,所有的士兵都搭弓上箭,所有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射进了火光中。

火光一分分减弱,慢慢的,周围恢复了夜色寒冷,人们只觉得,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过完了春夏秋冬。

而当一切恢复如常,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火光只剩下了一点微弱的光,所有人才看见,在夜风中,只安静的放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白色蜡烛。

而更让人惊悚的是,之前冲进火光中的将士们都笔直而整齐的站成了一排,一个紧挨着一个,个个面色苍白,且双目紧闭,看上去已没有丝毫生气。

而他们的身上,插满了羽箭,有的射中了头颅,有的射中了胸口……所有的人,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寒,皆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那些箭,正是刚刚凤衍卿带着将士们射出的,原以为定然是射中了敌方,听着那一声声利箭入肉的声响,他们还觉得很痛快很过瘾来着,却不想,当火光消散,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有人上前拿起那一根蜡烛,呈给了凤衍卿,凤衍卿伸手接过,不由双眉紧蹙,心中一丝不安涌动,他盯着那根蜡烛,脑中思绪飞快的转着。

忽然,他抬眸,眸中闪过令人畏惧的寒光,回头,对城楼上站着的人喊道:快去南城门。

城楼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皆不明白为何要去南城门。

姜祁忽然转回身,城楼下有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慌慌张张的跪地就禀报:不……不好了……南城门遭到突袭,已被攻破……那人满头满脸都是血,说完这一句话,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就死过去了。

众人这才明白了凤衍卿的意思,原来这是一出声东击西啊!忙忙的下了城楼,凤衍卿已经回来,见众人还要急急的往南城楼赶,不由一声冷哼:都不用去了!现在去了,也无济于事了!凤衍卿心中暗自懊悔,他原以为各路大军明日即到的消息一旦放出去,凤离苏会迫不及待的动手,于是就真的轻信了刚刚的那一出终极巫术。

其实刚刚那所谓的终极巫术根本没有那么厉害,那不过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障眼法。

用一根小小的蜡烛,一点小小的烛火,便唬住了这么多的人,包括凤衍卿自己,真是可笑!现在我们怎么办?众人皆静,问出这一句话的,是凤衍卿自己,所有人再次惊愕了。

他们从来没有指挥,所有的指挥权都在凤衍卿一个人的手里!凤衍卿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他抬眸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轻蔑的冷哼道:一群废物!姜祁忽然冷冷开口:该是出王牌的时候了!凤衍卿已转身离去,远远的还听得他的这一句话,不由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眸中闪过什么,似在这一瞬间已决定了什么。

如今大历皇城分割成了两块,一半属于凤衍卿,一半属于凤离苏。

天色已大亮,清晨的冷风拂面,让人多了一丝清醒。

凤衍卿独自在花园中,正少有兴致的练箭,百步开外,放着两块箭靶,靶中心,已经插进了一根羽箭。

凤衍卿的第二根箭已拉满弦,他深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箭靶中间的那一点红心,手倏的一松,那箭便飞快的奔着靶心而去。

砰~准确无误的正中红心,与之前的那一根一并扎在红心之中。

凤衍卿微微一笑,放下手中弓箭,拿起仆人递过来的茶水,漫不经心的问:夕云郡主可起床了?那仆人躬身恭敬的回答:回禀殿下,夕云郡主已经起床了,奴才已经差人去请了!嗯。

凤衍卿点点头,眸中划过什么,又说道:派人将白云一也一并请过来!是。

仆人应了一声,端着凤衍卿随手放下的茶杯,默默退下了。

凤衍卿再次拿起弓箭,拉满弦,箭射出,命中红心,同时折断了那两根插在红心中的羽箭。

咣当两声轻响,那两根羽箭掉在了地上,凤衍卿勾唇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转身离去……------------第一百八十七章 单独决战晨风轻拂,白云一身着一身白衣,由两个仆人领着,一路朝凤衍卿的卧室走来。

路过落日楼时,白云一看到临水而立的那一抹黑色身影,不由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看什么?领路的仆人见她不走了,不由皱眉,不悦的问道。

姜祁听见声响,慢慢转过头来,待那一抹白影映入眼帘,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微微躬身行礼:夕云郡主!领路的仆人也朝姜祁行了一礼,恭敬的纠正道:姜国师,她不是夕云郡主,她是殿下的囚犯。

一副生怕他认错了的样子,虽然这女人和府中另一位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两个人的差别地位可就大了。

那一位,被称作夕云郡主的,是凤衍卿的女人,未来的三皇子妃!而面前这个,据说只是囚犯,从北带进府的那天起,便一直都被严格的看守着。

姜祁不理那仆人,而是继续说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白云一淡淡一笑,并未开口回答,倒是那仆人,很是多嘴,是殿下要她过去的!哦?姜祁发出一个单音,心中暗自揣测,凤衍卿这个时候让白云一过去,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真的要出这张王牌,舍不得了?姜祁冷冷一笑,讽刺自己的猜测。

凤衍卿是何等人?这世间除了地位皇权,没有什么是他放不下,割舍不掉的!祝你好运!姜祁淡笑着说道,不知为何,面对此人,他总能心如平镜,还隐隐的带着一丝莫名的心安。

白云一淡淡一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跟着那领路仆人走了。

不过刚刚到了凤衍卿的卧室门前,便听得里面一阵轻快的女声笑的花枝乱颤。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那个女人是谁了。

领着白云一的仆人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满脸满眼的鄙夷神色。

仆人轻轻叩响了门,殿下,人带来了!里面笑声忽止,只听那女子轻声地问道:是谁呀?没有听到凤衍卿的回答,那女子娇滴滴的笑声再次传来,白云一只是微垂着眸,静静地立在门前。

你先下去吧。

凤衍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对着那领路的仆人说的。

仆人恭敬的应了一声,默默退下。

白云一安静的站着,卧室里面仍然不断的传出女子的娇笑声,她没有坐立不安,亦没有半点尴尬,只是从容的站着,面上神色不变。

若是换作以前,她恐怕早就受不了了吧?想想以前,她是多么在乎那个男人,将他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嗯殿下,你好坏……呵呵呵呵……你弄得人家好痒啊……屋子里光线微暗,凤衍卿正埋首于女子的脖颈之间,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娇喘连连。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白影从容的走了进来。

满室暗香,桌前,女子衣裳半褪,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攀附在男人的怀中。

啊……女子惊叫着,慌忙的穿好衣裳,一脸的惊恐和羞红。

惊恐是因为进来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羞红是因为被人看到了她和凤衍卿独处时的样子。

女子的目光在白云一的脸上身上打转,一阵惊疑过后,才将目光又转回到了凤衍卿的脸上,娇滴滴的问道:殿下,她是谁啊?凤衍卿的眸也看向白云一,她就那么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不由皱了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白云一冷冷一笑:三殿下叫我来,就是为了听你和尊夫人的缠绵?她的表情淡淡扫过他怀中的女子,这样讽刺的口气听在耳中本是极不舒服的,可凤衍卿却笑了。

是啊,好听吗?殿下……怀中女子一阵娇羞,白云一的面色依旧是淡淡的。

她从容的走到一旁坐下,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方才悠悠说道:请继续吧!凤衍卿微微一愣,他怀中的女子亦是一怔,不由转过头来看她,又转头看向凤衍卿,见他眼中玩味骤起,不由生起了一丝害怕,伸出纤纤玉手扯了扯他的衣襟,轻声的道:殿下,不要……凤衍卿却勾唇一笑,低头,便吻在了她的唇上。

唔……女子发出一声轻叹,随即便已被他带入到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感觉中去。

凤衍卿的唇厮磨着女子的唇,反复辗转流连,一双眸却睁着,盯着一旁的白影,眼中还带着一丝得意。

女子的身上泛起了微微的潮红,她已意乱情迷,身上衣裳半褪,露出一大片的胸前春光,还发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凤衍卿丝毫也不介意有别人在场,毫不客气的一把扯开女子身上的衣裳,让她暴露在白云一的眼中。

而白云一,只是静静地看着,面色不改,丝毫不为所动。

凤衍卿心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身体上的欲望需要得到缓解,若白云一不在场,他还可以借用身下女人的身体,可现下白云一在场,那淡淡审视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耻肮脏,而她,仍旧是那么的至高纯洁。

他忽然弃了身下女子,发出一声暴喝:滚!那女子浑身一震,也瞬间就从云里雾里回过神来,方觉自己浑身衣不蔽体,况且还有另一个女人在,她不由羞愤难当,忙忙的裹好衣裳,哭泣着跑了出去。

啧啧……白云一冷冷地叹道:真是一出好戏啊,只可惜,只演了一半!凤衍卿抬眸,便对上了她那一双冷澈入骨的双眸,胸口窜出一丝怒火,他忽然起身,朝她扑了过来。

白云一反应极快,迅速起身避让,人已至门口,依然淡笑的看着他,用一种极其可怜的眼神。

凤衍卿眸中欲望退却,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稍有凌乱的衣裳,冷冷一笑道:你如此挑衅我,难道就不怕我会杀了你?或者再毁一次容,再剜去一双眼?白云一亦是冷冷一笑:你的狠辣我早就心知肚明,落到你的手里,我已没有想过‘活着离开,但若能在临死之前看着你先死去,我会很开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凤衍卿一阵狂妄的大笑,云一,你此次回来,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我知道,你痛恨我,痛恨着所有的人,你看,现在这京都,没有一个活人,我已经帮你报仇了,那些虚伪的人,我都已经送他们上路了,你应该感到高兴,应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和我一起,享受着荣华富贵。

痴人说梦。

白云一冷冷的四个字劈头而来,凤衍卿笑意不减,反而再次大笑了起来。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白云一也慢慢的后退,一直退到了门槛处,她忽然不退了,回头对着他冷冷说道:凤衍卿,你是注定要败的!凤衍卿眸光一顿,真的就顿在了原地,没有再进一分。

白云一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凤衍卿忽然后退了两步,眸中异样的神色褪去,也冷冷的说道:那我就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如何成功,看着我怎么登基,君临天下,执掌乾坤!回以他的,是她接连的冷嘲,凤衍卿盯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光,白云一认得那种眼神,狠厉决绝,和他动手毁灭她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终于要动手了吗?白云一冷冷一笑,我以为,你会坚持的长一些!凤衍卿将目光转开,不再看她,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和杂质,说出来的话有绝对的威严和决绝。

我会让你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城南,成国士兵占据着这里,凤离苏和众部将们正在探讨着接下来的战争布局,忽然门外冲进来一个士兵,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殿下,凤衍卿向您发出了战书,说要与您单独决战。

那士兵递上来一份黑色的战书。

凤离苏伸手接过,只打开看了一眼,不屑的哼道:他以为,我会答应?凤衍卿生性狡诈多变,且为人狠辣,要说单独决斗,必然有诈。

九城分析道。

想来他刚刚中了我们的招,急着想掰回一成,擒贼先擒王,他倒是不笨。

凤离苏淡淡一笑,不用管他,我们继续。

说完,便投身于桌上的手绘地图上再次和众部将们展开了讨论。

不一会,便又有士兵冲了进来。

殿下,凤衍卿又送来了一份战书。

凤离苏这次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皱紧了眉头,问道:还有没有说什么?没说什么。

九城接过战书,挥手让那士兵退下,转而面向凤离苏,将战术递了过去:看看吧,我想凤衍卿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凤离苏赞同的点点头,他也隐隐觉得不对了。

于是伸手接过那一封黑色的战书,展开来看。

战书和先前的那一封是一样的,开头写的字都是一样的,只是在结尾处,加了两个字。

一一?凤离苏颤抖的念出这个名字,手下意识的紧握,黑色的战书便成了一推废纸。

凤离苏拍案而起,众将士也都站起了身。

九城伸手拦住他,面色凝重:你要去哪?------------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自己活凤离苏目光如炬,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迎战。

不行!九城一把拉住他,目光带着警告:你不能这样做!凤离苏挣开他,我意已决。

说着,大踏步的往外走。

离苏!九城忽然大喝,凤离苏一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

离苏离苏,当初你父皇母后为你取名离苏,永离苏城,骨肉分离不得相聚,这意义,你都忘了吗?凤离苏眸中划过忧伤,双手紧握,默不作声,却也迈不开脚步去了。

九城继续说着:你回过头看看这些兄弟们,远离家乡追随着你,他们抛却生死,只为了一朝旗开得胜,好凯旋而归,与亲人妻儿团聚。

现在,我们只差这一步,你难道真要放弃?凤衍卿在战书上究竟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义无反顾?不顾成国,不顾将士们,更不顾你老迈的父皇母后?凤离苏握了握拳,心中一番犹豫,最终目光坚定,我不会有事。

离苏,你今日若走出这一步,他日你也不配后悔,更加不配做成国的皇子!九城上前一步,厉声喊道。

凤离苏终是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身后,是众部将热切的眼神,当与九城那淡漠的眼神相撞时,他忽然转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众人一阵欣喜,皆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凤离苏伸出手,拉起九城的一只手,目光真挚且坚定的看着他。

成国,交给你了!一块冰凉的东西落入了手心,九城的心一紧,慌忙伸手想要抓住他,凤离苏却已决然转身离去,这一次,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走的那般决然。

众将士愕然,九城摊开手,手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块黑铁,那是一块精致的令牌,上刻着一个成字。

那是,成国的军令!凤离苏走出城楼,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

这么多年,他一直背负着成国的使命,一直活得很辛苦。

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肃然而立的成国士兵,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誓死追随的主公,即将离去,脑海中回想起九城的话,凤离苏的心里划过一丝愧疚。

城楼中,有一人走了出来,那人表情淡漠,看着凤离苏的眸中淡漠一片。

他走到凤离苏的面前,与他并肩站在高高地城楼上,眺望着远处。

你真的想好了?九城淡淡的声音传来。

嗯。

成国交给我,你放心?凤离苏浅浅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放心。

九城转过头来看他,不由问出心中疑惑:凤衍卿究竟拿了什么做诱饵?凤离苏垂下眸子,敛去眸中神色,唇角却微微上扬,笑的很明媚。

九城若有所思,片刻恍然:难道是她?凤离苏点点头,抬起了那一双琉璃黑眸,笑容未减,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抹白色身影,和一张淡笑着的清秀容颜。

真的是她?九城惊呼,一脸的淡漠被不可置信所取代,片刻又是微微一叹,摇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果然,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以前我还不信,可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了你的身上。

发生在你凤离苏的身上,我,不得不信了!他与凤离苏,是最好的朋友。

虽然多年分隔在两国,可凤离苏不在成国的这些年,都是他替他守护着成国,守护着他的父皇母后。

他比他,更像是成国的皇子。

即算将整个成国好好的送给他,在凤离苏的眼中,也是理所当然的。

凤离苏转过头来看着他,心中满满都是感激,九城对上他的目光,淡漠的眼中多了一丝柔和,笑着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总觉得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先烈。

凤离苏却是微微一笑,转身就下城楼,清冷的声音随着风吹进九城的耳中。

成国交给你,我放心!九城望着那一道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安,你就这么走了?凤离苏已经走下了城楼,闻声回转身,对着他淡淡一笑,朗朗的声音传来:我想为自己活一次!秋风萧索,九城只觉得,那一抹玄色身影,正在慢慢淡出他的世界。

离苏啊……唉……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九城抬首仰望天空,淡漠的眼中,多了一丝悲戚。

凤离苏赶到凤一桥时,凤衍卿早已恭候多时,四周无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凤衍卿!凤离苏淡淡吐出这个名字,坦然的走上凤一桥。

凤衍卿淡淡一笑,我没想到,你竟真的会来?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无耻到拿一个弱女子做诱饵。

凤离苏冷冷地讽刺。

凤衍卿转过头来,眼中满是笑意,你是真的喜欢她吧?不然怎么会想着送她回成国?我猜你是打算先送她回去,再自己回去,和她团聚的吧?从此眷侣成双,坐守成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呵~这果然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凤离苏冷冷瞥他一眼,废话少说,她人呢?凤衍卿依然淡笑,不答反问:你既来了,便是信了她在我的手里,又何必要多问呢?看不到她的人,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凤衍卿点点头,随手一指,你看,她就在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日光下,那一座巍峨的望月高台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虽然相隔甚远,但他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确实是她!凤衍卿冷冷一笑,收在袖中的软剑迅速出手,日光下,一道寒芒一闪而过,凤离苏迅速回神,急急避过,一退便是数十步开外,一个腾空,便稳稳的落在了一座屋顶之上。

趁人之危,你也就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招式投机取巧。

凤衍卿眸中一凛,身子腾空而起,手中利剑带着一股强劲的风,直直向屋顶上的凤离苏逼近。

凤离苏也不避让,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赤红色的九节鞭,挥舞着还击回去。

二人身手皆不凡,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却也意犹未尽。

望月台上,那一抹白影静静地立着,目光追随着凤一桥上那两个相互追逐缠斗的身影,眸中神色不辩。

面上一派淡然,可藏在袖中的手却在慢慢的收紧,体内,那被禁锢着的灵力始终无法挣脱。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白云一没有回头,可眼角余光已经瞥到她的身旁多了一抹黑影。

没有用的,你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了。

耳边传来姜祁冷飕飕的声音。

白云一不禁回头看向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姜祁继续说道:你看他们,都是人中龙凤,你觉得,这场战争最终是谁会赢得胜利?白云一淡淡一笑,移开目光,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们来打个赌吧?姜祁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就赌他们中,谁会夺得这天下?如何?白云一仍是淡淡笑着,这次却是开口回答了他的话。

我不会和你赌,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争!嗯?姜祁眉头一挑,你是这么认为的?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凤衍卿会是最后的赢家,而凤离苏……他本也会有五成的胜利机会,可他竟然接受了凤衍卿的战贴,为了你只身前来,光这一点,他就已经输了!呵呵~是吗?白云一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以为姜国师是个直爽的人,却不想也是个喜欢装腔作势的!这话何解?我不明白!白云一勾了勾唇角,一抹浓浓的嘲讽逐渐散开,她再次转头看向姜祁,虽然根本无法看清他藏在黑袍中的样子。

这一场战争的结局,无论中途如何发展,最终都会被你主宰。

我若与你赌,岂不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姜祁只是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

白云一的目光迅速的扫过他的胸前,转头,若无其事的继续看向凤一桥上。

那里,凤衍卿和凤离苏已经交手几十招,却仍然不见高低,却是越打越酣,越打越激烈了。

九节鞭缠绕住利剑,凤衍卿翻转手中利剑,狠狠的切向那坚韧的鞭子,却是毫无效果,那鞭子竟比他的利剑还要锋利,一刀切下去,就连一道细细地口子也没有。

凤离苏冷哼一声,手中一用力,将凤衍卿连人带剑的甩了开去。

凤衍卿大喝一声,飞出去的同时,袖中几道暗器射出,凤离苏堪堪避过,凤衍卿已经跌落在了地上。

凤离苏落在另一处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狼狈的凤衍卿,不由勾唇冷冷一笑,眸色加深,空中白云翻滚,凤衍卿心中一惊,还未来的及细想,便见自己四周的地上慢慢升起一股股魔的黑雾,它们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从地底飘出,在空气中聚拢扩散。

不消片刻,凤衍卿已完全置身于这浓浓的黑雾之中,四周什么也无法看到了。

卑鄙!凤衍卿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快速伸手向腰间,掏出了一块菱形的镜子,对着四周黑雾就是一通乱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只为她来黑色的雾气如同鬼魅一般挥散不去,而凤衍卿手中的那一方明镜,如同黑夜里的一盏微弱的烛火,虽然薄弱,却也能照亮他所在的方寸之地。

凤离苏,你真卑鄙!凤衍卿大喊着,手中软剑戒备着四周。

黑雾中,传来一阵窸窣之声,雾气飞扬,凤衍卿眸中一闪而过的是惊骇,手抬起,软剑挡在了面前,正好接住了那来势凛冽的鞭,却也止不住那力道,不由连连后退了几步,方才停下。

雾气中,不见凤离苏的身影,凤衍卿身陷黑沼之中,已经被迫陷入被动的局势,只能戒备,而无法攻击,甚至连敌人在什么方位也无法辨清。

哼~雕虫小技!凤衍卿冷冷一哼,随即扔了明镜,直接闭上了眼睛,听声辩位,是他的拿手好活。

鞭风再次袭来,凤衍卿听觉敏锐,灵巧的闪身避开,同时迅速的射出一道暗器,正是鞭风驶来的方向。

二人如此明里暗里的斗了半天,也还是没能分出胜负,仍是平手。

凤离苏虽然有巫术,但凤衍卿也不是好对付的,两人就如此僵持了下来。

凤离苏转头望向望月台的方向,见那白影的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抹黑影,不禁皱了皱眉。

若他想趁机救走白云一,有姜祁在,是很难的!就在他失神的一瞬,凤衍卿已身体腾空跃起,从黑雾中跳了出来,并且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与凤离苏相对的一处屋檐上,冷冷地眸光扫过他,带着淡淡的得意和不屑。

这么打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

凤衍卿略带幽怨的说道,似两人总是打成平手让他很是苦恼,他转头,朝着望月台的方向看了看,随即一副诚恳的样子道:不如我们换个打法?凤离苏挑眉,毫不介意的说:愿闻其详。

我们每人使用三招,对方不可以还手,只可以避让,且不能使用旁门左道,三招定输赢,如何?凤离苏淡淡一笑,似都没有犹豫一下,便道:好,就以三招。

凤衍卿冷冷勾唇,很有绅士风度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凤离苏也不谦让,淡笑着扬了扬手中那条赤红色的九节鞭,便一个旋身,人已腾空而起,跃上了半空。

九节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宛如一条红色的闪电,直击向另一座屋顶上的凤衍卿。

远处的望月高台上,姜祁忽然饶有趣味的笑了笑: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啊,狗咬狗,不知是两败俱伤,还是全都死光?疑惑的口气,似是在问站在他身边的白云一。

白云一面色不改,微风吹起她白色的衣角,她不由伸手,轻轻的掸了掸,抚平了衣角的褶皱,似漫不经心,似毫不在意。

藏在袖中的手指忽地动了动,她忽然抬手指向姜祁,手中握着一个精美的暗器盒子,里面的三枚银针隐隐泛着寒光,只等着主人按动机关,便会飞快的射向目标。

或许射不中,亦或许射中那人的头,眼,鼻,眉……姜祁微微转过头来,便看到了那三枚亮晃晃的银针正对着他的眼睛,不由冷冷的笑了起来,带着满满的嘲讽和戏谑。

白云一也是冷冷一笑,轻轻扣动机关,三枚银针射出,姜祁的周身立时散发出一道淡淡的红光,那三枚银针便就定在了那红光之上,只距离姜祁的眼睛不到一寸,却是再也进步了了。

姜祁冷冷一笑:你竟想拿这种低级的暗器伤到我?真是蠢!白云一亦淡淡一笑,姜祁周身红光消散,那三枚银针已经掉在了地上,成了三根废铁。

白云一手中暗器一转,化为了一根银亮的匕首,迅速且狠狠的向姜祁的颈部扎去。

他们本就离的很紧,白云一不能使用灵力,在姜祁的眼中如同一个废人,他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中,更加没有对她戒备。

刚刚的那三枚银针,她出手不快,且她事先只是对准了他,而后才按下的机关,他心中有数,所以才轻松的化解。

可这一击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且来势极快,待他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并没有扎进去。

姜祁冷冷一哼:不自量力!刚想用灵力量她逼退,那架在脖子上冰凉的匕首已经退开,他抬头,便看到白云一淡淡的笑脸,心中疑惑,却见她周身忽然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忽然惊觉,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果然那一块玉石已经消失不见。

你……姜祁愤愤抬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锐利的白芒,不由节节后退,最后一个闪身,才躲开了那白芒。

定睛看时,白云一已经飞身下了望月台,正去往凤一桥的方向。

凤离苏已经出了两招,凤衍卿都堪堪避过了,如今只剩下一招,二人心中皆有种紧张感。

二人都瞥见了那飞身而来的一抹白色,不由都转头去看,凤离苏眸中一亮,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而凤衍卿的眼神却是沉了下去,目光透过她看向望月台上站立着的那一抹黑影,不禁全都明白了。

姜祁站在望月台上,接受到凤衍卿狠厉的目光,不由勾唇笑了笑。

凤衍卿,你该感激我才是,要想成为天下无敌的至尊,必须绝情寡义!其实凤衍卿根本就没有打算让真正的白云一来,他本是安排了那个假的站在望月台上,可……竟然被姜祁给换成了真的!白云一已飞身至身前,稳稳的落在了凤离苏的身边,淡淡的目光看着凤离苏,二人皆是柔和的一笑。

这含情脉脉的一幕让凤衍卿心中不舒服,他冷冷的开口打断:凤离苏,快出手吧,只有一招了!凤离苏却是不慌不忙,伸手牵起了白云一的一只手,眸中柔情尽现。

一一,若成国战胜,你可愿意随我一同远去?白云一心中一动,远去?凤离苏点点头:嗯,你若不喜欢被权势地位禁锢,我可以和你一起,随便去哪,只要有你,就可以。

那成国呢?白云一垂下了眼睫。

他是成国的主人,又怎会为了她而弃了一切?感觉到被他握着的手紧了紧,白云一抬眸望向他,那柔情一片的双眸中,满满地都是她的影子。

白云一似乎看到,有一人为了她,弃了所有,眼神坚定面带笑容的向她一步步走来。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问你,可否愿意?凤离苏满眼的期望都落在了她的眼底,可她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那先打赢了再说吧!凤离苏也微微扬起了唇,如此,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话音刚落,一道琴音破空而来,打破了这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众人皆转头去寻找那琴音发出的地方,白云一心中微微一颤,还没抬头去看,便已知来人是谁了。

离他们不远的一座屋檐之上,一抹白影翩然而坐,黑色的发如瀑布般垂下,无风自动。

一袭白衣胜雪,加上那人天生的高贵气势和俊美若仙的绝世容颜,此刻天地为背景,他仿若就是那从天而降的仙人。

眉心处一点微红,更加衬得他不同于常人。

凤浅月?凤衍卿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以为你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躲起来,不会再出现了。

却没想到,你竟在此刻来了?说到此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转头看了看白云一,忽然冷冷一笑:该不会,也是为了她而来吧?凤浅月淡然的一勾唇:我已来此多时,你们的打斗我也看了大半。

我以为多日不见,三哥你必然有所长进。

却不想,如今竟退的连我这么一个病人都无法察觉了?看来三哥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谋朝篡位,弑父杀弟,执掌朝野,身心俱疲,才会后退的这么厉害啊。

凤浅月,你不必冷嘲热讽的讽刺我。

说起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过是目的不同,手段不同罢了。

你又何必装的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纯洁无害?其实你又能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我和你,不一样!凤浅月懒得再看他,转眸看向那边的白云一,目光在凤离苏和她紧握着的那两只手上顿了一顿,随即看向凤离苏。

二人目光交汇,外人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因他们都是满面笑容一派淡然,可这短暂的眼神交汇,究竟包含了多少深意,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凤离苏感觉到手中紧握着的那只冰凉的手正慢慢松开,慢慢离开自己的手心,心中不由得一紧,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几分,同时转过头去看她。

一一……凤离苏微微皱眉轻唤,白云一和凤浅月的眸在空中交汇,凤浅月淡淡一笑,眸中柔情丝毫不掩饰,他亦开口唤道:一一。

那声音,似穿越千年而来,听在白云一的耳中,竟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望着那人,有片刻的恍惚,记忆中,仿佛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看着她,这样唤她的名字……一一……凤离苏的呼唤在身后响起,白云一一惊,垂了眸子,不再看凤浅月。

凤衍卿何时被人无视过,况且这一次还被这么多人同时无视,他满脸的不悦已达到顶点,忽然大手一挥,原本寂静无声的四周,忽然涌出了很多的士兵,还有那些中了毒的百姓,此刻毫无知觉的死士兵团,挤满了周围的街道,纷纷狰狞着面孔,往屋顶上爬去。

凤衍卿眸光冷凝,凉飕飕的扫过面前三人,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第一百九十章俯瞰脚下接二连三爬上来的死士,凤离苏不屑的笑笑,一挥手,便有几个死士跌落了下去,而凤浅月,仍是从容镇定的坐着,且面带淡淡笑容看着那些死士,真的如同一个慈悲的仙人,纵然面对着一群嗜血的魔鬼,也不忍心痛下杀手。

但在一人伸出那只肮脏的不辨颜色的手抓向他纯白的袍角时,他不紧不慢的抬手,在古琴上随意的抚弄起来,于是,他四周的死士皆如同得到了什么召唤,主动退让开去,不再向他靠近。

凤离苏看向凤衍卿,眸带嘲讽:凤衍卿,你以为就凭你的这些所谓的死士,就可以将我们杀了吗?凤衍卿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忽然大叫一声姜祁!便已急速飞身后退,转眼人已至望月高台之上。

走!凤离苏只发出这一声,抓着白云一就要腾空离去,却在这时,四周忽然出现了一道红光,如一个红色的屏障,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心。

白云一惊呼一声,凤离苏已经伸手触及那红光。

啊……凤离苏发出一声痛呼,整只手都被吸在了那层红光之上,且有慢慢变透明的趋势。

白云一反应迅速,唇形微动,一连串的咒语吐出,指间一道白光闪现,直直切向那红色的屏障。

然而,白光切入屏障,如同石头砸进了汪洋大海,不但没有丝毫反应,反而让凤离苏的手更加快速的透明了几分。

她清楚的看见,凤离苏的额头青筋暴起,脸颊鬓边已被层层汗水打湿,这是他极力忍受着痛苦的表现,白云一的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柔软。

凤离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打动她,让她觉得很温暖。

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白云一回头看去,只见凤浅月正一手抱着古琴,一手置于琴上,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勾勒着一道又一道美妙的琴音。

那琴音似有魔力般,化为一道道银色的亮光,飞向他身边的红色屏障,却最终都是去势汹汹,砸在红色的屏障上却都如同砸在了厚厚的棉花上,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他们,都被困在了这个屏障之内!凤衍卿负手立于望月高台之上,一袭紫袍随风轻轻摆动,在日光下显示着他的高贵。

姜祁站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包围圈内的三个人。

你确定他们不会冲破屏障?凤衍卿忽然开口问,紫蟒死而复活又死掉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姜祁办事他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原本以为会听到他信心满满的回答,却不想姜祁却是默了好半晌,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也不确定。

嗯?凤衍卿不由皱紧了眉头,转过头来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姜祁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的冷,他望着包围圈中的白云一,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一只手上,眸光一紧,人已快速的跃下了望月台,飞身往包围圈掠去。

凤衍卿眉头紧蹙,他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从姜祁的反应看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锐利的目光扫过包围圈中的三个人,最终落在了怀抱古琴的凤浅月的身上,不由眯起了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姜祁已飞身至包围圈外,他就站在离白云一不到三步的地方,一只长着黑色指甲的手伸出了黑袍,透过红色屏障,伸到了白云一的面前。

给我!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凤离苏警惕的将白云一拉着后退了一些,避开了那只诡异的手,姜祁冷冷一笑,再次重复了一句:给我!语气中,已明显透着一种不耐。

白云一低头看看手中玉石,抬眸问道:你是说这个?姜祁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那一只握着玉石的手,声音更加冷了几分:把它给我!白云一却似没有听见他的话,抬手将那玉石对着阳光,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那是一块白色的玉石,上面没有任何的人工雕刻,更加没有任何的花纹,浑身光洁如玉,透着一种淡淡的朦胧之光。

放在手心,比她的手还要冰凉。

姜祁伸手就要过来夺,白云一却忽然收起了手,那一块玉石便被她紧紧握在了手心。

你如此紧张,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可现在我还不能给你。

姜祁的眸中折射出一道寒光,冷笑道:你要如何才肯给我?白云一微微垂眸,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除非你解了这屏障,并且离开大历,离开凤衍卿。

姜祁仰头大笑,笑过后也不再多言,直接飞身进了屏障之内,手臂伸直,黑色的指甲迅速生长,似五道锐利的暗器,直直攻向白云一。

一一小心。

凤离苏一直在对付脚下的那些死士,也一直分心关注着白云一和姜祁,此刻见姜祁忽然发招,心中不由一紧,低呼一声,想要将白云一拉至身后,却在此时,白云一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没有躲避姜祁的攻势,反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一一。

凤离苏也顾不得脚下那些死士,转身追随她而去。

几人之间距离本就不远,白云一和姜祁攻击力道相撞,二人皆使用的灵力,且都是用了十成力道,都有着想让对方一招毙命的想法。

可是一招出去,二人打成了平手,分站于两边,相互对望。

凤离苏已至她身前,再次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挺身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前。

姜祁藏在黑袍中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发声:你竟然……话未说完,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凤离苏一怔,忽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白云一,一一,你怎么样?他明明看到二人手掌相击,纷纷后退,打成了平手,怎么姜祁会吐血?那是不是也说明她也受了伤?白云一淡淡一笑,手抬起平坦开来,手心里一块白色玉石散发着淡淡光泽。

这是……凤离苏眸中闪过惊艳,那玉石,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白云一却是转向姜祁,浅浅一笑:我就说这是好东西吧,如此,我便更加不能轻易的就还给你了!姜祁伸手,抹去嘴角鲜血。

凤离苏这才发现,他们自己走出了红色屏障。

那边的凤衍卿,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凤一桥上的情形,先是见姜祁向白云一伸手,而后二人交手,明明是平手,姜祁却吐了血。

就在他还暗自疑惑不解之时,便眼尖的看到了白云一摊开的手心上那一块白色的玉石。

虽相隔甚远,但那玉石还未收敛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之物。

凤衍卿皱眉思索,方才恍然,原来姜祁是在向她要那块玉石!凤衍卿的眸眯了起来,一双黑色的眸中折射出阴狠的光芒。

姜祁暗中运气疗伤,心中却是非常不解,那玉石……为何会被白云一轻易启用?眼前的女子,除了那一身白衣,和云浅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况且……云浅已经……心底里那一道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姜祁闭了闭眼,克制着喉间即将喷勃而出的鲜血,平息着自己体内翻涌的气息。

凤离苏握着白云一的手,想要带着她离去,白云一却是拉了拉他,回头,对上她那一双琉璃双眸,只听她轻轻的开口:你先走。

凤离苏浑身一怔,不由转头看向那红色的屏障之内,果然,凤浅月还在里面。

他依旧稳稳的坐着,古琴平放于膝上,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琴弦,并没有弹奏。

那些因琴声远离他的死士正回转身,爬上了屋顶,很快就将他围在了中间。

他也不急,只是淡淡的看着白云一,苍白的容颜让人心疼,凉薄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凤离苏握了握拳,他是故意的吧!凤离苏回头,再次面对白云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眸。

白云一本看着凤浅月,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转过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对上了他的眸。

一一,跟我走!凤离苏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白云一看着他,心中不由一紧,可那一双眼睛,那样期盼炙热的眸,她却是无法拒绝。

一旁的姜祁忽然抬眸,碧绿的眸中倒映出白云一那一双逐渐朦胧的双眸,不由冷哼一声,趁机便要出手,却在此时听到一阵人声嘈杂,似有很多人朝这边赶来,那巨大的声响在这座空城里显得格外突兀。

姜祁动作一滞,凤离苏已经带着白云一腾空而起,转眼已落到了另一座屋顶之上。

别让他们走了!耳边传来凤衍卿的大喝,那一抹紫影已经飞身下了望月台,追随凤离苏离开的方向而去,姜祁忙跟了上去。

红色的屏障之内,凤浅月忽然惨然一笑,眼中似有雾气氤氲,他闭了闭眼,脸色苍白的吓人,似下一秒就要倒下去……白云一的眸被凤离苏的眼紧紧的吸引着,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越来越不真实,记忆里的一些零碎片段开始慢慢浮现……------------第一百九十一章 时光碎片纯白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冰雪。

那或许是雪山之巅,亦或许是一条被冰封了的河域,她记不清了,但只记得周围都是冰雪,到处都是寒冷一片,有两抹白影缓缓走来。

浅,冰为誓言,雪为真心,白国冰雪不融,你我真心不变,可好?耳边传来少女的轻笑:好啊,那就等冰雪融化,你再来娶我吧?为何?少年声音急切。

白国冰雪不融,你我真心不变,如此美丽的誓言,自然要长长久久的才好啊!可是,你嫁我,誓言并不会变啊……父皇说,男人一旦成婚便会变心,一旦变心就会花心,一旦花心就不会再管什么誓言什么承诺了。

我不会!浅,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人,只宠你一人。

任天下苍生,我只对你一个人真心,只对你一个人好。

果真?果真,这是我的誓言,我的承诺,我永不会改变的真心!好啊,那你就对这神圣的冰雪起誓。

我凤浅月今日向这神圣的冰雪起誓,一颗真心交付于云浅,永不负她,永不弃她。

若这世间只剩下她,我愿留下来陪着她,若这世间没有她,我便化为飞烟,随她而去……若这世间没有她,我便化为飞烟,随她而去……场景转换,转眼又是一个景象,依旧是冰雪漫天,依旧是模糊的片段,耳边,传来那少年的声音。

云浅,麒灵她是好心……云浅,放过麒灵吧,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云浅,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固执,如此冰冷无情?云浅,你若伤她,我会觉得痛心……脑海中,这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袭来,袭来……白云一忽地伸手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空空的难受,痛的她浑身战栗,冷汗淋漓。

察觉到她的异样,凤离苏看到她眼中的痛色,心中一紧,低低唤道:一一。

而与此同时,白云一的脑海中,那个少年的声音亦在唤她:云浅……白云一忽地脸色一变,竟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全部喷在了凤离苏的胸前,顿时一片血腥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身后,姜祁和凤衍卿紧追不舍,凤离苏跃下屋顶,带着白云一,隐在了一处偏僻的窄巷内。

你怎么了?凤离苏将白云一扶着靠在墙壁上,一双眸紧紧的锁着她。

她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那眼神,破碎绝望的让他害怕。

白云一忽然淡淡的笑了,笑容亦是那么的惨淡无力,凤离苏眸色一紧,身体前倾靠近她,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一一,你都看到了什么?白云一忽然浑身一震,人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沾染着鲜血的唇轻启,一张一合,却只吐出一个字。

冷……凤离苏伸手,将她抱的更紧些,牵着她的那只手,感觉到她确实一片刺骨冰凉,不由皱了皱眉,柔声安慰道:乖,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握她的另一只手,不经意的低头间,便看到了她紧握着的手心里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凤离苏伸手掰开她的手,一块白色的玉石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沾染了一丝不知是谁的鲜血。

凤离苏拿走那块玉石,白云一忽然身子一软,双眸无力的合上,昏死了过去。

凤离苏替她拭去唇角的血,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又紧了些。

他们要快些回去,回到成国的领地。

九城他们已经在攻打皇宫了,凤衍卿不会追他们多久的!凤离苏如是想着,抱着白云一刚一转过身,便看到了落在身前的两抹身影,一紫一黑,正是凤衍卿和姜祁!将玉石和白云一交出来,或许我大发慈悲,还能饶你不死,或留你一个全尸。

凤衍卿冷冷开口。

凤离苏冷笑一声,转身将白云一放在了角落里,起身时,手里已多了一根赤红色的九节鞭。

冥顽不灵!凤衍卿冷喝一声,人已如离弦的箭,直直攻向凤离苏而去。

凤离苏一挥手中九节鞭,只听啪的一声,鞭子重重的落在了墙上,凤衍卿已快速躲过,一闪身便到了他的侧面,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刀已近在咫尺。

凤离苏不慌不忙,急急后退两步,头一偏,短刀刺空。

与此同时,右手快速挥舞着九节鞭,一鞭狠狠抽向凤衍卿的腹部。

因两人相隔很近,这一鞭又出其不意,凤衍卿虽然反应快,险险避过,却还是被那九节鞭扫到了右手,顿时,右手手背上火辣辣的一片,凤衍卿闪身离开,低头一看,右手手背上,已裂开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正不停地往外冒着。

找死!凤衍卿怒不可遏,一面运气止血疗伤,一面再向凤离苏攻击而去。

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姜祁也是冷冷一笑,闪身也向凤离苏攻击而去。

二人左右夹击,凤离苏一人对付,还要护着身后的白云一,显然已经有些吃力了。

那震耳欲聋的万千兵马的厮杀仍然响彻在这死城的每个角落,听在凤衍卿和凤离苏的心里,也是崩的紧紧的。

他们都盼望着能快些结束这里的战斗,一个带着心爱之人离开,一个赶往皇宫,指挥局势,而姜祁的心中,根本不管这些,他在意的就只有那一块白色玉石,若是拿不回来,若是拿不回来……他不敢想象,也不会允许自己拿不回来!三人都是心急火燎,因此出手也都是非常的狠绝,只盼着一招致胜。

凤离苏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凤衍卿或者姜祁中,任何一人与他对战,绝对的惨败。

可眼下,他二人联手围攻,凤离苏已然力不从心,眼看着节节败退,后背和手臂上也多了几道伤口,凤衍卿和姜祁的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迅速狠决。

此刻凤离苏正和姜祁正面对击,凤衍卿冷冷一笑,运足了气,对着凤离苏后背空门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凤离苏也已有所察觉,即使出手抵制,无奈凤衍卿这次用了十成内力,他只来得及抵挡住三成,其余的七成便全部生生受下。

凤离苏发出一声闷哼,人已腾空飞起,被那力道震飞了起来,随后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之上,轰然倒在了地上,连吐了几口鲜血,眼前已开始一片模糊。

他咬咬牙,克制着不让自己就此晕死过去,一面想要运气疗伤,却因伤的太重,且战时太长,消耗气力太多,而此时,他根本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

眼前出现了一双紫色的靴子,凤衍卿慢慢的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便从他的手中轻易的拿起了那块白色的玉石。

姜祁赶来,冷冷的扫了一眼凤衍卿眸中的贪婪,三殿下,谢谢你帮我找到它。

伸手,就要过来拿,凤衍卿却是手一握,将那玉石收进了袖中,目光看向脚下的凤离苏,冷冷的说道:不急,先解决了他!姜祁不悦,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凤衍卿另一只手慢慢抬起,一个透明的紫色气体正在慢慢聚拢,越来越大,姜祁一惊,这是内力深厚,武功高深之人才会有的本事。

运用体内气息,逼出体外,形成圆形的气体,可以拿来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凤衍卿冷冷勾唇,眸中狠厉加深,手已抬起,那道紫色气体出手,向凤离苏的天灵盖击去……凤离苏绝望的闭了闭眼,心知自己已躲不过这一劫,微微侧头,看向了靠坐在角落里的白色人影一眼,心中微微一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无奈相隔甚远……想起曾经,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不论是她错将他认作了凤浅月,亦或是自己无法克制的靠近她,哪怕他们近在咫尺,却永远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明明就在面前,伸出却无法触及,这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因为,他们的心,不在一起!凤离苏的眼中升起了一丝雾气,此刻他心中一片坦然,即算是为了她死,他也觉得值得!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那个名字,带血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或是满足,亦或是遗憾。

一一,若有来世,我定会先一步遇到你……一一,我会在奈何桥前等着你,前方的路,我不会一个人走……紫光击近,眨眼之间,凤离苏便会化为一堆白骨。

凤衍卿的眸中狠厉加深,这个世间所有的人或物,只要是敢忤逆他违背他与他为敌的,都要接受他的惩罚。

他,是这天下的王者,主宰着万物,掌握着生死。

然而,忽地凭空射来一道白芒,不但将那一道紫色气体击的粉碎,并且那强劲的来势带起一阵利风,仿若一把白森森的剑刃,虽只触碰到一点,却已是皮开肉绽。

姜祁站的较远,且发现的还算及时,白光射来之时,便已经连连退开。

然而凤衍卿……凤衍卿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右脸,那里,一道细细长长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丝来。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几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凤衍卿,蹲在那里,根本就无从反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她是浅儿首先转头去看的是姜祁,凤衍卿反应过来,也愤愤的站起了身,转头去看划伤他脸的罪魁祸首。

凤离苏也察觉到了不对,一睁眼,便看到角落里站着一抹白色人影。

一一……凤离苏开口,声音干涩。

白云一就那么站着,唇角淡勾,目光淡淡的扫过每一个人,从凤衍卿到姜祁,再到凤离苏,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但看到凤离苏时,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凤衍卿眯眼,她还是那个她,但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白云一忽然抬手,指向凤衍卿,凤衍卿不明所以,可一只手却已莫名其妙的抬了起来,正对着她的方向。

凤衍卿一惊,忙伸出另一只手去克制,白云一淡淡一笑,手指一勾,从凤衍卿的袖中飞快地飞出一物,转瞬变已到了她的手中。

你……姜祁眸色一变,不过刚刚开口说了这一个字,便见那白影忽地跃起,人已消失在屋顶,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姜祁二话没说,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凤衍卿眸色一紧,也飞身很了上去。

被人遗忘的凤离苏趴在地上,目光看着白云一刚刚消失的地方,忽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竟然流出了泪水,面上虽有笑容,却是一片哀伤。

她刚刚离开的方向,正是冲着凤浅月去的!红色的包围圈仍在,那一群死士已将凤浅月团团围住,有的已经沾上了他白色的衣袍,有的抓住了他那黑如瀑布的发丝,似一群饿狼,正商量着如何瓜分美味的食物。

而凤浅月,躺倒在屋檐之上,一袭白衣铺散在身下,长长地黑发披散在身后,面色苍白,双眸半合,眼神中,是无尽的迷茫和失落。

她最终,还是跟他走了!唉~凤浅月轻轻一声叹息,忽地眼睫轻颤,随即眸睁开,便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一抹白影。

四周围拢着的死士纷纷散开,退下了屋顶,凤浅月的眸中浮起了一丝笑意。

那人轻轻落下,就落在他的身边,蹲下,他能感觉到那一双澄澈的琉璃双眸,正盯着他看。

月……一声低低的轻唤,轻到只有彼此之间可以听到,凤浅月浑身一震,那轻轻的一唤,似踏破千山万水,绵延万里而来。

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熟悉啊!凤浅月坐直了身子,那人就蹲在他的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目光柔和,唇带淡淡笑意。

一种朦胧而真实的感觉自凤浅月的心中升起,他似看到了站在雪山之巅的那个高傲的少女,又似看到了在景福镇与他生死相依的那个女子。

凤浅月颤抖的伸出手去,覆上了她的手,两手相握,皆是冰凉一片,二人却都笑了。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一抹黑影悄然而至,他望着凤浅月,望着白云一,手在袖中慢慢紧握,碧绿色的眸中也散发着淡淡的危险。

凤衍卿后一步赶到,他站在姜祁的身边,看着这含情脉脉的一幕,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祁回答:三殿下,你若想统一天下,必须要杀掉凤浅月,否则……凤衍卿眉头紧锁,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姜祁低下了头去,他整个人都隐藏在宽大的黑袍当中,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神色,但凤衍卿却明显的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强烈。

因为你命中的那颗煞星,就是凤浅月!嗯?凤衍卿一顿,姜祁曾经帮他算过,他的命中注定有一个煞星,煞星不除,他的帝王之路便不会平坦,甚至,就连他登基为帝,统一天下都会很难。

凤衍卿并不完全信任着姜祁,可以说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但他却是信这个的,命中煞星,是每个帝王命中都会有的劫数。

而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凤浅月,足够成为他的命中煞星!姜祁又淡淡的开口,听上去事不关己,可他那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却是丝毫未有减退。

你若不除去他,恐怕后患无穷!凤衍卿冷哼一声:自是要除的。

他目光转向姜祁,略带审视:只是……你今日有些反常!殿下还是快些动手吧,皇宫那边我怕撑不了多长时间!姜祁冷冷提醒。

凤衍卿眸一沉,虽然不喜欢他用如此口气与自己说话,可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皇宫那边,此时战的正酣,虽有孙翊涛他们在,可自己若不在,也是不安心的!凤浅月,你若肯投降,我便念及手足情分,保你周全,并且还可以给你封王。

那边,白云一和凤浅月正默默的对视,二人的眸中皆包含着太多的东西,似有千言万语,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听到凤衍卿的喊声,白云一淡淡一笑,温柔的说道:等我。

凤浅月点点头,仍是坐着,低着头轻轻的咳了两声。

白云一站起身,转身面对那一黑一紫。

凤衍卿冷冷一笑,眸中带着讥讽道:白云一,你可真是善变,一会凤离苏,一会凤浅月,我真是看不透你了。

如此水性杨花,还有什么资格恨我当初负了你?白云一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凉,盯着凤衍卿的眼神也是一片冷然:你不配与我说话!那语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不羁,还有一丝的王者霸气,更有着一种不屑和鄙夷。

凤衍卿被她这样的口气刺激到,眸中冷芒骤升,白云一却是转眸看向了姜祁,目光一阵打量,忽然一抬手,一阵风席卷而去,姜祁一个旋身,快速的避开了,但那遮盖住他头部的黑帽还是被风掀开,里面的满头银丝全部展露在了阳光之下。

姜祁迅速低下了头,银丝遮挡住了他的脸,他亦快速的伸手将帽子戴上,那动作,快的有些不知所措,似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

白云一忽然抬脚缓缓走来,凤衍卿全身戒备,姜祁则一动不动,浑身僵硬的似快要化为石雕。

他想逃,想走,可两只腿就是不听使唤,如同生了根,就定在了那里。

而眼看着白云一越走越近,他却只有将头低下,越来越低。

一袭白袍映入了眼帘,那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究竟是谁?姜祁仿若被雷电击中,整个人浑身都是一颤,随即抬起了头,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对上了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眸。

她的眸中带着疑惑,迷茫,还有一丝探究,思索。

你……姜祁冲口欲出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他心中的激动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他忽然紧张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一双碧绿的眸子在黑袍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你究竟是不是……是不是……话未说完,他忽然将白云一推到了一边,而他整个人已被一道劲风打飞出去。

白云一回转身,冷冷地扫了一眼凤衍卿,伸手,便是一道白光激出,凤衍卿灵巧的避过,他知道自己与白云一根本无法较量,于是他趁机后退,忽地又一转方向,跳到了凤浅月的身边,一手点在了他的脖颈处,看着白云一:你若再走过来一步,我便杀了他!白云一却是一派从容淡定,并未听他的话,轻移莲步,一步步的向他们走来。

凤衍卿咬了咬牙,却是稳住没有动手。

姜祁从地上爬起来,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他抬头看向屋顶上的白云一,忽然开口念出一个名字。

浅儿……白云一脚下一顿,随即转头看向他:你刚刚叫我什么?姜祁的眼中划过一抹惊喜,虽然他并不明白她为何会不记得所有,但他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他的浅儿无疑。

就在他要开口再说话时,便见一道紫光击中了那抹白影。

白云一没有防备,一心只在姜祁刚刚唤出的那个名字上面,凤衍卿发出的这一掌,正中她的心口。

她以为,会没事的,包括姜祁,也以为会没事,可是,她却摇摇晃晃的倒下了,白色的衣在空中翻飞,她已缓缓从屋顶坠落。

浅儿……姜祁一声痛呼,不顾自身的痛苦,直接飞身而去。

当接到她的一瞬,姜祁的心中一片柔软,他紧紧的抱着她,忽然就落下泪来。

两人一齐摔在了地上,白云一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吓人。

浅儿……姜祁轻轻的唤着,白云一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眸。

你究竟……是谁?为何我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白云一气息不稳,开口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姜祁的泪水掉在了她的脸上,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一只手,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传向她的体内,然而却是如何也无法被她吸收,那些从他体内激发的灵力,全部都返回到了他的体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浅儿,你究竟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姜祁已急的语无伦次,他慌乱的擦拭去落在她脸上的泪水,慌张的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旁的凤衍卿也是看得呆了,印象中的姜祁总是冷冷地,心狠手辣的让他亦觉得害怕,可他竟然哭了,还是为了一个女人?------------第一百九十三章 流光泡影不知为何,见到他哭,白云一的心中也是闷闷的难受,她无法解释此刻的自己,也没有办法想起什么,但她记得凤浅月,她记得和他在一起的很多画面,所以,她回头来找他了。

可她的脑海中,仍然混乱的很,一些记忆碎片仍旧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想,她亦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头脑中的回想了。

她忍不住抬手,伸进了黑帽中,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替他擦拭着泪水。

别哭,别哭……她柔柔的声音传来,姜祁却是将她抱的更紧,哭的更凶了。

他伸手,摘下了黑帽,长长地银发披泄而下,鬓边的一些散落下来,垂在了白云一的脸颊上。

姜祁伸手,长长的黑色指甲描摹着她的眉眼,声音颤抖:浅儿,我是祁啊!祁?白云一眉头微蹙,喃喃念着这一个字,祁啊?她努力的想着,努力的想着,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皇宫方向战鼓齐鸣,凤衍卿忽然伸手将凤浅月打晕,跳下了屋顶,快速的在地上拾起什么,然后冷冷的看了地上紧紧相拥的一黑一白两抹身影,不由冷冷一笑,嘲讽道:瞧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真是配极了。

白云一,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淫荡,真是什么样的男人你都能上手……话未说完,一道红光向他击来,凤衍卿笑着,没有躲避,而是伸出了左手,以一块白色的玉石做抵挡,很轻松的就化解了姜祁的攻势。

姜祁眸色一紧,凤衍卿却笑了,看着手中的玉石,得意地说道:果真是个宝贝!忽又想起什么,赶紧收起玉石,警惕的看向白云一,生怕她又忽然出手,轻易的将玉石拿走。

凤衍卿,你把那玉石还我。

否则,我必然叫你命丧于此。

姜祁冷冷威胁,凤衍卿却是笑的更大声了,姜祁,有了这块玉石,我还要你作甚?说着,他便再次伸出玉石,并且催动体内气息,逼迫着玉石发挥强大的力量,然而向姜祁攻击而去的,还未及姜祁的身前,便已消散的干干净净,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凤衍卿试了又试,面色难看起来,姜祁又是冷冷一笑:你以为任什么人都可以启用它的吗?凤衍卿皱眉,收起玉石腾空而起,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而凤浅月,已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被凤衍卿带走,还是去了哪里。

白云一的气息越来越弱,姜祁惊骇的发现,她的身体正在慢慢透明,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将她搂着,尽管激发出来的灵力无法传输进她的体内,他还是固执且重复的做着这个动作。

原来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可我竟然没有认出你,竟然没有认出你……姜祁懊恼的说着,语气中满满都是自责。

她会灵力,激发而出的是白芒,而且还能启用玉石,这一切都在告诉着他,她就是浅儿,他本应认出她的,但因着一张不同的面皮,他始终将她视为对手,甚至还帮凤衍卿杀了她……姜祁不敢再想,他浑身颤抖,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在胸腔内翻涌着,而白云一意识逐渐模糊,身体透明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浅儿,你究竟怎么了?姜祁焦急的问。

白云一的身体已经透明的只能看到一丝形影,透过她的身体,他能看到自己托着他的另一只手,仿若托着空气,轻的让他心惊,亦不敢再用力的去抱紧她,生怕他会就这样被自己揉碎。

我感觉……我就要死了……白云一眼眸半睁半阖,说出来的话显示着她此刻的虚弱。

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看向姜祁,问出了困惑她的问题,我究竟是谁?姜祁扶她坐起,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胸前,一手与她相握,一手握住了她纤瘦的肩,缓缓开口:你是……白国的公主。

白国?公主?白云一喃喃念道,白国公主不是麒灵公主吗?姜祁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麒灵和她的母后,如今的白国女王,都是无耻的贼。

她们害死了你的父皇,害死了你,并且剥夺了白国皇室的权力,坐上了皇室最高的位置,还自封为女王……是吗?白云一垂下了眸子,眼中仍是一片茫然,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姜祁低头看着她,怀中的人儿只剩下最后的一丝淡影,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立即消失。

姜祁急道:浅儿,你究竟是如何来到大历?又为何会与凤衍卿有了瓜葛?你为何不记得以前的事?为何变了容颜?他心中急切,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白云一缓缓摇了摇头,最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透明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瞬间化为了一团白色流光,慢慢从姜祁的怀中流逝,飞向半空,飞向苍白的天空。

浅儿……姜祁惊呼,赶紧伸手去搂,却是什么也没有搂住,眼见着那一团白色流光飞走,姜祁忙紧跟了上去…………大历的史书上,是这样记载这一段岁月的。

大历正元三十四年,也就是刚刚死去的皇帝统治了大历三十四年的今天。

凤离苏叛变,围城数天,后使用巫术进攻北城门,实际声东击西,成功的攻破了南城门,占领了南城门。

时隔两日,凤衍卿向凤离苏下了黑色战书,要求在凤一桥上一决生死。

大历的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眼见各路大军即将到来,成为凤衍卿的强大支援。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成国军队诚惶诚恐,凤离苏迫于压力,无奈答应了凤衍卿的邀战,孤身一人前往凤一桥与凤衍卿决战。

二人身手皆不凡,凤离苏以巫术偷袭,凤衍卿勇猛化解,却不想此时成国军队大肆进攻大历皇宫,凤衍卿一时焦急分心,一时大意,中了凤离苏一掌,后还是被凤衍卿制服,便在凤衍卿胜利之后,仍然被软禁在大历的皇宫之中。

凤衍卿念及多年兄弟朝夕相处的感情,并未对他痛下杀手。

可凤离苏总是想着置他于死地,当众大臣跪求处死凤离苏时,凤衍卿却都是微微一笑,淡淡的一语带过……而在成国的史册中,关于这一段的史事,却又是另一个模样:凤衍卿残暴狠辣,为人阴险狡诈且善变难以对付。

为了皇位,他不惜弑父杀弟,谋朝篡位。

凤离苏为了不让他的奸计得逞,便挺身而出,不为多年的软禁之仇,只为不让一个良心尽丧的人做皇帝,不让世间生灵涂炭。

成王一力支持,并从成国派来兵马,凤离苏在城外扎营点兵,与凤衍卿周旋了数天。

眼看凤衍卿勾结的各路兵马即将成围攻之势将成国团团包围,凤衍卿却在此时向凤离苏下了黑色战书。

凤离苏不顾部将阻拦,毅然迎战凤一桥上。

几番生死搏斗,凤离苏还是败给了凤衍卿,最终,凤衍卿登基为帝,凤离苏被软禁。

据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凤离苏败给凤衍卿的,不是实力,而是心……不论如何记载,正元三十四年,成国和凤衍卿之间的战争,成国始终是败的!成国战败后,凤衍卿得到了皇后和朝中众位大臣的支持推崇,一力支持让他登基为帝,然而凤衍卿只是暂时代政,每每谈及此事,总是云淡风轻的一语带过,并不深说。

因此,凤衍卿为人正直,不为权势地位所折腰的美名就这么传了出去。

已入冬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降临大历京都。

皇宫中,凤衍卿独自站在望月台上,微微俯首,看着脚下的大历京都,又放眼眺望着远处的绵延山脉,心中是一阵的激动。

如今,他终于站在了这最高的地方,终于可以号令天下,终于可以手握大权。

他身穿一袭紫色镶金袄,外还罩了件紫色的狐皮大氅,眉如远山眸似画,除却他那一颗狠决无情的心和心狠手辣的不择手段,他可以算得上是大历的第一美男了。

然而相由心生,他内心的阴暗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一丝阴冷黑暗,从而才输给了凤浅月,以及凤离苏!殿下,这雪越下越大了,这站在风口上,万一冻着了您,老奴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呀?咱们还是回去吧?大太监德盛上前来恭谨的说道。

都说树倒猢狲散,皇帝和太后一死,很多东西都变了,这原本忠于皇帝的太监总管,也变成了凤衍卿的人。

雪越下越大,到处都被披上了一层白,德盛跟着凤衍卿下了望月台,一路走向那气宇轩昂的皇宫楼阁。

凤衍卿一直走着,没有要停的意思,德盛犹豫着开口:殿下,天色不早了……后面的话并没有再说出来,他只是一个太监,哪里有资格左右未来天子的事情,他如此说,只是想要表达他对他的关心。

凤衍卿面上始终冷冷的,他并没有回应德盛的话,而是脚步一转,朝宫里最偏僻的宫殿走去,德盛唯唯跟上,再没有一句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登基为帝这里不是冷宫,所比冷宫还要冷清,门口戒备森严,好像牢狱。

凤衍卿一路走来,门口的几个侍卫躬身行礼,殿下。

凤衍卿目光淡淡,看向宫殿,问道:都怎么样了?回禀殿下,一切如常。

嗯,加紧戒备,不得有半点的松懈。

是。

凤衍卿抬脚,往宫殿的正门而去,侍卫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替他将门打开,待凤衍卿走进去,便又将门轻轻合上了。

殿内,一片熏香缭绕,凤衍卿往里走去,刚过前殿,便听到里间传来的一阵轻咳,凤衍卿脚步放缓,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里面,一人一袭白衣,盘腿而坐于一方小几前,面前是一盘棋局,他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凤衍卿站在一边看着,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日在凉亭里看到白云一也是这样自己与自己下着棋,他二人,竟是如此的相似。

七弟好雅兴。

凤衍卿牵起一抹假笑走了过来,不客气的掀袍坐在了他的对面。

此时,凤浅月手中的白子正好落下,凤衍卿手一伸,执起一枚‘黑子,不假思索的表落在了白子的旁边。

凤浅月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睫微垂,轻咳了两声,笑道:你如此下棋,就不怕全军覆没?凤衍卿也笑,却是自信满满:我若会怕,就不会如此下。

凤衍卿观察着他的面色,啧啧了两声,似惋惜的道:七弟,你的身体竟然变得这样差了?姜祁说你是我的命中克星,若不除了你,我的路不会平坦。

凤浅月冷笑:那你还在等什么?说完,又落下一子,却是正好落在了黑子的包围圈中。

凤衍卿哈哈一笑,得意猖狂:我这个人,偏偏不信那些,所以我要留着你,要一直软禁着你,不仅不让你死,还要帮助你治病。

我要看看,这辈子,究竟是谁克着谁。

呵~愚昧……凤衍卿不置可否,又接着下了一黑子,也是落在了白子的旁边,不急,我要用你们,引出那人。

凤浅月眼睫微颤,心口处似有什么跳动,却是那样的薄弱无力,他唇角的淡笑没有变,看上去却是让人多了一丝惆怅。

凤衍卿起身,俯瞰着他,嘲讽道:我差点忘了,或许你在那人心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要不然她也不会跟凤离苏,甚至连姜祁也有瓜葛。

眼睁睁看着你被我带走,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找你。

啧啧……瞧瞧你那忧伤受伤的表情,现在你的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吧?哈哈哈哈……凤浅月暗中紧握双手,握的很紧很用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却是最终在凤衍卿的大笑中陡然一松,整个人都显得那般颓然憔悴,他忽然冷冷勾唇,自嘲的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在她的心目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凤浅月抬眸看向凤衍卿,你留着我根本就没有用,所以你还在等什么?等我有朝一日翻身,将你弑父杀弟的恶行昭告给天下吗?凤衍卿一怔,随即更加狂妄的大笑起来:不怕不急,你越是想死,我便越要让你活着。

我并没有将筹码放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凤离苏、沈允澈、沈淑妃、沈允恒……你猜她会为谁回来?看到凤浅月眸中一闪即逝的慌乱,凤衍卿心中大快,大笑着离去了。

宫殿里,只剩下凤浅月一人,空气中蔓延的熏香让他一阵发晕,他起身来至铜镜前,苍白的倒影上,眉心的那一点红已然淡的不见痕迹。

微微叹了一口气,凤浅月惨然一笑,轰然倒在了地上……正元三十四年的这一年冬天,凤衍卿登基为帝,更改年号为卿和,为荣帝。

卿和一年,凤衍卿废除旧制,废除朝中大部分官员,同时新一届的年轻官员大批进入朝堂,朝堂的全新洗牌,只剩下宋应等几位中枢大臣仍在。

凤衍卿恢复孙家荣耀,孙家四子仍担任着朝中要职。

也是这一年,皇后荣升为太后,而凤衍卿的后宫,仅有一位美人,名唤夕云。

已是开春的天气,京都最大的客栈舒香楼经过一次血雨腥风的洗涤,重新开张了。

客栈老板是一个名叫景炎的年轻人。

鞭炮齐鸣,京都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繁荣昌盛。

景炎站在客栈的二楼,临床而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则端着一个精致的杯盏,手轻轻摇动,酒杯中的酒水也随之轻轻晃动。

景炎看着楼下穿梭来往的行人,面上一片淡漠,许久,他方才举起手中杯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入口醇香的美酒,在他品来却是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

砰砰砰三声敲门声响起,景炎回转身,进来。

一人推门而入,面带半张面具,身材高挑,人也很清瘦,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身穿黑色劲装,看她走路的步伐便知道是个功夫不错的人。

景炎走到一旁桌边坐下,伸出手斟满了两杯酒,自己伸手拿起一杯,一面示意让那人坐下一同饮酒。

那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喝酒伤身。

闻言,景炎痴痴地笑出声来,将酒杯轻轻一放,笑道:不喝酒,伤心。

那人沉默,低下头去。

这个人,正是十三杀中的沈如眉,如今,她名为艳杀。

三天前,景炎正独自坐在后院的井边,对着月亮发呆,沈如眉忽然出现,身后还带着十一个年纪相仿,皆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女子。

她说,她们是白云一培养出来的暗卫,叫做美人十三杀,白云一嘱咐她们从此追随于他,听命于他。

听了她的话,景炎的心中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听说白云一消失不见的几天里,他整个人都如同丢了魂魄,完全失去了色彩。

每天枯坐在井边,不知在想着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怔怔地发呆。

她将自己的暗卫都丢给了他,这其中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离开了他,放弃了他,并且可能不会再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出现在他梦中最多的,是白云一。

他曾以为,被凤衍卿陷害的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光,或许,答应白云一和乞丐在一起度过的十天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光。

可如今,他方觉得,有了她又失去她的这段日子,是他最难熬的。

每天醒来都是一个样子,已经让他差不多成为了一个行尸走肉。

不以任何物喜,不以任何人悲,他是一个没有感情情绪的人,每天的表情除了自嘲就是淡漠。

景炎又拿起酒壶,替自己斟满一杯,继续倒酒,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沈如眉微微抬头看他,面具下好看的眉头蹙起,发出来的声音依旧冰冷如霜:你若还如此消沉下去,岂不让她看错了你?辜负了她对你的好意?景炎动作一滞,忽地痴痴一笑,再举杯饮酒,不到半晌,一壶酒水已经灌进了腹中,人也已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他站起身,晃了晃,最终又跌坐在了椅子上,干脆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嘴里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

沈如眉不由侧耳倾听,只模糊从他嘴里听到为何离开想念这几个词语,上前一步,他已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夜,皇宫,凤衍卿的寝宫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偶尔还能听到美人的娇喘和尖叫,那声音断断续续,听得站立在殿门口的几个宫婢面面相觑,却又臊的满面通红,羞的低下头去不敢再听,可偏偏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殿内,烛火摇曳,红纱飞舞,里间的美人榻上两抹身影交缠,如胶似漆的不可分离,正做着最亲密的事。

凤衍卿一双黑眸深沉如水,漆黑的宛如没有星子的夜空,身下的女子媚态万千,白皙的皮肤上都是他烙印下的青紫痕迹,烛火下,她诱人的身体上一片潮红,在空气中散发着诱惑的气息,引的他气势更加高涨,眸色也愈加深沉。

啊……殿下……女子忽然抱紧了他,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发出的尖叫也变成了虚弱无力的呻吟,面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魇足,似吃饱喝足的猫儿,乖巧的合上了一双美眸。

就要疲倦的进入梦乡之时,感觉身上一轻,她睁开眼睛,看向已经下了榻的凤衍卿,已经披上了外衫就要往外走,她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想要抓住他,嘴里急切的喊道:殿下……凤衍卿脚步未停,似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已大踏步迈出了宫殿。

女子发出一声叹息,闭上眼睛,一滴清泪从眼眶中划出。

他似乎,从来没有陪过她,每次一完事,他就会走下她的榻,走出她的宫殿,毫不犹豫的离开她。

凤衍卿出了寝宫,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让只着了一袭单薄长衫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殿下。

身后有宫婢走过来,将手中的外套轻轻的披在了他的身上,凤衍卿站在高高的宫殿前,夜色掩盖了他一半的面容,他就那么站着,身姿挺拔修长,紫色的披风显示着他的高贵气势,是他专属的颜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幽冥鬼帝又是一阵清风吹来,拂起凤衍卿的袍角,他微微垂着的一只手紧握,手心中,有一块冰凉的物什他怎么也无法捂热。

不仅如此,还有一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凉意,让他觉得浑身都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让他觉得窒息,难过,甚至烦闷,消沉。

他从小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登基为帝,俯瞰天下,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他梦寐以求的就只有这个。

可如今,他真的梦想成真了,真的登基,成为了皇帝,坐在了那高位,为何心中那么空荡,那么忧伤。

抬起手,摊开手心,一块白色的玉石静静躺在其间,那玉石似失去了生命般消失了原本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光,似一块死石。

凤衍卿眉头微蹙,这是不是说明,那人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凤衍卿眉头紧皱,手握成拳,抬眸望向茫茫雪地,眸中闪过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一抹迷茫。

死了……凤衍卿喃喃,她不会死的,上一次她掉下悬崖,伤的那么重,不是照样好好的回来了吗?她是白云一,南海普陀山清源宗的嫡传弟子,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就会死的人?一定是姜祁,是姜祁将她带走了!凤衍卿眯眼看向远方,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只要他手里还有这些她在乎的人,她就一定会回来的。

到时,他只要紧紧的抓住她,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也要将她牢牢掌控,再不容许她从他的世界里来去自如,随意走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凤衍卿侧头看去,走廊尽头,有一宫人提着一盏宫灯匆匆走来。

殿下,不好了,寒暄殿那边出事儿了。

……寒暄殿内,凤离苏被五花大绑起来,固定在殿中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凤衍卿抬脚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到凤离苏的身上。

几日不见,他已完全像变了个人,仿佛是在一瞬间消瘦了许多,如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而不堪。

凤衍卿走过去,一个宫婢正蹲在地上为凤离苏包扎,他的手上有一道长长地伤口,宫婢为他缠上纱布,很快就被涌出的鲜血渗透。

他的衣服上,脸上都沾着鲜红的印记,俊美消瘦的脸上也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可没有手上的那么深,只微微渗出了一丝血珠,却也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一份狰狞。

凤衍卿冷笑着打量他:五弟,你这般被不知情的人看见,还要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如何折磨你了。

殊不知,你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而将自己折磨成了这幅鬼样子。

真是可怜呐……凤衍卿一边叹息一边围着他走了两圈,凤离苏的头低垂着,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停地折磨着自己,想着法的想要弄死自己,却没有一次成功了。

凤衍卿派在他这里看守的戒备,完全不比凤浅月那边的松懈多少。

五弟,你这么做,实在是让我很头疼啊。

凤衍卿真的伸出手来抵着额头,微微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似真的对此头疼至极。

凤离苏始终没有抬起头,亦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任自己被绑着,任凤衍卿说着,任时间走着。

他宁愿,下一秒,时间就会夺走他的生命。

这些天来,你不停的折磨自己,无非就是想要让那人知道,让她心疼。

你放心,那人会回来的,我也相信,她会回来的,你信吗?凤衍卿的眸盯着凤离苏。

凤离苏浑身一怔,低垂着的眸中一闪而逝的是痛楚,他闭了闭眼,呼吸也变得不沉稳起来,脑海里,满满地都是她的影子。

凤衍卿冷冷一笑:只不过……她回来究竟为了谁,我们就要拭目以待了。

凤离苏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凤衍卿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起身,大笑着离开。

……这是一处完全黑暗的世界,这里有一条黑色的河流,奔腾不息,宽广宏伟。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那望不到边的黑暗已分不清是这黑暗世界原本的颜色,还是那河流望不到的尽头。

姜祁跟着白云一化为的那一抹白色流光,不间歇的跟着追了七天七夜,那一抹白色流光停在了这条河流的岸边,慢慢堆积,竟成为了白云一的原形。

浅儿……姜祁惊喜的上前,白云一睁开双眸,身体依旧是透明的,似倒映在水中的影子,还带着一丝不稳定的波动,似轻风拂过水面所带起的丝丝涟漪。

姜祁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因为他怕自己一触碰到她,便会让她消失不见。

白云一只是看着面前浩瀚的黑色流域,一双眸中,深沉的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浅儿?姜祁察觉到了不对劲,又开口轻唤,然而白云一却似没有听到,目光仍然望向前方。

姜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惊诧的发现,在河的对岸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衣,安静的站立在对岸,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看到他的衣角被风拂动,还有那黑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的形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谁?姜祁警惕起来,在如此诡异的地方,他竟然使用不了体内的灵力,看向面前的白云一,他的心里忽然多了一层害怕。

他忽然伸手就去抓她的手,却在这时,她忽又化为了一缕白光,朝对岸飞去,稳稳的落在了对岸那人举起的手心里。

浅儿……姜祁焦急的惊呼,奈何无法使用体内灵力,眼看那人转过身即将离去,姜祁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想也没想,便跳下了面前波涛翻涌的黑色河流之中。

唔……黑色的河流没过他的头顶,尽数灌进了他的口鼻之中,他赶紧憋气,在水中张开四肢,想要凭着还不错的水技游过这条宽阔的黑河。

然而,当他顺利的游到河的中间,忽觉脚下一沉,水中似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他想手中定有水草什么的缠住了他的脚,于是伸出另一只脚狠狠踹去,却不料,那只脚刚伸出去,便又被一个东西紧紧抓住。

那东西冰凉冰凉,姜祁心中一惊,不由回头望去,只见水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的黑色东西,那东西只有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在黑色的水底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紧紧抓着他双脚的东西,正是那怪东西伸出来的双手。

幽灵?一瞬,姜祁的脑海中猛地蹦出了这两个字。

那些东西拖着他,将他望水底拉去,越来越多的幽静聚集过来,围绕在他的周围不肯散去,姜祁惊的一身冷汗,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跟着白云一整整七天七夜没有停歇,早已累极倦极,此刻在水中游了半天,如果在水下呆的时间太长,他会窒息而亡的。

现在,他无法挣脱这些可怕的幽灵,也无法启用体内的灵力,他就跟一个溺水的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被幽静们拽着往下沉,姜祁的心里只觉得一阵绝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等他再次醒来,无边的黑暗已经散去,他正躺在一片冰凉的地上,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漆黑的夜幕和满天的繁星,并不见月亮。

姜祁猛然从地上坐起,环顾四周,方才发觉自己身处在一块巨大的圆形建筑上,而不远处,层层阶梯通往的高台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衣,眉目妖冶,美的像个女人,事实上却是个男人。

见他醒来,那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仍然就那么淡淡的坐着。

你是谁?姜祁从地上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漉漉的,刚刚躺过的地方也是湿漉漉一片,他想起之前在水中的一切,很显然,他是刚刚才被人捞上来的!那人斜斜地靠着,姜祁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又觉得无比熟悉,给人一种诡异而莫名恐惧的感觉。

想起之前的黑色世界,黑色河流,还有河流中无数的冤魂幽灵,姜祁猛然惊觉,惊骇的脱口而出:你是……幽冥鬼帝?幽冥鬼帝,顾名思义,就是执掌地界的主宰,主宰着世间人的生死,主宰着万物的生长毁灭,那一条黑色的河流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中的幽灵就是人死后堕落的灵魂。

他以前也只是听云浅偶尔提及,一直当作玩笑来听,却不想这世间,竟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还有这样的一个幽冥鬼帝!只是……他和云浅究竟是何关系,云浅的魂魄为何会来此处?他曾听说幽冥鬼帝和白国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传说幽冥界与白国相接,两个不同的世界只有一道仙山阻隔,一边是冰雪不融的白国,一边是永久黑暗的幽冥。

很久很久以前,幽冥界和白国之间是很友好的,因幽冥界是世间鲜为人知的存在,也是世人最惧怕去的地方,所以幽冥界一直处于黑暗之中,但若能得到白国皇室的血液,必然就会驱散这无尽的黑暗,让幽冥界重新获得光明。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死交换幽冥鬼帝竟然真的存在?姜祁冷冷地说道,声音里没有敬畏,也没有慌张,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在他面前,渺小薄弱的如同蝼蚁,只要他想让他死,刚刚就不会救他出忘川,更加不会将他带来这里,与他单独相处,他一定,有什么目的!那人呵呵一笑,淡淡的声音划破黑夜的寂静,传入姜祁的耳朵:别总是幽冥鬼帝的,叫的我都觉得瘆的慌。

姜祁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他并不是一个严肃冷血的人,相反说起话来还有一点点的柔和,似并不介意他的无礼冒犯,也不似在和一个外来的侵犯者在说话,而更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说话。

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没有架子。

浅儿的魂魄为何会来此?你将她怎么样了?那人忽地冷冷一笑,说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白国与幽冥界的传说?不知道白国和幽冥界是宿仇?不知道幽冥界的黑暗只有白国皇室的血液方能驱散?你果真是为了这个?姜祁愤然,一股怒火自胸腔内升起,他不由急急上前两步,请你放了她!我为何要放了她?要知道想要抓到一个白国人可真是不容易,况且还是白国的公主!姜祁眼珠一转道:她并不是公主,白国的公主叫麒灵,现在正好好的坐在白国的宫殿内,如果你不信,可以派人去调查!调查?那人哈哈笑出了声,有意思。

姜祁皱了皱眉,很不喜欢他这样变来变去的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也无法揣测他的意思和目的。

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幽冥挥帝忽然问道。

我们是……姜祁顿了顿,方才说道:我们是兄妹。

亲的?不是!知道瞒不过他的,姜祁只能如实回答。

哦~幽冥鬼帝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如果你是她的亲哥哥,或许我还可以答应你,让你代替她来祭奠我幽冥界的亡魂。

只可惜啊……姜祁浑身一震,眸中满是愤怒与惊骇,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座上之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我乃三界之外的生者,不是人,也非妖魔,今日贸然来访,若有打搅还望鬼帝海涵。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与你谈条件,但你若能放过她,我愿意留下,永远听命于你。

座上之人亦是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姜祁会如此说,亦是惊讶于他的坦诚,更加惊讶于他的身份。

竟是三界之外的生者,三界之外,非人非妖!许久的沉默过后,姜祁伏在地上,耳边听得一阵衣裳摩挲之声,座上之人已起身,淡淡的声音透着一种无奈:好吧……姜祁惊喜的抬头,却听那人又道:你果真愿意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姜祁点头,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异常坚定。

那人抬首望天,发出一声长叹:人世间果真有至死不渝的真情存在吗?忽又低低一笑,声音极轻的喃喃自语:呵~果然是我输了……声音虽轻,却被姜祁听得清楚,在他还没有从这句话中回味过来时,那人又转过了身来,迈步朝台阶下走来,随着越走越近,他的面容也渐渐从黑暗中褪出,渐渐变得清晰,映入姜祁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瞳,却是惊诧万分。

竟然是你……那人长相俊美,眉目如画,一双黑眸闪烁,如同夜空上最美最亮的那颗明星。

只是……姜祁盯着他眉心的那一颗黑色的美人痣,半天不能反应,为何这人竟和那大历的七皇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眉心的那一点痣,都是不偏不倚,长在同一个地方。

若不是他的是黑色,而凤浅月的是红色,恐怕,他真的要以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了。

况且,凡人是不能进入这里的!所以,面前之人绝不会是凤浅月,可是他为何会与他长得这般一模一样?姜祁心中满是疑惑,那人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跟我来吧!说完,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姜祁应了一声,忙转身跟了上去。

前方,是一大片的黑色森林,幽冥鬼帝在前,姜祁在后,二人涉过一大片的黑色沼泽,直接降落在森林之中。

森林中一片黑漆漆,但每隔一段路的树枝上都挂着灯火,从这一棵树到下一棵树的距离正好可以肉眼相见,那些灯火就如同为他们引路的人,一路引领着他们往更深入的地方走去。

姜祁心中有所戒备,在不明确面前这个幽冥鬼帝究竟是敌是友之时,他还不能轻易的信任他。

所以,一路走来,他都很用心的观察着四周,认真的在脑海中记着路,万一出了什么突发情况,他好带着白云一出来,不至于认不得路。

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所走过的地方,从第一棵树到第二颗树,再到第三棵树……其间只间隔一棵树,第一棵树上的灯火便会自动泯灭,四周便又是漆黑一片。

所以,不管他如何用心的去记,但最后,他还是不会独自走出这森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幽冥鬼帝终于停了下来,姜祁也随之停下,观望四周,一眼便看到了前方的一座高大的水晶棺,四周皆是冰块,没有灯火,水晶棺的四周升腾着一股白色的雾气,似明灯,照亮了棺中安静躺着的一抹白色身影。

那是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长发裹身,面色苍白,双眸紧闭似在熟睡,那安静的睡颜让人不忍去打扰她,生怕惊醒了她的美梦,打破了她的美好。

只一眼,姜祁便已认出了棺中女子,面色陡然间变得苍白,一双绿眸中涌起痛楚,他浑身颤抖,心如刀绞般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浅……儿……是了,棺中女子就是消失了十多年的白国云浅公主,那安静的躺着的是她的真身。

原来她真的没死……她没有魂飞魄散……她依然还在……姜祁慢慢蹲下,眼中溢出了泪水。

十年相思,只有他清楚这其中的滋味,是如何的苦涩,如何的折磨。

午夜梦回,他冷漠残忍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柔软至极的心。

幽冥鬼帝回头看着他,平淡的眸中闪过一丝什么,他淡淡的开口:十年前,她从雪山之巅坠落,本已魂飞魄散,真身也支离破碎,依然是个死人。

我这里,用了这十年的时间,帮她恢复了真身,也慢慢收集了那些飘散流离的魂魄,只不过一直不见她醒来。

到今天我方才知道,原来她的元神并没有回来,直到今天,她才真的完全回来。

当我站在忘川边,看到她的一瞬,有一丝的惊讶,因为之前有很多次,她也曾回来过,只是因着忘川的阻拦,她无法过来。

今日,她真的死了,方才魂归幽冥,真真正正的回到了这里。

耳边听着他的叙述,姜祁不由问道:你认识浅儿?幽冥鬼帝悠悠一笑,笑意很深,姜祁无法看懂那其中的意思,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我们是朋友!朋友?姜祁疑惑,不明白他们是如何有了交集,还成为了朋友?幽冥鬼帝也只是淡淡笑着,他不会告诉他,从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在他之前,自己和她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我们曾经打赌,她说人世间最让人温暖的是真情,可我不信,我说这世间没有真情,都是假意。

他回头看着姜祁,眸中带着欣赏:今天你不顾危险跳进忘川,证明了她的话,我输了!可是,她为何还没有醒来?姜祁担忧的问。

幽冥鬼帝的面色变了变,随即又是一叹: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这是她的劫。

连你也没有办法?姜祁仍不死心。

幽冥鬼帝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姜祁浑身一震,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他低下头,双手紧握,半晌,方才抬头问:我能救她?幽冥鬼帝点了点头,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既然你与她以兄妹相称,我必不会伤你分毫,并且送你安全出了忘川。

至于她……醒或不醒,亦只能靠她自己的造化。

姜祁忽然笑了,幽冥鬼帝看着他,他面上的表情让他又是一怔,那是一种释然,是一种坦然,是一种心甘情愿,是一种真情!若我的死,能换她的生,我愿意万劫不复。

幽冥鬼帝也是一笑:我忘了说,若用你的命换她的苏醒,你将魂飞魄散,且真身不存,将永远的消失,永远。

没有来世,没有重生,亦不会再见!姜祁默了默,惨然一笑,喃喃念出:没有来世,没有重生,亦不会再见……亦不会再见……亦不会再见……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滑落,唇边笑意却未有减退,带着一丝满足,带着一丝遗憾。

十年相思,换来的见面,他却是将她当做仇敌,亲手推她下了悬崖,亲手将她伤的体无完肤,亲手让她万劫不复。

而当他知道这一切,她却已死,元神归位,却不会醒来。

而他的死,能换她的生,上天却连一个重生的机会都不肯施舍,他们注定一生一死,注定不会再见,注定不会再有交集……耳边,再度传来幽冥鬼帝的声音:所以,你要想清楚,毕竟,没有人不想活着……姜祁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有两个请求。

幽冥鬼王一怔,被他眼中的坚定惊到,随即恢复自然,请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灾祸连连白国冰城,皇宫内。

女王诀姬正闭目端坐,双手平放于双膝之上,面前的半空中,正悬着一颗透明的圆珠。

那圆珠正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而诀姬的周身正不停的散发出一些银光,不停地接近圆珠,却总是被那些白光无情的打回。

银光总是无法靠近圆珠,更加不能融入圆珠,女王诀姬有些愤然的停了手,收敛了气息,周围银光消失,她一伸手,便将从空中掉落的圆珠接在了手心中。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望去,正是她的女儿麒灵公主。

麒灵快步走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中拿着的圆珠,还有她面上那阴沉的面色,麒灵脚下一顿,随即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撒娇似的扑在了诀姬的怀里。

母后,您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诀姬面色不改,目光只看着手中的圆珠,口气带着一丝质问:你说这是灵珠,还是姜祁身上的,可为何本宫怎么也无法炼化它?该不会是假的吧?你真的杀死了那个姜祁吗?听到母亲的质疑,麒灵心中涌起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撒娇道:母后不信儿臣?儿臣亲眼看着姜祁挫骨扬灰,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死在了儿臣的红光之下。

可是……若这真的是灵珠,又怎么会连你的灵力也无法阻挡?麒灵坐起了身,望向诀姬手中的灵珠,母后,若这是假的,又怎么会散发出这样的光辉?况且,普通的灵珠不会如此难以炼化,必定是云浅的那一颗无疑。

听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诀姬不由点头,却仍有疑惑:即便是真的,也不该如此难以炼化……麒灵想了想道:必定是那贱人或姜祁动了什么手脚。

诀姬点点头,赞同道:嗯,灵儿,你的分析不无道理。

解开了心中疑惑,诀姬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她伸出手,慈爱的轻拍了拍麒灵的头,笑道:灵儿,你长大了,想事情也比以前更加周全了,母后甚感欣慰。

呵呵~麒灵高兴的笑了,一下便又扑到了她的怀里,撒娇道:儿臣愿为母后解忧解愁,只要母后高兴就好。

诀姬高兴的笑出了声,连连夸赞:本宫的灵儿,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少啊,都懂得体谅母后了。

麒灵眼珠一转,知道此时是诀姬最好说话的时候,便从她的怀里爬起来,面带犹疑,母后,儿臣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诀姬眼角一扫她,自己生的女儿她又怎会不清楚,她不慌不忙的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水,送到嘴边浅酌了一口,方道:你说说看。

儿臣……儿臣想让母后修书一封,差使臣送往大历皇城,让凤衍卿赐婚儿臣和月哥哥……诀姬面色一冷,将手中杯盏重重的放在了桌上,慈爱的声音也不变得冰冷,麒灵接触到她冰冷的目光,不由浑身一震,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诀姬虽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性格阴晴不定,且善变多疑,为人心狠手辣,武断独行,她若认为对的,别人就是说上一天一夜的大道理,也没有用。

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她虽宠爱有加,却从不随意的溺爱她。

在麒灵的心中,她的母后是白国的女王,心中装的是白国,是天下,她这个女儿,在她的心里根本占不了多少位置。

若她真的宠她,也不会在十年前亲自将凤浅月送走……诀姬目光锐利的扫过她,冷冷开口:这件事情,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麒灵忽然抬头质问,却又被她凌厉的目光扫了回来,变成了委屈的投诉:母后您从来都不考虑儿臣的感受,您的心里只有江山只有天下,从来不曾为儿臣想过。

我喜欢月哥哥,十年前喜欢,如今依旧喜欢。

十年前您说我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您送走月哥哥的时候曾跟我说,若多年后我仍然喜欢着他,您就答应让我们成婚。

可现在,十年都过去了,我依旧喜欢他,可您却反悔了!您还是不愿意帮我,还是泼我的冷水,还是反对我。

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诀姬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麒灵所说的这些,她都无法否认,可她身为一国女王,威严也是不容侵犯的,所以她最终只是板起了脸,冷冷的说道:放肆,你就是这么跟你的母后说话的吗?本宫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麒灵怔怔然看着她走出宫殿,咬了咬唇,咽回了泪水,也起身愤然离开。

麒灵回到自己的寝宫,便开始砸东西,满地都是破碎的瓷瓶名器,到处一片狼藉。

地上,跪着一排一排的宫婢仆从,个个颤巍巍低头浑身颤抖。

只有一个宫婢始终站在一边,默默垂首,她的特殊显得她和众仆人的不同。

麒灵发泄完,坐在了椅子上,那宫婢便上前,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麒灵一扫其他还跪着发抖的宫婢,不由怒喝: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起来收拾?众宫婢一阵哆嗦,接二连三的纷纷爬起,徒手去收拾那些碎片,生怕会晚了一步,个个争先恐后,唯恐再受责罚。

麒灵冲那个特殊的宫婢说道:雪儿,你不必捡了。

那名唤雪儿的宫婢闻言果然停了动作,站起身,垂首朝她走来。

麒灵看了她一眼,眸中折射出寒光:你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去大历!是。

雪儿应了一声,默默退下,对她为何要去大历,并不做深问。

次日,诀姬仍在寝宫中炼化灵珠,百般尝试无果,她只能停止,握着灵珠,皱眉思索。

忽然门外一宫婢急匆匆的进来,跪地禀报:女王陛下,雪山崩塌了。

什么?诀姬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美眸瞪的老大,雪山是白国的圣山,千百年来一直屹立不倒,是白国祖先的埋葬之地,也是白国最令人景仰的地方。

圣山在,白国安平。

圣山崩,白国将有祸乱。

当诀姬赶到雪山,那屹立了千百年的雪山,已化为了一堆碎冰。

诀姬惊诧的瞪着眼前这一幕,司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身后百官中,一名唤司徒的官员走了出来,回禀陛下,今日早晨,臣测出东方有异动,结界被破坏,有人闯进了白国领域,臣还没有来得及追踪和禀报,就听闻圣山崩塌,遂赶来至此……废物!诀姬的口中冷冷蹦出这两个字,司徒静默垂首,不敢再言语。

究竟是谁闯进来了?还不快去追踪?诀姬一声暴喝,司徒应了一声,赶紧退下。

诀姬转身望向那已崩塌的雪山,脑海中忽然飞快的掠过一抹白影,心中一惊,随即否决了自己可笑的想法。

不会是那个人的,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手中,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她不会再回来的了!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国一直处于人心惶惶的状态之中。

先是圣山崩塌,再是怨灵四起,再是冰川开始融化,最离谱的是,昨夜女王诀姬的寝殿竟然还着火了!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着白国的子民,白国即将面临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白国,将面临着一个灭顶之灾!皇宫里,诀姬正焦头烂额的处理着奏章,到处都是灾难,到处都是噩耗,她有些疲倦的看完一本又一本,最后心情开始暴怒起来,竟将所有的奏折全部用火烧掉了。

麒灵呢?这几天怎么总也不见人影,叫她来见我!诀姬面色铁青。

宫婢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即一路小跑着往麒灵公主的寝殿跑去。

待再回来时,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诀姬见她一人回来,又是如此的冒冒失失,不由心情更加烦躁起来,眉头也随之骤起,不悦的道:怎么了?那宫婢颤颤巍巍,还没禀报已惊出一身冷汗:回禀……回禀陛下……公主她……她不在宫中……诀姬拍案而起:那她去了哪里?不……不知道!不知道?诀姬冷森森的笑了笑,将她宫中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处死!不用她们说,她也已经知道了,她一定是去了大历,是去找凤浅月了!近日来的不顺让她很是头痛,本以为这个时候,自己的女儿会和她站在一起,却不想为了个男人,竟然偷偷的离她而去。

诀姬有些咬牙切齿,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的背叛,即算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吩咐下去,以后若公主回宫,一律不得放行。

所有人皆是一怔,虽然都知道这个女王向来以独断独行,可这样对于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太过冷血无情了些?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麒灵的耳中,她和诀姬的性格很像,任性嚣张且不听劝,听自己的母后竟然这样对待自己,她不由冷冷一笑道:果然,这人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所谓的感情,就连我的母后啊,她都要这般对我!------------第一百九十八章 亡者归来麒灵和诀姬或许没有想到,一天后,便是她们统治的白国消亡之时。

当麒灵马不停蹄地赶到大历,当诀姬还在为接二连三的灾难焦头烂额,白国的皇宫内,一位特殊的客人到访了。

诀姬出了议政殿,便看到了迎风而立的那一抹白影,她面容绝世,她风华绝代,她的脸上有先皇的影子,她的身上散发着王者的气势。

她是……她竟然是……诀姬瞪着一双美眸,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愕。

一个死了多年的人,本应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的人,十年之后,竟然回来了。

她不愿相信,但现在她就完好的站在她的面前,手执冰锥一样的利器,面容淡淡,仿佛一个高傲的王者,俯瞰着卑微的蝼蚁。

是的,蝼蚁。

诀姬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憎恶,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曾经多少次,先皇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好卑贱,好卑微。

如今,她亦敢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诀姬的心中涌起浓浓的愤恨。

如今她才是白国的女王,她凭什么还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宫中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闻讯赶来的侍卫们已经将广场中的白衣女子包围的严严实实。

诀姬唇角勾起,淡淡笑道:本宫就说怎么最近白国总是国难连连,司徒大人预测有人破坏了白国东方的结界,闯进了一个妖孽。

你可真是大胆,本宫还没有去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广场中央的女子,一袭白衣随风飞扬,在周围冰天雪地的映衬下,显得那么飘逸,那么美丽。

闻言,她却只是微微一笑,一双冷眸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诀姬娘娘,十年不见,您竟然都成为了白国的女王。

她冰冷的目光从头到脚的将诀姬打量了一番,冷笑道;这一身王服您穿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样子,不过您的性格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嚣张,那么的自以为是。

我今日来,就是要向你讨回白国,让你们偿还父皇的命。

诀姬冷笑不已:哈哈哈哈……狂妄。

你这妖孽,擅闯我白国境地,还到处为非作歹,让我白国子民受苦受难,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诀姬飞身而下,落在了离那女子只有十数步远的地方,她目光紧紧盯着女子的脸,似想找出些许的不对劲来,却是越看,眼神中的惊骇越浓。

女子坦然面对她的打量,冷冷道:诀姬娘娘,看够了吗?果真是你!哼~你竟然没死!诀姬面色凝重,如今她已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的云浅公主,她不由紧了紧握在手中的权杖,心中也更加戒备起来。

白衣女子一眼便认出了她手中的金色权杖,那是白国权势的象征,是帝王的所有,曾经是父皇的武器,后来又交给了她,最后被诀姬夺去。

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权杖,诀姬心中愈加紧张了起来,她冷眼扫过旁边众侍卫,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给本宫将这妖孽拿下!众侍卫只当面前的女子是个不自量力的外来妖孽,本就跃跃欲试,个个都想要将她拿下就此立功,可碍于他们的王没有发话,所以一直焦急的旁观。

现在他们的王已经开口了,于是他们蜂拥而上,生怕会晚了别人一步,就错失了天大的馅饼。

云浅转回头,冰冷如霜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每个人的面上,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个个凶神恶煞般举着兵器朝她扑来。

时过境迁,如今的白国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样子了,就算她拼死拿回来,还有意义吗?她垂着的手握了握,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在此时,迎面一道红光击来,云浅脚下一点,人已急速后退。

她并没有避开那道红光,而是伸手用手中冰锥一样的透明利器挡在胸前,挡住了那红光的进攻,却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侍卫们已经蜂拥而上,锋利的兵器从四面八方刺来,云浅白衣翻飞,人已腾空而起,落下时脚尖在那些兵器上轻轻一点,一个借力,人已如离弦的箭般飞射而出。

空中一道寒芒一闪而逝,众侍卫抬头,却见一道白光已近在他们高傲的女王身前。

诀姬的面色变得苍白,她不是不想躲的,只是躲不掉,那光实在太快太快,她手中的权杖还没有举起,那束白芒已狠狠贯穿她的身体。

一瞬间,诀姬只觉得浑身都被拆散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受着四分五裂。

她半举着的手中,那一根权杖轰然掉在了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国的女王诀姬,就这么变成了碎片,瞬间破裂,不见了踪影。

一抹白色身影缓缓上前,站在刚刚诀姬所站的地方,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权杖。

台阶下,众侍卫皆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云浅淡淡一笑,高举起手,那一根金色的权杖在阳光冰雪中熠熠生辉,仿若一轮初升的朝阳,灿辉夺目,金光四溢。

白国处在冰城,顾名思义,这里一年四季一直以来都是冰雪覆盖,到处都是冰雕建筑,常年不融,经久不衰。

云浅手握权杖,立于一座冰雕而成的宏伟宫殿前,平淡的眸中似被那权杖的金光反射,竟也有了一丝别样的光芒。

这里,是议政殿的门口,皇帝与众大臣早朝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闲杂人等是不得靠近的,这里平时都有专人把守,可谓守卫森严。

然而此时,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那些原本守在这里的侍卫见到云浅,皆害怕的连连后退了去,对她皆是避如蛇蝎。

云浅就那么站着,议政殿建的很高,风卷起她的衣摆,她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随风飞舞,静静地站在那里,亦有独特的气势。

她的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是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发自真心。

她面对着阳光,面对着气势恢宏的大殿,这里和十年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脑海中,一段段片段闪过,她沉睡了十年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

……须发皆白的老人在临终前将这一根权杖交到她的手里,喃喃叮嘱:浅儿,一定要好好守住白国,不可为儿女私情,毁了祖先的江山…………一袭艳红衣裳的女子被她击打在地,一抹白影出现在另一边,那少年长相俊秀,眉心处有一颗朱砂,他冷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云浅,麒灵她不是故意的……云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云浅,你若杀了麒灵,我会觉得痛心…………诀姬手握金色权杖,狂妄的大笑:哈哈哈哈……云浅,你最终还是输给了那所谓的真情……哈哈,真是可笑啊~啊,对,忘了告诉你,明天,凤浅月就会迎娶麒灵,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手中冰锥忽然掉转方向,狠狠的贯穿了她的身体……眼中,是无限的悲愤,和不甘。

身体在慢慢陨灭,她从雪山之巅坠落,身体随风飞散,直到完全消失在风中,化为了乌有。

她最终,还是输给了人世间最不值得信任的东西,那所谓的誓言、承诺、真心、爱情……她输给的,是自己!阳光下,云浅忽然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她一手将权杖高举过头顶,双目炯炯,一瞬不瞬的对着议政殿的前方,坚定而冰冷。

父皇,儿臣回来了!……大历,舒香楼二楼的一间客房中,一只奇怪的飞鸟落在了窗户边,那鸟浑身透明似冰雕刻而成,两只眼睛在暗夜里发出幽幽的红光。

一个小巧的身影走到了窗台前,伸手从那鸟的身上取出一物,那鸟飞走,那身影则将窗户关上,回身朝桌边走来。

公主。

那人将手中之物递给坐在桌边的一个白衣女子,态度恭谨而小心。

白衣女子看也没看,随手一挥,屋中仅有的一盏烛火无风自灭,在黑暗的空中散发出一道袅袅的烟雾。

同时,那人摊开的手心中飞出一物,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接着宛如一副画卷在空中展开,里面似情景再现一般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是白国的皇宫,广场中央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长发飞扬,优雅从容。

那是……红衣女子瞪大了一双眼,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时,便听到诀姬发出的声音:本宫就说怎么最近白国总是国难连连,司徒大人预测有人破坏了白国东方的结界,闯进了一个妖孽。

你可真是大胆,本宫还没有去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画面中,那白衣女子缓缓开口:诀姬娘娘,十年不见,您竟然都成为了白国的女王。

这一身王服您穿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样子,不过您的性格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嚣张,那么的自以为是。

我今日来,就是要向你讨回白国,让你们偿还父皇的命。

红衣女子已经站起了身来,她的眸中折射出骇人的光芒,她一步步靠近那画面,想再将画面中的那一抹白影看得仔细点,再仔细点。

而那垂首静默立在一旁的少女,在听到画面中白衣女子冷冷地声音时,不由浑身一怔,也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画面中的白衣女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紫衣女子再现画面中,那白衣女子已经和诀姬战在了一起,先是诀姬趁其不备发出一招,那白衣女子反应极快,不仅顺利的抵挡了那一致命杀招,还在众侍卫的围攻之下顺利的脱身,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的向诀姬发出了一招。

当画面中,白芒穿过诀姬的身体,当诀姬的身体慢慢破碎,直至消失,红衣女子终于尖叫一声,一挥手,那悬在半空中的影像便不见了。

四周又化为了一片黑暗,红衣女子呜咽出声,一旁的少女默默走到油灯旁,将油灯重新点亮,房中方才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响起。

客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红衣女子刚想一挥手,使用灵力将门外之人打飞出去,一旁的少女及时阻止了她,默默的冲她摇了摇头,红衣女子愤愤放下手,便真的没有再出手。

少女走到门边,没有开门,隔着门道:不用了,你走吧!门外声音犹疑,不确定的再次问道:真的没事?嗯。

少女淡淡的迎了一声,似怕惹人怀疑,便又补充了一句:刚刚我家姑娘梦魇了,打扰到其他客人,我们觉得很抱歉。

门外那人毫不在意的笑道:原来是这样,没事没事,那您好好休息,有事您尽管吩咐。

耳听着门外那人走远,少女才从门边退回,来到了红衣女子的身边,见她仍是满面愤怒,不由伸手替她斟了一杯热茶,轻声道:公主莫慌,先喝口茶缓缓吧。

她将茶杯推到红衣女子的面前,红衣女子却是伸手一挥,茶杯落地的破碎声响起,正好就落在那少女的脚下,那滚烫的茶水便就这样溅湿了她的裙摆。

少女也不怒,缓缓蹲下身去,伸手一一将那些碎瓷片拾起,又用抹布将地上水渍擦干净,方才起身,又重新拿了一个杯,重新斟了一杯热茶,重新推到了红衣女子的面前。

这一次,红衣女子没有再将杯子挥落,她只是淡淡的扫了少女一眼,而后伸手拿起那杯盏,送至唇边,浅浅的酌了一小口。

缓和了一下胸口翻涌不平的气息,方才说道:真想不到,她竟然没有死!少女地垂着头,默默站在一边,听她如此说,不由开口问道:公主,那白衣女子,是谁?红衣女子的眸中闪过一抹痛恨,她是白国以前的公主,云浅。

红衣女子眸中痛恨加深,而一旁的少女则双手紧握,低垂着的眼睫微微颤抖,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在她的体内叫嚣。

二楼最后的一间房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轻轻走了进来,目光在屋中四下环顾,最后落在了坐在窗边对月自饮的人影身上。

她不由微微一愣,随即抬脚走上前去,躬身道:那红衣女子确实是白国麒灵公主。

顿了顿,又道:属下刚刚还在影像中见到一人……那人一袭白衣,好像……好像夕云郡主。

窗边那人动作一滞,随即放下手中杯,快速的起身走了过来,目光急切,你说什么?她在哪里?在……白国,据说,是白国以前的公主,属下想,可能是属下认错了……认错了?景炎皱眉不悦的重复了这两个字,后又怔怔然念道:白国公主?半晌,忽又惨然一笑,是你认错了,是你认错了。

说着,便又转回身走向窗边,独自坐下,继续自斟自饮,那抹身影倒映在身后那人的眼里,是那样的悲伤孤独。

景炎对着窗户外高高悬挂的残月,杯中酒不断,却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清醒……是了,一定是她认错了。

白云一怎么可能会是白国的公主?白国之前的那位公主,名唤云浅的,他曾经见过,那时都还年少,他有好几次看见她和凤浅月独处。

白云一不会是她!身后人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属下在影像中还看到,白国的女王已经被杀害,而如今麒灵公主也在京都,白国恐怕要易主了。

景炎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淡淡的吐出一口气来,缓缓开口:白国当年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知道么不多,却知道如今的这个女王诀姬和公主麒灵,其实并非真正的白国皇室血统。

当年,是她们使用了奸计,迫害了云浅公主,霸占了整个白国。

如今云浅公主回来,不过是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嗯。

只是不知这麒灵公主为何会来京都,在知道自己的母后被杀害,不是应该立即赶回去报仇吗?景炎想了想道:或许,她并打不过云浅公主。

至于她来京都的目的,我想可能只有一个……是什么?那人追问,却半晌也未等到他的回答,微微抬头看去,景炎正一手撑在桌上,头斜斜的靠着,呼吸均匀,似已睡着。

那人再次无声退下,将房门轻轻合上离开。

一夜风雪不停歇,一大清早的,景炎从房中出来,下楼时,伙计正在开门,门外风雪肆意,伙计刚拿下门板,便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雪激的浑身直哆嗦,赶紧将门板放在一边,也避开了那席卷进来的风雪。

老板。

伙计看到景炎,笑着打招呼。

景炎四下里看了看,这时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正要下楼梯,闻声不由回头看去,只见二楼紧挨着他睡房的一间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丫鬟,又走出来一个打扮奇异的女子。

那女子低着头,全身着紫色的衣裳,外罩着一件紫色的披风,长发随意的梳理在脑后,只用一根紫色的发带轻轻的绑着。

眉心处,还有一块紫色水晶,面上戴着一方紫色三角面纱,怀抱一把琵琶,整个人看上去都透露着一股不寻常。

景炎不由驻足,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

路过他之时,那女子也未抬头看他一眼,景炎的目光追随她而去,那女子走过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身,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二人的眸中皆闪过一丝惊讶,女子隐藏在面纱下的唇微微上扬,淡淡一笑,微微福身行礼,而后施施然离去,坐在了二楼临窗的一个角落里。

景炎洗漱完毕,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了二楼,直奔角落里的那一张桌子而去。

将早饭一一放在紫衣女子的面前,他笑容可掬,客官,您的早饭。

女子微微颔首:有劳。

旁边侍立的丫鬟上前替她将碗筷摆好,景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从容的坐了下来。

那丫鬟一怔,面色一变,不客气的开口撵人:老板,我们的饭菜已经上齐了,我们家姑娘用餐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可以请您先离开吗?景炎笑容不改,也不介意那丫鬟的态度,而是对那紫衣女子说道:这位小姐,在下打扰到您用餐了吗?紫衣女子抬起了眸,亦是淡淡一笑:您尽管坐,不必客气。

蝶儿,给这位公子添上一副碗筷。

那名唤蝶儿的丫鬟不满的瞪了景炎一眼,不情不愿的将另一幅碗筷摆在了他的面前。

景炎也不客气,伸手就拿起筷子,笑道:既然姑娘盛情,在下便也不客气了。

这两道小菜虽然平淡无奇,但也是舒香楼中不错的两道名菜,姑娘可以尝尝。

紫衣女子只是笑,目光又移回到她怀中的琵琶上,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擦拭,公子先用。

经验点点头,似赞同的道:说的也是,你那面纱若不除去,又如何能吃得了饭菜?紫衣女子并没有再回答,只是纤细的小指勾起一根琴弦,轻轻一拉,弹回,琵琶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嗡鸣,声音不大,却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很清晰明亮。

又一间房门打开,从里面有出来两个女子,一个是身穿红衣的妖娆女子,年纪稍大些。

另一个则身穿一身藕荷色的简朴衣裳,是个年纪尚小的少女。

虽然穿着普通简单,却给人一种很干净很舒服的感觉。

二人走出房门,走到楼下去了,二人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只听那少女和店伙计点了几道菜,便又回到了红衣女子的身边站着。

锐利如鹰的眼忽然抬了起来,目光冷冷环视四周,现在还很早,客栈里也只有几个客人,略显冷清,少女的目光轻而易举的扫过,最终落在了二楼角落里的那一张桌旁。

红衣女子的目光也是一阵环视,最终也落在了二楼角落里的那一张桌上。

她们所坐的这个位置,恰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里的情形。

一个扮相奇特的紫衣女子,一个灰头土脸的客栈老板,那两个看上去有着天壤之别的人,竟然能坐在一起吃早饭?红衣女子皱了皱眉,不屑的移开了目光:大历的女子还真是水性杨花,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够接受,在我们白国……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止住不说了,想起母后下的命令,若她以后回去,一律不得放行。

况且,即便是她现在愿意回去,她的母后也已经死了。

------------第二百章 请求赐婚吃完早饭,紫衣女子起身回房,景炎则收拾了一下桌子,端着剩下的饭菜走下楼来。

麒灵正吃完饭,她的贴身婢女雪儿付了账,麒灵起身朝外走去,一面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雪儿低下头,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舒香楼的大门。

景炎眉头蹙起,将手中托盘塞给了迎面而来的伙计,自己则已大踏步的跟着出了舒香楼。

出了大门就是热闹的街道,舒香楼所在的地段正好是最好最宽广的地方,景炎跟着出来,人来人往中却已不见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目光在人群中一阵搜寻,不由一亮,脚下已迈步融入人群中。

皇宫门口,麒灵带着雪儿被两名侍卫拦下。

什么人?敢擅闯皇宫重地?麒灵轻蔑的看了那说话的侍卫,微微一抬手,那侍卫便头一偏,脸上已火辣辣的一片疼痛,还印上了五个纤细的手印。

可他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出手,就连旁边站着的几个侍卫,也只是看到麒灵微微抬起了手的动作,她离那被打的侍卫有一些距离,若想伸手来打他耳光,根本不可能。

众人不禁都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他们看着那红衣女子的目光也不再轻蔑鄙夷,眼神中都多了一丝畏惧。

你……你究竟是谁?麒灵抬脚朝那被打的侍卫走近了两步,吓得他连连后退,不由开口问道。

麒灵冷冷一笑道:白国麒灵,我要见你们的新皇帝凤衍卿!众侍卫一听白国麒灵,又听她直呼本国皇帝的姓名,心中皆明白此人不是泛泛之辈,有一反应稍快的人赶紧上前一步,拱手抱拳道:原来是白国麒灵公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麒灵公主多多见谅。

麒灵一瞥那人,冷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我是来找你们皇帝的。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禀报。

那侍卫连连点头哈腰,一路小跑着进了皇宫去了。

不一会,又见那侍卫跑着回来,跑到麒灵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麒灵……公主……皇上……有请……麒灵一扬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抬脚进了宫门,雪儿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一直垂首静立,不曾说过一句话。

远处,景炎看着她们进入了皇宫,一直到中午时分也不见出来,便自行回去了。

皇宫里,凤衍卿设下丰盛的午宴,用来招待麒灵。

饭菜已经上齐,四周站立着几名婢女,默默垂首侍立,麒灵带着雪儿走进来,冷眼一扫四周,并没有看见凤衍卿的人影,不由不悦的蹙起了秀眉,纤手一指旁边站着的一名婢女问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呢?婢女福身行了一礼,答道:回公主话,陛下正在处理政务,让公主稍坐片刻,陛下很快就来,若公主饿了,也可先行用餐,不必拘束。

麒灵冷哼一声,却是转身又出了那屋,站在了门口廊檐下,已是满脸的不悦。

雪儿走上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面色,轻声道:公主,这大历的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麒灵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什么皇帝,本公主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不过只是个皇子,若不是靠着那点伎俩,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做上皇帝?他请我进宫,却又拖着不见我,我想无非就是摆摆架势罢了。

雪儿又道:那我们如何是好?麒灵发出一声冷笑:放心,他不会拖太久的。

雪儿点点头,不再言语。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了,还是不见凤衍卿来,麒灵的面色已由不耐烦逐渐变成了愤怒。

她回过身,进了屋来,冲着一个婢女就是破口责怪:凤衍卿怎么还不来?你们究竟想要晾我多久?本公主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他若再不来,本公主就拿你们撒气了……那婢女显然也是被忽然的责怪弄懵了,迷茫着眼神,半天也没能从中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却是不甘示弱的回之:公主毕竟是白国的公主,奴婢们是大历的子民,公主又有何资格处罚奴婢们?她这一顶撞,其他站在一边的几个婢女不由伸手掩嘴偷笑起来,这让麒灵觉得颜面尽失,不由更加愤怒,口中骂道:你个小小的贱婢,竟然胆敢与本公主顶嘴?话未说完,手已快速举起,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出,那婢女被打的重重跌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麒灵目光冷冷扫过其他人,最后才缓缓落到地上那个婢女的身上,忽然伸手,袖中一道红光飞出,直直击在婢女的身上,她惊骇的面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轰然倒地,瞬间支离破碎,屋中顿时被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其他的婢女皆默默的低下头去,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话。

就在此时,身后门口处闻听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麒灵公主,何必动怒。

麒灵回头看去,一紫衣翩翩的公子已经缓缓走了进来。

凤衍卿!麒灵毫不避讳,冷冷且直接道出了来人的名讳。

凤衍卿面带笑容,身姿翩翩步履轻盈的走了过来,冷眸一扫地上那滩血红,微笑着问道:麒灵公主,何以生这么大的气?跟下人一般见识?麒灵冷笑,皇帝陛下,您政务繁忙,请了我入宫,却又一直不来见我,陛下若是看不起麒灵,大可以闭门不见,又何必要如此拖泥带水,好不干净利落,这似乎也不符合陛下您的做事风格啊。

麒灵愚昧,一时火大,便向这婢女询问了几句,却不想她口气不善,还与我顶撞。

试问麒灵再不济,也是一国公主,一时气愤难当,下手失了分寸,失手夺去了她的性命,还望陛下恕罪。

一番话倒也说的合情合理,谦恭得体,凤衍卿面上的冷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宫婢和麒灵闹翻,于是笑道:原来是这样。

说来还是朕忽略了麒灵公主,因朕刚刚登基,朝中政务繁多,所以来迟了,还望公主莫要往心里去。

麒灵的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虽然她从来都看不起凤衍卿,可眼下人家毕竟是皇帝,她也不好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陛下政务繁忙,麒灵能够理解,不会放在心上。

凤衍卿点点头,越过她看了看桌上已然冷却的饭菜,手一挥,命令道:还不快将饭菜撤了,重新上一桌美味招待麒灵公主。

是。

婢女应声,一一将桌上的饭菜撤去,上了一壶热茶。

凤衍卿请麒灵坐下,婢女端着茶壶,为二人皆斟满一杯热茶。

凤衍卿悠悠的喝着茶,麒灵则没有心情去品茶,开门见山道:陛下,麒灵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哦?凤衍卿似惊讶的挑了挑眉头,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灼灼急切,表现得很是诚恳:公主请说。

不瞒陛下,麒灵这次来京都,是背着母后的。

想必陛下也知道,麒灵与七皇子浅月从小就有情谊,这么多年来,麒灵的心中一直都有七皇子。

如今皆已长大,麒灵想求陛下,为麒灵和七皇子赐婚,麒灵想要嫁给七皇子。

这……看着她眸中殷殷期盼孤注一掷的坚定,凤衍卿为难的表情一览无余。

麒灵心中一紧,之前她求过大历的先皇,求过自己的母后,可他们都是一口回绝,如今,母后已死,白国重新回到了云浅的手中,凤衍卿当上了皇帝,她只有孤注一掷的试一试了!但倘若……他也回绝,她该怎么办?麒灵的心中乱如麻,情急之下,她忽然跪了下来,跪在了凤衍卿的脚下。

陛下,麒灵痴心一片,实在已别无他法,求您成全。

凤衍卿眸中闪过惊诧,不知是真的惊讶于麒灵的下跪,还是装的,总之,他现在的表情,看在麒灵的目中,就是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凤衍卿似乎已经有所动容了。

可是……凤衍卿似还在犹豫,但一对上她那一双期盼的眸,好像又不忍心似的,纠结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麒灵公主如此痴心一片,朕也不忍心泼你的冷水,但浅月毕竟是朕的胞弟,朕也要顾及他的感受,若他也喜欢你,愿意娶你,朕便为你们俩赐婚。

麒灵一听,有些紧张的道:别……陛下,七皇子他的心里有没有麒灵,麒灵不知,但他的心里,一直都装着麒灵的姐姐,白国之前的长公主云浅。

若他知道麒灵来求陛下赐婚,必定会生麒灵的气,依照七皇子的性格,我怕他会更加厌恶我……凤衍卿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扶起,安慰道:不必如此担心,朕自有分寸。

云浅再好,也是已经死了的人,你对他如此痴心不悔,他若不知珍惜,朕必不饶他。

想起凤浅月,麒灵的脸不由微微浮起一抹红晕,她低着头,借着凤衍卿的虚扶站起了身来。

那麒灵在此多谢陛下了。

------------第二百零一章 结久成伤因为凤衍卿的盛情挽留,麒灵便在皇宫内住了下来。

夜晚,太后的宫殿内,烛火通明。

刚刚晋升为太后的前皇后,正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旁边,有宫婢替她轻轻的捶着腿,屋中炭火噼啪,不似屋外冰天雪地的寒冷。

厚厚的门帘掀开,凤衍卿从外面走了进来,门口的婢女及时上前,替他将紫色的披风褪下,然后默默退到一边。

凤衍卿脚步不停,直接朝里间走来,向太后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睁开了眼睛,眯眼看向他,今儿是吹了什么风,竟将忙的抽不开身的皇帝陛下都吹到哀家这清冷的思华宫中来了?太后看着他,目光冰冷,语气也不柔和,硬邦邦的很是不悦。

是她小看了他吗?凤衍卿自从登基以来,竟从未来向她请过安,她这个太后,竟成了华而不实的一个摆设。

她到今天才知道,凤衍卿为了这个皇位花费了多少心思。

她原本只是以为他又野心,她也觉得想要成大事者,不能拘小节,历朝历代以来,哪个登基为帝的人是绝对干净的?哪个皇帝的手上没有沾染鲜血。

可当她听说,满城皆死的消息后,还是惊的呆了半晌,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才明白,对于凤衍卿,她是多么的不了解,根本就是完全不了解!他的狠决毒辣,其实远远超过了她的意料之外太多太多。

凤衍卿挥了挥手,原本殿内的宫婢皆俯首行礼,默默退出了宫殿。

太后略微变色,不满的瞪着凤衍卿,语气中的怒气已十分明显。

皇上,想必在这宫中,您的爪牙无处不在吧?可你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这毕竟是哀家的寝宫,毕竟是思华宫!凤衍卿淡淡一笑,毫不介意她的愤怒,笑的云淡风轻:朕这也是为了保护太后的周全,太后您又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哼~保护?依我看你这是软禁监视才对吧?太后面色铁青,她不明白,自己何时竟成了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凤衍卿声音柔和:太后莫要生气,朕能顺利登基还是全靠太后,朕感激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派人监视您呢?在您身边安排人手,确实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朕刚刚登基,朝中尚未稳定,各地方揭竿而起的人还是很多。

宫中鱼龙混杂,朕也是怕有人会威胁到太后的安全,所以才出此下策。

太后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听他自编自演下去,便打断道:好了好了,哀家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凤衍卿笑容加深:果然还是太后了解朕,朕来是想请求太后一件事!哦?我这样一个假太后,还能帮的了你这个真皇帝?太后冷冷地嘲讽道。

凤衍卿却似没有听懂她的嘲讽,仍是笑容不改:朕今日见了白国的麒灵公主,您可知她此来是为了什么?太后皱眉想了想,麒灵公主?她不是刚刚才来过,参加皇太后的寿宴回去的吗?怎么?又来了?凤衍卿点点头,也没有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她此来,是为了求朕为她和七弟赐婚。

赐婚?嗯,朕已经答应她了,只不过,朕想这个婚由您来赐!太后眸光闪了闪,心中快速掂量权衡着,凤衍卿这个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事会想到她的,他自己不下旨赐婚,反而让她一个摆设太后来下旨,要说这其中没有不对劲,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如今她虽做了太后,可和之前陪着先皇,如履薄冰的日子一点也没有改变。

只不过,以前她防的是后宫佳丽三千,而如今防的,就是面前这个新皇帝,曾经的三皇子凤衍卿!他可比那些勾心斗角的女人要难对付的多。

凤衍卿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心中觉得好笑,却不点破,继续道:这件事情非您下旨是最妥帖的。

怎么说?太后快速的反问,他越这么说,她就越觉得不安心。

朕毕竟刚刚登基,若此时便下旨赐婚七弟,定会遭天下人怀疑,朕是不是急着要让七弟成家立室,好为他封王,再将他遣出京都,这样朕就可以高枕无忧。

但若是太后下旨,那意义自当大不相同,太后还能落得个心疼七弟的好名声,岂不两全其美?皇上说的太过好听了,全的是你,美的还是你,这里面,有哀家什么事?若太后肯帮朕这一次,朕可以答应太后一件事。

闻言,太后眼前一亮:任何事?凤衍卿目光定定:任何事。

太后呼出一口气:哀家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只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人,必须要死在哀家的前面。

谁?沈淑妃!……冬日的夜,绵长。

白国皇宫内,议政殿的屋顶上,一抹白影随意的斜躺着,眯眼望着天空中那一轮残月,静静地出着神。

她黑长的发披散在身后,随意的散开在屋顶之上,仿若纯白世界里的那一点泼墨。

一阵轻风拂来,一抹黑影已稳稳坐在了她的身边,一手拿着一个精致的酒壶,一手捏着两个精致小巧的杯盏。

那人放下杯盏,拎着酒壶的把斟满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捏在手中把玩,并不急着喝,另一杯则静静地放在那里,并不动它。

云浅伸手,将那一杯拿起,在手中转了转,又放到鼻间嗅了嗅,笑道:你终于舍得将这酒拿出来了?藏了这么多年,问你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肯给,怎么今日忽然大方起来了?说着,将酒杯送至唇边,只浅浅酌了一小口,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

月光下,身穿黑色衣裳的男子面容俊美,眉心处一点黑色朱砂若隐若现,云浅不去看他,因看着他会让她想起另一人,觉得心里堵。

他淡淡一笑道:这世界上,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幽冥鬼帝!他将手中酒杯送至鼻间嗅了嗅,那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蔓延着,引诱的人想一口将之饮尽,却又舍不得。

好酒!听得身边女子发出的连连赞叹,他不由回过头去看,月光下,女子一袭白裳,发丝披散,眉目倾城,宛若仙子。

她慵懒的躺着,一手曲起支撑着头颅,一手抓着那精致的酒壶,只喝的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他斜眼瞥了旁边的小杯,不由失笑:十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些?似哥哥抱怨妹妹的口气,又似爱人之间宠溺亲密的语气,云浅听了却是满不在意的摇摇头:错了错了,我这不是没有长大,只是不想失去那童真!童真?幽冥鬼帝咀嚼着这两个字,淡淡一笑:呵呵~云浅喝完了壶中酒,不由抱怨:你这厮,当年酿这美酒,叫什么一滴醉,可我喝了这么多,却是越来越清醒,可见你这酒酿的实在是不怎么样,也就是味儿好闻些,亏的你还别别扭扭的藏了这么些年,也馋了我这些年。

见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他不由淡笑出声,伸手将自己手中的那一杯递给了她,云浅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却没有立刻就喝,转动着酒杯,垂眸能看见其间的倒影。

那也是一抹白影,有着同样的长发,但因她转动的缘故,所以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她不由惊奇,便停止了转动,待涟漪散去,酒中倒影方才慢慢看清。

那是一个面目俊朗气质不凡的英俊公子,身着白衣,长发如墨,面色苍白,眸中带着隐隐忧伤,眉心有一点淡淡朱砂……云浅忽然抬头,望向身旁的黑衣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愤然,手指一弹,一道白光飞出。

幽冥鬼帝利落闪身避开她的攻击,再次稳稳落下,仍旧坐在刚刚坐着的位置,头却已转了过来,面对着她,不满的道:怎么?醉了?云浅转过头去,心口处有些闷闷的,再低头看向杯中酒,却是清澈一片,并没有什么倒影。

耳边,传来幽冥鬼帝的声音:眼前所见便是心中所想,心若不解必成结,结过多时必成伤。

你这厮,十年不见,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云浅不满的抱怨,抬手将酒饮尽,将酒杯随意的扔开,幽冥鬼帝伸手,那酒杯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纹路,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叹息了一声道:你决定了吗?回答他的,是一片沉稳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由转头看去,那人就那么斜斜地躺着,眼眸紧闭,浓密卷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那因酒气氤氲而绯红的脸颊上少了平日的冷漠,多了一丝柔和。

有风拂过,一缕发丝垂落,搭在了她的额前,幽冥鬼帝黝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柔和,他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撵去那一缕发丝,手指却又在离她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下,终是化为了一声浅浅地叹息,幽冥鬼帝转头看向月亮,眸中也被熏染了一丝朦胧。

------------第二百零二章 一月期限睡梦中的云浅忽然发出了一声呓语:月……幽冥鬼帝回转过头来,漆黑幽深的眸中倒映出她的模样,蹙起的双眉,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不由自主的再次伸手,想要替她抚平那忧愁,手指却在触及到她眉心时,那一双紧闭的眸忽地睁开。

接着,他的手被她用力拍开,她已从睡梦中惊醒,人也已经坐了起来,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上下打量着。

幽冥鬼帝无奈的笑笑声明:我只是想要替你将头发捋开,真的!她纠结的目光让他面上的表情瞬间五彩缤纷,真的真的,你要信我。

云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容逐渐绽放,笑声也在这冰雪纷飞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幽冥鬼帝举手投降,面露无奈之色,微微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又输了。

云浅的笑声如一串随风吹动的风铃,随着风雪,一直飘荡到很远很远……次日清晨,云浅从皇宫高高地阶梯上走下来,她一袭白裳,外罩着一件纯白的毛绒披风,黑色的长发如墨般披泄而下,她左手执一柄金色权杖,右手抬起,抚上心口处一颗白色的玉石,玉石上,一颗透明的圆珠紧紧贴着,已和玉石融为一体。

风雪中,她回首望了一眼屹立在冰雪之中的皇宫,仿若还在十年之前,又仿若已过了千年,虽面前景致依旧,却已物是人非,再回不到从前。

风雪中,一群人匆忙而来,云浅回首相望,来的人她都认得,是这十年来一直不肯屈服于诀姬,一直忠于先皇,忠于真正皇室血统一帮老臣。

陛下,诀姬刚刚灭亡,白国尚未稳定,陛下应该留下,处理政务,安抚民心,臣等请求陛下留下,臣等愿意全力以赴的辅助陛下。

云浅看着他们,心中不禁也是一番感慨,众位大臣,父皇的仇我不能不报,诀姬虽死,但麒灵还在,我怎能放任杀父霸国的贼人存活?我必然要去大历,找到麒灵,将她带回白国,让她接受惩罚。

诸位大臣都是我白国的忠臣,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还望诸位大人尽心照顾。

待我回来,再整雄风。

听她如此说,众位大臣一阵交流,随即齐齐跪下,大声高呼:陛下,仇人固然重要,但白国十年风雨飘摇,如今尚未平稳,一切还得靠陛下主持大局。

麒灵如今身在大历,陛下只身前往,臣等恐怕陛下安危,还望陛下三思……云浅一挥手,诸位大臣不必再多说,我意已决。

风雪中,一抹黑影悄然而至,立于云浅的身侧,戏虐慵懒的声音响起:你找我?众大臣一怔,便听云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白国由这位朋友代管!什么?众位大臣一阵惊愕,纷纷抬头相望。

阳光下,风雪中,云浅的身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发如墨,面如玉,眉心有一颗黑色的朱砂。

这……有人先反应过来,脑海里迅速蹦出凤浅月三个字,但一看到那人的眉心,那朱砂的颜色……这位,是幽冥界的幽冥鬼帝!云浅淡淡的解释,众人又是一阵惊愕,难以反应。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幽冥鬼帝不满的瞥了身边女子一眼。

云浅看向他,淡淡一笑道:我已解除幽冥界的黑暗咒语,同时幽冥界与白国的结界也已破解,此后,幽冥界和白国,如同一家!幽冥鬼帝撇了撇嘴,虽面有不满之色,却也没再说什么。

几位老臣闻言,面上一阵五彩缤纷,最终化为了忧虑,其中一个年长的老臣走了出来,躬身向云浅行了一礼:陛下,幽冥界和白国向来不相往来,陛下如此做,呃……你们放心,幽冥鬼帝对待我白国的子民,会一视同仁。

云浅说着,转头看向幽冥鬼帝。

幽冥鬼帝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等我做了白国的王,白国和幽冥界,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一家。

众大臣脸上一阵愕然,云浅却是淡淡一笑,伸出手去,一根金色的权杖递到了他的面前。

幽冥鬼帝却只是笑笑,并未伸手来接:。

说好了我只是暂时代管,期限为一个月。

我幽冥界那么多事,谁有闲工夫来替你管这白国?话刚说完,一只手便被云浅牵起,手心朝上,一柄金色的权杖塞进了他的手中,刚想缩回,她的手却已经退出,人也退后了两步,他抬头看去,她依然笑容淡淡。

就以一月为限,一月后我自会回来。

幽冥鬼帝伸手想抓,云浅却已急速后退而去,清脆的声音飘飘荡荡而来,在风雪中显得断断续续,有些虚无,有些飘渺。

看着消失在风雪中的白影,幽冥鬼帝伸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唉~这女人……转眼看到台阶下面面相觑的众位大臣,幽冥鬼帝举起手中权杖,那金色的光芒在风雪中显得更加闪耀夺目。

正这时,远处一个宫人匆匆而来,与诸位大臣行过礼后,环视四周,问道:陛下呢?陛下她……唉……陛下她怎么了?宫人一阵着急,众大臣却是连连摇头叹息。

一旁被无视的幽冥鬼帝不由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那宫人亦回头,方才发现还有一人在场。

待看到他手中的金色权杖,不由一惊。

幽冥鬼帝面露得意之色,扬了扬手中权杖道:看见了没?我现在是代管你们白国,有什么事?直接禀告于我!可……这……宫人看看幽冥鬼帝,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一干大臣,有些懵了。

见诸位老臣皆无奈叹息着点点头,一副委曲求全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样子,他方信了八分。

到底什么事啊?幽冥鬼帝的声音再次冷冷传来。

宫人赶紧回身,将藏在袖中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用双手呈在了他的面前。

幽冥鬼帝伸手拿起那一封薄信,那是一张明黄色的信纸,是皇室通用的纸张。

大历?幽冥鬼帝眉头微挑,已随手拆开了信纸,露出里面的文字,落款的地方有一朵紫色的牡丹花纹。

众大臣一听到大历两个字,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待看到他越蹙越紧的眉头时,不由更加紧张了。

看他垂首看着信上的内容半天也没有抬头,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不由上前一步,问道:请问鬼帝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幽冥鬼帝从信中抬头,眉头紧锁,目光投向了刚刚云浅消失的地方,不禁越皱越紧了。

鬼帝殿下,信中究竟说了什么?半晌,听到他冷冷的声音传来:麒灵和凤浅月,要成婚了。

啊…………云浅已经走出了冰城,在出结界前,再次回首相望,风雪中,白国的皇城显得那么飘渺,仿若仙境。

胸前的玉灵珠发出了一道白光,她低头看去,不由伸手握住,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祁……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感觉心口处一阵闷痛。

他用生命换了她的重生,临死之前的遗言,是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守住白国。

然而,她却抛却不了仇恨,她现在就要去大历,找到麒灵,然后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曾经,她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他,用玉灵珠护了他十年,却不想造化弄人,最终他们还是按照命运的轨迹,最终还是他用他的生命,换取了她的重生。

而她,只有复仇,才能真正站起来。

只是,这十年,她真的如幽冥鬼帝所说,一直都在沉睡吗?记忆里是一片空白,但心中为何也是空落落的?无言的告别,一月期限,一月之后,她是否还能站在这里?转身,出了这结界,头也不回的离去……大历的夜,也被风雪席卷了,当云浅站在一处屋顶上时,大历的夜市才刚刚开始。

她举目四望,忽然瞥见了两座屹立在黑暗中的建筑物,差不多的高度,遥相呼应,相互对望。

那是……心中忽有什么一闪而逝,她已飞身朝那座桥而去。

凤一桥上,那三个大字在夜晚并不是很显眼,恰好桥下缓缓驶来一艘小船,船上火红的灯笼照亮了那三个字,云浅正迎面而来,将那三个字收入了眼底。

凤一桥?她喃喃轻念,人已稳稳落在了桥上,桥很宽,四面皆有小孔。

明明很气势恢宏的一座桥,却不知为何只有一盏灯火,偶有行人匆匆路过,却并未有热闹的气氛。

凤一桥……凤一桥……云浅喃喃轻语着,脑海中似有什么稍纵即逝,快的她无法忽视,也无法捕捉。

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她努力的想着,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一些零碎的不成片的东西在她的眼前疾驰而过,她伸手往前抓,却只抓到了那冰冷的桥栏……心,痛的不能自已,空荡荡的好生难受,她总觉得丢了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慢慢的蹲下了身子,眸依然紧闭,一只手依然扶着桥栏,用力的骨节泛白,似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募的睁开眼,抬头望去……------------第二百零三章 迎亲之日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那是一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乌黑的发梳成一个髻,用一根白骨簪子簪着,发冠是青色的,中间还有一颗水晶般的珠子。

云浅打量着他,这人生的好俊秀,看他身上穿的衣物,便知是个富贵子弟。

此刻,他正用一种关怀备至的眼神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仍是皱着一双眉,表情很痛苦的样子,他不禁就要伸手来扶,却见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啊哈,你没事啊?你刚刚,是哪里不舒服吗?少年收回手,关怀的询问。

云浅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那少年皱了皱眉,跟了上来。

姑娘,你是外来人士吧?云浅住了脚步,转回头来看他,目光淡淡,你有事?少年一愣,摇头道:没事。

既然没事,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云浅冷着一张脸,说完便大踏步的离去了。

少年站在桥上,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好看的眉皱了起来,这时,桥的另一端停下了一辆马车,一人从车里探出头来,面容和少年有三分相似,只是略显成熟。

下,走了。

少年看着云浅消失在黑夜里,转身朝马车走来,面上的表情已变回淡淡,似和刚刚的那个无辜少年判若两人。

少年上了马车,车中还坐着两个男子,皆和他面容有着几分相似,但都很明显的比他大些。

下,你怎么了?刚刚探头叫他的男子见他眉头紧皱,不由开口问。

少年摇了摇头,却又说道:我刚刚在凤一桥上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女子。

那两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各自从各自的脸上都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稍微年长一些的拍了拍少年纤瘦的肩膀:下,你身子刚刚好一些,就别想这些了。

现在三殿下登基,一切都在慢慢归于平静,他也已经答应我们,以后不再派遣我们去战场杀敌,我们就遵从父亲的遗愿,在京都里安安稳稳的做个官,平静的度过这一生吧!另一个男子笑道:大哥你还没看出来吗?下儿这是春心萌动了呀!奇怪的女子?在下儿的眼中,这天底下的女子不都一个样吗?能在他眼中看似特别的,一定就是他喜欢的了。

大哥,快停车,我们应该找到那个女子,问问她家住哪里,多大年纪,可曾婚配啊什么的,这样我们家不久就会有喜事临门啦~是吗?那被唤作大哥的男子看向少年,却见他皱着一双眉,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或者根本就没在意他们的对话。

次日清晨,云浅被街道上传来的吹吹打打给惊醒了。

她从床榻上坐起,环顾四周,起身下床来到窗前,推开窗户,金色的暖阳照射进来,雪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一股冷冷的梅香。

街道上,一行人抬着大红色绸缎绑着的箱子柜子,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也因此引来了许多百姓围观,大家纷纷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一时,街道上拥挤的无法通行。

拥有灵力的人,不论是听觉还是其他的感觉都比常人要敏锐的多,一片嘈杂声中,有些许清楚的传入云浅的耳中,内容大部分是这样的。

啊呀,这是哪家的喜事呀?这么隆重?你还不知道呐?太后做主,已经给白国麒灵公主和七殿下赐婚了,太后特别喜欢麒灵公主,这不,省了两国跑来跑去的工夫,直接将麒灵公主留下了,这娉礼也直接下到了麒灵公主的住所,据说已经择好了良辰吉日,三日后便会正式成婚。

哦?是这样吗?可我怎么听说,那白国的女王已经死了,白国如今已经易主了,麒灵公主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她是没办法才躲到我们这里的!哎,不管怎么样,这公主配皇子,也算是一门良缘了。

不管是贵公主还是落难公主,好歹也是一个公主,七殿下不吃亏的。

……议论声还在继续,那一行人已抬着娉礼浩浩荡荡而去。

云浅垂下的眸中一抹冰凉逐渐化开,朦胧的似一团雾气,她转身,窗户合上,人已至屏风前,将挂在上面的披风拿下来,她便出了门去。

麒灵如今住在太后的一座别苑里,别苑在西郊,庞大而奢华。

那一行前来下娉礼的人鱼贯而入,别苑的门再次合上。

不远处,一抹白影缓缓而来,踏着积雪,白衣飘飘。

别苑外设了一层结界,云浅立于那层薄弱的结界外,并没有进入,她只是站了很久,直到进去下娉礼的人出来,她方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离去。

三日后,天气晴好。

一大清早,街道上就挤满了人,今日是凤浅月与白国麒灵公主的大婚之日,平时要到很晚才会出来的摊贩,此刻也早已经摆好了摊子,吆喝了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嘈杂,比起除夕还要热闹几分。

舒香楼中,客满为患。

二楼的一间房内,景炎临床而立,清晨的风拂开,隔壁的窗户也推开了,空气中,似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在慢慢飘散。

景炎转头看去,想看看隔壁窗户前是不是也站着一个人,探头去看时,却只看到一角白衣飘过。

这时,街道上有官兵开始分开围观百姓,大红色的绸缎一直蔓延直前方,一路往前,都是一片喜庆的颜色。

不消片刻,街道的那头已隐隐可闻的吹吹打打的声音,接着,一队大红色人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领先的是几个开道的侍卫,后面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儿,马上坐着一个容颜绝美的男子,他穿着大红色的喜袍,不知是那红色映衬的,还是他原本就是那样的苍白,他坐在马上,表情淡淡,目不斜视,看上去冷冰冰的,很不和善。

纵然如此,但众人的目光还是不舍得从他的身上移开,一个个盯着他看,怎么也都看不够。

早就听说七皇子凤浅月长得容颜绝世,那苍白的病态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很是心疼,另有一种美感。

队伍的后面,是一顶大红色的八人大轿,由八个壮汉抬着,轿的四周皆用层层红纱遮挡,似遮非遮,半遮半露,更加引得人想要看清里面情形。

再后面,是那些吹奏乐器的乐师,公主和皇子的婚礼,自然不比寻常,太后和皇帝也都格外的重视,所以特意派的宫廷专用乐师,吹奏出来的声乐令人有种热血沸腾的奇异感觉。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宽阔的正街,去往的方向正是麒灵公主如今暂居的地方。

真是声势浩大啊,只是不知道凤衍卿如此用心,究竟意欲何为啊?窗台之上,景炎目光扫过刚刚经过的迎亲队伍,扫过那匹枣红色马上的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迎亲的队伍停在了西郊的别苑,这里看热闹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凤浅月从马上下来,依旧面无表情。

别苑也都被装饰的格外喜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红色,仿佛置身于花海,又似火海。

别苑里,媒婆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走了出来,凤浅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新娘从面前经过,钻进了轿子里,然后翻身上马,领着队伍掉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媒婆满面红光,从轿子重新启程时,便命后面跟着的丫鬟们开始一路向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抛洒糖果蜜饯,两旁百姓一阵哄抢,令气氛达到了顶点。

八抬大轿气派非凡,加之里面坐了新娘,一些胆大的孩童纷纷追着轿子跑,有的甚至趴在了轿子上,偷眼瞄向层层红纱的后面,端坐不语的那个漂亮新娘。

四处都是百姓们哄抢的笑声,儿童们欢快的嬉笑声,清风暖阳,若不是忽然出现在街道中间的那个白衣女子,今天确实是个成婚的吉日。

走在最前面开道的侍卫首先看到了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她站在风中,衣袍翻飞,风扬起她的发,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凌冽的气势。

马上的男子,目光淡淡,也已看到了那抹白影,却没有太多的反应,甚至,对于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他根本毫无反应。

有一个侍卫上前,却在离她还有五步距离的地方整个人忽然横飞了出去。

惊叫声四起,那侍卫直直的朝马上那个俊美的男子飞去,眼看就要准确无误的砸中那人,却见他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手,轻轻松松就接住了那侍卫,侍卫惊魂未定,刚想开口说声多谢,却不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已被重新抛了出去,而他这次飞往的方向,那里,站着那个白衣女子。

一道白芒乍现,他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云浅抬眸,目光对上了马上坐着的男子,男子也正看着她,眸中依然淡淡,毫无波澜。

果然,这天底下,最不能信任的是情,最不能付真心的,是人!看她还在为一段错付了真心的情而痛苦,再见时,她以为,沉睡了十年的心已然冰冻的无法化解,然而在看到他的一瞬,内心冰雪的迅速融化,她虽无法解释,却也并不讨厌。

她知道,于他,自己是无法无情的。

而那人,再见时,那眼神,冰冷的如同陌路。

云浅的心口一颤,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在她冰封的心上慢慢划出一条裂口……------------第二百零四章 陷阱重重目光越过凤浅月,最终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一顶大红色的八抬大轿上,红纱拂动,其间一抹娇俏身影如雾中山水,隐约可见,却不真切。

麒灵,诀姬已死于我手,你身为她唯一的女儿,难道不打算替她报仇?反倒躲到这里,还在亲生母亲尸骨未寒之际成婚?你可真是,好孝顺呐。

云浅的声音冷冷飘来,风吹红纱动,端坐于轿中的人却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动不动。

轿中人未说话,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凤浅月忽然冷冷一勾唇,出了声:你是何人?竟然敢阻拦本殿的大婚?云浅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容有些不由衷,有些苦涩。

她曾经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如今,竟不认得她了?呵~多么可笑!快快离去,本殿便不与你计较,如若执意纠缠,可就别怪本殿不客气了。

凤浅月的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只是看着她,无比的平静,无比的平淡,他只是冷冷的说完这一番话,语气中,是与她隔绝的时空裂缝,再也合拢不来。

呵……云浅笑出声来,目光中隐藏的很深的那一丝情绪也在瞬间消退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与令人心惊的凉薄。

她冷冷的目光扫过凤浅月苍白的面上,扫过那一顶大红色的八抬大轿,语带嘲讽: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呐~两个都是狼心狗肺,真是世间绝配!凤浅月忽然抬高了声调,一声大喝道:好了,够了,云浅,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的心里是恨我的,但我们……都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想了。

如今,你也已经杀了诀姬女王,白国也已重新回到了你的手里,如今,我要娶的人是麒灵,你……就别再闹了。

你……你认得我?这下,云浅呆住了,纵然她冰雪聪明,却也无法从他的忽然转变中反应过来,之前他还问她是何人,完全一副不相识的样子,因何又忽然转变态度,不但认得她,还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凤浅月冷冷一笑:虽然相隔十年未见,我的记性又岂会这般不好?连你也认不出了?走吧,回去吧。

云浅的心随之一颤,在他说出让她走,让她回去的一瞬,心痛的抽搐,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在白国的那一晚。

亦是风雪夜,亦是他们相对,麒灵被他抱在怀里,他说:你何以变得如此凶残?就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纵然麒灵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但你们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她曾经以为,一切都是麒灵的过错,一切都是因为有诀姬的挑唆,但如今,她霍的明白了,原来,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那时的他,或许早已经喜欢上了麒灵!世界似忽然间暗了下来,云浅的身子晃了晃,不由后退了一步,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盯住凤浅月的眼,忽然笑了,笑声越发的大,也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空中的艳阳忽然间暗了下来,四周狂风骤起,天空鹅毛大雪纷飞,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阴沉的让人窒息,那笑声越来越大,在风雪中,听着却如同被撕碎,断断续续,连带着风雪中站着的那抹白影,都那么的不真切。

凤浅月望着她,一双眸中,是比冰雪还要冷三分的寒意,而那一双握着马缰绳的手,却早已勒的紧紧的,关节凸出,显然已用尽了全力。

他忽然抬手,下达了命令:我们掉头,走另一条街。

转而又对那仍立在风雪中的白影道:这条街,留给你!打马回转身,领着迎亲队伍掉头,却在这时,轿上红纱轻动,一只玉手从中伸了出来,朝着云浅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一个轻蔑的声音随之响起:白云浅,哼~她话音刚落,迎面就是一道白芒急速飞来,那伸出红纱外的纤纤玉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接着,一道红色的光芒激荡而出,迎着那白芒而去。

两道光芒在空中汇聚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周围的百姓和房舍皆被震飞,人们慌忙逃窜,尖叫四起,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变得混乱。

待光芒消散,云浅已至身前,她的身上似带着一股狂风,红纱被激荡的漫天纷飞,端坐在轿中的女子依然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她身上的大红色喜袍也被吹的哗哗作响,头上顶着的红盖头兀自挣扎了一番,最终无力妥协,被风掀起,卷着飞向了半空。

盖头飞走,新娘的脸暴露在空中,纵然被凤冠上垂下的珠帘遮挡,但亦看得清楚,那是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长得颇为清秀,看上去年纪不大,独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云浅一怔,凤浅月也是一呆,殊不知,那女子,根本不是麒灵。

小心……身后传来凤浅月的大喝,云浅回头,一双手已将她捞起,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间嗅到淡淡梨花香,她已稳稳坐在了马上。

抬头,眼前便是凤浅月的那一张俊颜,不知何时,眸中坚冰已然融化殆尽,望着她的一双眸子里,柔的似水。

好精彩的一出戏!身后,传来一个冷冷地声音,二人皆转头去看,就近的一座阁楼之上,门户大开,二楼摆放着一张圆桌,并几张小凳,桌上放着几碟点心并一壶好茶,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华贵公子,正是凤衍卿,他的对面,坐着另一人,一身红衣,是麒灵!凤衍卿的目光淡淡扫过枣红色马儿上坐着的两个人,锐利的目光在云浅的身上稍作停留,脑海中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白云浅,白云一,两个都会灵力,都是身着白衣,气质也都如此的相像。

世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是白国的公主,那么她又是谁?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云浅的目光扫过他,又看向一旁的麒灵,她也正看着自己,眸中满是恨意。

再回首看看身后穿着喜袍的少女和那奢华的轿辇,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忽绝手上一凉,垂眸望去,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已经覆在了她的手上,抬眸,便对上了凤浅月的那一双水眸。

阁楼上,麒灵盯着马上柔情相对的两个人,一双眼里似能喷出火来,她霍的站起身,一拍桌子道:云浅,你杀了母后,如今就连我也不肯放过,十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月,请记得你答应我的。

云浅却不看她,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凤浅月一人。

凤浅月也看着她,眸光闪烁,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胸口翻涌,分别十年,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有太多的话想要说。

然而此时此刻,他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张口即出,却终是化为一叹,刚要开口,却见云浅已伸出另一只手,挡在了他的唇前,比他先一步开口:你不必说,我皆明白!翻身下马,她已稳稳落在了地上,冲他浅浅一笑,风雪之势骤然停歇,天空乌云尽散,艳阳重归,一切仿若人的错觉,平静的如同根本没有发生。

凤衍卿看着这一切的变化,不由轻轻皱了皱眉,麒灵的面色也是变了数变,尽管努力克制,但那眸中闪过的惊恐,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早有耳闻,说白国皇室天生具有召唤冰雪的灵力,今日见来,果真不假!凤衍卿面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看着云浅的目光也是一派柔和。

云浅却是冷冷一笑道:你费了这么多周折,该不会就是为了亲眼见证这个吧?凤衍卿扬了扬眉不置可否:这只是其一,其实朕主要是想见见云浅公主,当面谈一谈关于大历收服白国的事情!朕?云浅一愣,她并未将这人放在眼中,此刻听他如此自称,不由将目光移回,再次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他一番,这人气势逼人且浑身利欲熏心,倒是有几分王者的霸气,只不过……太过自负,不能持久!收服?她又开始咀嚼起这两个字来,不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果然,此人癫狂过度了,他不仅收服不了任何其他的国土,反而很快就会一败涂地!凤衍卿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像云浅公主这样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该是找个好男儿嫁了,过着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毕竟背负着整个白国,你一个女流,会比较力不从心。

云浅亦笑:如此说来,你还是为了我着想了?我还得感谢你了?明知她话里的意思多半是嘲讽,凤衍卿也不介意,面上笑容不改,若云浅公主能这么想,朕会觉得很欣慰。

朕和朕的父皇祖辈们不一样,如今这天下分割数块,几国之间不和睦,为了一点小事就开战的事情不计其数。

朕只是想要天下统一,让这天下不再有战争,不再生灵涂炭!哦?说的真是好听,纵然我不想要担负起白国,但我凭什么要将白国交予你的手中?凤衍卿眸光微眯,若云浅公主愿意将白国交予朕,朕会善待白国的百姓,不会让白国的百姓受到一丝危害!云浅直视着他:若我说不愿意呢?凤衍卿冷冷一笑,能让结局完美的选择,朕相信,云浅公主不会不知道怎么选择!------------第二百零五章 岁月记录多年以后,许多人谈起这一年,白国云浅公主孤身面对大历皇帝的局面,要么摇头叹息,要么点头称赞。

之所以有不同的态度,是因为他们所看到的所了解的事情真相不同,亦或许是理解事情的方面不同,所以造成了不一样的看法和理解。

那一日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已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清楚,但每每说起那一个喜欢穿白衣,神圣国度的公主,人人的眼中都是一副惊艳的神色。

时光流水,如今已一百岁高龄的老寿星,每每谈及八十多年前的这一天,他所见到的云浅公主,苍老的眸中都会浮现一丝亮光,虽已是相隔甚远的一段模糊记忆,每每想起,还是如同就在昨日……有人说,云浅公主最终选择了将白国拱手相送,当时的大历皇帝凤衍卿以麒灵作为交换,轻而易举的就将白国收服。

有人说,云浅公主并没有同意凤衍卿的威逼利诱,她利用自身无比强大的灵力,最终将麒灵和凤衍卿全部杀掉,才有了后来的千古明君景帝!亦有人说,云浅公主的最终选择,是放弃了一切,放下了白国,放下了仇恨,和七殿下凤浅月携手离开,从此浪迹天涯,不见了踪迹。

众说纷纭之中,越来越多的版本盛行,人们将这一段关于云浅公主究竟如何选择,及后续如何发展的故事当作了一段旷世传奇,更有甚者将之编为了小说,盛行一时。

其中,关于云浅公主和七皇子凤浅月之间十年模糊纠葛流传最广。

但在多年后,史官在整理景帝生前名著时,竟偶然发现,其中有一章短篇的叙述,描写的正是当年事情的真实景象。

于是,在时隔很久,这一段扑朔迷离的故事,在史官的笔下,又一次掀起了盛行狂潮。

景帝的记载,是从一个冬季的雨雪夜开始的……寒冷的冬天总是过得很慢,舒香楼中,阵阵酒肉飘香,在这狂风暴雨的夜,舒香楼中依然烛火通明,楼中人声鼎沸,比之白日还要热闹三分。

景炎顶着一张黑脸穿梭在客栈中,虽然如今他已是这个客栈的老板,却已经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这样端茶递水的跑跑,会让他觉得生活还很充实,他依然活得鲜明。

送完一盘爆炒花生,他又吆喝着送往下一桌,脚步轻盈,灵巧的避过桌椅人群,将那一盘热气腾腾的汤放到了客人的桌上,并且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请慢用。

转身待要离去,便听得那桌的客人议论道:今天下午在凤一桥那边,听说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自称是白国的前公主,为了要抓住仇人麒灵公主,和皇上大打出手!景炎的脚步下意识的一顿,耳朵也就竖了起来,只听另一人急切的开口:哎?那结局怎么样?谁赢了?嗨嗨~一看你就是改不了这赌钱的毛病,只知道问谁赢谁输,殊不知,这种事情,事情过程如何发展才是重点。

嗨,我就是那么一问,你倒是说说重点啊!白国那是什么地方?白国的前公主又是何许人也?我想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在她的面前,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蚂蚁,跟她斗,不是自寻死路吗?哎?不对啊,今日不是七皇子和那个麒灵公主的大婚吗?好巧不巧,就赶在了今天的这个日子里,人家就找上门了,那云浅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的人都杀了!真的假的?那云浅公主真有这么厉害?我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千真万确!那两人还在就着是真是假的问题继续讨论,景炎却已快步走了。

临近子夜,风雨不仅不见停歇,反而越来越猛,舒香楼中,已没有一个客人,二楼的烛火一一熄灭,只留下大堂里的几盏还在兀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切收拾停当,客栈伙计看了看呆坐在大门边的景炎,忍不住的打了个啊哈,珊珊来到他的身边问道:老板,您看,可以去睡觉了吗?现在夜这么深,也不会有客人来了吧?景炎正对着大门而坐,大门洞开,并没有上门板,凉风吹进来,让他的身上一片冰凉。

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伙计会意,抬头看向门外漆黑的夜,不明所以的挠挠头,掀开帘子进后院去了。

屋外风雨肆虐,屋中烛火摇曳,景炎的目光紧紧锁着门外,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一直僵坐着的景炎忽然起身,冲出了屋子。

外面,雪花如鹅毛般洋洋洒洒,地上的积雪已经很深了,大历从来都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

景炎冲出屋外,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四处搜寻。

忽然,就定在了左侧的街道上。

长长的街道空无一人,一路积雪铺路,在积雪的映衬下,整个夜里都是晶莹的白色。

街道的尽头,有一人踏着积雪,缓缓而来,雪花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的身上,他显然已经在雪中走了很久,就连面上都堆满了积雪,整个人不动的时候伊然就是一个雪人。

那人从街头走到景炎的面前,走了很长的时间,景炎就那么站着,仿佛忘记了时间,亦忘记了所有。

他的眼里,只有那缓缓而来的雪人,眸带晶莹闪烁的光芒,几乎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人。

一阵冷风袭来,卷起雪花,朝二人袭来,景炎忽然从屋檐下冲了出去,三两步便冲到那人面前,与此同时,那雪人亦是重重一跌,似跋山涉水踏破万难而来,终是力竭再难支撑,身上积雪如雪山崩塌而下,只来得及看到一头乌黑的长发,景炎已至他身前,人未至,长臂伸出,已将那人稳稳带入怀中。

却也因他脚下不稳,在接到他的同时,摔坐在了雪地中。

此时,漫天鹅毛飞雪,一片纯白的世界成了最美的画面,亦成为景炎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场景。

当他伸手拭去怀中人脸上的最后一点雪渍,那一张绝世容颜让他为之一震,却也为之一沉……景帝的记载中,写着这样的一句话:纵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另一个容颜,但我知道,这就是她。

我亦相信,不论她换作什么容颜,只要那颗心没有换,我便能认出。

这一句话,引人遐思,也成为了无数后人相互争论推翻了很久的一个具有双面性的问题。

有人认为,景帝和这位云浅公主是彼此内心的挚爱,毕竟,只认心不认容貌这样的话,不是普通的关系可以说出的。

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景帝的一厢情愿,云浅公主和七皇子凤浅月才是彼此的挚爱。

也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认为,云浅和白云一其实是两个人,作为一代千古明君,云浅和白云一应当是他人生中最基本的风流佳话。

但事实上,所有人都猜错了,此时此刻,千古明君景帝的心中,纠结和复杂缠绕着他,他的一双黑眸只死死的盯着怀中的人,那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白衣,让他的心紧紧的揪着……云浅整整昏睡了三日,在第四日的子夜醒来,一双琉璃双眸瞪着屋顶,毫无生气。

有人推门而入,一张俊脸映入眼帘,轻声唤她: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她看着面前的男子,脑海中,有好多画面交叠而过,有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她还是白国的公主,父皇也还很健朗,母后也还没有离世,她站在白国神圣的雪山之巅,为一个名叫凤浅月的男孩子翩翩起舞……凤浅月是大历皇室的七皇子,也是神秘的神医月三千!他们相遇在梨花开放的季节,她和使臣一起来到大历,她被满园白梨花所吸引,也被梨花树下那个呆滞苍白的少年吸引。

她觉得他很亲切,明明从未相见,却已如相识相知了千年万年。

白梨花很漂亮,像白国终年的雪,圣洁美丽……父皇说,男人和誓言是这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她不信,执意走下去的结果就是换来他的冷言冷语和质问,她曾竭尽全力的保护着他,然而后来,在她的眼里,他已变成了别人的守护神,不再需要她保护的同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误会是这世上最难解的结,而两人之间的情越深,结就会越紧。

她曾经恨过他,且以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原谅他,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却在得知他有生命危险之时,第一个飞身而至,便是如此,落到了诀姬和麒灵的圈套……冰锥贯穿身体,直到死去,她亦没有想明白,自己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看到自己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看到凤浅月痛苦的日子和十年的搜寻,她忽然间就明白了,如果当初她能理智一点,或许他们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幽冥鬼帝搜集了她支离破碎的魂魄,用了十年时间,却终归还是缺少了一魂一魄,站在忘川的这边,幽冥鬼帝时常能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在河的对岸,但她所在的脚下,通往幽冥界的门没有打开,因此,她还是个活人。

幽冥鬼帝明白了,原来那就是她那失散的一魂一魄,想来是飘零到了什么地方,被世外高人所救,只是变幻了面貌,寄居在别人的面皮之下……------------第二百零六章 时光录重生后的她,名唤白云一,抛却了前程过往,成为了神秘的南海普陀山清源宗宗主的唯一入室弟子。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造化弄人,亦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纵然身为白国云浅公主的她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还是以另一个身份,在另一种情境下回到了大历,最终遇到了凤浅月!雪崩时,他将自己拽出马车,在危难之时,让白尽先来救她,而他却站在一边,无力的看着雪崩而来,瞬间将他吞没……被黑衣人包围时,他让白尽带她先走,只身一人迎战多个黑衣人……在白尽的背上,他低低的骂她蠢,她却不由自主的笑了。

在白尽受伤时,她没有丝毫的害怕和犹豫,毅然抓紧了他的手,在那一刻,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怕的是摔下去粉身碎骨,还是怕放开了他的手,会就此错过一生!掉入河中,她拖着他,宁肯一起下沉,也不愿自己解脱。

而他,为了不给她拖累,用言语刺激着她,用手去掰她紧握着他的手,二人亦都无法言喻内心的真实感受,其实都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让对方就此沉沦……山洞中,他面色苍白的为她换脸,治好了她的眼睛,她在他的肩头,留下了一个深刻的牙印,亦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烙印……景福镇上,他们遇到了一对善良的夫妇,他们为他们请大夫,熬汤煎药,不取分文……她为他做面,他为她夜不能眠,他们执手相握,躺在白国的雪地中,躺在荒山结冰的湖面,面对面,长发交织,触手可及……她顶着沈一的身份回到沈家,眼覆白菱,是谁深夜带她飞上屋顶看绚烂烟火?她被容德妃软禁,是谁不顾危险,夜半探寻?还有那根一模一样的碧玉簪子,是谁不顾自身安危连夜出城,是谁马不停蹄地赶回,又是谁将它遗落在了雨夜的墙角?她是白国公主白云浅,他是大历皇子凤浅月。

她是南海弟子白云一,而他是神医月三千。

他们,便是这样错过……这是,命里劫数!当白云一死去,魂魄飞向幽冥,回归到本体一起,她本该记得一切。

姜祁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重生,却也央求了幽冥鬼帝一个请求,抹去了她这十年的记忆过往,宛若她沉睡了十年,醒来,记忆仍然停留在十年之前……景炎看着她眸中的瞬息万变,弯身扶她坐起,让她靠在软枕之上,自己则坐在床沿,端起药碗,说道:先喝点药,再吃东西。

白色的瓷勺盛着褐色的药汁送至她的唇边,她木讷的张口,药汁入口,顿时满口苦涩。

她一口口吞下,一直苦到心里……比之在凤一桥上的惨败,这点苦算不了什么!景炎目光始终未离她,究竟发生了何事?究竟发生了何事?究竟发生了何事……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刚刚喝下去的药汁在胃里翻涌,她似乎又看到了在凤一桥上替她挡招的人,看到了那人从她眼前,坠落到了河流之中……噗……她忽然将胸口翻涌的东西吐了出来,被褥上一片狼藉,她以为,那是褐色的药汁,事实上那是鲜红的血……事情总不会如她以为,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事实上却已一败涂地……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缓缓合上了双眼,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唤她,眼前是一片白芒,像极了白国终年不歇的飘雪……景炎将她放平,替她换了干净的被褥,伸袖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鲜红,看着她平静苍白的面色许久,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转头望向窗外,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午后,云浅从床上坐起,环视四周,屋内熏香淡淡,不见一人。

她起身,赤脚走至窗边,推开窗,一抹暖阳照射在她苍白的面上,雪已经停了,街道上一如往常般的热闹。

她呆呆地看着,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她却没有回头去看。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是景炎。

回以他的是一阵沉默,他目光紧紧锁着面前气度不凡的女子,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美丽精致的侧脸,虽然苍白却十分的清冷,自有一种高贵。

凤一桥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景炎又问,面前之人不仅变换了面貌,就连性格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这样的冰冷让他觉得不安和无力。

云浅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暖阳,面色淡淡,或许是因为睡的太久,所以这样看着阳光,久了会觉得眼睛痛,但她却没有因为难受而闭上眼睛,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百姓,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他说的话,过了好半晌方才听她缓缓开口问:太子殿下,你都准备好了吗?景炎上前一步,目光仍然望着她,而她却始终都不看他,凤衍卿虽然登基,但因为太过心急,处理掉了一大批的大臣,在新晋的这一批年轻才俊中,我已安排了自己的人手。

之前还有很多不归顺凤衍卿的,我也都一一上门拜访,他们有的被贬为庶民,有的被降级,但都表示愿意全力的支持我。

也许是因为太过心急,又或者是太肆无忌惮,父皇和太后的死,凤衍卿都处理的太过草率,现在我已收集了所有的证据,只等一个机会,便可将他扳倒。

嗯。

云浅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却是无比的平淡,面上还结着一层薄冰,让他的心为之一怔。

耳边,已传来她的声音:景炎,你会当一个好皇帝的,对吧?他的心微微一跳,用力点头,这个自然。

她亦淡淡一笑,那一双冰冷的眸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再次将目光转移开,看向窗外屋顶上厚厚的积雪,那就好。

你打算如何做?我将十三杀还给你,你会用得上的……不用了,你会比我更用得上。

可是……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恩怨情仇,当初成立十三杀,并非为了让她们涉足我的仇杀,就当是为你准备的,你好好的留着吧,她们是一群好女孩。

那你呢?你还打算一个人去对付凤衍卿?景炎的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侧面,有一种朦胧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真实,他忽然觉得恐惧,害怕她会忽然蒸发在这温暖的阳光下。

他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坚定的看着她道:云一,至少……让我陪着你!云浅微微一笑,笑容淡漠疏离,她用灵力将他逼退,手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景炎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连连后退了三步,怔怔看着她:云一,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云浅垂下眸子,要想做一代明君,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就不可以对我有所牵绊。

为何不可?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你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后,和我一起携手治理这天下,我们一起,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太平盛世……景炎有些激动的说着,脸也涨的有些红。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她表露心迹,亦不是第一次被她拒绝。

但是,他已不想再看到她为别人伤心堕落苍白,他不渴求她将自己当作唯一,但他起码,也要在她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好的!云浅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他看得分明,那是一个嘲讽的笑,他的心不禁凉了半截,但面上仍是从容镇定的坚持。

没有什么不可,但我不想做那玲珑笼中的金丝雀,若你愿意放弃所有,回归到一无所有,或许我会慎重考虑考虑。

她面带淡笑的看着他,似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又似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景炎也看着她,在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琉璃双眸中,他看不到一点亮光。

双手不由越握越紧,他只觉得浑身冰凉,整个人仿若正在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后人在景帝的记载中,没有看到他的答案,但却记载着这样的一句话:若我能为她放弃一切,又该拿什么拥有她,像她那样的人,若我一无所有,又怎配的上她?即便将来我登基为帝,我与她的距离,仍然遥不可及,即便我昼夜兼程,她也永远站在我触及不到的高度……没有知道景帝的最终选择是什么,但他确实没有和云浅公主在一起,也确实无法真的拥有那个如传说一样的女子。

在他的心中,或许,她就是这世间最美的神,是他心中最美的神话。

后来整理编纂景帝一生传奇故事的史官,曾经对这段过往有过一段中肯的评价,他说:若景帝是月亮,那云浅公主便是太阳,月有阴晴圆缺,而太阳,始终是完整的,且他们,是永远不会交集的两个物体。

即便景帝选择放弃一切,云浅公主也不会选择和他一起,这只不过是她逼退他的这种方式,虽然极端,却非常有效。

若景帝果真为此而放弃所有,将种种努力付诸东流,那么,他也不会是一个好皇帝,更加不会成为世人景仰的一代明君!------------第二百零七章 结局是故事,就会有结局。

有开始,便会有结束。

历经多年,经过岁月消磨,风雨婆娑,这一段如神话传说般的地位情感的纠缠,终会化为泡影,永远留在古老的书中,留在人们的心中,待天冷时,一家人围坐于温暖的炕边,当作一个故事来听,也是不错的。

人们说的最多的,莫过于几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而那一年大历京都里发生的那一场惊天巨变,已没有多少人能记得清了……云浅从舒香楼出来,在凤一桥上独自站了很久,直到引来了凤衍卿,引来了麒灵,引来了所有的人。

云浅回首,俯瞰众生的一种高贵从她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而出。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阵搜寻,最终落在了站在麒灵身后的那一个娇俏的少女身上,她也正目光冷冽的看着她,眸中恨意明显,让她这个如冰雕般的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云浅忽然扬起嘴角,冲她微微一笑,却换来了她的更大仇视,麒灵疑惑的看向身后的婢女雪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雪儿,你和她有渊源?凤衍卿也转头来看雪儿,雪儿似闻所未闻,抬脚排众而出,孤身一人走上了凤一桥,站在了云浅的对面。

她手持长剑,略带稚气的脸上却是与她年纪毫不相符的凝重。

云浅始终冲她微笑着,她缓缓抬起手,将手中长剑举起,对准了她,用力一挥,便是一道凛冽的剑风向她席卷而来。

雪儿以为她会躲,却不想她只是淡淡笑着,生生受了她一招。

雪儿眸光一沉,就在她要发出第二招时,云浅忽然一抬手,一道劲风袭来,雪儿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飞出了好远,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周身被一层白色的光芒所笼罩,那光芒带着她,稳稳落在了远处的屋顶之上,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从其中出来。

之后的一场生死绝杀,云浅以一敌百,以一敌千,以一敌万的杀戮,被她亲眼见证。

那样嗜血冷情的一场厮杀,云浅一个人,不知疲倦的战斗了整整一天一夜,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活人越来越少,凤一桥上的圆形小孔中,流出来的是血红的血,如一条红色瀑布蜿蜒而下,桥下的河水,亦被染红,空气中,到处蔓延着血的味道,雪儿看得呆了,老百姓们对云浅闻风丧胆,个个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整个大历,在凄惨声中度过了血腥无比的一天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有胆子较大的百姓借着自家地理优势,悄悄推开窗户的一条缝往外看,凤一桥上,云浅依旧一身白衣迎风而立,晨雾散尽,那躺在她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令人骇然。

还有那一条血红色的河流,一直蜿蜒着去向不知名的地方,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凤衍卿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一抹白影,一双眼睛也被杀戮熏染的通红,当最后一个士兵倒下,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在这一天一夜里做了多少蠢事。

回首四顾,他的身边,只剩下他自己和麒灵,麒灵的面上也是一派震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

晨风微凉,云浅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就是那样平淡的一个眼神,让他们两个人都不禁为之一震。

麒灵忽然放声大喊:白云浅,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白国那么神圣纯洁的地方,也能容你这样的人为所欲为?云浅却是冷冷一笑,随之笑声放大,越来越大,飘散在晨风里,有些支离破碎。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冰锥一样透明的武器,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她抬手,用冰锥指向凤衍卿,又指向麒灵,冷笑着问:你们,谁先来?二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都不由自主的看了彼此一眼,竟然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隐藏的恐惧。

麒灵,我真的不想让你死,这么让你死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你了。

凤衍卿,你如此想要得到这天下,我拿来送给你如何?只不过……你只能看,不能动!凤衍卿死死的瞪着她,目光狠厉,声音轻蔑:莫要太过猖狂。

话虽如此说,但他却没有半点想要立即动手的意思,云浅冷冷笑出声来,你还有多少人马?全部调来吧,我已不怕天谴。

麒灵看着忽然也笑了,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狡黠:白云浅,你竟然逼着自己开启了禁忌灵力,你杀了这么多人,又开启了禁忌灵力,即便我们不杀你,你也过不了多久的。

云浅倏的一笑,眸中寒光层层冰冻,看向麒灵之时,让她面色一紧,心中也是不由的不安起来。

只要能在临死前结束了你们的性命就足够了。

话音刚落,她周身一道白芒乍起,四散开去,那强光透过层层薄雾,比这白昼还要亮上几分,刺的人眼睛生疼,就连皮肤都似能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灼热,像临近火海,正在经受着火焰的炙烤。

凤衍卿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并伸手挡在了眼前,而麒灵却是晚了一步,当白光射入她瞪着的一双眸中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双眼似被利刃狠狠切开,麒灵发出了一声惨叫,凄厉可怖,让人闻之胆寒,生生发颤。

啊……麒灵跪在地上,纵然周身已开启灵力保护,可那一双眼睛在那强烈的白芒下如何也睁不开。

眼睛里似有什么流了出来,麒灵惊恐的伸手挡在眼前,遮住了眼睛,然而那热热的液体还是止不住的流泄而出,如同滚滚的泪珠,一发而不可收拾。

麒灵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抹着,她想要抹去那液体,手死死的按着眼睛,想要止住那不断涌出的液体,然而只是徒劳,那液体源源不断的流出,随着她胡乱的涂抹,整张脸上都是湿湿粘粘的,鼻间也嗅到了那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带着一丝腥,那是……麒灵怔愣片刻,随即惊恐的抹了一把那液体凑近鼻间嗅了嗅,待确定那确实是自己的血液时,不由再次惊恐的叫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万分惊恐的站起身,抬首面向着强光射来的地方,不顾面上的刺痛感和眼睛内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尖声喊道:白云浅,你这个贱人……话音未落,只觉面前似有轻风拂过,罩在她周身的红色屏障被白芒击的粉碎,她忽地尖叫,并迅速蹲下了身子,埋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凤衍卿在一边清楚的听见这一切,虽然看不见,也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回应他的是麒灵的呜咽,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在那强烈至极的白芒下节节后退。

麒灵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却并非是因为害怕或者恐惧,她努力的克制着,但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此时的麒灵,如同忽遭强光照射的温室花朵,正一点点的枯萎,慢慢的消散,她颤抖着,唇也不停地哆嗦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慢慢陷入虚无,她忽地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根冰刺,整个人腾空而起,举着那尖锐的冰刺,直直的朝白芒散发的中心点刺去。

一声巨大的响声,周围似遭到天崩地裂般,就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凤衍卿惊恐的蹲下了身子,唯恐有什么砸到自己。

半晌,巨响慢慢消散,白芒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凤衍卿试探着慢慢睁开了双眼,入目是正常的晨光,那强烈的白芒已然不见了踪影,抬首四望,周围除了满地的尸首,已不见了麒灵和白云浅的踪影。

四周静悄悄的,安静的太过诡异。

凤衍卿从地上站起身,回首四顾,忽然张臂,猖狂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他抬首望着天空,眸中得意之色尽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纵然入鼻满满是刺鼻难闻的血腥气息,他却闭上眼睛似陶醉其中不能自拔,这就是天意吗?天注定,我凤衍卿便注定是这天下的主人。

正沉浸在美好梦中,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凤衍卿一惊,忙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他的四周已被身穿铠甲的士兵所团团包围。

凤衍卿皱眉看着这些忽然冒出来的士兵,看他们的服装,不是他的人,倒像极了成国的士兵装束。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成国士兵早已被他屠尽,在成国与大历交融的边境,他也派了重兵镇压,即便成国那老国王想要出兵,也不会有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况且,凤离苏还在他的手里,成国的老国王是如何也不会不顾凤离苏的安危的。

那么,眼前这些士兵,又是来自何处?凤衍卿目光凌冽的扫过那些用兵器对着他,个个目光怨恨的看着他的士兵,虽然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来自哪里,但他至少已经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些人都是他的敌人,都是怨恨他的。

他转眼瞥见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忽然恍然,自己手下的兵,已经所剩无几,而坐守皇城的宋应,孙翊涛他们到现在还没来增援自己,这其中缘由,他略略思索便已有了答案。

正兀自想着,忽见众士兵中,有一人排众而出,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与他平平对视。

凤衍卿目光骤变,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溢出两个字:是你?------------第二百零八章 番外沈允澈并沈家之结局1大历皇朝在蔚蓝的苍穹下屹立了几百年,历来子孙颇多,皇帝也是一任接着一任,从来没有断过。

古来皇权之争最为残酷,任你手足亲人,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没有什么是无懈可击的。

大历的开国皇帝,是一个流传千古的明君,在他统治下的大历皇朝,是几百年来最繁荣昌盛的时期。

后来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皆是仰仗着祖先的基业过活,已明显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凤衍卿这一代,已是风雨飘摇,民心四散。

如今的大历江山,即便再美,也只是一座沙子堆砌的堡,或被风吹倒,或被雨淋塌,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只需轻轻一推,终归是要訇然委地,变成一盘散沙。

而凤衍卿作为新一任的皇帝,却在刚刚上任寥寥几月便忽然退位,昭告天下的说法,是说这一个刚刚上任的年轻皇帝忽然得了急病,离世了。

现如今,七皇子凤浅月下落不明,八皇子凤衍希也是重病垂危,意识不清,朝中已没有人可以继位,一时间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太后和百官一番研讨,最终以一道懿旨,将发配到了边塞的废太子凤衍景连夜召回,并将皇位传给了他。

凤衍景登基为帝,封号景和,寓意景盛昌和,世人称他景帝。

景帝登基以后,恢复了孙家和沈家的荣耀,孙家的四个儿子皆表示不愿再在朝为官,景帝便同意了他们卸甲归田,赏赐了一些珠宝,并亲自送他们至城门,看着他们远去。

世人皆以为,凤衍卿已经死了,这短短的一年时间不到,大历朝可谓经过了最为曲折坎坷的一段过程,从几位皇子忽然造反,到皇帝和太后一同升天,再到凤浅月凤衍希莫名失踪,凤衍卿忽然登位,又忽然病逝,由凤衍景接位。

尽管最终皇家给出的解释看上去都很平常,没有什么不妥,但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串联到了一起,细细想来,便会让人深觉内中猫腻。

于是,这一段看似清明实则模糊的过往,便成了世人很长一段时间的热衷研究。

时间如指尖细沙,飞快流逝,不见其影,眨眼间,便又过去了半个月。

景帝登基已有半个多月,各种繁忙的事情堆积如山,却又都被他井井有条的处理的妥妥当当,京都也已恢复如常,从一片死寂,恢复到了往日的热闹非凡,大家皆有目共睹,景帝的治理才能,已明显的高于死去的先皇并最短命的年轻皇帝凤衍卿,人心也就在对景帝的敬佩和仰望中慢慢平息,世态也就慢慢安定下来。

沈府大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赶车的车夫勒住马儿,动作敏捷的跳下了马车。

随行的,是几个侍卫,个个身侧配刀,皆身着官服。

见马车停下,他们便也都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车帘,朝里面恭敬的说道:沈公子,到了。

半晌,马车里动了动,一只大手搭在了车门框上,紧接着,一个人从内里钻了出来。

一阵清风拂过,那人已跳下了马车,转身面向着沈府紧闭的大门,面色冷峻,眸中幽深,不辩神色。

一个侍卫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沈公子,我们就送您到这里了,如若您没什么吩咐,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那人朝他一拱手,并没多说其他,侍卫也朝他一拱手,领着其他的人并那一辆马车离开了。

已是初春时分了,河堤两岸的柳树已泛出了点点嫩芽,微风拂过,不知从哪里携带了一抹淡香,在空气中悠扬。

沈允澈就那么站着,他忽然转过身,看向河堤岸边的一棵柳树,阳光斑驳,风拂柳枝轻轻晃动,晃的人有些恍惚。

死了吗?真的……死了?许久,他喃喃念出,声音很轻,轻若这春风,亦很淡,淡若花香。

凤衍景说她死了,可是,他不信!身后一阵开门的响动,他心中一讶,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失望的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

透过开着的门,站在门里的那抹窈窕身影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朝他淡淡一笑。

走进沈家的大门,依旧还是那个样子,丝毫不见破败和丁点脏乱,沈允澈站在院子中央,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没改变,这短暂的过往只是一场噩梦,醒了,就回归如初了。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场梦,一切都已真实的发生过了。

如今,沈家只剩下他一人了。

诺大的府邸还是和从前一样,但置身其中,只觉浑身冰凉,没有丝毫温暖。

一人从他身后走过来,低低的说道:公子,去后院看看吧!沈允澈没有答话,那人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半张脸上都被一张薄薄的银箔面具遮挡,只有从那高挺的鼻翼,紧抿的唇方可看出他往昔的一丝影子,只是,再不复从前的风流洒脱。

正失神间,便见他忽然抬脚朝府内更深处走去,所并非向着她所说的后院,而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她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头跟了上去。

沈允澈一路走来一言不发,目光只定定的注视着前方,最终在一座院落前停住了脚步,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方才推门而入。

院内,摆放着两张躺椅并一张小几,几上空空如也,椅上亦空空如也。

沈允澈回头,见那人已跟了上来,垂眸看了一眼刚刚推门时落在自己肩上的落灰,不由皱眉:这里没人打扫吗?那人也看到了他肩头的灰,待对上他的那一双深邃的双目,她不禁低下了头去。

头顶,传来沈允澈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紫萱,如今的沈家已和从前大不一样,沈家则给不了你什么了,你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我很感谢你这段日子帮我看管沈家,这是一点散碎银子,你拿了,另谋出路去吧!沈允澈解开腰间的钱袋,看也没看,直接递到了紫萱的面前。

紫萱脸一白,抬起头,逼迫自己与他对视,一双乌目中,已隐隐有泪水在打转。

沈允澈见她不接,只萋萋看着自己,心下不由一软,叹了口气,却听她道:奴婢只是不想公子再忆起往事,恐您伤心。

沈家如今~都已成了这般光景,公子您若一直消沉下去,沈家恐怕真的从此一蹶不振了,如此,老爷夫人……即便是那人,在九泉之下又该如何安歇?沈允澈收回钱袋,眸中闪过一丝难过,转身什么也没说,直接踏入那院子。

紫萱终是掉下泪来,轻轻抽泣了两声,抹去泪水,抬脚跟了进去。

这院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冷清,屋子里所有的摆设还是一如从前,书桌上还放着她最爱看的兵法,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廊檐下挂着的那一个精致的鸟笼,如今已空空如也。

微风拂过,沈允澈只觉得浑身一冷,恍惚间,似又看到廊檐那头,一抹白影正在喂食着笼中雀儿,或许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偏头朝他看来,清俊的面上绽出浅浅一笑……走出院子,紫萱默默跟在后面,亦是一言不发,沉默无语。

沈允澈在门口站了良久,终是微微一叹,似抛却了什么,又似深埋了什么。

紫萱,将这院子锁起来吧!紫萱惊讶抬头:公……公子……沈允澈已回转身,冲她淡淡一笑,春日的阳光正暖,他这一笑,竟让紫萱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心感慨。

我以后便是这沈家唯一的人了,你说的对,我不该再消沉下去。

说完,便又是冲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去了。

紫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丝的雀跃。

夜晚,当紫萱端着饭菜推开沈允澈的屋门,却愕然发现他并不在屋中,唤了几声不见回应,她的心中不禁一阵惊慌。

他说将那人的院子落锁,难道并非是真的放下了?这个时候了,他又会去哪里呢?紫萱心中乱成一团,这些日子,她独自守着这空旷诺大的沈府,夜夜不得安眠,唯盼的沈家还能有人活着,有朝一日能够回来。

好容易,盼的沈允澈回来,却不想不过半日功夫,便又不见了踪影。

她心急如焚的冲出了沈允澈的院子,一路跑到了白云一曾经的住所,可门上的锁并未有被动过的迹象,这表示着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难道他真的离开了?不顾沈家,不顾所有,离开了?正思虑不定间,她一回身,便看见前方夜色中一片火光,不由一疑,又是一惊,随即便奔着那火光匆匆而去。

当她奔至前院,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一片通天火光中,燃烧的都是一些诗书古画,火势正旺,旁边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书本画卷,那些都是沈家历来最宝贵的收藏,一直都是沈家的宝贝,怎么会……紫萱一脸的惊愕,不可置信的看向另一边,沈允澈正搬着两块匾额走近,紫萱看清,那是祖上皇帝赐予的金匾,上还有先皇的亲笔题字。

心下不由一惊,再顾不得许多,在那两块匾额即将被沈允澈扔进火堆里的瞬间冲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两块匾额已被重重抛出,直直坠向火海。

紫萱心中焦急,忙忙朝那火堆扑去,腰间忽被人一揽,用力往后一带,她便被带离了火堆。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头顶传来沈允澈的低斥。

紫萱忽地哭出声来,挣开他,大声质问:该是奴婢问您,您到底要做什么?毁了这些,沈家便是一无所有了,您还拿什么重振沈家?亦或是您根本就没想过要重振?而是要毁灭殆尽?火光映在沈允澈的脸上,看上去多了一丝苍白,那银色的面具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许久,他终是低下头去,转身朝内院走去,只留下一句话,让站在火堆旁的紫萱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家从此弃文从武。

弃文从武?弃文从武!从此世代文臣辈出的沈家,在这一代变成了武臣,而花花公子沈允澈亦是摇身一变,成了大历朝的将军。

后来有史记载,沈允澈一生致力于战场杀敌,从景和一年离开大历京都,一生历经二十三年的沙场征战,为景帝的江山添下数不胜数的赫赫战功。

三十二年里,这个英勇的将军,没有回过京都,他最后,死在战场,敌人的羽箭之下。

一生,没有娶妻生子。

随后的一切,皆如传说……------------第二百零九章 番外之最终的结局白国皇城内,一身黑衣的幽冥鬼帝负手而立,簌簌飞雪从天而降,却落不到他的身上,他的发上,似他的周身设置了屏障,所以落雪无法近他的身,而近看,却发现并没有任何屏障的影子。

幽冥鬼帝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眸中神色竟略带凄惘,他伸出一只手去,似要去接那纯白飞雪。

飞雪无风自动,在他伸出手的一瞬四散而去,似怕极了他的触摸,避之不及的逃离。

唉~终是轻轻一叹,他收回了手,目光转向远处。

天际苍茫处,一个小小的白点慢慢靠近,越来越近,直到飞至他的面前,方才停在半空,竟是一颗透明的珠子,如水晶一般闪亮,同冰雪一般晶莹,在这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如此清晰可见。

幽冥鬼帝伸手,那颗珠子便娓娓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触及一片冰凉,幽冥鬼帝的眉头微皱,一双黑眸中倒映出珠子里面一张苍白绝世的容颜。

许久,他手掌合拢,将那珠子完全握于手掌心中,垂眸望着手,喃喃的说道:你最终还是这样离开吗?这就是宿命啊……转身,黑色的身影融入纯白的世界,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此后,幽冥鬼帝消失不见,幽冥界与白国之间互通了一个月后再次封闭,而白国,暂无国主,朝政大事皆由一干辅政大臣商议协理。

幽冥界中,忘川河边,一袭黑衣的幽冥鬼帝立于岸边,目光远眺,一瞬不瞬的看着对岸,似在等待着什么,又似纯粹的眺望着,他站在这里,已有多日。

忽然,对岸出现了一抹白影,他从远处而来,站在了对岸边。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俊美公子,眉如远黛发如墨,一袭白衣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显得那样突兀,却又独一无二。

最终……还是来了吗?幽冥鬼帝悠悠叹出一口气,眸光深邃,若细看深看,便可看到他眸中的一抹痛色。

此时,那对岸的白衣男子转身朝旁边走去。

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从河岸处出现了一座木桥。

木桥是黑色的,桥很窄,也很长,从河的对岸一直延伸到了幽冥鬼帝这边。

桥上,有一些黑色的影子慢慢行动,从河对岸一直往这边而来,那是尘世间死去的灵魂。

桥末尾,有一位身着黑色衣裳,满脸皱纹的老妇,正用手里的破碗伸进面前的木桶里,舀出一碗还冒着黑色热气的水递给过往的灵魂,那些灵魂皆一个个的喝下,然后踏下桥来,踏入真正的幽冥界,踏入新的轮回。

幽冥鬼帝的眸光追随着那抹白影缓缓而来,当他在孟婆的面前停下,伸手接过孟婆汤,却是久久都没有动,他只是垂首盯着那碗黑汤,不知在想着什么。

孟婆见他如此,便好心的劝道:喝了吧,喝了这汤,便可忘记前世今生,便可入得轮回,便可获得新生。

那人抬起了头看向孟婆,漂亮的眸中带着一丝痛楚:忘却?轮回?新生?孟婆点点头,似看懂了他眸中复杂神色,世间万般不舍终有尽头,该舍时,不可强留,该忘时,不可执着。

若固然如此,非但获不了新生,还会因此被困在这怨灵不断的忘川河中,永生永世不得脱离苦海。

那人的目光闪了闪,转眸看了看桥下滔滔不绝的黑色流水。

那起伏不断的黑色水浪中,能清楚的看到盘旋其中的恶灵,正一个个眼冒精光的聚在桥下,盼望着能有一个两个不想过轮回的灵魂从木桥上丢下来,只需要一秒,便可被撕扯成片。

年轻人,凡事不可太执着,你放不下的未必也放不下你,唯有新生方可有一线生机,从而展开全新的人生。

或许,到那时,你便会觉得,抛却过往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看这桥上多少灵魂,又有几个是愿意留下,不愿开始新的人生的?又或许,你等的那个人,正在全新的世界等着你啊。

那人黑亮的眸从忘川河上移开视线,看向面前好言相劝的孟婆,忽地勾唇一笑,伸手将那盛满了孟婆汤的碗又重新还给了她。

孟婆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人世间总有真情在的,只是,她守在这忘川,已经许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婆婆,您可曾看到一个同我一样身着白衣的女子来过?她可曾过了这桥?喝过这汤?孟婆又是一愣,没作多想,便摇了摇头,不曾见到。

倒不是她的记性有多好,只是这来往幽冥界的鬼魂,都只是一抹黑影,同他这样形体俱全,还穿着生前衣裳的却是没有的。

那人勾了勾唇,眸中坚定更甚,孟婆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你要做什么?孟婆的话刚刚出口,便见眼前白影一晃,面前那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公子已翻身跃下了木桥,直直朝那波涛汹涌的忘川河水中坠去。

孟婆忍不住起身,站在了木桥边观望,木桥上的灵魂们也都忍不住向下看去。

白衣翻飞,那人唇角淡笑,黑发随风飞扬,他就那么张着双臂,面上一派从容,坠入了黑色的忘川之中。

瞬间,那河中蜂拥而至的恶灵便将他拖入了河水更深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云浅,我便在这忘川之中等你,你不来,我便不去……黑色的风吹过,四周除了风声水声,一片安静。

许久,但听得孟婆轻轻一叹,终是摇了摇头,面带惋惜,却是再没说什么。

岸边,幽冥鬼帝眸光一闪,望着那波澜起伏的河水,许久,也是一叹,轻轻喃喃地道:他果真是爱你至深……爱你至深……语气中,终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苦涩和失落。

那一年,他们相遇在白国与幽冥界交界的地方。

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个女孩,是他命中的劫,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拥握的珍宝。

白国和幽冥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和她,也是生存在两个世界里不同的生命。

所以,他们不相融,甚至,只要一触碰到她,就会让她觉得心很疼。

这是,白国和幽冥界古老的诅咒……幽冥鬼帝一路徒步走回到自己的幽冥宫,站在诺大冰冷而漆黑的宫殿前,他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冷从头到脚的淋下。

独自住了这么久的宫殿,忽然让他觉得很害怕……在宫殿外站了许久,他终是抬脚慢慢走了进去。

宫殿里,一片黑暗无光。

他熟悉的穿过大厅,进了后室,最后立在了一个高高的架子上。

他伸手,揭下了盖在那架子上的一层薄薄的黑纱,一颗透明的珠子映入了他的眼帘,珠子本身散发着的白光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室内。

珠子内,一簇小小的白光正在缓缓跳动着。

幽冥鬼帝的目光停留在珠子上,一股无法掩饰的悲哀从他的眼中流露。

他来找你了,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到今日方才明白,我们之间相距的是多么的遥远……我只是悔恨,为何当初没有先遇到你……没有人回答他,那颗透明的珠子内,映射着一张绝世容颜,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似沉睡,又似死去。

我送你们回去。

他伸手,从架子上拿下珠子,握在手心,垂眸盯着那珠子里的容颜看了许久,方才转身,离开了幽冥宫…………转眼已过了半年,此时正值炎炎夏日。

大历皇宫御花园的一座凉亭里,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皇帝正手持墨笔,躬身弯腰的在画着什么。

四周极其安静,他英俊的面孔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抹难得的柔和。

一抹紫影从他身后慢慢靠近,待看到画上女子,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

年轻的皇帝转过身去,看到来人,亦是展颜一笑,完成了最后一笔,起身看着,却又皱了皱眉,似有什么不满。

陛下所做的这一幅画甚好,只是……紫衣女子也看着画中女子,欲言又止。

凤衍景回头看她,问道:只是什么?只是其他地方都很好,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不尽像。

紫衣女子如实说道。

凤衍景点点头,满意的笑了,毫不掩饰的夸赞道:你说的不错,朕也这么觉得。

只是……他回身再次看向那幅画,看着那画中人的双眸,惋惜的道:只是朕画了很多次,却总也画不出它原本的灵气来。

紫衣女子张了张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个横空而来的声音打断:不光是那眼睛,就连那鼻子,额头,包括那两颊,都不是很像呐~亭中两人皆是一愣,随即皆回头看去,二人目光四下里一阵搜寻,终于在攀满爬山虎的墙头看到了那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

她容颜绝世,唇带淡笑,一头乌黑的发随意披散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随性之美,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散发着熠熠光辉,带着浅浅笑意,却自有一股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美丽宛如仙子。

是你!凤衍景目露喜色,不由上前一步,仰望着那墙头之人,面上激动喜悦之色毫不掩饰。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凤衍景的心中翻涌着狂喜,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喜不自禁了。

是我!墙头那人笑的更欢了,丢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那同样看着她的紫衣女子,两人相视一笑,只听她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凤浅月的人,后来以为你可能是凤离苏的人,只是没想到,竟然与凤衍景也有捋不清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你竟然长得这样好看。

紫衣女子扑哧一笑,微微欠身,向着墙头女子施了一礼,缓缓开口:比微见过云浅公主。

比微?云浅重复了一遍,忽又笑道:原来是前朝比仲丞相的女儿,失敬。

说着一拱手,颇有些江湖侠气。

云浅如此说,并非恭维。

前朝丞相比仲,乃名留史册的一代忠臣,他的很多仁心善举都被世间人广为流传,只可惜前任皇帝不识英雄,忠言逆耳,所以将比丞相一族皆远远的发配了,只为图一个清净,却错失了一代贤臣。

云浅在皇宫里白吃白喝了三天,凤衍景百般殷勤,千般呵护,日日下了朝就陪在她的身边,宫里一时疯传,皇帝陛下即将立后!这一日,凤衍景陪云浅用完午餐,笑道:你就这样在这里住一辈子,可好?云浅想也没想,更加不顾他殷殷期盼的目光,摆手道:不好不好,我今日便会离去,这几日承蒙您的照顾,我们后会无期。

凤衍景的神色一哀,期期艾艾的问: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真的不愿给我一个机会?云浅看着他,特别郑重的点了点头。

午餐后,凤衍景挽留了云浅,他是这么说的: 我带你去城楼上看看吧。

云浅没有拒绝,跟着他,上了东城门。

站在城门之上,眺望远方,一片大好山河,锦绣江山,云浅却只闭着眼感受微风轻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凤衍景转头看了看她,也勾唇笑了笑,又转头,朝城楼下的士兵做了个手势。

城门轰隆隆打开,云浅睁开了眼睛,但见的从城里一前一后出来了两辆马车,一辆紫色,一辆青色,不由一愣,转头看向凤衍景。

他却只是一笑道:七皇子放弃了名利地位,向朕请求离开大历,朕已经许了,那一辆紫色的马车就是他的。

他又指向那一辆青色的马车说道:成国国王病危,朕已和大臣们商议过了,放了五皇子凤离苏回去,继承成国的皇位,那一辆车,便是他的。

说完,转头又看向身边女子,笑着问:你愿意跟随谁而去?云浅却是不在乎的一哼道:天下男人皆是一个德性,我孤身一人自在悠闲,为何要随他们而去?哦?这样吗?凤衍景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那两辆马车便同时出了城去,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两个方向,两个人生。

凤衍景又道:或许,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做我的皇后,也不错的……没等他说完,云浅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才不愿被关在这鸟笼子里。

我也走了。

说完,她翻身跃下城楼,稳稳的落在了一匹白色的骏马上,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马鞭,抬首朝凤衍景挥了挥:后会无期。

凤衍景勾了勾唇,眸中失落尽显,那人已风驰电掣的离去,他喃喃地说道:保重!身后,比微走了上来,与他并肩而立,相看着那远去的两辆马车,和一匹白马……三日后。

一辆紫色的马车停在了一座山脚下,车里走出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黑衣女子,她们掀开车帘,一个白衣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公子,咱们还走吗?青翎犹豫着问道。

红雨也看向他,公子……凤浅月无视二人面上失落担心的神色,径自下了马车,说道:我们在这里歇歇吧!红雨和青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

已经离开京都三日了,那人还没有跟上来,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大历境内了,那人的选择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公子这一步三回头,走半天歇一天的架势,分明是在等着什么啊!几人歇了一会脚,天色已有些见黑,红雨上前,刚想劝几句,便忽听得一阵声响,抬头看去,却见天际一抹白影风驰电掣般飞来。

是白尽……青翎一声惊呼,还有……是她!白尽缓缓落下,一白衣女子从它背上下来,面带浅浅笑容看着他们,凤浅月也站起了身,俊美的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

你去哪了?让我们好等!红雨不满的嘀咕问道。

云浅抬脚走来,一面说道:我送凤离苏回成国了,现在,我回来了。

凤浅月也抬脚迎了上去,二人眸中都只能看到彼此。

四手相握,十指紧扣,此生,不离不弃,白首共渡……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