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19时开始,本市陆续出现降雨。
今天凌晨, 雨势逐渐变大。
市气象台已在5时29分将暴雨黄色预警升级为橙色, 请出行市民注意安全。
女主播的声音从占据了快一整面墙的大电视里传来。
时钟指向上午9点20, 因为连日的大雨,天色很暗。
站在电视机前、化着心机素颜妆的女艺人陈荷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对着镜头毫不怯场:大家好,这里是综艺节目《秘密》的第一季第一期拍摄现场。
我是本期节目的特邀嘉宾兼主持人陈荷。
9点20分,我在大本营等待本期邀请的八位嘉宾的到来。
他们将要乘坐两辆车抵达别墅。
现在外面下着大雨, 许多地方都积水了,希望他们能够一路平安。
她像闲话家常一样,对着镜头谈笑风生:好期待与他们相遇呀。
没想到第一期拍摄就遇到这么恶劣的天气,心里总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时, 外面刚刚好响起门铃声。
她赶紧带着摄像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很惹眼的俊男靓女, 看到来开门的陈荷, 都露出惊喜的笑容,挨个与她握手拥抱表示友好。
幸好我们早出来了, 南区那边雨下得好大, 好多轿车都进水了,我朋友圈里看见有个人下半身全坐在水里开车。
北区这边感觉还好,可能地势高, 也没积多少水。
这场雨还得下多久啊?可别再像那年一样出现什么人员伤亡了。
衣服都湿了,我得去换一下。
几个常年活跃在电视上的面孔七嘴八舌地吐槽着这场暴雨。
第一期节目刚开始录制就赶上这样的事儿,谁心里都不太舒服。
但《秘密》与其他的综艺节目不同,它是全程直播的。
拍摄现场, 9点20分,下着大暴雨,对于观众来说是实时播放的。
来上综艺节目的,无论是哪个圈里的人,都是抱着要炒个好人设搏些人气的心理的。
因而在直播面前,他们虽然心里都为暴雨烦躁着,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陈荷热情地把大家伙的雨伞帮忙收在玄关,又帮两个女艺人把箱子拎进客厅。
从这几个人进门后,她就一直弯着眼睫,嘴角挂着令人舒心的笑容。
她不仅是特邀嘉宾、主持人,更是来到摄像机前控场的副导演。
她的目光在屋里飞速环视一圈,猛然发现不对了:跟前面这辆车来的应该是5个人,屋子里却只有4个。
少了那位新星,刚刚演网剧走红的季宁云。
季宁云呢?她问身边一个正在整理头发的陌生女艺人。
她大概知道她的名字,但因为头一次见面,不太方便直接叫出来——应该是某个刚出道不久的女团的成员。
诶?女艺人停下手上动作:宁云么?我好像……环顾一圈,她才猛地一怔:宁云呢?陈荷心道不好,转过身来对着客厅高声道:大家,有人看见季宁云了吗?四个人都转过脸来,面面相觑。
片刻后——坏了,怎么把他落在酒店了?我好像还看到他搬行李来着,他没跟咱们一块上车吗?出来时我以为他跟你们在一块呢。
陈荷看着几个人再次七嘴八舌起来,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烦躁:出门时就没有人确认一下人到没到齐吗?开了一路也没人发现少了个同伴?第一期就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后头怎么继续下去?气氛越来越凝重。
怎么办啊,要不你们先走,我回去找他。
下那么大雨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去啊?别再出了危险。
还是我去吧。
唉,光想着下大雨的事儿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陈荷看着面前几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不禁咋舌。
而这些人七嘴八舌讨论着的那位主角,此时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上一站的酒店大堂,望着马上就要没过第二阶台阶的积雨发呆。
这位年轻男人是娱乐圈的新星,演网剧出身。
他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代表作,颜值也没高到惊为天人。
十八线的定位对于他来说都有些牵强。
跟另外几位参加《秘密》的明星相比,他的段位差得太远。
而唯一让他抢到了这档综艺节目一席之地的原因仅仅是,他从出道以来便被经纪公司视为衰神,走到哪哪出事儿,衰遍了各个剧组和通告,无一例外。
而《秘密》受邀的明星,8个里有5个是正在与他经纪公司恶性竞争的隔壁公司的艺人。
因而季宁云来到这档节目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他的坏运气带给隔壁公司那几个小生小花,整垮那几个小婊砸。
多正常的脑回路。
他身旁,坐着一位成年人膝盖高的小萝莉,身上穿着缝补过的粗布,破破烂烂的。
她脸上也好像一头扎进过炉灰里,黑灰一片,就两个眼睛滴溜溜地转。
小萝莉正在跟酒店的前台服务员对视。
对方瞧她像个小乞丐,浑身土啦啦的,有碍观瞻,满脸都带着嫌弃。
然而《秘密》节目组跟她们酒店打过招呼,这次接待的全是明星。
前台小姐寻思着,这个小萝莉没准也是为了加强节目效果特意安排的,因而只能看看,却不能轰出去。
小萝莉终于用圆滚滚的眼睛夹了她一下,率先收回目光。
她坐在沙发上晃悠着腿儿,奶声奶气地跟季宁云说:老季,我想吃士力架。
季宁云偏过头看她,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涟漪:你的费列罗吃完了?早吃完了。
小萝莉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撇嘴冲她笑。
仔细看去,才能发现她嘴边还挂着巧克力留下的印记,跟锅底灰不是一个颜色的。
刚才就因为要去对面7-11给你买吃的,错过了上车的时间。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些无奈:算时间第二辆车就快来了,你又想吃东西。
无奈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苛责。
但他还是站起身走到门口,脱下鞋子、往起裤脚,撑着伞淌水走过去。
小萝莉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大雨激起的烟雾里。
没过一会儿,一辆轿车果然出现在酒店门口。
三个年轻男女穿着大大的雨衣,没有撑伞,快步跑了进来。
人呢?不是说在前台等我们么?上次那一辆车就错过了,不好好在这等我们,又乱跑?就一个演网剧的,可真会作妖啊。
雨都没过半个轱辘了,再不走,都得折在这。
他们公司可真成,派这么个人参加节目,什么意思啊?小萝莉望着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讲季宁云的坏话,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沓衰字符出来,大概数了数还剩多少。
一个身影忽然挡住她面前的光。
她抬起头,是方才那个前台服务员。
她依旧是嫌弃脸,不愿跟她靠太近,在一段距离外居高临下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阿丧。
阿丧心平气和地回答。
阿丧?你父母呢?怎么把你扔在这了?阿丧低下头接着数符,不愿意理她。
那位小姐不愿放弃:你是跟着节目组一块来的吗?阿丧摇头。
那姨姨一会儿帮你找警察叔叔,带你回家行吗?阿丧被问烦了,站起身来,小步往门外走去,边走,嘴里边念着口诀。
片刻,手里的符又少了四张。
季宁云出了便利店,把塑料袋抱在怀里。
里面装着五根士力架,还有一堆健达巧克力。
风大,雨也大,他的肩膀湿了大半,怀里的塑料袋却完好无损。
走到酒店门口,他看到阿丧紧紧贴着大门在避雨,没穿鞋的小脚丫被雨淋得晶亮。
他站在她面前,把塑料袋递给她。
小萝莉本来噘着嘴巴在赌气,看到吃的,心情好了大半。
她一手拎着大大的塑料袋,一手朝老季伸过去,是个求抱抱的姿势。
季宁云叹了口气,一手撑伞,一手把她举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很快,小萝莉便消失不见了,雨中又只剩他自己。
他收伞进门,见几个同伴不出好气地正在到处打电话联系,马上走上前:抱歉,我刚刚到对面买了些东西。
几个人回过头看着他,都立马便挂上了职业假笑:没事没事,外头雨这么大,平安无事就好。
虚伪得好似刚才那些伤人的话根本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季宁云轻笑两声,却见几人脑袋上一人顶了一个衰。
耳旁是她奶里奶气的声音:健达比费列罗好吃,没那么多讨人厌的坚果。
不过,还是糖糕最好吃了。
老季,我想吃糖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