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31日对于一公里外摩天轮布娃娃们的翘首以待,柏寒毫无所知,她在距离糖果屋几米外的距离站定,瞪着空空如也的入口惊呆了:女巫呢?白天那个女巫呢?长鼻子黑袍子的女巫,人在它面前路过时她眼睛里的光也会随着变化,仿佛她一直盯着别人似的--她活过来了?大家也都站住脚,四处张望寻找,文东瑞喃喃道:头一天,不至于啊?篱笆里突然立起个人,倒把几人吓得退后一步--却是陈磊,他刚刚蹲在院落里不知捣鼓什么,笑着迎到门口:等着你们呢,刚过来?女巫的去向就在眼前:她被砍成几截,垫着篱笆枝条烧成乌黑残骸---这样管用么?和她一起被处理的还有几只南瓜头。
一行五人受到二等座乘客们的热情接待,大概习惯了在某个地点停留七天,除了必要的食物和水,宋婷带了个行李箱,装了两件换洗衣物,甚至还有两本杂志和充满电的IPAD。
柏寒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雷雪时,她也坐在车厢隔间里捧着书,大概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放松吧;她这场是人骨教堂,听名字便相当惊悚,不知能否顺利度过?好在王家宇凌耀祖他们都在,希望安然无恙。
身畔洪浩正和冯嘉远讨论着刚才见到的布娃娃:看着怪瘆人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是有人特意摆上的,还是闹鬼自己爬过去的?不好说,也可能是人道组织做的纪念。
你想找守护神吧?这玩意得碰运气。
冯嘉远苦笑着叹息一声,这位前新闻记者看起来相当失落。
我一等座六场任务遇到三场灵异的,头一场吓傻了,第二次想试试,没机会,第三次总算在井边遇到一个,结果我一害怕,没敢过去,让一个别的队的过去了,替那个水鬼报了仇,人家就成了。
那哥们我没再碰上过,以后你要遇上可以聊聊。
他长吁短叹的,带个红衣裳女鬼,湿淋淋那种。
说是守护神,其实都是鬼嘛。
柏寒想起刚才摩天轮里被手电光柱扫到的红裙布娃娃,忍不住打个冷战。
冯嘉远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差不多嘛,说是鬼神,不都是没达成心愿的死人吗?不肯归于地府,惦记着尘世间的亲仇故旧,等待有没有路人能帮一把,待得心愿得偿,甘愿从此跟随身边....走到壁炉边的木头小男孩身边,柏寒默默思索着,它能成为守护社吗?他的要求是什么?杀掉女巫救他们出去?记得曾经看过一部《韩赛尔和格蕾特》,严格说起来算不上恐怖片,讲得一个人遭遇车祸,醒来后被一个女孩带到茂密森林里的小木屋里,这里还有她的两个兄弟;开始他很感激,没多久便发现自己被困在这栋童话般美好的木屋,无法离开。
可怕事实慢慢浮现出来:三兄妹被深深伤害过,渴望找到大人做自己的爸爸妈妈,这人并不是第一个被他们带回木屋的外人;幸运的是,他把小女孩感动了,侥幸逃脱其他人被杀掉埋葬的命运,终于得以脱身离开,回到人世间。
至于那三个既不是鬼魂,也不是活人的小孩子,继续生活在介于阴间和阳世的森林里等待合适的人选。
眼前这个木头小男孩到底是《格林童话》里逃过女巫魔杖、救出妹妹逃走的那个孩子,还是电影里介于活人和鬼魂之间的....小男孩乌黑的眼睛突然转动着朝她眨了眨,嘴巴咧开着,柏寒猝不及防之下连连倒退,砰地撞在沙发上捧着IPAD和沈百福聊天的宋婷身上。
怎么啦?她连忙扶起柏寒,后者脸色发白,一把抓住沈百福胳膊:百福,咱们回去吧。
大概想起白天她说过的事情,沈百福毫不犹豫地起身,得,那我们先回去,还得换那队哥们呢。
这话立刻令宋婷失望起来,冯嘉远也很意外,看看手表:这才九点,急什么,多待会儿吧,回去一大帮新人问来问去烦不烦....不知是不是张猛的守护神狐狸刚才进门围着客厅溜达一圈才跑到院落里的缘故,刚刚在这里停留一个多小时柏寒并没感觉到白天的烦躁压抑,现在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却一股脑儿回来了,而且更胜一筹--仿佛它们只是开了个小差。
柏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步流星疾冲出门,倒把蹲在院子里抽烟的陈磊、文张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柏寒?眼角扫到银白狐狸正在院落里盯着断成几截的女巫残骸龇牙咧嘴,口中不停发出呜呜声,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
柏寒不答,疾步奔到院外站定才回过身,我要回去。
沈百福急急火火奔将出来,洪浩跟在他后头。
等等我啊,真是,猛哥东哥?足足迟疑十几秒钟,张猛才站起身,身畔的文瑞东则狠狠抽了几口烟才把烟头在地上一捻。
走了,明天上午过来。
直到再次把糖果屋远远抛在身后,从洪浩手里抢过火把,银白狐狸又在身前身后欢快跑动着,柏寒才松了口长气。
你们知道吗,刚才我看到,壁炉里那个小男孩眼睛在动,还朝我笑。
我靠。
沈百福有点后怕,怪不得呢,猛哥东哥,不是说头一天没事吗?这个问题张猛想了想才答,我遇到过的都没事,不过听说也有例外,比如闹鬼比较狠的地方,相当少了。
所以,第一天还是挺安全的,顶多吓我们一跳,无法伤害到别人?柏寒这么琢磨,惊惶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我宁愿再去摩天轮对着布娃娃也不想去糖果屋了,算了算了,摩天轮也不去了。
咱们现在去哪儿?去卡丁车那边看看吧。
张猛提议,那是另外一个方向,来都来了。
四周黑漆漆,手电光柱打上去什么也看不清,头顶茂密枝叶把星光遮得密不透风,只有远处路边火把发着微弱的光芒。
沈百福也有点心虚,摸摸腰间锦囊,我把我的也叫出来,沈天...别别别。
文瑞东急扯白脸按住他胳膊,指指依旧围着众人打转的银白狐狸:别喊,头一天没事,本来猛哥FOX就在呢,你再来个佛珠,这趟什么都看不见了。
夜里十二点到来之际,见到落脚地几间闪耀着明黄灯光的小屋时柏寒几乎有种回家的错觉。
门口两个放哨的聊着天,推门进去另一队正吆五喝六打扑克,几个男人都在抽烟;隔壁新人们也不少没睡,走来走去居然很热闹。
总算回来了。
见他们进来,另一队圆脸女生把牌一扔迎上来:怎么样,没事吧?另一个长发女生笑着喊:莎莎你耍赖~想来是她输牌不玩了。
翻出背包取出水喝,放松下来的柏寒往墙边一靠,听着张猛和洪浩把半晚经历朝他们一一讲述,着重讲了讲摩天轮里的布娃娃:你们要过去也注意点。
好,那我们避着点。
梁瑀生挺客气的道谢,看样子他早就在等,稍加收拾便持着长刀站在门口;他的四名队员也都准备好了,唧唧喳喳往外走--他们人多又不愿分开,反正前几天相对安全,也就一起行动了。
听起来他们也要去糖果屋找二等座聊聊,柏寒忽然坐直身体,大声说:对了,你们小心点,糖果屋不对劲,里面那两个木头小孩,嗯,他们会动。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两个女生脸色发白,柏寒心头说不出的烦躁,索性伸出右手在自己面前空气连斩几下。
陈磊他们也知道,把木屋门口那个女巫都给砍碎了,还有南瓜头。
另一队出发了。
两队各分到一间房,新人们挤在隔壁最大的房间里,隔着一堵墙能听到有人哭个不停。
柏寒在房间角落找了块干净地方和衣而卧。
门口金丝眼镜话声很低。
浩哥,那下回还是咱们这队组一块儿吧?洪浩声音也不大。
不一定,五个人一队,每场任务三队人加九个新人,这玩意随机的,不一定碰的上啊。
金丝眼镜吸了口凉气。
五个人一组,怎么算组上?到了蓬莱。
大概洪浩在抽烟,停了会才继续,有一个石碑叫金兰契,五个人一块儿拿着车票往上一放,上边冒出字儿来就算组上了。
对了,必须等级一样啊,一等座组一等座,二等座只能跟二等座组。
金兰契?金丝眼镜奇道,古代石碑?还能冒出字儿来,这又是高科技啊?要不说呢。
洪浩闷闷的,说是古代吧,又有火车,说是现代吧,又弄成古代房子,动不动繁体字。
妈的,风格一点不统一,这都什么玩意儿。
可不是么,乱七八糟毫无格调。
柏寒脑海中浮现一块刻着金色繁体字的高大玄色石碑,随后便沉沉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传进耳朵里的依然是洪浩和金丝眼镜话语:那你们老总也太损了,缺德啊。
那可不是,草,就丫这德行,发不了财,小打小闹吧,还惦记上市,没戏。
明亮阳光透过破旧窗户照进房间,柏寒揉揉眼睛,这么早就这么多话。
沈百福不知什么时候睡的,横七竖八躺在门口睡得正香,还抱着背包和行李箱;文东瑞和张猛不知去了哪里。
柏寒伸个懒腰,翻出牙刷毛巾出门,门口洪浩和金丝眼镜像两个门神似的一边一个,都是眼圈发黑,显然一宿没睡。
外面有人放哨,正是梁瑀生和那个大个子赵邯郸,见她出来点点头,她也回个笑容。
水带的不多,只好节省着草草梳洗。
核电站离这里这么近,会不会有辐射?用湿毛巾擦脸的时候,有人朝面前走来,正是梁瑀生。
她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他,对方笑笑,柏寒,聊两句。
柏寒应了声,把毛巾搭在手腕,拨拨湿漉漉的刘海。
你们昨天,怎么样?他简单的答:我们去了放映厅。
放映厅是公园另一个方向,想来他们挑了自己队伍没来得及去的场所,记得那里看起来也挺危险。
嗯,见到什么了吗?没有。
那里很阴暗,一进去火把就灭了两只,我们就退出来了。
梁瑀生沉着地答,又说:还去了趟卡丁车场。
卡丁车嘛,白天过去的时候柏寒记得清楚,那是块宽敞平坦的场地,设施齐备,看起来原本想开发成重点项目,此时早已烟消云散,锈迹斑斑的卡丁车歪歪扭扭把整个车场停满了。
那儿有问题吗?说不好。
过去的时候没事,我们还待了会,后来走远了,有几辆车忽然动了动。
柏寒立刻想起糖果屋里那个木头小男孩,对着她眨眨眼睛露出个笑容。
后来呢?后来显然不太美妙。
梁瑀生皱紧眉头,等我们回去,又没动静了。
你也知道我们人多,不敢冒险,只好撤了。
回来路上我们商量了一下。
他朝自己的伙伴方向示意,又去了趟白天去过的码头。
那里看上去也没什么,屋子里没什么异常,水里也没动静,但是我总感觉有古怪。
至于摩天轮,既然你们说有问题,我们就没过去。
这人看起来相当谨慎保守,当然也和他们五个人只有一只守护神有关。
柏寒,这是你和沈百福、洪浩第一场灵异任务吧?柏寒点点头。
我前面两场都是灵异类型的,经验比你们多点。
梁瑀生显然琢磨着如何措辞,都说前三天铁定没事,我经历的那两场也是这样,可你看现在这场,刚第一晚就不太对劲。
我们人多,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找找守护神,现在看来得保守点了,安全第一。
他神色坦然,大大方方说:到了最后几天,大概得靠着你们帮忙过关了。
这人倒也光明磊落,总好过当面叫姐姐,背后捅刀子。
柏寒这么想着,也答得爽快,好啊。
这样,等会我和沈百福张猛商量,咱们再碰碰头计划计划,你们经验多,咱们正好互相帮忙。
那就太好了。
笑容出现在梁瑀生脸上,看得出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他顺手抚抚肩上长刀,忽然又说:柏寒,我去过糖果屋了。
嗯?昨天回来的时候我们顺路过去一趟,大概凌晨三点多。
陈磊他们都还没睡,进去聊了会儿。
他盯着柏寒眼睛,你说的那个女巫,什么事儿都没有,该在哪儿还在哪儿。
足足用了几秒钟柏寒才消化完他的意思,然后一阵风般冲回屋里,使劲儿推着沈百福,顺便没忘了喊洪浩:那个女巫又活了!什么活了?睡得正香的沈百福迷迷糊糊,满脸眵目糊,困,别理我。
可怜话刚出口他就被柏寒揪起来跑路,还不忘记喊:我还没刷牙呢。
清晨明朗的阳光把糖果屋妆点得活泼欢快,木墙外堆满礼物箱、棉花糖拐棍糖,二层窗户开处可爱的木头小姑娘正朝外面行人打招呼,篱笆青绿得似乎染着露水,橙黄南瓜头恶作剧般龇牙咧嘴,黑袍子尖鼻子的女巫弯腰守在门口--仿佛昨天夜里被切成几块的不是她一般。
要不要真和恐怖片一样啊?柏寒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
完全清醒过来的沈百福我靠一声,也不敢靠近门口,念叨着:这TM什么玩意儿?洪浩倒还算沉着,谨慎地东张西望。
百福,咱们走吧。
尽管在园里溜达的冯嘉远刚好发现他们,招手喊进来进来,柏寒依旧低声说。
接下来四天,她再也没有踏进糖果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