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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八十七章 第一卷

2025-03-26 14:13:02

亚当反应很灵敏,直接扑去床上,抱着胡嘉怡在床上一滚,两人翻去地上。

他将胡嘉怡往地上一放,自己翻身滚出来,远离床边。

夏芍在看清床上还有胡嘉怡的时候已经是紧急收了龙鳞,她之前已经猜出胡嘉怡是来找亚当,但是考虑到胡嘉怡对亚当的心思,两人在一起可能有些隐私的事,夏芍不便于窥看朋友的隐私,所以她便没有开天眼。

但她一直注意着这边方向的状况,在亚当开始使用巫术的时候,夏芍和徐天胤便感觉到了,两人冲过来,正见亚当画下最后一道魔法阵。

而此刻,亚当离开胡嘉怡,翻身退到床对面的墙边,就在他起身的时候,面门一道黑气迎面刺来!那道黑气与劈向他后心的那道不同,那道带着寒光,而这道出手的时候亚当几乎就没发觉!这是把两刃薄如蝉翼的匕首,黑暗刀身是刺杀的利器,刀身周围更是带着阴灵之气!那把匕首来的方向很诡异,自上而下,直逼亚当面门!在亚当抬头的刹那间改路,顺着他脖颈动脉一抹!亚当瞳仁骤然一缩,身体擦着墙面滑出去,在徐天胤手中的将军划过的地方,一张人形的纸片被斩做两半,飘去地上,化为黑灰。

那人形的纸片看起来就像是日本的阴阳师所使用的式神,但是夏芍知道,在黑巫术里面,诅咒也常用纸片代替。

中国古代最常见的巫蛊之术里的扎草人,在西方也有类似的巫术,但却是用纸片代替。

而亚当的纸片并非诅咒用途,看起来只是代替他,挡了刚才将军那一刀。

但即使如此,夏芍的目光还是微微一变。

徐天胤的修为和身手她是清楚的,亚当能在他出这一手致命一击时迅速躲开,还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祭出替身,这男人的反应之敏捷,也属少见!果然是高手!这个时候,夏芍已来到床边地上查看过胡嘉怡,她并没有大碍,只是晕了过去。

刚才,亚当的巫术并没有完成。

夏芍挡在胡嘉怡面前,望向躲开的亚当,你刚才想对她做什么?亚当的处境看起来并不妙,他虽然是躲开了刚才生死一劫,但徐天胤取他性命的杀招并未有丝毫减缓。

亚当没有喘息的机会,刚擦着墙躲过,便只觉一道劲力震来!他往地上一匐,那道劲力擦着他站着的位置震过去,墙面轰地一声,一道蜘蛛网的巨大裂痕,墙皮噼里啪啦往下落。

亚当起身的时候扫了一眼墙面,他白色的风衣已经沾了些灰尘,脸上的笑容也并没有上午见面时那么轻松,但他却在这种时候,仍然回答了夏芍,没什么,只是有些记忆不是很愉快,我希望她忘记而已。

说话的时候,徐天胤手中一道虚空金符震来,亚当又敏捷地一躲!他本是躲向门边,徐天胤虚空作符的一刻,竟手一抬,将军往门的方向一劈!这回在一刹那就像切豆腐般,什么声音都没有,房间的门和墙面却一道纵深的切痕,像在人身上豁开一道大口,三秒钟,轰地一声!门倒,墙塌了一半!再不愉快的记忆也是属于她的,你认为你有权剥夺?夏芍眼神发寒,始终挡在胡嘉怡身前,看向无奈躲向里面来的亚当。

亚当的目光盯着徐天胤,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看起来很紧张,但是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退后的姿态也让人觉得风度翩翩。

他退到屋子里面的墙角,退无可退,却笑了笑,那记忆是属于我的,我有权拿走。

混账!夏芍顿时蹙眉,她如今越发觉得亚当与胡嘉怡相识必定是早有预谋。

原本他就是有目的的接近,错就在他,给胡嘉怡造成伤害之后,他竟还好意思说那记忆是他的,他有权拿走。

你有什么权利!夏芍怒喝一声,骤然出手!在她出手的前一刻,徐天胤手中一道金符已经震向亚当!亚当擦着墙面又躲,这一躲便躲到了落地窗前,离着夏芍很近。

夏芍恰巧在此时抬手,一掌暗劲震出!亚当一眼看向夏芍,躲闪的身法忽然慢了慢!这一慢,只是一息的工夫,亚当却被夏芍的一掌暗劲打了个正着!顿时,只见他身子一躬,噗地一口血喷出来,后背猛地撞向身后的落地窗。

而窗户因暗劲和他的撞击力度脆然破开,亚当仰面朝天,从楼上跌落了下去!房间下面,正是胡家的院子,院子里一湾引入院子的湖水,扑通一声,亚当砸入水中,很快沉了去。

徐天胤来到窗边,夏芍一把拉住他,师兄!夏芍的脸色很古怪,她阻止了徐天胤跟着跃入湖水中,只是向下探头一看,开了天眼,只见冰冷的湖水里,亚当口中吐出几口血,便翻身向远处游去。

夏芍的眉头蹙得极紧,刚才亚当跌下去的一幕还在她眼前,虽然那一瞬极快,但她就是有个很古怪的感觉——他是故意的!亚当跟徐天胤在屋里过了几招,他的反应是怎样的敏捷,夏芍也看出来了。

刚才他虽然是面临两人夹击,但是这对高手来说未必躲不过。

他完全可以向前扑滚出去,但是他的步伐竟然在那一刻慢了那么一拍!刚才,在与徐天胤交手时那生死一刻,他既然可以速度奇快地祭出替身,刚才为什么就什么都没做?这简直就像是故意被她伤到一般!为什么?尚未相通,门口便听见胡广进夫妻惊骇的喊声,怎么回事?亚当?亚当住在这个房间里,胡广进夫妻听见动静自然以为亚当出了事,两人跑过来,看见夏芍和徐天胤站在窗前,窗口破了个大洞,门口门被斩做两半摔在地上,墙上更是惨不忍睹,钢筋水泥都露了出来!胡广进夫妻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家里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更想不通,这是怎么造成的。

夏芍回身,一眼望见屋里的狼藉,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不是怕把胡家弄成这个样子不好交代,而是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房间里的狼藉惨状,可以说都是徐天胤造成的。

亚当在刚才跟他交手的过程中,除了那张替身纸人,他根本就没用任何术法跟徐天胤对决!回想刚才两人交手的几招,亚当一直在躲,他甚至没跟徐天胤真正交手打过。

……这又是为什么?这不解的念头只是在夏芍心里一转,她很快便看向胡广进夫妻,歉意道:胡总,胡夫人,实在抱歉。

刚才我们和亚当有些争执,他已经跳窗逃了。

贵宅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什、什么?胡广进夫妻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们压根就没在意赔偿的事,而是听见夏芍的前半段话就懵了,亚当……他怎么了?嘉怡?嘉怡在哪儿?胡夫人惊愣之下,赶紧回头望向女儿的房间。

这间房间是给亚当安排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怎可能听不见?没见她跑出来,胡夫人很奇怪,顿时便往女儿房间跑去。

夏芍一听,内心一叹,知道是瞒不住了,便道:胡夫人,嘉怡在这里。

放心,她只是晕过去了,没事。

胡夫人一听,眼神又惊又急地跑回来,胡广进已经赶紧进了屋。

夏芍把胡嘉怡从床边地上的角落里扶起来,胡广进夫妻一见到女儿也在这里,脸色刷白,这、这是怎么回事?嘉怡?嘉怡!胡夫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夏芍赶忙在一旁安慰,没事的,她只是晕过去了,我已经看过了。

刚才虽然我们和亚当有些过节,但她被安排在这里,并没有受到……夏芍说到这里,声音一停,脸色一沉!刚才,是亚当把胡嘉怡放在这里的。

这个地方有床挡着,刚好是个死角。

胡嘉怡在这里,双方打起了来,确实不容易被伤到。

亚当把胡嘉怡放在这里,是他在保护她,还是无意之举?夏芍对亚当没有什么好感,她很想认为是后者。

但他刚才在房间里跟徐天胤动手,没有用过巫术对决,似乎证明了他是前者……毕竟,亚当的修为不低,黑巫师一脉的未来当家人,他的巫术水准应该是很高的。

在刚才双方交手的情况下,徐天胤一人的破坏力如此,加入亚当再以巫术出手的话,这房间会变成什么样?毫不客气地说,这房间房顶掀去一半,或者这幢别墅塌了都有可能。

那么,他只躲,不动手,是不想让胡嘉怡受波及?如果这男人心思真这么深沉,演技真这么高,那么刚才他故意被自己打伤又是为了什么?夏芍不解,却回头往湖水里看去,眼下是大年初五,寒气未去,湖水冰冷,表层结了层冰。

亚当在冰层下游着,已经来到别墅区下游的岸边。

寒冬冰冷刺骨的湖水,厚实的冰面,普通人落入其中必死无疑,他却在水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画了道魔法符一般的图画,冰面顿时被黑气腐蚀开,他手掌往冰面上一拍,冰便碎裂开来。

亚当爬上岸边,咳了几口血水出来,顺着林子往公路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胡家房间里,胡广进夫妻抱着女儿,又是担忧又是不解,他们根本就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中午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这才刚吃完饭,睡个午觉的工夫就打起来了?亚当跳窗逃了?那下面可是湖水啊!上回女儿生日,她的朋友苗妍就是从阳台掉进了湖里,这回又有人落水。

胡广进开始怀疑,自己家里引湖水进院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回头得把这院子重新修整。

这个时候,任何想法都是混乱的,胡广进只觉得头脑乱糟糟,他就是再弄不明白夏芍、徐天胤和亚当三人的过节,再怀疑是不是家中风水有问题,也还是更忧心女儿。

老胡,嘉怡她、她还没醒?我叫她、她怎么没反应呢?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去!这时候,胡夫人急道。

胡广进呐呐点头,赶紧去掏手机,手都是抖的。

夏芍没阻止两人,把胡嘉怡送医能让他们感觉安心的话,她是不会阻止的。

夏芍只是蹲下身来,给胡嘉怡补充了些元气,起身道:她晚上就能醒。

夏芍是风水大师,她这么说,胡广进夫妻自然是信,顿时心落下了一半。

但是此刻看见女儿昏迷,他们依旧是担忧。

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医务人员把胡嘉怡抬上车去,胡广进夫妻留佣人看家,两人都跟着去往医院。

夏芍和徐天胤也跟着上了车,路上的时候,夏芍给艾达地产青市的总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看看胡家的别墅损伤情况,照市价双倍赔偿。

一路上,救护车往医院开,夏芍的目光却总是望着一个方向——她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一直没忘了监视亚当的动向。

亚当拦了辆出租车,往市中心而去。

在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候,亚当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了青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他全身湿透,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白色风衣前尚有血迹。

这一身的狼狈,男人走路的步伐却依旧优雅,一进入酒店大厅,服务生和来往的宾客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他却微笑着冲众人一点头,收获惊艳无数。

亚当与酒店大厅的服务人员说了几句话,便被恭敬地引上了楼去。

青市靠海,市中心却离海边很远。

酒店79层的海景套房里,可以远观市郊波澜壮阔的海岸线,将优美风景一览眼底。

亚当停在一间海景套房门前,房间里,一名金发碧眼的妙龄女子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

女子听见敲门声便赶紧去开门,这一开门,脸色大变,亚当?!噢,上帝!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她扶着亚当进来,把门关紧锁上,上帝!你落水了?你受伤了?女子的语气很不可思议,仿佛不敢相信,亚当这样的人会受伤。

任务失败。

亚当捂着胸口,一声咳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道,安琪拉,让我先去换身衣服再谈。

亚当转身去行李箱里拿了衣物出来,进了浴室。

安琪拉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发白,眼神发直,似乎不敢相信,亚当居然说任务失败了。

亚当去浴室的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干爽的衣物,金色长发也已经吹干,除了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精神不济之外,他与平时优雅忧郁的气质并无两样。

他坐去沙发里,桌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亚当端过来,安琪拉便急忙坐下来问道:亚当,你真的失败了吗?是他们打伤了你?你伤得严重吗?亚当看向自己的妹妹,笑了笑,受伤的滋味是不好受。

不过,失败了,不是很好吗?可父亲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安琪拉瞪大眼,不可思议亚当会这样说,你失败了,家族的人会很失望。

失望?亚当抬起眸来,唇边竟带起抹嘲讽,失望,他们能把我怎样?安琪拉一咬唇,亚当,他们不会把你怎样。

你是父亲最重视的儿子,我们撒旦一派未来的主人。

但是你失败了,我们的家族会陷入危险。

你错了,安琪拉。

我失败了,才能有一丝希望挽救家族。

亚当把红茶又放回桌上,看向自己满脸不解的妹妹,叹气,父亲的指令是错误的。

我对唐先生的弟子下杀手,只会让我们家族真的和玄门结下死仇,让我们真正的敌人有可乘之机,坐享利益。

安琪拉睁大眼睛,半晌才忽然站起来,捂住嘴,你、你是故意的……亚当面对自己的妹妹,笑容温柔了些,一摊手,现在我失败了,你觉得父亲会做出怎样的决定?父亲会吓坏的!我们不仅有玄门这个敌人,现在还面临拉斐尔一派的诬陷!父亲会以为我们腹背受敌,会急疯的!现在,老伯爵已经陷入疯狂了,竟然相信拉斐尔他们捏造的谎言,认为父亲在当年隐藏起了另一半的羊皮卷。

现在,伯爵很有可能要了父亲的命!拉斐尔那些人,怕老伯爵沉迷我们一派的巫术,会把家主的位子传给我们,他们现在一定尽量削弱我们的!如果父亲被害,下一个就会是你,亚当!只有我们没有了当家人,他们才会有胜算!哦?有本事,就让他们来。

亚当笑容不改,湛蓝的眸却沉了下来,总是含着三分忧郁的眸此刻全是慑人的气度。

安琪拉却没他这么从容不迫,她蓝色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你在冒险!你受伤了!你怎么跟拉斐尔那些人周旋?所以,我的妹妹,你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这件事只需要让父亲知道就好了,他从来都优柔寡断,知道我失败了,他会考虑放弃对付玄门的。

可是玄门会放弃找我们报仇吗?亚当闻言沉默,随即淡淡笑了笑,至少,不是我们主动对付玄门。

毕竟,玄门要报当年的仇,我们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而且,我们毕竟亏欠别人的,总要表现出一些诚意。

安琪拉沉默,她还是觉得亚当在冒险。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从外头打开,夏芍走了进来,笑道:想要表现诚意,亚当先生和安琪拉小姐恐怕需要再付出一些。

跟我到香港走一趟!☆、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八十八章 香港之行夏芍和徐天胤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安琪拉脸色大变,就连亚当嘴角的弧度都微微一僵。

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安琪拉转着头,震惊地盯着门口。

房门是内锁的,他们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进来?她和亚当,都是巫师。

且不说她,亚当在房间里,怎么可能连他也没发现?夏芍只笑不语,有师兄在,开个门不被发现的手段自然是有。

亚当如果全盛状态,自然能发觉,但他有伤在身,刚刚挨了她一掌暗劲,哪怕他修为再高,内脏都有受损,他此刻感官敏锐度下降是自然的。

亚当许是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坐在沙发里,还算淡定,只是在微僵之后笑了起来,夏小姐能找到这里,真让人佩服。

安琪拉的脸刷地又白了白,她刚才只在意这两人不声不响地进门的功力,却忘了这两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来中国的事,只有亚当知道,他们是跟踪亚当来的?亚当怎么没发现?你们想干什么?安琪拉如临大敌地往亚当面前一档,手里一道人形纸片泛着黑气,是你们打伤了我哥哥?夏芍的资料,安琪拉是看过的,所以她也算一眼认出了她来。

不,是你哥哥有意受伤的。

夏芍淡淡一笑,徐天胤牵着她的手,将她半挡在身后,手中将军的黑气可比安琪拉手中的纸片厉害得多。

他目光冷如黑暗中的狼王,盯着安琪拉的手,只要她敢有轻举妄动,今天这里就得躺下一具尸体。

亚当跟徐天胤过过招,当即便起身,笑着把妹妹也往身后一挡,姿态优雅,从容不迫地笑看向两人,听夏小姐的意思,似乎我们的谈话也被听到了。

安琪拉在亚当身后,却没他这么从容。

他们的谈话被听到了!说明这两人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要命的是,他们两人真的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简直就是在身为巫师的他们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奇耻大辱!夏芍却并没有顺着亚当的话回答。

她不想告诉他,她的唇语还在学习中。

现在如果对方说的是中文,她可以看懂一大半,但是亚当和安琪拉说的是他们的母语,英文。

她只能从几个词汇里猜测。

还好,胡嘉怡所去的医院和酒店都在市中心,离得不远,她和师兄赶过来的时候,听见了最后关头的那几句话,也算是听见重点了。

我想对亚当先生和安琪拉小姐说的是,你们的诚意我远远看不到。

想表现出诚意来,很简单,跟我去趟香港!夏芍重复进门时的话。

安琪拉脸色一恼,你想做什么?把我们当做人质,要挟我父亲来送死吗?我和我哥哥是不会答应的!安琪拉。

亚当微微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要插嘴。

然后回头看向夏芍,点头道:好。

如果这样能让夏小姐感受到我的诚意的话。

亚当?安琪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不可以!他们会拿我们来做要挟的!亚当没理安琪拉,继续道:不过,我希望我一个人跟夏小姐去香港。

我的妹妹,她对当年的事也没有参与,所以我希望她能回家。

亚当!安琪拉这回的神情变成了担忧和焦急,不行!香港是他们的大本营,你去了会有危险的……不行。

夏芍的拒绝跟安琪拉的声音同时传来,亚当先生看起来很疼爱你妹妹,我需要一个不怎么强大的人来牵制你。

你!安琪拉听出夏芍这话的意思是说她的修为不够看,她顿时由白脸变成了红脸,羞愧恼怒。

亚当却深深看了夏芍一眼,笑容意味不明,夏小姐真是率直的人。

哪里,比不上亚当先生会绕圈子而已。

夏芍冷哼一声,回嘴。

那我可以问问夏小姐,我们兄妹到了香港之后,夏小姐会令我们兄妹成为人质,用来威胁我父亲去香港吗?亚当终于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这我就做不了主了。

你们到了香港,见了我师父,一切就得听他老人家的。

夏芍道。

亚当闻言垂眸,半晌抬起眼来,点头,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夏芍把大黄召唤出来,把徐天胤也留在酒店房间,让两人看着亚当兄妹,自己回了医院。

胡嘉怡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她一醒过来就情绪激动,称夏芍和徐天胤有危险,惹得守在病床前的胡广进夫妻和柳仙仙都莫名其妙。

三人跟胡嘉怡说了胡家发生的事,胡嘉怡正不敢相信的时候,夏芍回来了。

见夏芍没事,听说亚当受伤逃走,胡嘉怡坐在床上,整个人失了神儿似的。

胡嘉怡的记忆很明显没有受到影响,可见当时夏芍冲进来的时机及时,打断了亚当最后的仪式。

但她记得所有的事,确实看起来很受打击。

夏芍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亚当故意受伤的事告诉胡嘉怡。

从她的角度上来讲,她不希望胡嘉怡和亚当牵扯过多,两人的性情相差太大,未必是良配。

而且这两人之间各自的真感情有多少,有待商榷。

但从胡嘉怡的角度,她有权知道真相。

夏芍略微考虑,最终决定还是将真相告知。

这件事,应该由胡嘉怡自己去处理。

无论结局是好是坏,这经历都会使她成长。

于是,夏芍将胡广进夫妻和柳仙仙劝出去,自己留在病房里,将事情经过和盘告知。

夏芍说的只是事情的经过,至于她的一些猜测,比如亚当在房间里不出手的原因是不是出于对胡嘉怡的保护,夏芍并没有说。

这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便不想误导。

夏芍连亚当是故意受伤跌落窗下的事都没有说,但胡嘉怡却听了出来。

她抬眼,眼圈已经红肿,满是鼻音,他说他这次来接到了家族的命令,要么说服你,要么杀了你。

他要杀你,为什么不还手?夏芍见她看了出来,这才点头,他是故意被我打中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胡嘉怡茫然,小女孩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要你去问他。

我的答案,终究不是他的答案。

夏芍垂眸,淡道。

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我们认识半年,他什么都好,好得就像童话书里的完美骑士。

我每天跟他在一起,就像生活在梦幻里。

我开始觉得很美好,直到现在……我觉得什么也看不清。

胡嘉怡瘪瘪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看得出来她的伤心,或许她认为这半年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梦里,到头来却都是目的和欺骗,完全不真实。

夏芍见她这副迷惘的模样,叹了口气,嘉怡,你对亚当的喜欢有多少是男女之情,你自己考虑过吗?胡嘉怡怔住,抬起头来。

你应该清楚,你不可能成为一名职业巫师。

你家里有事业需要你继承,你去追梦,不过是去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你早晚都要回来。

而在学校里,任你天赋再高,你不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就不会有机会学习高等巫术甚至秘术。

可亚当不一样,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的未来当家人,成就颇高的大巫师。

他身上有着你从小到大的向往,你憧憬他。

可是憧憬,终究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对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保护,让你摆脱了很多来自周围的危险和暗害。

你感激他,可感激也不是男女间的感情。

我只想问你,你憧憬的是他,还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你对他的喜欢,除去憧憬和感激,还能剩多少?夏芍的话淡而慢,却一字一句,犹如当头棒喝。

胡嘉怡整个人怔愣地坐在病床上,抱着被子,任眼泪儿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忘了擦。

或许你是真的喜欢他,我的这些话不过是我的看法和猜测,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个明白。

夏芍垂了垂眸,又看向胡嘉怡,神色认真,如果你想明白了,你是真的喜欢他,那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尽管我的门派跟亚当的家族有仇怨,但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无过错的下一代人不该受到牵连。

我知道,假如你是真的喜欢亚当,玄门和亚当家族的恩怨一定会令你为难。

但我只想告诉你,我只能跟你就事论事。

你为难,这仇也是要报的。

若你真喜欢亚当,也不必顾及我。

那是你的感情,你有追求的权利。

我只会祝福你,因为我们始终是朋友。

胡嘉怡看着夏芍,咬着唇不说话,看起来有点懵。

她才刚刚被当头打了一棒子,开始怀疑自己对亚当到底喜不喜欢,夏芍就开始说起如果她喜欢亚当,事情该怎么处置了。

但夏芍紧接着又道:可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希望你能早点振作起来。

你在英国这半年的经历,对你来说是伤害,也是历练。

你如果想将来接受家族企业,就要学会甄别和思考你身边的任何人和事。

早日成长起来,毕竟这是你的责任。

胡嘉怡咬着唇,闻言默默低下头,半晌,才抬眼道:我知道了。

谢谢你开导我,小芍。

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夏芍这才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别让你爸妈和仙仙担心就好了。

嗯!胡嘉怡抬手,狠狠抹了抹脸,露出个难看但真心的笑容来,叫他们进来吧。

我可以出院了,本来就不是生病。

夏芍起身将门口探头探脑的胡广进夫妻和柳仙仙叫了进来,柳仙仙今天很郁闷,胡嘉怡和亚当的事、夏芍和亚当的事,她一概不清楚。

以往就属她最八卦,现在有这么大的八卦在她面前,她却一点也没弄明白,实在是憋出了好大的内伤来。

胡嘉怡坚持回家,不想待在医院。

胡广进夫妻叫来医生,确定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情绪低落之后,这才同意办理手续,带她回家去。

夏芍没跟胡广进夫妻一起回去,她称自己还有事,并再次对毁坏了胡家房间的事表示了道歉,称会有艾达地产的人去重新修复并赔偿。

胡广进愣了愣,随即很大度地摆手称不用,自己家里又不是缺那点钱。

夏芍只是笑了笑,自然不会当真,她称有事会打电话跟胡家联系后,就离开了医院。

回到酒店,还没进房间,夏芍便听见房间里刺耳的尖叫声。

啊!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亚当,这条蛇好讨厌!夏芍推门进去,见徐天胤守着出门必经的走廊盘膝坐着,雕像般一动不动。

屋里,安琪拉被一条手臂粗的金蛟追着满屋子跑,窜来窜去,边奔走边尖叫。

亚当坐在沙发里揉耳朵,见夏芍推门进来,便道:夏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可以把这条阴灵收回么?安琪拉她怕蛇。

夏芍见安琪拉脸色发白,湛蓝的眼眸里满是雾水,顿时便觉得有些黑线。

安琪拉是撒旦一脉的嫡系,虽然是女孩子,但黑巫师怎么也不该怕蛇才是。

话说起来,安琪拉这名字应该是天使的意思,一个撒旦一脉的女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还怕蛇,真是白巫师的料。

扶额,这撒旦一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大黄,过来。

夏芍唤了一声,金蟒果断停下追吓,慢悠悠游到夏芍腿旁,嘶嘶吐信,有邀功的嫌疑。

安琪拉瞪大眼,不敢相信夏芍居然让那么滑溜溜恶心的蛇类碰她的腿,她想想就汗毛倒竖。

而亚当则轻轻挑眉,神情有那么一点的……怪异。

他是听得懂中文的,虽然不太清楚大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着似乎就觉得……不那么美。

夏芍抬眼,看见亚当的神情,垂了垂眸,道:我刚刚去了趟医院,嘉怡醒了。

亚当怪异的表情瞬间一僵,随即垂眸,微微转头看向窗外。

他应该听到胡嘉怡去了医院,但却没说什么。

夏芍盯着亚当不放,继续道:还好,她的记忆还是完整的。

亚当望着窗外,此刻外头天色已渐黑,城市的霓虹星点如辉,映进房间里,落在姿态优雅的男人脸上,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看见他微微低头,唇角一抹浅笑,声音特有的忧郁韵味,完整的,对她未必好。

哦?那你觉得残缺的记忆对人才是好的?如果她没有在英国的那段记忆,她会好。

亚当笑了笑,她对巫术有很纯净的心,这是她的天赋。

如果她生在巫师家庭里,她会很有成就。

但是她的纯净之心不适合在巫师的世界里生存。

夏芍蹙眉,他这是想抹去胡嘉怡在英国所有的记忆,包括他的?亚当却在这时转过头来,看向夏芍,你是她的朋友,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所以,请劝她不要再回英国。

……夏芍没有回答,这按理说应该是要胡嘉怡来做决定的。

但是夏芍也不希望她回英国,不为别的,只为她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两派利益相争,学校里的学生说不定也分成两派,胡嘉怡学习巫术时间短,心机又不深,去了很有可能有危险。

于是,夏芍当晚就给胡嘉怡打了个电话,为了怕她担心,夏芍并没有说明亚当家族面临的问题,只说希望学校方面的事她不要多想,先把自己的心意整理清楚再说。

胡嘉怡经历了这次的事,对回英国也有些纠结的心理,在她看来回那里就要面临她的导师亚当,而她对亚当的感情还没有理顺。

于是便答应了夏芍。

夏芍放下电话后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原本打算正月十五之前去香港给师父拜年,顺道见见香港的朋友们。

但是世上的事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打电话称称有事要去香港,明天就从青市动身。

夏志元和李娟很意外,但这几年也习惯了夏芍这么东跑西跑。

夫妻俩只问她在香港能待多久,开学前还能不能回来家里一趟。

夏芍不敢保证,谁知道到了香港事情还能发生什么转变呢?但她为了让父母放心,便说自己尽量开学前回去。

第二天一早,夏芍、徐天胤、亚当、安琪拉一起前往青市机场。

飞机上,夏芍和安琪拉坐在一起,徐天胤和亚当坐一起。

旅途中这对兄妹还算安分,只是安琪拉把这次夏芍带他们去香港的目的看得很邪恶,因此在飞机上没少瞪她。

夏芍置之不理,在三个小时的飞行之后,航班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

夏芍昨晚就打电话给了师父唐宗伯,玄门已经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派的两位嫡系成员要来香港,因此夏芍四人下了飞机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接机了。

接机的是张中先的大弟子丘启强和他的两名弟子,丘启强为人宽厚,但看见亚当和安琪拉的时候,脸色却不怎么好。

那两名弟子更是没给亚当兄妹好脸色看,一路开车前往玄门总堂所在的老风水堂,亚当和安琪拉都在白眼中度过。

这天是大年初六,庙街已经很热闹,不少香港市民来老风水堂求平安符。

夏芍一从车里下来,便有来来往往的人认出了她来。

她离开香港也就半年,在香港掀起的浪潮仍在,不少市民认出夏芍来,纷纷围过来。

夏大师?你回来了?夏芍笑着跟众人点点头,称自己要给师父拜年,市民们这才让开路来,看着夏芍等人进了后堂。

后堂大厅里,玄门弟子除了在前面坐堂的帮忙的,其余全都聚集在大厅。

唐宗伯坐在大厅正中上首,面色威严。

张中先坐在他下首左侧长老席上,其余弟子按辈分坐在右侧,辈分最低的弟子们则各自站在师父身后。

夏芍进了门来,以往给师父拜年,一见面她总会笑,师父,过年好,要红包。

今年却面色严肃地跟徐天胤走进来,弟子们齐刷刷看向两人身后。

亚当,和安琪拉。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八十九章 处置结果玄门弟子们看向亚当和安琪拉,目光警戒,带着审视和敌意。

夏芍走在前头,对坐在上首的唐宗伯道:师父,今年给您老带的新春贺礼只怕不太好,不过也是带来了。

唐宗伯板着严肃的脸,一副威严姿态,听见弟子的话差点破功,瞪了她一眼道:往年也没见你送礼,红包倒是没少要!行了,和你师兄坐一边去,让为师见见今天的贵客。

夏芍闻言点头,退去张中先坐着的左侧,坐去了张中先上首的椅子里。

师父。

温烨这时候从对面海若旁边起身走过来,站到夏芍身后。

夏芍瞧了他一眼,见他过了个年脸蛋儿圆了点,可见海若没少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他。

换做平时,夏芍一定会调侃调侃温烨,非把他打趣到炸毛不可,今天却只点点头,道:你去坐着吧。

温烨拜夏芍为师,辈分自然要提一辈,跟海若等人同辈,自然不必像其他弟子一样站着。

他是有座位的,而且夏芍是嫡传弟子,按分量温烨是要坐到丘启强等人前头的。

但这小子却坐在海若身旁最末位的地方,显然是他执拗脾气犯了,不愿意坐在原来的师伯师父之上。

不用。

温烨摇摇头,坚决在夏芍身后站着。

这时候,在亚当和安琪拉后头进来的徐天胤也跟唐宗伯打了声招呼,师父。

嗯,去坐吧。

唐宗伯见了徐天胤,微笑点点头,与面对夏芍时的吹胡子瞪眼比起来,面对自己的大弟子,他更像慈父般。

徐天胤点头,坐去夏芍上首,两人互看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在大厅中央站着的亚当和安琪拉。

安琪拉面对屋子里四五十人,紧张地拽住亚当,一伸手便想祭出自己的傀儡纸人来护身。

亚当暗地里一伸手,压住了安琪拉的动作,面色如常,优雅笑道:唐老前辈,久仰大名。

亚当说的是中文,在场的玄门弟子们也都听得懂,顿时有人哼了哼,道一声:装腔作势!洋毛小子学了几句中国话就来卖弄,谁是你前辈!同门师长是前辈,江湖前人是前辈,我们玄门跟你们巫师不是一脉,尤其你们撒旦一脉,跟我们有暗害祖师大仇!前辈?哼,真当不起!张中先哼了哼,很不给面子。

安琪拉显然也听得懂中文,对张中先的话很是气愤,但亚当显然不想让她闹出事来,又压了压她,笑了笑,我听说中国人讲究礼仪,我不过是入乡随俗。

唐老先生名扬海外的时候,我还没出世。

今天有幸见到,我称一声前辈也是出于敬重。

敬重就免了吧,你们不害我们掌门祖师就不错了!张中先回嘴。

唐宗伯看了张中先一眼,这才看向亚当。

亚当进了玄门的大本营,四面皆敌,却一直从容自若。

但唐宗伯望向他的时候,他优雅的气韵当即便微微僵硬,抬眸望向 老人。

只见老人端坐在上首,坐在轮椅里,一身藏青唐装,气度并非平常上位者的威严,而是带着精深修为的压迫感,让人的目光跟他一对上,便只觉有手机的劲力 虚空迫来,忍不住想要后退。

安琪拉往后一退,亚当却站在原地没动,维持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好在唐宗伯这时候开了口,你们是安德里的一双儿女?事情经过我已经知道了。

当年,你的父亲安德里带领五名黑巫师围杀我,不过这都是上一代的恩怨。

玄门寻仇向来不伤及无辜,这件事与你们兄妹没有关系。

我想知道,你同意跟我的弟子来香港见过,为的是什么?既然事情您都知道了,应该也知道了当年我父亲也是受命行事。

当然,他所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但是他确实不是主谋。

身为他的儿子,我想当面向唐老前辈道歉,并希望……能为他求情。

亚当说到此处,竟单膝跪下,对坐在上首的唐宗伯深深躬身。

亚当?安琪拉脸色刷白,震惊地捂住嘴。

他是撒旦一脉未来的当家人,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培养,他是优雅的贵族,向来只有别人对他低下高贵的头颅,他什么时候这样对过别人?西方人单膝下跪,包含着基督教文明中神权再高,人权也不泯的思想。

一条腿跪神明,一条腿独立自主。

这是他们最高的礼节,却没有获得玄门弟子的谅解。

并非嫌弃他不够诚意,只是当年的事所造成的后果太严重,唐宗伯双腿残疾十多年的不便和病痛,绝不是一个歉意可以解决的。

敌意、不谅解、仇视,诸多目光停留在亚当身上,他却始终低着头,不动。

唐宗伯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安德里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他的造化。

你起来吧,为父求情,是你的孝道。

明知道父辈和玄门的恩怨还敢前来,是你的胆量。

这样的年轻人,是应该欣赏的。

你起来吧,我不为难你。

亚当这才站了起来,抬眸看向唐宗伯。

唐宗伯道:就算你是为父道歉,孝心可嘉,我也不能就这么原谅你父亲。

我明白。

亚当垂眸,淡淡一笑,显然早知结果如此。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轻易原谅,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唐宗伯盯着亚当。

亚当微微一笑,那也要做,因为他是我父亲。

唐宗伯静静看了亚当一会儿,又是一叹,安德里倒是有个好儿子。

当年的事,虽然祸起玄门内部,但你父亲可谓帮凶。

其结果,我双腿伤残十数年倒也罢了,门 派在这十余年里一派乱象,直接导致后来清理门户,玄门元气大伤。

若这十余年我在,门派的弟子们当各司所学,将风水一派传承发扬光大……这十多年的门派之 乱,我已向当年的师弟余九志讨回公道。

如今当年的仇人三者去二,只剩你父亲。

年轻人,当年的事与你无关,你道歉,不如你父亲道歉。

现在你们兄妹来了,诚意 我看见了,可是真正犯下过错的你的父亲,他在哪里?我父亲,他不能来。

亚当道。

不能来,还是不敢来?张中先皱起眉头,自己犯的错,让儿女来替他受这白眼,安德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担当!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安琪拉愤怒地瞪向张中先,他是位对家庭很好的慈父。

我们黑巫师一直低调地生存,在外面的人看来,我的父亲只是位商人而已。

当年如果不是伯爵逼他,他不会带着族人犯下罪行,他也是为了保全家人!女娃娃不讲理!他为了保全家人,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了?活该去死?当年如果不是我掌门师兄修为高,他死在外头,我们连尸体找找不着!张中先也激动了,站起身来,眼圈里全是逼出的血丝,看着吓人。

安琪拉被吓得一缩,但仍然倔强地跟眼前这个长得还没有她高的老头儿对视。

她承认父亲有罪,但他们依旧敬爱他。

亚当低头,拍了拍安琪拉的手,望向唐宗伯,您的意思是,要我父亲亲自来,这件事才有解决的可能,是么?你父亲来,我也未必原谅他。

但他来,比你来更有诚意。

唐宗伯道。

可是,他不能来。

亚当轻轻蹙眉,自从夏芍见到他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您应该听说了我家族的事。

老伯爵对黑巫术的狂热已经致使他疯狂,我 家族里,白巫一派的人已经在准备继承老伯爵的爵位。

为了爵位,他们声称当年我父亲藏起了另一半的羊皮卷,我父亲交不出羊皮卷,老伯爵随时有可能杀了他。

如 果这个时候,他来香港,在白巫一派的眼里,他无异于潜逃。

到时候我身在英国的家人就危险了。

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内斗,唐宗伯也从夏芍那 里听说了。

此刻听着亚当的解释,却威严地看向他,你们奥比克里斯家族白巫、黑巫一直是互利的。

白巫一派在皇室和教会拥有很高的声誉,也拥有很高的权势。

你们黑巫一派虽然因人惧怕,低调得多,但一直帮白巫一派清理暗处的事。

白巫一派则帮你们在商界的产业制造便利。

如果你们不是互利的,两派不可能安然无恙上 千年,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你父亲现在虽然可能被杀,但他即使来了香港,你的家族也不会对你的族人下手的。

他们还需要黑巫的帮助。

唐宗伯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弟子们听了,顿时觉得亚当是在找理由,只是不想让他父亲来而已!亚当却摇了摇头,您说的没错,以前确实是这样。

但现在老伯爵已经神智疯狂,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想象。

我的父亲如果在他眼里成了逃走,他一怒之下会不会对我的母亲甚至族人动手,我不敢赌。

……大厅里气氛顿时沉了沉。

也有道理。

夏芍却在这时候笑了笑,意味有些奇怪,那我就不懂了,亚当先生。

你的父亲来不了,而你也清楚你的歉意玄门并不会接受。

那你答应跟我来香港有什么用呢?以我对亚当先生粗浅的了解,你不像是个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亚当转头,在看向夏芍的一刻,笑容又恢复他的优雅,我记得夏小姐说过,看不出我的性情的。

现在,能看出一些了。

夏芍淡道。

亚当这人,做事是挺会绕弯子,他的行事风格不是她所喜欢的,但他做这些事从他的家族出发,也称不上错。

用师父的话说,这人有情义,有胆量,如果不是双方有恩怨,倒也是个能交之人。

我来这里见唐老前辈,一是想代我父亲向唐老道歉,二是想向唐老当面说明一下当年的事,我希望唐老能知道,当年的凶手另又幕后主谋。

现在,我的家族面临来自伯爵的威胁,唐老的真正仇人也是伯爵。

亚当道。

哦!什么意思?这是来找盟友来了?张中先第一个跳起来,气得笑了,你是想告诉我们,现在跟你们家族有共同的敌手,想要咱们两家联合起来对敌?丘启强、赵固、海若等人也皱起眉头来,互看一眼——这有可能吗?没可能!那是奥比克里斯家族自家的内斗,玄门凭什么插手?如果是朋友,家族面临灭顶之灾,不用来求玄门也会相助。

但是对方跟玄门有恩怨在,天底下有帮着仇人去清理门户的道理?就算奥比克里斯家族的老伯爵艾伯特才是玄门真正的敌人,但撒旦一派也有过错。

在玄门的立场上,他们双方斗起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不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仁义了,哪有去帮忙的道理?况且,一旦打起来,玄门也必有伤亡,为了帮敌人而让弟子们有送命的危险,谁也不可能同意!唐宗伯这时也看向亚当,亚当却笑了笑。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亚当的笑容有些发苦,他也清楚玄门不可能成为他家族的盟友,于是摇了摇头,看向唐宗伯,这是我们家族自己的事,我也希望能凭 自己的力量解决。

我只是以未来撒旦一派当家人的名义,向唐老先生表示我们一派承担当年过错的诚意。

希望唐老前辈给我们一点时间,等家族内部的事解决,我一 定带父亲前来向您请罪。

玄门弟子一听,全都愣了愣。

他是这个意思?夏芍却挑了挑眉,深深看向亚当。

原来,这男人的目的在此。

撒旦一派如今受拉斐尔一派诬陷,得罪了老伯爵,又在当年的事上与玄门结下恩怨,可谓腹背受敌。

玄门如果在这时候出手寻仇,那么亚当的家族没有赢的可能,结果一定是全族覆灭!所以,亚当揭露当年事情的元凶,告知玄门当年的事白巫才是幕后,以此希望玄门坐山观虎斗。

这看起来是很奇怪的想法,事实上并不奇怪。

玄门坐山观虎斗,在这时候看奥比克里斯家族内斗,一方面对玄门有蚌埠相争渔翁得利的好处。

另一方面,玄门不出手,就等于为亚当的家族在这时候减少了一个敌人,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亚当一定是得知了玄门清理门户和泰国降头师一行在京城全灭的事,了解了玄门报仇的决心,恰逢此时正值奥比克里斯家族内斗,他不想增加家族覆灭的危险,这才去往青市,见到夏芍表明诚意。

或许,他早在玄门清理门户的时候就知道玄门的决心了,所以他心知家族会有这一天,因此在胡嘉怡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就开始为今天准备。

虽然他求的只是玄门不 出手,但这男人的未雨绸缪,步步为营,还是让夏芍深看了他一眼。

好在这男人看起来并非冷血无情,否则他将是很难对付的敌人。

你的请求对玄门来说不难答应,你输了,玄门的敌人只剩拉斐尔一派。

但你如果赢了,年轻人,你拿什么向我保证你一定会带你的父亲来请罪?唐宗伯看着亚当,目光如炬。

玄门弟子也看向亚当。

其实,不必担心亚当食言,他们家族两派相争,即便是撒旦一派赢了,想必也元气大伤。

他如果敢食言,对玄门来说,收拾一个战后未来得及休养生息的巫师家族,并不难。

掌门祖师应该想得到这一点,只是不知他这么问亚当,真意何在了。

我们黑巫术中有给人下咒,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巫术。

我想玄门一定也有。

我不介意拿我的性命做抵押,只希望唐老给我的家族一线生机,我要是食言,您取我性命。

亚当淡淡笑道,脸色并无惧色。

唐宗伯深深看了他一会儿,好!安德里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不过,年轻人,玄门行事,向来行的端坐得正!你跟当年的事无关,今天你活着进来,就会活着出 去!他日你要食言,便是你不够信守承诺。

我唐宗伯在江湖上行走大半生,欺我的人,我是要讨回来的!走吧!今天看在你无辜的份儿上,我放你们兄妹离开。

他日 你若能活着,记住履行你今天的承诺!弟子们一愣,亚当也怔了怔。

想来他也没有想到,唐宗伯竟然什么保险也不在他身上上,就这么放他回去。

看起来,亚当今天来是做了付出代价的准备的。

此刻,他什么代价也不必付,而且唐宗伯竟然肯放他回去,这完全超出他的意料。

亚当足足怔愣了一阵儿,连平日里优雅从容的姿态都忘了伪装。

连安琪拉都惊讶地盯着唐宗伯,不敢相信。

等亚当反应过来,他重新挂上笑容,却好像重新审视面前坐着的老人,点头,好。

今天唐老的恩情,我记住了!不用记我的恩,我唐宗伯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就算跟你的父辈有仇怨,也不想对你这个无关的小辈下手。

你记住,他日你若食言,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今天的 恩,是你自己。

你去吧!唐宗伯一摆手,一道劲力震出,亚当和安琪拉忽觉一道大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连退十几步,人已在门外。

夏芍在厅里坐着,忍着笑。

师父还说不欺负人,这已经算是威慑了。

玄门三名炼神还虚修为的高手,撒旦一派,尤其是战后受创的撒旦一派,是承受不起的。

亚当在门口又深深看了唐宗伯一眼,道:那就谢谢唐老前辈,也谢谢夏小姐。

我们这就离开香港。

说完,他带着还在震惊的安琪拉就转身离去。

直到亚当兄妹的背影看不见,大厅里还是一片静悄悄。

谁也不知道说什么,今天亚当兄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对于掌门祖师的决定,没有人有异议。

玄门在江 湖上能存续千年,靠的就是道义二字。

今天唐宗伯做得没错,但年轻的弟子们还是深深看向老人。

面对仇人之子,能做到这样恩怨分明,不被十几年的仇怨所左右情 绪,也不是常人能为。

我看这小子走了,也未必能活着回来。

艾伯特那个老怪物,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斗法,讲究的不是算计,是修为。

这小子跟那老怪物比起来,还嫩!能不能活下来,很难说。

张中先见亚当走了,这才收起刚才的挤兑,说了句实话。

唐宗伯望着亚当离开的方向,微微点头,语气有些感慨,都是命数,看他能不能过了。

要能渡过此劫,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必定强盛!比起他父亲安德里来,他更有当家人的气象。

西方人的面相与东方人差别很大,面相学用在西方人身上未必准确,但观气、观形,还是能看出来的。

希望我们不要放走了个白眼狼,回头咬我们一口。

张中先道。

唐宗伯却转头看向他,笑道:张师弟,狼若回头咬你,你可以杀他。

现在他对你没有敌意,你若杀他,他岂非枉死?人命大于天,手握生杀大权的时候,对待人 命更要慎重。

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那是枭雄的做派。

我们承继玄学,渡人德善,宁肯放过一千,不能错杀一个。

今天他要死在这里,我们跟奥比克里斯家 族就真的结下了死仇。

等我们不在人世了,这仇就得我们下一代的弟子来扛。

一代传一代,我玄门弟子要死多少?为了下一代,我宁愿相信这小子,让这仇在我手上 了结,给门派下一代一个没有仇怨的环境,让他们不必生活在江湖仇杀之中。

张中先震了震,其实他根本不怕亚当食言,玄门完全有能力清理仇敌。

他只是觉得,今天信了人,明天被人背叛,这实在伤感情。

倒是没想到,掌门师兄今天放走安德里的儿女,还有这样的心思。

弟子们也都看向坐在上首的老人,眼神感动。

夏芍也看向老人,目光柔和,师父愿意为我们尝试相信,我们也愿意为师父讨还公道。

如果将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今天做出承诺的人。

唐宗伯笑了笑,神情动容,但却不习惯在弟子面前太感性,于是只是扶须看了夏芍一眼,道:好了,师父还不知道你?现在事情解决了,你是不是打算要红包?弟子们一愣,随即有人开始笑。

夏芍也笑了,您老真了解我。

想得美!大过年的,不让我省心,带了这么两个人来,你还打算要红包?唐宗伯笑哼一声,看向夏芍身后的温烨,你也是收徒的人了,今年给你徒弟准备红包了没?您老给多少,我分一半给小烨子。

夏芍笑眯眯。

屋里顿时有噗嗤噗嗤的声音传来,弟子们都看着夏芍,眼神一致,意思一致——师叔祖也太抠门了!唐宗伯笑着指指夏芍,对屋里众人道:你们看看她,就属她不缺钱,得抠门成什么样子?当了师父了,还整天盯着我这个老头子的腰包。

笑完又对夏芍道,告诉你,今年我这腰包可真是要出点血。

夏芍一挑眉,为什么?唐宗伯道:你冷师叔回来了,去年不是说欣儿要订婚么?他们年前在加拿大订了婚,回来拜见我。

明天就到。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章 冷家家宴,朋友聚首冷以欣年前在加拿大订婚,如今要回港拜见唐宗伯。

夏芍听了这消息并不意外,只是觉得自己也太赶巧了,正逢她回来的时候到了香港。

早就听说冷以欣要订婚了,她的未婚夫是茅山派的掌门肖奕,唐宗伯也没有见过,传闻修为颇高,三十四岁的年纪,已在炼神还虚的境界!在去年香港龙脉的事情上,玄门还曾怀疑过他,但他那时候回国准备订婚的事,称在茅山处理门派事务和一些产业上的事,这才打消了唐宗伯的怀疑。

后来,唐宗伯又猜测此事会不会是当年夏芍和徐天胤杀了闫老三,与他亲近的人报复,但随后得知茅山派除了肖奕并无修为能撼动龙脉的人,这猜测也才打消。

到现在,那件事是谁所为,仍然是个谜。

不仅龙脉的事,伤温烨的人、暗助通密的人、背后欲伤徐天胤的人、带走衣缇娜并杀了她的人……夏芍认为这都是一个人所为。

但这人是谁,至今不明朗。

一听到冷以欣,难免想起这些事来,夏芍当即心里又有些发沉,但是冷家人回来,晚宴还是要出席的。

冷老爷子虽然退出玄学界,也从玄门长老里除名,但他始终是没有被逐出门派,所以仍然算玄门弟子。

他膝下唯一的孙女订婚,回来拜见唐宗伯这掌门祖师是应该的。

且冷家在香港尚有人脉和影响力在,回来请请昔日故交好友,办办宴席也是情理之中。

因此,这次晚宴出席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冷家当初以占卜著名,客户从政商名流到明星大腕,受过冷家指点的人不少。

听说,请帖年前就发出去了,这回来的人真不少。

其中有冲着往日冷家的情分来的,也有听说唐宗伯会到场,因此欣然前来祝贺的。

毕竟唐宗伯在香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人物,玄学界的泰山北斗,要见他除了预约,还得看他肯不肯见。

世上之事,皆是因果缘分,因果之劫不能化,无缘之人不堪渡。

一些人哪怕是捧上重金,天天来老风水堂前求见,唐宗伯也未必见。

他见人,向来看机缘,因此有些人巴不得在他出席的场合露露脸,求求机缘。

冷家人初七傍晚从加拿大回来,晚上就办宴会。

宴会的地点就在冷家大宅。

冷老爷子带着冷以欣去加拿大疗养,冷家大宅依旧有佣人打扫看护,佣人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下午宾客们到了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派宴会气象。

夏芍还是第一次到冷家,别墅在半山腰的高档区,风水自不必说,别墅是西式小庄园。

唐宗伯身为玄门祖师,今天是晚辈订婚请酒的宴会,他并不像出席别的活动去那么晚。

今晚,他是最早到的。

到了冷家的时候,还是傍晚,天色未黑。

佣人将唐宗伯一行人恭敬地请入客厅,冷老爷子从楼上下来,看见唐宗伯,神情虽还有些对当年事的羞愧,但仍掩不住喜气,掌门师兄!今天随唐宗伯一起到冷家的有夏芍、徐天胤、张中先、温烨,以及玄门其他仁字辈的弟子,总共十来人。

另外,还有来香港过年的衣妮。

见到冷老爷子,除了衣妮,众人都免不了想起往事,有面色复杂的,有感慨的,有怀念的,也有痛恨的。

张中先就是痛恨的那个,当初冷老如果不是那么懦弱怕事,为了保全冷家一脉坐视余九志等人对他这一脉的暗害打压,他这一脉就不会死的死,避的避,在玄学界里沉寂忍痛八年。

张中先是个性情中人,一生忠义,他最不能原谅的是冷老爷子明明是唐宗伯的师弟,往年与他交情甚好,在他遭难的时候却选择明哲保身。

纵然清理门派的时候,冷家已经受到了门规处置,之后又远走国外,但张中先看见冷老爷子,这口气还是没消。

他哼了哼,瞥过头去,不打算跟看不上的人打招呼。

冷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同门这么多年,他也知道张中先的性情,于是只能垂眼一叹,苦笑一声。

张中先的态度显然给冷老爷子脸上的喜气当头浇了盆冷水,让他笑容微微收了收,有些尴尬,但还是很激动地上前跟唐宗伯打了招呼,掌门师兄,欣儿还在楼上准备,奕儿在楼上陪她。

我去看看奕儿准备好了没,让他先来拜见拜见您!我已经给您准备了房间,那些宾客还没来,您要是不想太早见他们,咱们就进屋坐着说说话。

等晚宴开始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出来。

冷老爷子准备得还挺周到,唐宗伯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让他在外面见那些有所求的人,倒不如见见江湖上的晚辈。

唐宗伯当即点头,冷老爷子欣然在前头引路,带唐宗伯等人去房间里歇息谈聊。

但众人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客厅门口就传来一声女子爽利的笑声,我就知道来得早能早早见着人!夏芍一愣,当即便听出那声音是谁来,她立刻笑着转身,果见门口站着对中年夫妇,男人身材微富态,女子保养得极好,身段苗条,皮肤白皙,一眼望去也就三十五六岁,一身深紫礼服,外头披着件白色貂毛披肩,高贵典雅。

正是陈达和罗月娥夫妻!月娥姐!夏芍见到罗月娥倒是很开心,当即便笑着走了过去。

才走两步,便看见夫妻两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佣人,佣人手上都推着婴儿车,车里穿得喜庆盖着被子的两只雪娃娃。

夏芍顿时眼神一亮,有些惊喜,快步走了过去,你把孩子也带来了?这大冷的天儿,也不怕冻着。

还不是为了给你瞧瞧么?知道你忙,来趟香港陪陪唐大师,再去艾达地产和华夏娱乐传媒坐镇几天,我那里你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去!罗月娥笑嗔道。

夏芍这时候已走到陈达夫妻这一双儿女身旁,见两个娃娃都穿着红衣红鞋,身上盖着被子,露出的脸蛋儿粉团般。

明明是龙凤胎,竟穿得一模一样!两个小家伙算算日子刚满半岁,此刻都睁着乌溜澄澈的大眼,看人好奇。

夏芍眼神顿时软了软,瞧着喜爱,转头对罗月娥道:我能抱抱么?罗月娥顿时笑道:你不抱我还不乐意呢!她边说边把一个抱了起来,夏芍小心着接过,见小家伙被她一抱过来便眉开眼笑,笑声欢快,夏芍顿时笑眯了眼。

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就到了唐宗伯身边,师父,你瞧!唐宗伯膝下无子,向来喜欢小孩子,顿时抚须笑得慈爱,这孩子看来是跟你有缘,倒是挺喜欢你。

夏芍笑了笑,又来到旁边,把怀里的奶娃娃往徐天胤眼前轻靠,抬眸,师兄,瞧!唔。

徐天胤低头,漆黑的眸对上一双乌溜的大眼,小家伙看见徐天胤,顿时就不笑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芍噗嗤一笑,不要这么严肃!见了小孩子还冷着脸,你当心吓哭他!笑一个?徐天胤把目光转向夏芍,跟她也对视了一会儿,又低头去看她怀抱着的小家伙,最终嘴角轻轻扯了几下,一个短暂的笑容。

小家伙却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声音洪亮,惊天地泣鬼神!周围的人都愣了,夏芍满脸黑线,罗月娥是最先不给面子笑起来的。

她这噗嗤一笑,唐宗伯也咳了一声,没忍住,其余人就更是笑的笑,转身的转身。

夏芍赶紧把孩子还给罗月娥,罗月娥正笑得直不起腰来,陈达伸手接过来,哄了两声,见孩子哭声停了这才把儿子放回婴儿车里,亲手把被子盖好。

罗月娥笑罢直起腰来,看向徐天胤,徐将军不笑还好,一笑孩子都能吓哭。

我看你们两个以后有了孩子,可有乐子了!徐天胤正瞪着婴儿车里那哭声停了的小子,听了这话微怔,目光转回来,看向夏芍。

夏芍的脸颊有些微红,轻轻低着头,从男人的角度,女子脖颈如月,一弯醉人的弧度,垂眸轻笑,便令人看得失神。

他想起她刚才怀抱婴儿的欢喜模样和她此时眉眼的柔和,顿时也让他的眸柔和了起来。

喜欢?他问。

夏芍抬眸瞪他,能不喜欢吗?男人被瞪得一愣,但两人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年了,他了解她这眼神的意思。

于是,他点头,很简洁,好,生。

……噗嗤!咳咳!周围的人咳嗽的咳嗽,笑喷的笑喷,夏芍闹了个大红脸,这回瞪人的目光真的杀伐了。

什么叫好,生?!敢情这男人以为生孩子是买菜做饭,一会儿就出锅的?你们两个,先考虑婚事再说!唐宗伯咳得老脸都红了,也瞪了眼徐天胤。

接连遭到两次瞪视,徐天胤默默望着瞪他的老人和女人,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会被瞪。

想了一会儿,他牵起夏芍的手,低头问:订婚再生?结了婚再说!夏芍忍无可忍,只差扶额。

徐天胤不说话了,眉峰轻轻蹙起来。

唔,结婚要等到她大学毕业,还有三年。

可是她看起来很喜欢……夏芍见徐天胤不知道又呆萌什么去了,便果断岔开话题道:师父,您跟冷老进屋去聊吧,我在外头陪月娥姐。

一会儿宾客们来了,里面有我几位朋友,我正巧见见他们,就不进去了。

虽然夏芍也想见见肖奕,但她这次来香港,原本就打算见见香港的朋友们,恰巧今晚冷家宴会,他们都来,正好能聚聚。

夏芍留在客厅,徐天胤、温烨和衣妮自然也不进去,四人一起到了客厅的沙发里坐下,和陈达、罗月娥夫妻聊起了天。

没一会儿,宾客们就陆陆续续来了,来的人有香港政界官员、商界大佬,也有明星大腕,众人进得客厅来,一眼看见夏芍和徐天胤坐在那里,都很吃惊!徐天胤的背景如今是众所皆知的,但他是唐宗伯大弟子的事一直不为人知。

这些人一进来看见徐天胤都很惊讶,没想到他会陪夏芍来香港!年前听说京城方面的消息,难不成属实?假如不属实,徐天胤堂堂徐家嫡孙,不会陪着夏芍出现在这等公共场合!在宾客们眼里,这根本就是夏芍带着徐天胤来香港拜见师父的!都已经正式拜见唐宗伯了,那两人的婚事虽然没对外公布,但应该双方家里都是商定好了的吧?香港的名流跟京城圈子里的人想法不同,他们对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并没有忌讳,因此在他们看来,徐家娶了夏芍进门,那是赢上加赢!以后还有人能撼动得了徐家的地位?别人想见提前预约都不一定能见得了的大师,徐家娶回家里去,那岂不是大赚?尽管徐天胤身份背景惊人,但还是有人用看幸运儿的目光看他。

而看夏芍的时候,则是更加尊敬小心——风水大师、徐家未来孙媳,华夏集团董事长!这三个身份,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令人敬畏的存在。

更何况三个身份在同一人身上?夏大师,您回来了?昨天就有听说,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哎呀,在这儿见到您实在是太荣幸了!徐将军,您也来香港了?哎呀,幸会幸会!进了门的宾客们忙聚过来跟夏芍和徐天胤寒暄问候,连香港政界名流出身的罗月娥和陈达都失宠了。

渐渐的,外头天色黑了下来,宾客们围着沙发附近,只见人多,不见人少,都快围个水泄不通了。

这时候,忽听人群外围几声惊呼,接着人流迅速如水般分开,夏芍转头,抬眼,看没望向来人,便知是谁来了。

这世上,除了戚宸,还有谁人没到就一身狂傲霸气唯我独尊的气场?戚宸一身黑色名贵西装,从门口迈着大步进来,扫了眼沙发区外围的政商名流和明星大腕,这些人却都不在他眼里。

人流一分开,他就目光准确地往夏芍身上一落!眼神霸气、狂傲、极有力度。

他选择性无视徐天胤,徐天胤却看得见戚宸,但他也不打招呼,只把夏芍的手往掌心里一握,戚宸便顿时黑了脸。

夏芍摇头苦笑,笑得是她师兄还会这一招了,苦笑的却是某些人确实小气,好几个月前的事,她都气消了,戚当家竟然还在生气。

但夏芍还没跟戚宸打招呼,便有一道黑风刮了过来,手里还拉着一个。

急冲冲地刮过来,迅速抢占了有利的位置,一坐下来就对夏芍皱眉拍桌子,你眼里有没有朋友?昨天就回来了,晚上怎么不叫着我们出去喝酒?展若南一副很火大的样子,几个月不见,还是那副刺儿头的模样,来冷家参加晚宴,她没穿礼服,而是穿着身男装版的小西装,帅气倒是帅气,就是看不出女孩子样儿来。

夏芍笑道:跟你出去喝酒,无非就是迪厅、酒吧,太吵。

今晚不是见着了?这儿还没那么吵。

展若南无语,你确定你二十?年轻人不去迪厅酒吧,去哪里?展若南翻了个白眼,实在搞不懂夏芍的喜好。

她爱喝茶,爱安静,这根本就是老年人的喜好!夏芍笑而不语,不理她,转眸看向展若南身旁,被她握着手腕紧紧抓着的曲冉。

夏芍跟曲冉虽然是半年不见,但是华乐网上每期她的美食节目夏芍都会看,因此看得出来,她这半年瘦了不少,已能看出女孩子苗条的身段来了。

自曲冉的美食节目后,华夏娱乐传媒又为她量身打造了美食节目的改版,效果很不错。

如今的曲冉也是边上着大学,边录节目,边还经营着自己的回忆餐厅。

她这身材估计有一半是忙碌着瘦下来的,至于另一半……呵呵,许是桃花的关系。

曲冉现在的桃花,可不止一朵。

这事夏芍听刘板旺在电话里提过。

曲冉现在在香港,也算是小小名人。

凡是名人,有些富家子弟就爱追求。

追求曲冉的人在大学里不少,但大多在见到展若皓的时候,都知难而退了。

只有一人却是不惧怕三合会,追了曲冉有段时间了。

这人是曲冉读的那所大学校长家的公子,算不上名流家庭,却胜在很执着。

曲冉现如今把精力都放在学业和对美食的追求上,看起来并没有拍拖的打算,但确实她现在身边有两朵桃花。

夏芍一眼从面相上就看了出来,曲冉却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她性子没变,还是有些腼腆,笑起来脸颊一个小酒窝,衬着唇边的小食痣,很可爱,小芍。

曲冉笑了笑,笑容有些尴尬——不是对夏芍的,而是对展若南的。

她低头瞥了眼被展若南紧紧握着的手腕,苦笑。

展若南发现,立马瞪过去,看我干嘛?不是我拉着你来,你今晚能来?我没收到冷家的邀请……我哥收到了,所以你就可以来!展若南理直气壮,同时又很郁闷!她不明白,她大哥差在哪了?怎么这个女人就这么难追?我哥去国外出差,我得小心我未来的大嫂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人抢走!曲冉苦笑,看起来连解释都无力。

她明明跟两人都说明白了,现在不想拍拖,想把心思放在学业和美食上。

但是最近……头好大,有种她说的话,总是被人选择性无视的感觉。

夏芍从旁看了一笑,她看出曲冉如今犯桃花,命宫却无喜象。

说明她确实没有恋爱的心思,并非有心拖着。

夏芍知道,曲冉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很执着的女孩子。

假如她会从两人之中选其一,夏芍觉得,她那位学长赢面大些。

那人虽然各方面比不上展若皓,但曲冉的性子,想必看重的也不是男人的身份地位。

她亲眼见过黑道枪战,知道那随时有可能送命。

她从小没了父亲,对完整家庭的渴望多过常人。

因此夏芍猜测,假如她会做出选择,定然会选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当初,夏芍就看出展若皓的追妻之路不会顺利,如今果然。

不过夏芍笑了笑,一如既往打算看戏。

看戏的夏芍很快就不理会展若南对曲冉的盯梢了,她抬眸看向戚宸,笑道:前段时间,京城的事,我要谢谢你。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一章 重大发现!年底在京城王卓的事情上,戚宸虽然没露面,但是他让人把于德荣之子和王卓员工进入地下钱庄赌钱的证据、以及王卓与钱庄交往的证据一并丢进了警局。

那家地下钱庄是三合会在京城的产业,就这么关了门,戚宸想必损失不小。

夏芍要道谢的,正是这件事。

戚宸这时已坐进沙发里,听了夏芍的道歉眉峰沉沉一挑,那是去年的事。

夏芍闻言忍不住一笑,戚宸这人,你说他小心眼吧?出了事他会帮你。

可你若说他大度,得罪他的事他能记很久。

夏芍挑眉问:那你的意思是去年的事,今年道谢,晚了?以戚宸的性子,夏芍以为他一定会点头,问:难道不晚?哪知他只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夏大师能道谢,我就感激涕零了。

免得日后三合会祭祀修坟安宅嫁娶吉凶问卜要找夏大师,夏大师心情永不好。

夏芍闻言一愣,接着郁闷一笑。

好吧,她真不该觉得这男人转性了的,他果然就是个记仇的。

那天两人吵了几句,他竟然一字不落还记得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世上记仇的人永远不会只有戚宸一人,夏芍的记忆力也不错,顿时道:是。

下回给戚当家打电话,您能不关机,我也该感激涕零了。

冷家客厅里的宾客们听着两人的对话,都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怎么了?听意思,这两位有点争执?在香港,敢跟老风水堂的人有争执,大概也只有戚宸这样胆量的人了。

戚宸却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关机了?从那天两人争执之后,他就没接过这女人的电话!戚当家真是贵人多忘事。

上回是谁让展若皓把我要的信息发过来的?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小气,原本是打过去道谢的,可惜,有人关机。

夏芍语气悠然,笑看戚宸。

戚宸却是怔住,一张脸变了好几个颜色,怔愣的懊恼的恍然的郁闷的,最后嘴角慢慢咧开,一笑,愣头小子似的,哦。

戚宸把周围的人都给笑愣了,人人瞪直了眼,不敢想象这笑容阳光的人,竟然是戚宸。

夏芍自是不知道,那天戚宸并非关机,而是郁闷之下摔了手机,她之后自然打不通。

而戚宸手机坏了,没接到她的电话,还以为她一直为那天的事生气,自己郁闷了整整半年。

今晚听说她那晚有打电话给他,戚当家当然一扫阴霾,心情瞬间放晴。

夏芍搞不懂戚宸为什么心情突然好了,也懒得去猜。

总之,误会解除就好了。

冷家的宴会八点开始,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夏芍转头看了看沙发里坐着的人,她在香港的朋友里,只有李卿宇还没到。

夏芍对此并不意外,李卿宇在这些人里,可谓最忙。

李氏集团虽然没有三合会根基深,但李卿宇却比戚宸还要忙。

三合集团年代久远,相对来说无论是黑道还是商业上的运作都是代代传下来的,已经成熟。

戚宸虽然两头忙,但他手底下的帮手也多。

李卿宇不同,父母不负责任,他从小跟着爷爷李伯元长大,李家先前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又发生过争执,李卿宇刚接手家族一年时间,他要忙的事确实很多。

李卿宇是个严谨守时的人,夏芍以前给他当保镖的时候跟着他出入李氏集团,他上班、下班、开会、行程,一切按照时间严格执行,不早到,也不早退。

所以夏芍看了眼时间,在离宴会开始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她笑吟吟望向门口。

门口,管家恭敬地引着名年轻才俊进来,名贵的深灰西装,金丝眼镜,气质沉静如贵族。

客厅里的宾客们本开始准备,却都静了下来,转头望向门口。

奢华的客厅,金碧辉煌的暖光,穿着名贵的男女,客厅里飘着的香水气熟悉的奢靡味道,一副上流社会浮华的宴会画面。

男人还是在门口一眼就望向了盛装人群的中央,那名坐在沙发里含笑望他的女子。

隔着半个客厅,迎面便是悠然娴静的气韵,他几乎能闻见她手里捧着的那一杯茶香,读出她眸中的调侃——李总裁真是守时的好宝宝。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调侃他,在李家的那段日子,他总能听到。

半年不见,她的消息总时时能听到,听说徐家……李卿宇垂眸,在进门这短暂的一刻里,已有惆怅的心境难以被人察觉。

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客厅里,宾客们一阵骚动,夏芍转头,见师父唐宗伯等人由冷老爷子陪同着,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代表着宴会要开始了,虽说是冷家的宴会,但宾客们大多目光第一眼放在了唐宗伯身上,唯有夏芍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见一名陌生的男人在最后出来,顺手关上房门,转身从唐宗伯等人身后而过,就势上了楼去,进了一间房。

传闻肖奕是炼神还虚的修为,因此夏芍在这场合没有开天眼,但她确定,那应该就是茅山掌门,肖奕!肖奕应是进了冷以欣的房间,宾客们注意到了,却没出声。

冷老爷子当先笑了笑,道:诸位,我退出风水学界一年,跟孙女欣儿去加拿大颐养天年。

如今逢孙女订婚,这才回来宴请宾客。

看见还有这么多人赏脸来道贺一声,实在是感谢。

宾客们听了,纷纷跟冷老爷子寒暄,唯有张中先哼了哼。

不过他身量矮,站在后头,也没人注意。

直到客厅里的声音静了下来,冷老爷子才接着道:我孙女欣儿在加拿大的时候,有幸结得良缘,我也是甚为欣慰。

冷家在占算问卜之道上走了这么多年,泄露天机太多,我膝下如今就只这么一个孙女了。

如今她能过过普通女孩子的生活,我身为爷爷,是祝福她的。

不过,这也算是渊源巧合吧,真没想到,我这孙女婿竟也是风水一脉上的人。

呵呵,这可真算是缘分了。

冷老脸上笑容又是无奈又是感慨,当真觉得这是缘分安排。

宾客们却都愣了愣,自从冷家宣布退出玄学界,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几乎是第二天就人去楼空,很多人都不知道冷家离开的原因。

至于冷家到了国外,生活上的事情那就更没人知道了。

直到收到冷家的请帖,香港上层圈子里的人才知道冷以欣年前在加拿大订了婚!她的未婚夫是谁,压根就没人知道。

有人猜测会是旅居加拿大的华侨华商一类的人,但就是没想到,会是位风水大师!这也算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了!是啊,冷老。

不知道这位大师尊姓大名?快请出来吧!宾客们纷纷道贺,顺便目光灼灼望向楼上紧闭着的房门。

冷老爷子笑了笑,伸手压了压,唤过名佣人来,说了两句。

佣人便上了楼去,在房门外敲了敲,说了句话便退了下来。

楼上的房门这时候才从里面打开了。

宾客们伸着脖子,瞪着眼,见一对挽着胳膊的男女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了。

男女头顶是金碧辉煌的灯光,第一眼,十分登对!男人的长相并不是很英俊,甚至有那么点普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存在感。

他年纪三十来岁,气质沉稳,眉宇间有浑然天成的一股仙家气度。

往众人面前一站,一张平凡的脸,却有一身世外高人的气度。

尤其是此刻他站在二楼,垂眼下望大厅里的众人,众人皆有仰视之感,仿佛有高人望来。

但此刻令宾客们怔愣的却不仅仅是这不知身份的男人,还包括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今年合当二十五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她在香港圈子里的名气极高,自替人占算问卜以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不知令多少富家公子哥儿午夜梦回,痴痴念想。

但一年不见,她那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淡去了不少,虽然穿着身白色的曳地长裙,但笑容恬静,挽着未婚夫的胳膊出来的时候,头轻轻靠在上面,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

人没变,脸也没变,怎么这气质……改变这么大?这要是在场的人去加拿大偶遇冷以欣,估计一眼都会以为认错了人!冷家客厅里没有声音,冷老爷子在这时候笑了笑,道:我来给诸位介绍,这位便是我们冷家的孙女婿,姓肖名奕。

他的门派在我们奇门江湖里是道教之源,起源数千年,延续至今。

如今门下弟子虽少,却精于阴阳风水大术!客厅里哗地一声,几百年前的门派?什么厉害人物?!呵呵,爷爷就别这么盛赞了。

我们茅山一脉确实强盛,但我能力有限,到了我这里,弟子凋零,没有几个人了。

要不我也不能四处游历,并在加拿大遇到欣儿。

这时候,肖奕开了口。

他声如其人,沉稳,但坦然。

看起来并非寒暄客气,而是说的实话。

宾客们却又是一震,这回炸了锅!茅山一派?嘶!这听过呀!茅山,道教圣地!起源极早,有五千多年了。

相传,汉元帝时期,有茅氏三兄弟在山上采药炼丹,济世救民,被称为茅山祖师。

这一脉从此延续下来,传闻以捉鬼降妖闻名于世。

在香港,有不少以茅山道术为题材的电影,但真正的茅山弟子,在众人的印象里却是神秘的。

冷老的孙女婿,竟是位真正的茅山大师?这气度,看起来确实是高人!冷老爷子这时抬头望了眼楼上,慈爱笑道:行了,你也用不着客气。

在江湖上,不讲门派弟子多寡那一套。

茅山一脉历史渊源极早,你又是现今这一派的掌门,修为在我之上,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大厅里却一阵抽气声!掌门?!比冷老修为还高?这真是大师啊!刚才听说肖奕是茅山弟子已经够令人震惊了,此刻得知他竟是门派传人,堂堂掌门。

再观他眉宇间那高山般的气度,肖奕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霎时高大起来。

敬畏,逢迎,不少人举杯含笑,纷纷祝福肖奕和冷以欣。

冷以欣挽着肖奕的胳膊,听着祝福,笑容娴静淡雅。

楼下,夏芍望着冷以欣,表情有些怪异。

她垂眸,掩住眸底古怪的目光,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就是觉得哪里奇怪,可就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而就在夏芍低头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到身旁衣妮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夏芍转头,见衣妮的脸色青白交替,目光紧紧盯着楼上,疑惑、猜疑、震惊、仇恨,一瞬间竟有些辨不清看不明。

夏芍问:怎么了?……是他?衣妮的语气很肯定,但她的目光又有些疑惑,说完便缓缓摇头。

谁?夏芍又问。

他!衣妮转过头来,目光刀子般,比冷家客厅里金碧辉煌的灯光还要晃亮,他!衣缇娜的相好!……什么?!夏芍目光一震,脸色霎时一沉,但她反应很快,这情绪只是一瞬,她便将气息放缓,同时伸出手去按住衣妮的腕脉,帮她调整气场,尽量不让她的情绪在人群里显得太过显眼。

随后夏芍才转头,压低声音问,你说肖奕?我不确定。

衣妮道,那年我才十三岁,看见那男人的时候是在晚上,而且过去很多年了,我不敢确定。

我只是觉得像,那男人的脸我没看清,但是他的气质很不一样。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遇到过觉得像的人,这个茅山掌门……很像!很像!那就是说,有可能!夏芍垂眸,轻轻蹙眉。

她真是没想到,以前虽然怀疑过肖奕,但是他那时身在茅山处理事务,又称闫老三被逐出师门很久,且他很快就要和冷以欣订婚,唐宗伯等人都觉得不会是他。

茅山跟玄门两派都是传承已久的门派,自始至终没有过仇怨,肖奕没理由对付玄门。

因此,当时众人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今晚衣妮竟然说他跟当年的杀母仇人很像!确实,以肖奕的修为和茅山术法的精深,他是有可能做到这一切的人。

那么,真会是他?如果他真是衣妮的杀母仇人,那杀了衣缇娜的人、背后暗算徐天胤的人、京城暗助通密的人,就都是肖奕!动龙脉、算计玄门、伤害温烨的人,也就有可能是他。

此事事关重大,夏芍并不会凭衣妮一面之词就下论断,但她的话确实值得注意。

夏芍抬眸望去楼上的时候,肖奕和冷以欣已经挽着手走了下来,两人走去唐宗伯身边去,佣人端了茶来,两人去给唐宗伯敬茶。

徐天胤刚才在夏芍身旁,衣妮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但肖奕此时只是有嫌疑,并未确定幕后那人就是他,因此徐天胤虽一如既往地冷,但并为妄动。

夏芍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也走了过去。

在走过去前,夏芍低声对衣妮道:你跟我一起过去,但注意你的情绪,别露出你的敌意来。

他修为远在你之上,若确定就是他,玄门也不会放过他。

但现在没确定,你别惹事。

说完,夏芍便让温烨和衣妮跟在自己身后,与徐天胤一起走了过去。

过去的时候,肖奕和冷以欣正敬茶完毕,唐宗伯笑着为两个年轻人祝福,宾客们围着,正鼓掌,气氛热烈。

冷老爷子一抬眼,见夏芍和徐天胤走了过来,便笑道:小芍和天胤的婚事也快了吧?宾客们闻言,无不齐刷刷看来,再多的来自京城的消息,也比不上当事人的一句话。

但夏芍和徐天胤却都没回答,两人看向转过身来的肖奕和冷以欣。

这位就是唐老的高徒?久闻大名。

肖奕对夏芍点头一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来。

肖掌门,去年听师父说江湖上还有位年轻的高手,早就想见见你了。

今晚总算是见到了,幸会!夏芍也很自然。

肖奕笑着摇头,夏小姐就别调侃我了,以夏小姐的年纪,修为与我同等境界,可见天赋远在我之上。

人外有人,这话还是不错的。

肖掌门客气了,和您比,我是后生晚辈,以后还请多赐教。

寒暄的话对夏芍来说是信手拈来,但她接着便一转身,对温烨道,小烨子,来见过肖前辈。

温烨曾经在龙脉之事上被人伤过,他也听见了刚才衣妮的话,但此刻却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肖前辈。

这位是?肖奕问。

我的弟子。

夏芍答。

周围却传来阵阵惊讶之声,弟子?夏大师什么时候收弟子了?但夏芍亲口说的,肯定不会有假。

众人纷纷望向温烨,见他看起来才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但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未来的大师级人物了!肖奕这时的目光也落在温烨身上,稍一打量,眼里便乍起亮色,好资质!夏小姐,实话实说,令徒可是修习捉鬼驱邪之术的奇才!这要是被我碰上就好了,我们茅山一脉,正专长此道。

肖掌门莫不是想从我手上把人挖走吧?夏芍笑着调侃,眸底却有深意略过。

但从表面上看,这肖奕,像是并不认识温烨,小烨子的资质在玄门弟子里也算是上乘,我已经收下了,还望您高抬贵手,别挖我墙角。

不过这里倒是也有个人才,不是我们玄门的人,您看要收过去不?夏芍玩笑的语气,转身一让,现出身后的衣妮来。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二章 黑巫术!人格分裂!衣妮被夏芍一让,暴露在肖奕的视线中。

她抬着头,直直望进肖奕的眼里。

她记得夏芍要她忍耐的话,因此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但头顶的灯光照进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眼里,她的眼神却仍如一把刀,直戳向前!七年前那晚,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从此失去母亲、师父,以及可以回去的地方。

衣缇娜死了,仇却只报了一半。

那个男人,那个和她一起杀了她母亲的人是比衣缇娜更难寻找的人。

她曾想过,或许这一生都找不到这个人。

她也曾想过,现在她有朋友,有在别人团圆的时候可以去的地方,也许一生都找不到那个人,到了离开这个世界那天,除了仇恨和遗憾,她还可以有美好的回忆。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开始尝试新的生活的时候,她见到了这个男人!这男人,尽管他只是气质与那人相像,如果夏芍不拦着,她一定会动手!不管他是不是,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让身上的金蚕蛊去问候这男人!但是现在,衣妮听从了夏芍的话,并没有妄动,但她性情如此,目光仍旧犀利。

肖奕对上这犀利的目光,只是微怔,随即笑着对夏芍道:夏小姐就别开我玩笑了,苗疆的弟子我哪敢收。

衣妮目光一变,仇恨,愤怒,几乎在一瞬就要从眼里流露出来。

夏芍在这时候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阻止了衣妮露出过多情绪——就算肖奕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来路,也不能证明他是当年的人。

茅山一派专于驱邪之事,衣妮一身的蛊毒,以肖奕的修为能看出来不难。

肖掌门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朋友的来路。

我们门派专于驱邪之事,我对此多些敏锐。

果然,肖奕如此答,神态语气都很自然。

夏芍微微垂眸,这人就这么看着是不像的。

但假如他真的是,那不仅演技厉害,胆量也很大。

心里有鬼的人,哪里敢认出衣妮的门派来?肖奕敢,那么衣妮是真认错了人,要么他是真的隐藏很深。

这时候,肖奕才看向徐天胤,徐将军,久仰。

徐天胤点头,跟肖奕握了握手。

肖奕既然是冷家孙女婿,冷老想必告诉过他徐天胤是唐宗伯的大弟子,但肖奕在这场合却并没有揭透,显然是知道这件事外界并不知晓的。

徐将军。

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冷以欣笑着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冷淡如常,只点头作罢。

夏芍是知道冷以欣对徐天胤曾经有过的心思的,在清理门户的时候,夏芍对冷以欣的印象是偏执得有些病态,但她去了加拿大一年,现在看起来比那时候正常多了。

但是夏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很怪异的感觉。

她一时说不出来哪里怪异,最终只能归结于她变化太大,完全就像变了个人。

徐天胤的冷淡并没有让冷以欣尴尬,她挽着肖奕的胳膊,很有分寸地点了点头,笑容乖巧,精致的眉眼带着笑,娴静。

夏芍垂眸,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在这时候,肖奕低头看了眼冷以欣,灯光落在他的眉宇,眼下一片看不清的阴霾。

夏芍一愣,肖奕抬眼时神色如常,笑着跟唐宗伯和冷老爷子说了一声,带着冷以欣开始跟其他到场的宾客打起了招呼。

夏芍就站在师父身边,没到处走动,目光却随着两人在冷家客厅里移动,见两人穿梭在宾客之间,幸福恩爱。

戚宸、李卿宇、陈达和罗月娥夫妻也跟肖奕和冷以欣打过招呼,几人在人群里走动了几圈,陈达和罗月娥今晚带着宝宝来的,便忙着回到沙发区里看儿女去了。

没一会儿,戚宸、李卿宇、展若南和曲冉也都陆续过来坐下,夏芍便和徐天胤走了过去。

两人一坐下,罗月娥便从逗弄儿女中转过脸来,笑道:冷家小姐性情倒是变了不少,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罗月娥笑容也有些古怪,但这话题显然是女人的话题,戚宸、李卿宇和陈达都没有接话的。

展若南道:以前看着欠扁,现在更不爽!这女人,笑得真假!罗月娥闻言唇角笑容更古怪,假她倒不觉得,就是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罗月娥的人生阅历,竟然也说不出那感觉来自哪里。

她又转头看了一会儿,看肖奕和冷以欣穿梭在宾客中间,见冷以欣正笑着和宾客寒暄,那些宾客受宠若惊。

圈子里的人,以前谁不知道冷以欣最是清高,想跟她说句话都要看她的心情,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并非谁都愿意搭理。

而今晚,她从令人仰望的高坛走下来,平和近人,笑容温和,眉眼间流露的气韵都娴静淡然,令人舒服。

宾客们觉得舒服,罗月娥可不觉得,她越看越觉得难受。

恰逢此时,夏芍坐在沙发里,端着茶杯悠然一笑,调侃道:月娥姐,你是在看冷家小姐,还是在看人家的未婚夫?就你爱拿我寻开心,我这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看……罗月娥知道夏芍是打趣她,当即便笑着回嘴。

只是头一转过来,忽然便愣了。

只见沙发里,夏芍捧杯含笑,眸里笑意娇俏,气韵却是悠闲淡然。

呀!罗月娥愣着便叫了出来,呐呐看着夏芍,又看向沙发里坐着的其他人,问,你们觉不觉得,冷小姐跟小芍……有点像?夏芍闻言愣住,戚宸、李卿宇、展若南和苗妍都齐刷刷望向夏芍,然后又去看冷以欣。

我说怎么看那女人不爽,靠!展若南骂了一声。

戚宸皱起眉头,李卿宇和苗妍都还在怔愣和观察中。

不像。

徐天胤吐出两个字。

他在夏芍身旁坐着,看也没看冷以欣,目光往夏芍手里捧着的茶杯处落,见茶已喝了一半,便帮她把茶杯拿过来,倒茶,再放回去。

夏芍却也转头,望向冷以欣,古怪的目光变得一沉!之前她就觉得哪里古怪,但是又细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罗月娥这一句话,她还真一时半会儿关联不起来!确实,冷以欣的笑容跟她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并非全然相似,只有那么六七分像,怪不得她会觉得有违和感——当有一个人跟神态举止跟自己有些像的时候,可不是会觉得怪异?也或许是我想多了?罗月娥问。

夏芍却敛眸,不,确实是很像。

世上总有相似之人,或者是容貌,或者是脾气秉性,但若是天然如此,那倒可说是缘分。

但冷以欣性情并非如此,出国一年的时间内性情大变至此,而且还变得跟自己有些像,夏芍顿时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其余人也不太舒服,但直到冷家晚宴结束,众人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弄不明白冷以欣性情改变,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多想了。

夏芍却没再让朋友们讨论这件事,晚宴结束后,她若无其事地随师父一行离开冷家。

夏芍在路上也并未将今晚的一些发现跟师父等人说,她回到唐宗伯的住处,和徐天胤回了后院。

房门一关上,夏芍便开了天眼,望向了冷家大宅的方向。

冷家,冷老爷子今晚看起来很高兴,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神色感慨。

楼上房间里,肖奕负手立在窗前,远眺夜景。

冷以欣从浴室出来,穿了身宽松的白色浴袍。

她发丝还湿漉漉的,脸上卸了妆去,露出的肌肤血色稍淡,眉眼绝俗。

她眼里尚带着吟吟笑意,肖奕转过身来,见到她脸上的笑,便眼神一沉,道:我说过,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冷以欣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了滞,随即又笑了起来,以前,他的眼里总是没有人的,但今晚有。

哪怕只是一眼。

肖奕的眼神更沉,那又怎样?他有再多看你一眼?有了这一眼,就会有下一眼。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他会发现你在刻意模仿他所爱的人。

以他的性情,你认为他会怎样?肖奕打断冷以欣的话,见她微怔,又道:就算他多看你一眼,他看的也不是你。

冷以欣脸色骤变,在黑暗的房间里,脸色由窗外的月光染上一层灰白。

肖奕的目光沉得发冷,却一声叹息,冷家精于占卜之道,泄露天机过多,你父母早亡。

人世无常,你自幼体会得比别人多。

但这不代表一定要一个经历与你相似的人才能懂你。

事实证明,他不懂。

他会懂的!冷以欣的脸色则灰白得不似人色,眼神一厉,眼里哪还再有一丝笑意?但随着她眼神一厉,她脸色忽然刷白,眼底都迸出血丝来。

冷以欣双手抱头,忽然呻吟一声,痛苦地蹲在地上。

那什么时候他才会懂?你希望他懂的是你,还是你扮演的那个人?肖奕负手立着,看蹲在地上痛苦的女子,却不去碰她。

冷以欣又哀嚎一声,头痛加剧,拼命甩起头来,发白的月色照在她身上,森凉似鬼。

如果你真有把握会把他抢回来,就不需要用别人的人格。

肖奕继续道。

冷以欣猛然抬头,她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眼底充血,脸色灰白,看起来恶鬼一般,怒道:我不需要抢他!他本来就是我的!我认识他的时候,那个贱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我认识你的时候,徐天胤还不知道在哪里。

肖奕盯着冷以欣鬼一般的面容,目光没有嫌弃,只有冷寒。

冷以欣怔了怔,目光有些呆滞。

肖奕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但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肖奕嘲讽一笑,你不记得我,就像他不记得你。

冷以欣浑身一颤,肖奕的话再次把她从怔愣状态拽回现实里,她只觉头脑里每一根神经都在痛,她抱着头痛苦地便往墙上撞!肩膀却忽然被一只男人的手扣住,她整个身子都被从地上提了起来,猛然甩去床上!巨大的震力震得她头脑都是一空,却并没减去她的头痛之苦,她拼命地甩着头,翻身就想把头往床上磕。

后背却一道凉意,一道白色浴袍被男人扯落,露出光洁曼妙的背。

女子的身子在柔软的床里微震,仿佛有所觉。

但她此刻剧烈的头痛压倒了一切感知,她只是想拼命地撞击头部,缓解疼痛。

肩膀却再次被扣住,身子猛然被翻过来,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空气里。

身上的男人居高临下,一张平凡的脸,气势却是平凡人不能有的深沉霸气。

他微眯眼,制住她的头,掌心抚上她的天灵,元气自掌心侵入,在她感觉舒适些的时候,他俯下身来。

与其说亲吻,不如说索取,与其说欢爱,不如说愤怒的发泄。

她在他的发泄里颤抖,死死睁着眼,眼神从癫狂忽而变得笑意微微,忽而变得愤怒,又忽而变得淡若超然,之后又变得凌乱癫狂。

在这反反复复的变换里,她眼前的世界也似乎在变幻,变得浮光掠影,点点纯白,仿佛回到当初,她还年幼的时候。

丧白的灵堂,感人的悼词,燃不尽的香烛,焚不尽的冥钱……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父母,那对极富盛名的占卜大师。

她的父母,一生为人占算吉凶,却最终没能躲过自己生命中的大劫。

他们就这样离开,留下悲痛的爷爷,留下年幼的她,和一间嘈杂纷扰、宾客络绎不绝的灵堂。

官员、富商、明星,来来去去。

来的时候是一张悲伤的脸,走的时候是一张攀附逢迎的脸——攀附那些身边地位比他们高的宾客,逢迎的嘴脸让人险些误以为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舞会。

父母入殓不到三天,就有人上门来求爷爷占算吉凶。

父母下葬不到三年,香港风水界的大师里,已经很少能听见有人提起他们的名字。

葬礼那天,她跪在父母的灵堂里,就像跪在世态炎凉人心利己的染缸里,将人心嘴脸看了个遍。

直到那年与他相遇。

那是掌门师母故去的日子,又逢丧白事。

灵堂里来来往往,又一场人间百态。

她带着嘲讽的心态前去,却看见了跪在一片桑白里的黑。

少年穿着黑衣,没披麻戴孝,却比任何人都孝守。

他跪在人群里,不动,不哭,不说话,只这么跪着,仿佛一尊落了雪的雕像。

白天,他跪着。

晚上,他跪着。

整整七天。

她仿佛在那一瞬看见了自己,世上最应该懂她的人,最应该懂人世炎凉,陪她看世间百态、看那些人在命运束缚里挣扎的人,那一刻她觉得她找到了。

虽然,她没有和他说过话,但是她在那一刻就如此认定。

只是没想到,七天之后,他再没有出现。

再相见,已是十余年后。

她亭亭玉立,而他身边,已有佳人。

命运总是如此残酷,残酷得令人觉得一切都是虚幻梦境。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命,生死本就不由己,所谓人各有命,活着是造化,死了是应该。

她不在乎自己的修为,修习占卜之术,不过是为了看那些曾经在她父母灵堂前露出各种嘴脸的人,在她面前也露出那种逢迎巴结的脸。

然后,她可以站在高处看他们挣扎在命运生死成败里。

她不在乎玄门弟子的身份,她连修为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些虚名?她所求的,不过是与她同样看透世间、懂她的人。

而这唯一的心愿,也不得实现。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不甘心的时候,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不惜通过一些手段,哪怕是一点点希望也要去尝试。

她这一年,吃尽苦头,绝对不会就此放弃!月色里的大床上,女子在情欲里睁着眼,眼神吓人。

而同一时间,也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将目光收回。

夏芍皱起眉来,肖奕和冷以欣一场活春宫无法影响她思维的敏捷,两人的对话她看懂了多半,再看冷以欣的状态和诡异举止,她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词儿——黑巫术!冷以欣的情况,很像是人格分裂。

一个人在一年的时间里人格分裂是很有难度的,除非借助有别的手段。

黑巫术里,就有这样的手段!这种手段,在她所知的方法里,是可以模拟一个人的性情,经过一段时间成功分裂出一种人格来的。

据说,这段模仿的时间根据人的悟性、天赋不同,时间长短不一。

在成功分裂出新人格的时候,需要将本来的人格彻底抛弃,最后再练习找回原来的人格。

这样颠倒分裂的日子很痛苦,并非身体上,而是精神上令人崩溃的折磨。

据说,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在练习这项黑巫术的时候死于自杀。

但如果成功,精神会被一般人强大两倍,执念也会更深。

冷以欣的情况,很像是练习了黑巫术!可是,她人在加拿大,这黑巫术,是怎么学来的?不管她是怎么学来的,夏芍越发觉得肖奕有对付玄门的动机。

即便那人不是他,只要冷以欣不死心,肖奕就是潜在敌人。

夏芍不喜欢潜在这两个字,看来该动动手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三章 调查,回东市唐宗伯回到香港后的这一年多里,由于妻子过世,夏芍和徐天胤又不常在,张中先便搬来和他一起住,方便平时照料。

张中先的弟子们也都处理了国外的产业,就此常驻香港。

丘启强、赵固、海若三人住在不远处的别墅,每天早晨去老风水堂前,习惯过来请安,顺道给两位老人做早餐。

这天早晨,正逢信得过的人都在,夏芍便在早餐时间将昨晚衣妮的怀疑和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这些猜测,自然是震惊了一桌子的人。

尤其当听说是昨晚的事是,唐宗伯道:你这丫头,怎么才说?昨晚怎么不说?夏芍笑了笑,道:昨晚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说了您怕是要想一晚上。

师父毕竟是年迈了,虽然修为高深,身体一直很好,但夏芍还是希望老人晚上睡眠好些,这些事早晨再说也不晚。

唐宗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啊,这么大的事……话虽这么说,老人眼神还是很感动的。

他这辈子,收这两名弟子都是重情义的,虽说膝下无子,有这两名弟子,也算无憾了。

这个冷老头!以前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门派内斗!现在掌门师兄念在同门情义上没把他逐出门派,他出国逍遥还不知道感激,还找了这么个孙女婿!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时,张中先怒道。

冷师弟的性子是有些怕事,正因为这样,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其中实情。

再者,衣丫头也说了,究竟是不是肖奕她也不确定。

倒是欣儿,真没想到,她会学黑巫术。

唐宗伯的看法则并没有张中先那么情绪化,他只是脸色凝重,昨晚在冷家见到欣儿,看这孩子性情开朗不少,我还以为她真想开了,对当年废她功法的事没那么介怀。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钻了牛角尖。

那件事,掌门师兄没错!杀同门,要不是看在冷老头可怜,就她这么一个孙女的份儿上,换成其他弟子,那就是死罪!留了她一条命,只是废除功法已经是很讲情义了!这件事,如果小芍没猜错,欣儿就是练了黑巫术,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

张中先道。

唐宗伯叹了口气,问夏芍:这件事,你有多少把握?夏芍深深望了师父一眼,八成。

唐宗伯一愣,别人看不懂夏芍那一眼的意思,他身为师父,从她十岁起教她术法传承,师徒两人的默契还能不明白?这丫头,怕是开天眼见了些什么。

她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一定把握,她是不会说出来冤枉人的。

丘启强三人互看一眼,八成?那不就等于确定了?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肖掌门是不是幕后算计我们的那个人。

海若皱眉道。

她性情向来温和,此刻却神色凝重,看了温烨一眼,目光微冷。

冷以欣再练习黑巫术,她的功法已经被废,就算有些执念,放不开,对玄门的威胁也较小。

问题在于肖奕,他是茅山掌门,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他若有心对付玄门,那除了掌门祖师和两位师叔外,其余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就是不是肖奕的对手,如果证实他真是那伤害小烨子的人,她绝不放过!确实!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幕后的人是要找出来,现在有眉目了,哪怕只是有可能,也要查个清楚!丘启强道。

夏芍看向徐天胤,师兄,这件事交给你了。

我记得当初龙脉出事时,师父曾和肖奕通过电话,他说他在茅山处理门派和产业上的事。

若真是这样,那时候他应该在内地。

嗯。

徐天胤点头,他向来直奔重点,肖奕的所有资料,一周交给你。

所有资料代表的意思,夏芍明白。

她当即点头,其余人也都松了口气。

徐天胤的身份和能力,做这些事应该不困难。

徐天胤收集这些资料,一定有极为机密的。

他需要一周的时间,夏芍却不能在香港待一周。

她原本计划年假之后公司开始上班,她要去公司再坐镇几天,处理处理事情。

没想到带亚当来香港,所有行程都打乱了。

原本是处理亚当的事,如今亚当回了英国,而夏芍在家中还有些事。

唐宗伯昨晚见到肖奕的时候,曾问过他有什么打算,他称会在香港住段时间,至于今后在哪里发展,要看冷老爷子和冷以欣的决定。

肖奕要在香港住段时间,夏芍要回家,却并不太担心。

这人若真是幕后算计玄门的人,心思必定深沉,隐藏极深。

以他的行事风格,定然会藏在暗处捅刀子,不会明着来。

既然如此,他有极大的可能会避开他在香港的这段时间。

但夏芍在临走前还是嘱咐师父等人,一切小心。

夏芍离开香港那天,正是徐天胤回军区报到的日子,两人分开,徐天胤回京,夏芍回东市。

……女儿才去了香港三天就回来了,夏志元和李娟很意外也很开心,但看到女儿带了位朋友回来,夫妻俩更意外。

这位是?夏家客厅里,夏志元和李娟站起身来,打量夏芍身旁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子。

我大学同学,衣妮。

夏芍笑道。

衣妮站在夏芍身边,对上李娟笑吟吟打量的目光,显得有些局促,伯父,伯母。

她本是要回京城的,但夏芍偏要请她来过元宵节。

从她离开寨子到如今七八年,从来没去过别人家里过节,今年去香港已经是破天荒,跟着夏芍来了东市,衣妮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拒绝到底。

来夏芍家里,衣妮也没带礼物。

她虽然在寨子里长大,但是在外头生存这几年,也知道人情往来的礼仪。

可是跟着夏芍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回夏家,她根本就没来得及买东西。

此刻面对夏芍父母的打量,衣妮少见地有些尴尬。

李娟却笑着起身道:小芍的同学啊?这孩子,带同学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快快快,来坐!她边说边把衣妮请到茶几旁坐下,衣妮一愣,人已被李娟撵着坐下,还没反应过来,李娟已转身泡茶去了。

衣妮不知道,夏芍很少带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以前华夏集团没成立的时候,她朋友就少,很少有人来。

现在家里搬到了桃园区,想来的人倒是多,只是没几个进得来的。

夏芍除了带过徐天胤回家,她的同性好友,夏志元和李娟虽然见过,但她们却都没来过夏家做客。

所以今天看见女儿带朋友回来,夫妻俩比衣妮还有点紧张。

中午在招待女儿同学的事情上,夏志元夫妻自然是费足了心思。

原本打算到酒店去吃,夏芍却说在家里做点家常菜就好。

李娟拗不过女儿,便赶紧去买了菜回来,便钻进厨房忙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吃,菜竟摆了满满一桌子。

围坐在桌前,衣妮的目光在热气腾腾的饭菜里有些恍惚。

夏志元见衣妮怔愣着不动筷子,便笑了笑,对妻子道:都跟你说别做这么多了,你看你摆这一桌子,可别跟上次似的,吃不完把人给撑坏了。

李娟咦了一声看向丈夫,上回是我菜做得多的错吗?不是有些人吃女婿的醋,不给人好脸色看,把人家逼得想办法讨好我们?夏志元顿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苦笑道:行行行,我错,你对。

李娟抿嘴笑了笑。

衣妮隔着饭菜的热气望向对面的中年夫妻,听着两人拌嘴,不由垂眸。

她没见过父亲的样子,从她有记忆起,生活里就只有母亲。

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从来不知道。

小衣啊,你别看菜多,其实味道比酒店差远了。

我们小芍不常带朋友回来吃饭,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招待。

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别见外。

李娟见衣妮一直不动筷子,便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笑着解释。

该不会是真得做太多菜,招呼过头了,把人给吓着了吧?没有,没有。

衣妮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手。

夏芍还是头一回见衣妮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与她平时的刚烈犀利相差极大。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也是她让母亲亲自下厨招呼的用意。

把衣妮带回来,一是不想让她留在香港,她性情太烈,又有母仇未报,夏芍很担心她不在的时候,衣妮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以她的性情,不管肖奕是不是她的仇人,她都很有可能宁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

但她的修为,离肖奕差得太远,到时出事的只可能是她。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也必须离开香港。

但是把她带回自己家里来,夏芍也是希望能多给她带来些温暖。

活在仇恨里的人总是累的,温暖和放松的生活对衣妮有好处。

吃饭的过程气氛还是很融洽的,李娟发挥了当初夏芍把徐天胤带回来时的喜好,打听衣妮多大了,学什么专业的,家是哪里的之类。

但李娟还是有分寸的,她从来不爱好打听别人的家世,问的都是些家常话。

当问到衣妮是哪里人的时候,衣妮明显拿碗的手一僵,但最终还是回答:南省。

哟!李娟挺惊讶,跟夏志元互看一眼,夏志元道:那离青省可挺远啊……可不是么,现在的孩子都独立。

咱们这年纪的时候,哪出过这么远的门?李娟边说边看向衣妮,端量着笑问,瞧你和小芍差不多年纪,你父母年纪应该也跟我们差不多吧?倒是放心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衣妮拿碗的手又僵了僵,低头道:我没见过我阿爸,阿妈……已经不在世了。

……夏志元和李娟一听,夫妻两人都愣了。

李娟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关切,那父母不在你身边,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住在亲戚家里?夏芍转头看向衣妮,她从寨子里出走的时候才十三岁,这些年她在外头怎么生存过来的,她也不知道。

衣妮低着头,她没有亲戚。

从寨子里刚出来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

年纪小,没有地方肯雇佣她,刚出来的那两年,她去街头巷尾拾过餐馆倒掉的泔水,为此跟街头的流浪者们抢过地盘,打过架。

她利用放蛊制服了那些人,得到了当地一名小有名气的黑道老大的关注。

那地方的黑道是三合会的地盘,那人知道无法做大,便出钱请他帮忙转行。

从此,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两年之内帮那人放蛊行商,让那人成为巨富。

而她则拿着钱读书、生活、打听仇人的消息。

但人心贪欲,那人成为巨富,尝到了甜头,竟敢打她的主意,想包养她,恰逢他妻儿得到消息,雇佣了黑社会的人想杀她,她一怒之下杀了这些人,卷了那人的财产,离开了那座城市。

从那以后,她用那些钱生活读书,度过了许多年。

但这些事,衣妮并没有细说。

她不想看见朋友或者朋友的家人惧怕疏离的目光,那些没有朋友、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她不想再回去。

衣妮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李娟却已是目光怜悯。

她当年父母也是过世早,在村子里靠着邻里的接济才活了下来,因此对这些事最是感触深刻。

且她也是为人母的人,见到没妈的孩子,心里总是心疼些。

于是这顿饭下来,李娟已是对衣妮嘘寒问暖,倍加关怀,下午拉着衣妮说了好一会儿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特意给她加厚了被褥。

衣妮在夏芍家里住了下来,白天陪着她去福瑞祥古玩行里,或者陶瓷公司里看看,晚上回来和夏志元夫妻一起吃饭。

期间还陪夏芍去了趟青市,去华夏集团总部待了三天,亲眼见到了夏芍雷厉风行地处理公司事宜,还陪她见了她的一位学巫术的朋友。

夏芍到了青市,虽说是去处理公司事务,但还是抽空去了趟胡家别墅。

胡家已经由艾达地产的人在着手重新翻修,胡嘉怡在家中陪着父母,见到夏芍的时候,精神显得很好。

小芍!胡嘉怡扑过来,开心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当听说衣妮是蛊术师之后,想起自己的事,她欢快的笑容这才淡了淡,我相通了。

以前,我刚到英国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对我是善意的,只有亚当保护我。

我憧憬他,依赖他,也感激他。

后来我觉得我喜欢他,但是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掺杂了很多不纯粹的感情在其中也说不定……我打算,不再跟他见面,让时间来验证我是不是真的有喜欢他。

夏芍闻言挑眉,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魔女胡嘉怡能露出此刻这般安静感慨的微笑,想必真的是想明白了些,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安排?英国那边我还是会去的。

但是我不会再回魔法学校了,我已经在准备向学校申请退学的材料。

我爸的公司这些年业务不断扩大,在欧洲开拓市场。

他在英国有些商业上的朋友,已经帮我联系了剑桥大学,我打算去学校学习企业管理方面的专业,毕业之后就回家族公司帮忙打理。

胡嘉怡道。

这决定让夏芍有些意外,没想到胡嘉怡能这么快这么果断地做决定,这倒是让她看出了她在未来继承家族企业的一些潜质。

胡嘉怡的决定,夏芍自然是赞成的。

她只嘱咐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希望以后你在英国尽量不要跟巫术学校里的学生再接触。

那些人对你心存的敌意你应该清楚,别再招惹他们,免得给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带来危险。

至于见不见亚当,夏芍便没有多提醒了。

她并不知道亚当面临的危险,如果提醒她,反而让她猜出一些事来,到时反而给她带来危险。

胡嘉怡点头应下,当晚,夏芍和衣妮在胡家留宿,胡广进夫妻对女儿的决定很高兴也很感慨,觉得她总算是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夏芍开车返回东市,次日便是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夏家人又齐聚一堂。

夏志琴一家已经回了青市,这天只有两位老人和夏志梅、夏志涛两家来到夏芍家里,一起吃饭。

除了席间多了个衣妮,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天团圆饭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一家人讨论起了夏芍和徐天胤订婚的事。

之前没来得及定时间,现在夏芍回来了,夏志元才道: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觉得订婚的时间最好订在寒暑假。

这样不耽误你的学业,不过这件事我们也只是提个方案,你明天回京城,替我们把话带给徐老爷子,问问老爷子的意思。

夏志涛听了笑道:寒暑假?暑假还有半年,要是订在寒假,那可就还有一年啊!那不是要急死小徐?上回看小徐……咦?小徐?夏志涛说着话,声音戛然而止,呐呐转头望向门外。

门口,一身名贵西装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怀里一捧玫瑰与百合花束,远远地便望进屋里,目光落在正吃饭的女子身上。

师兄?夏芍站了起来,没想到徐天胤会从京城来到夏家。

但怔愣间,她这才想起,今天正月十五,离徐天胤所谓的一周之期,正好到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四章 肖奕的嫌疑,返校徐天胤抱着束花突然来了夏家,一屋子人围坐在餐桌前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夏芍最先站了起来,笑着走了过去,接过花来抱在怀里问:你学会搞突然袭击了,来家里也不说一声。

唔,刚好一周。

徐天胤定凝着眼前女子恬静含笑的眉眼,眉宇间风尘仆仆的气息顿时散尽。

他望着她,目光不肯移开片刻,一周的分离,已让他极为想念。

夏芍抱着花,又好气又好笑。

果然,她就知道!哪有这么巧的?什么查肖奕的所有资料要一周,这男人根本就是算计好了时间。

这两年,他越发学会耍点小心计了。

咳!两个年轻人互望,夏志元却煞风景地咳嗽了一声,看徐天胤的眼神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婚事算是定了下来,他也算承认了这小子,但是他也不能太出格了。

两人都还没订婚呢!在自己这个岳父泰山面前,盯着自己的女儿那样看,当他不存在吗?夏志元这一声咳,夏家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刘春晖、夏志梅、夏志涛、蒋秋琳四人赶紧站了起来,刘春晖对夏芍笑道:呵呵,小芍,你也别怪小徐搞突然袭击,我看他是想给你个惊喜。

是啊,年轻人不就爱这套么?那词儿叫什么来着?浪漫!夏志涛也笑着帮徐天胤说话。

蒋秋琳瞥了丈夫一眼,再看夏芍怀里那一大捧的玫瑰百合花,眼神有些艳羡。

女人没有不爱花的,但是她们这代人,当初也不流行这个。

现在日子倒是好了,可是想想从来就没收过丈夫送的花。

夏志梅则看了徐天胤一眼,真没想到,看他性情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还会给女孩子送花。

看来这徐家的嫡孙,是真的挺把小芍放在心上。

这时候,李娟也站了起来,她见徐天胤来了脸上倒是有丈母娘见女婿的喜意,忙起身把他请过来坐下,一边张罗着加碗筷,一边让夏芍把花拿去房间插好。

转身去厨房的时候,她还没忘了瞪丈夫夏志元一眼,眼神警告——警告他别再犯大年初二那天的老毛病!夏志元苦笑,李娟转身出去前却瞥了眼女儿怀里的花,瞧着也是挺喜欢。

真没想到,小徐这性子,还会送花!夏芍看着家里人的眼神,忍着笑,如果他们知道徐天胤从认识她到现在,每次都是送同一束花,不知道表情会是什么样?不过,她喜欢就是了!夏芍把花抱去房间里插好又回来,碗筷已经添置好,一家人坐在桌前已经在等她了。

徐天胤虽然是搞了个突然袭击,但是他来的时间也巧,正是夏家吃午饭的时间,饭菜刚端上来,都还没动几筷子。

中午这整顿饭李娟都在招呼徐天胤和衣妮,餐桌上气氛热络。

吃完饭,夏芍帮着母亲收拾了碗盘,便和徐天胤去了屋里。

进了屋,门一关上,夏芍回身便戳某人胸口,笑道:你最好是查了肖奕的所有资料,不要只有一点点。

夏芍故意加重所有两个字,这是当初在香港的时候徐天胤承诺的。

他的承诺,自然从来不做假,但夏芍就是忍不住逗他,谁让这男人今天搞突然袭击。

徐天胤任她戳,待她戳完,转身便出了门。

夏芍在屋里听见开关车门的声音,没一会儿,徐天胤回来,手里拿了一摞厚厚的资料,给。

夏芍一入手,只觉沉甸甸。

粗粗一翻,还真是各方各面都有!她当即便敛了调侃打趣的笑意,低头边走边看,往桌边走去。

待走到桌边,只觉腰间环过一只大手来。

夏芍一愣,回头一看,见徐天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椅子里。

她正想着这男人行动怎么那么迅速,人便被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坐好。

夏芍哭笑不得,她有种自己落入捕食者之手的错觉。

但她还是轻轻挪了挪,换个舒服的姿势,倚进徐天胤怀里,任他抱着自己,她则低头,看资料。

不得不说,这资料真的极为详尽!这并不仅仅是肖奕的资料,还包括了现如今茅山门派的。

茅山门派说起历史渊源来,比玄门还要早,但是现如今门中弟子已是极少。

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玄门的总堂在香港,并未受到那个动乱年代政策的波及,而茅山一脉则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当时,肖奕的师父那一代老一辈的大师都被扣上了牛鬼蛇神、封建迷信的帽子,门派弟子走的走,散的散,有不少人刚入门不久或者仅学了一点皮毛,就因怕被波及而退了山门。

这也导致后来有不少江湖神棍行骗的时候,老百姓都称其为茅山道士,一来可见那个年代茅山一脉受到的不公正评判,二来也是有些半路退了山门的弟子假以茅山之名给人看相算命,因学的只是皮毛,难免有卜算不准或者骗人钱财的事情。

久而久之,茅山道士在许多百姓心里,几乎成了江湖神棍的代名词。

肖奕拜入茅山的时候,动乱刚刚过去。

他天资极高,他的师父道无大师亲身经历了门派的由盛到衰,亲眼见到了人间百态,在十数年里对人生有所开悟,因此不再将心思放在振兴门派上,而是一心一意教好肖奕,只将门派的传承秘法悉数教导给他。

因此,肖奕没有师兄弟,他只有两位师叔,两位师叔各收了三名弟子。

三师叔的弟子闫老三因心性邪佞被逐出门派,其余的加起来总共十人。

两年前,道无大师仙逝,肖奕以三十四岁的年纪接掌茅山派衣钵,成为掌门祖师。

他直到如今还没有收弟子,因此如今的茅山派,算是正式门派弟子的,只有九人。

徐天胤准备的资料里,附上了这九人的近况。

肖奕的两位师叔如今都已年过六旬,有家有室,很少替人消灾解难,只有有缘人才能获得两人的指点。

如今算是隐世的大师级人物。

而两人膝下的五名弟子,年纪大的四十岁,小的跟肖奕差不许多,除了一人在台湾,其他的都在国外。

有一人在美国,一人在马来西亚,两人在新加坡。

这五人除了在当地是极有名气的风水大师外,还各自有自己的产业,平时互有联系。

肖奕两年前接掌门派之后,就开始四处游历,并在前年年底于加拿大遇到冷以欣,两人在去年年底订了婚。

夏芍将看过的资料都放去桌上,屋里气氛极静,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资料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龙脉出事的那几天,他不在茅山?不在,去向不明。

徐天胤抱着夏芍道。

龙脉出事的时候,唐宗伯曾跟肖奕通过电话,按照他的说法,他正在茅山处理门派和产业上的事,处理完毕后再赴加拿大和冷以欣订婚。

徐天胤查了那天的通话记录和来源,证实肖奕在通话那天确实身在茅山。

但与他通电话那天,龙脉已经被下了断脉钉,肖奕很有可能在作法之后赶回内地,因此徐天胤把时间往前倒回了一个月,发现肖奕从加拿大回国的时间是张中先和夏芍发现龙脉被钉的一周前。

按照肖奕的说法,他是回茅山处理事务的,但是在他回去的前两天里,没有人见过他!这两天的时间里,在当地没人见过他,在出入境方面没有他的记录,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可以易容出关。

徐天胤提醒夏芍道、。

夏芍目光微寒,缓缓点头,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记得京城暗中助通密的人么?那人的脸皮有两层,就是易了容的!至于出关,假身份完全有途径办得到。

肖奕在龙脉被钉的时间上有两天的空窗期,在玄门与泰国降头师斗法的那段时间,他人应该在加拿大。

但是他并不住在冷家,而是在加拿大新置了房产,但那两天,他的邻居称没有见过他。

这也太巧合了。

夏芍敛眸,回头问,温烨在香港被打伤的那天呢?肖奕人在哪里?广东。

徐天胤抱着夏芍,大掌不肯离开她的腰身,只把头抵在她身上,嗅她的清香,眼也不舍得抬,下页。

夏芍一愣,忙把手上的资料拿开,去看下页。

果然,肖人那天人在广东处理产业上的事,上午他去过一趟银行,下午和晚上行踪不明。

夏芍冷笑一声,这么近的距离,他想往返香港是绝对有可能的!一次可能是她太多疑了,两次许是巧合。

那么,三次呢?肖奕的嫌疑很大!夏芍一眯眼,皱起眉头,但目光随即往下方资料的一连串数据上一扫,便愣了愣,嗯?他变卖了门派名下和他私人名下的所有产业?嗯。

徐天胤嗯了一声,不抬头,只把她揽得更紧了紧。

夏芍却始终皱着眉头,接连看下去。

茅山派名下有一些慈善产业,想必初衷与夏芍建立华夏慈善基金会的初衷差不多,并不以盈利为目的,而在于济世救贫。

慈善产业肖奕没有动,但其余投资出去的产业他出售了股权,连他自己名下在国外的三家公司也变卖了。

夏芍倒是没想到,肖奕在二十五岁时就在国外注册了公司,主营高科技产品和进出口贸易,他两位师叔在国外的弟子在他的公司成立之初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的客户遍布美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地区,十年的时间,三家公司资产三十多亿!如今他把公司全部变卖,加上投资在其他产业上的股权出售,他如今名下有五十多亿的巨额资产。

就算他婚后打算长住加拿大,也不需要把公司卖了。

夏芍很纳闷,把所有的产业都清空,他想做什么?现在还没有动作。

资金都在他的账户里,最后一笔交接年前才到账,都还没有动用。

徐天胤道。

夏芍沉默了,肖奕这举动不正常。

一个商人,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是不会变卖自己的产业的。

换做是她,不管日后她和师兄在哪里生活,华夏集团都不会给别人。

所以说,肖奕一定有什么打算,或者,是图谋。

现在,肖奕的嫌疑极大,哪怕刚才那些巧合真的只是巧合,他为了冷以欣,日后也未必不会做出对玄门有害的事来。

因此,他的这笔资金动向,看来是要注意了。

夏芍垂眸深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资料还没看完——厚厚的一摞资料,就只剩下一页了。

当夏芍看向手中最后一页的时候不由微怔,这最后的资料是关于冷以欣的。

冷以欣在一周前被夏芍怀疑学习的黑巫术,产生了人格分裂的情况。

徐天胤的这一页资料是关于她在加拿大的人际关系调查,调查发现,冷以欣很少参加国外一些圈子的聚会,她在自己别墅里疗养,深居简出。

黑巫术有可能是从冷家的藏书里自学而来。

冷家有黑巫术方面的藏书也不奇怪,夏芍对西方巫术的了解很多也是来自于师父的藏书。

只不过师父的藏书里没有对巫术实施方法详尽的讲解,即便是有,唐宗伯也在夏芍看书的时候提醒她,非本门传承的术法,有可能并不全面,也可能有作伪的成分,所以不要轻易学习。

否则随时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

冷以欣的人格虽然是成功分裂了,但她看起来确实很痛苦。

夏芍不知道这不是她学习黑巫术的后遗症,但她本门功法被废,确实已无太大威胁,真正需要注意的,还是肖奕!肖奕有可能也是衣妮的仇人,这些资料我想应该给她看看。

夏芍说着,便想从徐天胤腿上下来,出门找衣妮。

但是她动了两下,发现某人的手臂实在是禁锢得太紧了,根本就不放她下来。

夏芍这才低头看去,正逢徐天胤抬起头来,寂静的房间里,女子香软的唇正撞上男人高挺的鼻梁,轻轻擦过,两人都是轻轻一颤。

随即,夏芍脸颊微红着便往后让,颈后却压来一只大手,夏芍怔愣的时候迎上一双深暗的酝酿着掠夺的眸。

房间里一声低弱的倒吸气,一张资料缓缓飘落到地上,冬日午后的微暖的阳照在上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微微晃动的人影。

喘息,不过是片刻,屋里便奔出一名怀抱散乱资料的女孩子。

夏芍脸颊泛红,回头嗔了眼屋里,那眼神少见地有点牙痒的意味。

某人的胆子果真是越来越大了,大白天的在她屋里,还是书桌后,他就敢不安分!要是给他得逞,下回还不知要怎样胆大,看样子,他是真不介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她父母抓着,这样兴许可以订婚都省了,直接结婚。

夏芍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对徐天胤的一些小心思摇头一笑。

待收拾了情绪,她便把资料整理好,去了衣妮房间。

衣妮在看过资料之后,也是一怒,我就知道是他!一定是他!稍安,我会盯着他的。

这个人隐藏很深,你找了他七八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在背后暗算玄门几次,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可我们若真没冤枉他,他就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

现在,他不再是完全身处暗处,只要知道知道敌人是谁,天底下会算计人的不是只有他!夏芍一笑,拍拍衣妮肩膀,放心,先交给我!若有一日报仇,一定不会落下你。

告诉衣妮肖奕的嫌疑只是因为她有知情权,但夏芍还是要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

衣妮也听出夏芍是怕她冲动,陷自己于危险中,顿时撇过头去,还是有点不习惯别人的关心,知道了,啰嗦!衣缇娜是那男人杀的,我不算给阿妈报了仇。

这回要真是那男人,一定要给我宰一宰!夏芍见衣妮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一笑,点头。

千刀万剐!衣妮继续道,眼神刀子似的泛光。

夏芍无语,收拾了资料,转身出门。

放蛊咬死他!衣妮跟着出来,在后头磨刀霍霍。

夏芍再次摇头,走得远了。

走回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抬头望远,望天际云白天青,眼底光芒被冬日青冷的天渡一层霜凉。

……这天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第二天,夏芍便要准备返校报到了。

徐天胤本来要回军区报到,但他特意请了一天假,送夏芍返校。

回家过年的时候,夏芍是开着车带着朋友自驾回来的,回去的时候便由徐天胤驾车,带上了衣妮、周铭旭、元泽,开到省道的时候,又稍上了柳仙仙,朋友们一起回了京城大学。

元泽和柳仙仙这个年过得都挺忙,一个忙着跟随父母在官场圈子里走动,一个忙着帮胡嘉怡收拾去英国剑桥大学读书的行李和帮她准备资料。

胡嘉怡一周后前往英国,下回几人再相见,怕最早也要暑假。

周铭旭这个年过得是最郁闷的,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刘翠翠就过年回家住了两天,其余时间都在香港。

周铭旭是知道她在香港参加专业模特培训的,但刘翠翠家里人都以为她是去勤工俭学。

刘翠翠的家里人,她母亲和弟弟人不错,她爸则是个老酒鬼,思想重男轻女不说,还特别封建。

要是让他知道刘翠翠在学模特儿,一定会打断她的腿,到时候说不定连介绍刘翠翠去香港的夏芍都要受埋怨。

夏芍却并不在意,她只希望朋友们的未来越来越好。

刘翠翠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她在香港参加培训,连夏芍到香港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见面。

刘翠翠不想被人知道她跟夏芍是朋友关系,用她的话说,她能吃苦,不需要被特殊照顾,也不希望被人说夏芍举荐了个菜鸟来。

她已经接受了夏芍莫大的帮助,剩下的路,再苦再难,哪怕是把腿走断,她都会走出个名堂来!夏芍很欣赏刘翠翠这股子干劲儿,也就一切随她。

但她还是有让刘板旺暗中盯着的,毕竟那个圈子很乱,她可不希望在刘翠翠身上出什么不好的事。

由于刘翠翠过年的时候不在,周铭旭没了个玩伴,日子本就无聊,最郁闷的是杜平的父母还找上了他。

今年过年杜平还是没有回家,他父母托周铭旭去京城如果见到杜平,希望他暑假的时候能回家看看父母。

夏芍听了这事眉头皱了好一阵子,上回跟杜平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没再管过他。

虽然是生气他的一些想法,但杜平的父母都是很朴实的人,小时候对她也很好。

看在这份儿上,夏芍决定回了京城后,再去找杜平谈谈。

不过夏芍这次回京城,事情可不少。

很重要的一件事是,她要回京,处置王卓。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五章 王卓受审,王家的对策夏芍回到京城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颇为紧张凝重的气氛。

王光堂车祸的事,只有共和国的高层才知道,但王卓回京受审的事,却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过年的这段时间,调查案件的警队都没有休息,王卓回京第二天就被带去了警局。

王卓对于谢长海、于德荣和刘舟三人对他的指控,态度都是一个样——不认!尽管警方有王卓和地下钱庄来往、放高利贷的证据,也有西品斋拐带于德荣的儿子去赌博的那名员工的口供,但王卓的态度还是很横——我不知道你们警方的证据是怎么来的,这是冤案!你们有本事就告我,我会聘请律师,咱们法庭见!过年这段时间,关于案件的进展情况不断地有消息从各个渠道传出来,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令人疑惑的是,王卓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只见王卓的母亲潘珍出来各方走动,始终不见王卓的父亲王光堂。

王光堂躺在医院里,夏芍回京那天,他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从重症监护转入普通病房。

这对王家来说可谓是这段时间最大的喜讯了,但相比这个喜讯,王家的麻烦也不少。

警方调查王卓,圈子里都知道是因为王卓诬陷夏芍,正巧撞在了徐老爷子枪口上。

共和国当权的那位发了严查的命令,底下那群人也都跟着铁面了起来,那些平时都不够格见王家人的警方人员一个个对待王家就像对待普通百姓,说带走调查就带走调查。

不仅如此,秦系还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趁此机会调查起了王家!秦系的人狡诈得很,他们很有分寸。

眼下王光堂身在医院,他毕竟是军委委员,对国家有过贡献的人,现在危重时期,秦系把矛头直指他难免落人口实,影响在当权的那位眼中的形象。

因此,秦系把矛头指向了王光堂的妻子——潘珍的娘家。

潘珍是军区文工团的副团长,大校军衔。

但其实,她娘家原先就是经商的,只出了潘珍这么位艺术家。

嫁给王光堂后,潘家沾了红顶商人的边儿,企业干得挺大,免不了与一些姜系的官员关系深厚。

秦系有意捅出潘家企业行贿的事,闹得这个年潘家也没过好,姜系的一些官员也没过好,人心惶惶。

其实,秦系最先捅出的并不是潘家核心人员,而是潘家的一些亲戚,但这明显是投石问路的举动,用来看看上头对这件事的反应。

如果反应不大,接下来就会直指潘家!而直指潘家,其实也就是冲着王家。

丈夫病情危重,儿子在警局受审,娘家又接连有不利事件曝出,潘珍焦头烂额,同时也很恼火!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夏芍的错!是这个女孩子当初在车行设计王家,让王家颜面无存,王家才会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的。

如果当初不是她惹了王家,王卓不整她,也就不会撞到徐老爷子枪口上,导致如今王家的困局。

潘珍一心为儿子,压根就没想当初夏芍刚来京城,本无跟王家作对的心思,是王卓在慈善拍卖会上先算计夏芍,这才遭致夏芍的算计的。

潘珍只是一心想解王家的困局,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徐彦绍和华芳夫妻。

潘珍听说,徐彦绍和华芳自打年前搬到红墙大院外头的别墅居住,到现在也没搬回去,她便在这天傍晚去了徐家别墅。

没想到,徐彦绍和华芳一身隆重装扮,看起来正要出门。

而徐彦绍夫妻见到王家人来访也很意外,但出于礼貌,还是把潘珍请了进来。

华芳去泡咖啡,徐彦绍和潘珍坐进了沙发里。

呵呵,今天是什么风,把潘副团给吹来了。

我们徐家,蓬荜生辉啊。

徐彦绍笑道。

潘珍扯了个笑容出来,道:徐委员也不用跟我寒暄了,咱们都是邻里邻居的,平时都常见面。

光堂还在医院,别人照顾我也不放心,我不能离开太久,所以今天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来是为了我们王卓的事,案子是个什么情况,相信徐委员也清楚。

我们王卓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做得欠考虑,老爷子生气我们也理解。

可王卓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和苏瑜的婚事就那么被人算计着给退了婚,别说他了,我们当父母的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没有火气?我们王卓在这件事上虽然做错了,但到底是出于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上头说严查,无非是因为老爷子不快。

从出了事到现在,老爷子都避而不见,上头不松口,下面就咬着不放,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今天来找徐委员,是拜托徐委员帮忙探探老爷子的口风,看老爷子气消了没。

也希望徐委员能帮着说几句话,这件事要是能过去,一定让我们王卓去给老爷子赔礼道歉。

徐彦绍听着潘珍的话,眼神连连变幻,脸上却维持着笑容,听完便道:呵呵,潘副团的心情我能理解。

现在的孩子做事都冲动欠考虑,这也是年轻嘛!潘珍一听,脸上便露出希冀的神情来,暗松一口气,笑道:是啊,都是年轻惹的祸。

谁也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错事?希望徐委员在老爷子面前求求情,给年轻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孩子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唉!这不是跟老爷子求情就能解决的事。

徐彦绍却话锋一转,叹着气笑了笑。

这语气听起来意味深长,别有所指,但可惜,潘珍没听懂。

徐委员,咱们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这件事若不是惹了老爷子不快,哪能查到这份儿上?您帮个忙,跟老爷子求求情,一定有转机。

徐彦绍笑着复杂地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别说老爷子不可能徇私,就是老爷子发了话,还有个人……她那一关可不好过。

想到此处,徐彦绍笑容更是有些发苦。

在东市那晚,他算是深有体会。

那女孩子,不惹她倒还相安无事,惹了她,没那么容易被原谅。

那晚,他和妻子被她诡异的本事吓到,她走之后便严问了儿子,这才得知了去年国庆期间京城车祸身亡的一名官员的死因,竟是她所为!这杀人不用刀、连个证据都找不出来的手段,实在叫人冷寒!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俩都没睡着,之后,困扰了他们一个多月的恶梦果然再没出现过,这亲身体会,说出去恐怕没有多少人信,但这就是事实!这女孩子,不是寻常人!王家的事,那晚她也露了个口风,这件事显然与她有些关系。

当初那名官员的车祸就与她有关,王光堂的事徐彦绍还真不敢说跟夏芍无关。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想怎么对付王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徐彦绍都不清楚,自然不会去触她的霉头。

再说了,徐王两家闹到这份儿上,已不能算是一派,替王家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潘副团,老爷子向来痛恨权贵子弟仗势欺人,王卓做的事是个什么性质,我想你清楚。

上面那位说要严查,话都说出去了,求老爷子能有什么用?徐彦绍委婉回绝,官面儿上的话,他驾轻就熟。

潘珍脸上的笑容敛去,她是听出来了,徐彦绍就是在推脱。

其实,她来之前已经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了,毕竟徐王两家现在已经算是撕破脸了,没理由徐彦绍会帮她。

但她尚有一线希望,毕竟这件事,当初华芳有参与,他们夫妻如果不怕这件事曝光出去,应该会被她拿住软肋。

但是没想到,徐彦绍还是拒绝了。

正巧这时候华芳端着咖啡送来客厅,潘珍看见华芳便冷笑一声,徐委员,老爷子的分量我想咱们都明白。

那位虽然是把话说出来了,但如果老爷子有放我们王卓一马的意思,上面那位是有可能改口的。

不然,既然是要严查,那就该查查所有跟这案子有关的人。

我们王卓入了狱身败名裂,他是罪有应得,有的人也不好逍遥法外吧?这话什么意思,徐彦绍和华芳不可能听不明白。

顿时,夫妻两人的脸色也跟着一沉!华芳的性子向来就不是个吃亏的,更别说被人威胁了。

她脸一拉,瞥向潘珍,潘副团,你这是在说我?没错,有些事是我告诉王卓的。

但是事情是他一手安排的,我只是知情,可没参与。

真要定性,我也不是请不起律师。

到时候看看谁判得重。

呵呵,潘副团,你刚才有句话其实我很赞同。

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错事?年轻人需要一个改过的机会,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认罪伏法、好好改造要强。

一百次严加管教也抵不上一次教训,年轻的时候挨点教训是好事,免得以后再犯错。

徐彦绍笑着从沙发里站起来,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潘珍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彦绍和华芳夫妻。

华芳当初把事情告诉王卓的时候,不是因为不满夏芍嫁进徐家吗?现在她面临身败名裂的威胁,没道理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过了个年,口风就变了?潘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徐彦绍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愣在了原地。

潘副团请回吧,我们今晚还有事。

天胤和小芍回京,老爷子请去家里吃饭,我们还得回去。

徐彦绍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潘珍呐呐望着这夫妻俩,越发想不明白,他们不是不希望夏芍嫁进徐家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家人找上徐彦绍夫妻的事,夏芍回京当天晚上就知道了。

告诉她这事的人,正是徐彦绍。

夏芍晚上八点回了京城,朋友们回学校宿舍,夏芍则和徐天胤前往红墙大院里,跟老爷子一起吃饭,顺道说说订婚的事。

过了个年,徐彦绍夫妻对夏芍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华芳虽然还表现得有些不自在,但徐彦绍却是极为热情。

老二夫妻的态度转变,徐康国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家子初二那天去东市的事,他事后才得知。

他以为他们是去夏家闹事的,为这事还很震怒,没想到这夫妻两人竟来他面前认了错,并表示这段时间已经深刻反省,去夏家是替徐天胤求亲的。

徐康国清楚儿子儿媳的性情,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但徐天胤回京之后,他得知那晚徐彦绍夫妻确实是没在夏家人面前端架子,订婚的事也是徐彦绍促成的,他这才渐渐消了气。

这晚,见徐彦绍对夏芍极为热络,亲自给她布了好几回菜,嘘寒问暖,很有长辈的做派,徐康国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

哪怕是知道事情有隐情,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老二一家别再安什么不好的心思,徐康国也还愿意再给他们夫妻一次机会。

这顿晚饭,老人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

孙子的婚事夏家那边同意了,他能不高兴吗?夏芍见老人眉目间掩不住的笑意,便忍笑道:老爷子,我爸妈说我的学业不能耽误,他们希望订婚的时间尽量安排在寒暑假,想问问您老的意思。

您觉得是寒假好,还是暑假?徐康国看一眼夏芍,正见她一脸小狐狸似的笑意,顿时板起脸来,你这丫头,又想给我下什么套儿?我要说暑假,你是不是想说我比天胤还着急?我要说寒假,你该说我不盼着你嫁进徐家了吧?夏芍顿时一副冤枉的表情,但笑意却更浓,明显她就是这么想的。

徐康国顿时瞪她一眼,但眼神有些感慨。

徐家这些孩子里,没有一个敢跟他开玩笑的,也就这丫头。

怪不得她才回家一个来月,他就觉得日子过得有点乏味。

徐彦绍这时候笑道:暑假!暑假!早点定下来好!一旁坐着的徐彦英看向她二哥,也没弄明白过了个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哥一家不再反对这桩婚事,反而极力促成。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天胤来说是件好事,要是再发生一次上回的事,这孩子夹在中间也就太苦了。

我也觉得暑假好,七八月份,女孩子穿衣打扮起来也漂亮不是?订婚的时候,小芍家里人一定得来京城,京城冬天可比青省冷,家里还有老人,来回奔波对身子不好。

我看啊,就暑假吧!徐彦英笑着出主意,出完主意又笑问徐天胤,天胤觉得呢?嗯,暑假。

徐天胤点头,想也不想。

简洁,坚决。

夏芍抿嘴直笑,她早就知道一定等不到寒假。

她以往是想着毕业后再结婚的,对于订婚的时间她倒没有太多想法,暑假就暑假吧,那我回去打个电话给我师父,日子就由他老人家定吧。

算日子的事,夏芍自是可以自己来,但按传统,婚事这等喜事自然该由长辈定日子。

前两天去香港见唐宗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叨念算日子的事了。

行。

跟你师父说说,让他定吧。

徐康国点头答应。

一顿饭吃完,已是晚上九点多。

徐康国今晚精神抖擞,一点倦意也没有,夏芍和徐天胤陪着老人聊了会儿天,说了说徐天胤去夏家拜访的趣事。

夏芍倒没说徐天胤中午吃撑了胃,只把他贿赂夏家亲戚争取援军的事讲来,惹得徐康国哈哈大笑,没想到孙子也有这么开窍的时候。

徐彦绍夫妻和徐彦英在一旁瞧着,脸色各有感慨。

在他们的记忆里,儿时父亲是严父,成家后父亲更像是领导,很少见他像为平常人家的老人一般这么开怀。

这晚,一直聊到将近十一点,徐康国才露出些倦意来。

徐彦英赶紧起身,把老人扶回屋里,让他休息。

夏芍和徐天胤这才离开徐家。

走的时候,徐彦绍夫妻和徐彦英也是一起出去,走到车旁的时候,徐彦绍唤住了夏芍,小夏啊。

夏芍回头,微微一笑,客气而疏离,徐委员,有事?她还是不肯改口,徐彦绍笑了笑,也知道急不得,只道:王家的案子我知道你挺关注。

现在警方那边证据都已经齐备,相信过阵子就能庭审了。

不过,离庭审怎么也得三两个月,王家虽然现在麻烦多,但是就这么一个儿子,是不会看着他被判有罪的。

你这段时间注意点,尤其是公司方面,我知道你在京城开了家会所,你还是暂关一些日子,避避风头得好。

徐彦绍提到华苑私人会所,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芍深看了他一眼,笑道:谢谢徐委员提醒,看你的样子,想必今天遇到贵客临门了吧?徐彦绍一惊,没想到夏芍这都看得出来,他顿时笑了笑,也不隐瞒,便把潘珍找他求情的事和盘托出。

今天王家人求情未果,难免他们不会把主意动到夏芍风水师的身份上,在这上面做做文章,给她找找麻烦,也给徐家点压力,逼迫徐家做出妥协。

所以,他对夏芍的提醒还是很符合形势的。

没想到,夏芍听了眉头都没动,只是颇有深意地一笑,看了徐彦绍一眼,徐委员,我记得我说过,王家的事,你只要看好戏就成了。

夏芍一笑,徐彦绍、华芳和徐彦英还在怔愣中,夏芍已上了车,关门,走人。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六章 芍姐的动作,再见杜平夏芍所说的好戏,徐彦绍没看出来,他只看见了王家的行动。

王家并未如他预料般,在夏芍风水师的身份上做文章。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这时间。

夏芍回京城大学报到的第二天,潘氏企业便曝出贿赂地方官员的丑闻,虽然涉事人员都是潘氏旁系,但事情被曝光在国内门户网站华乐网上,点击量之高,引起了官方极大的重视。

次日,潘氏企业涉事人员就被带走,地方涉事官员被调查!这突来的事,让潘珍愤怒至极!秦系居然真的敢动手!秦系动手了——这也是徐彦绍的感觉。

秦系过年这段时间就在调查潘家,有些风声已经传出来了,只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动手了。

徐彦绍得知这消息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老实说,他不太看好秦系的这次举动。

秦系没有直接动潘家的人,而是动了旁系,这固然是投石问路,可也有些打草惊蛇。

秦系这一动,那些跟潘家有来往的官员以及潘家的重要成员,必然是会忙着收拾一些证据,等秦系再想动主要的那部分人的时候,哪还那么容易找证据?不出徐彦绍所料,潘氏企业在恼火之后,确实是最先做了这些善后。

但潘家也好、徐彦绍也好、京城圈子里看戏的人也好,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两天后,华乐网上再曝潘氏企业的丑闻!丑闻这回涉及的人是潘珍的弟弟,传他在外面包养二奶,此二奶种种仗势欺人的劣迹。

事情有图有真相,甚至有苦主,有监控视频,容不得抵赖。

这样的丑闻,比起官商勾结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但毫无疑问,这次的爆料已经指向了潘家的重要成员!事情是在华乐网上曝光出来的,这件事必然与夏芍有关联!潘家为此震怒,如果是其他网站曝光他们的事,潘家完全有能力封了这家网站,或者要求封杀这条消息。

但他们的手却伸不到华乐网身上!夏芍的背景不比潘家低,没有人敢动华乐网!丑闻曝光仅一天,潘家还没有商量出对策来,次日又发丑闻。

潘氏企业以酒店业为主,在国内各省市都有连锁,这回曝光的丑闻正是酒店服务方面的。

比如客人换房后被单没有更换、比如用过的杯子没有进行消毒,再比如,客人得罪了酒店服务生,服务生竟往送的菜里吐口水一类恶心的事。

这些事,以前不是没有客人反映过,但是都被酒店低调处理了。

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会被找到证据在网上曝光出来,潘家匪夷所思!他们自是不知道,这些事对徐天胤来说,要找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们更没有预料到,这一连串的丑闻一下子将潘氏旗下的酒店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网上骂声一片,潘氏的企业形象严重受损!潘家人不会想到,年前王家算计夏芍,让她在京城大学的舞会上被带走,企图以赝品之事影响华夏集团声誉,这回夏芍便让整个潘氏企业暴露在网络上,受更严重的波及!至于王卓的西品斋,待案子审下来,一个赝品事件足以毁了他的声誉!夏芍报仇,要么不报,要报就要加倍奉还!潘家红顶子商人做久了,总以为权势大过天。

虽然他们知道网络的影响,但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这一连串事件的影响,远远超出了王家的预料。

事情虽然是指向潘氏企业的,但是潘家和王家是姻亲,加上之前的贿赂丑闻,王家在网上已经受到了讨伐。

若任事情再发展下去,民意难违,让潘家被带走的那几个人和那几名官员坐实了行贿受贿的罪名,那接下来就是潘家嫡系,然后就是王家!在这种情况下,王光堂虽不知外界发生的情况,王家的其他成员却都找到了潘珍,一起商量对策。

他们虽然对秦系和夏芍恨之入骨,但这时候没有心思去对付夏芍,保自身最要紧!等局势稳定了之后,定要让夏芍吃不了兜着走!王家最先想到的是姜家。

而这时候,其实姜系也在想办法保王家。

虽然王家现在是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但是王家在军界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姜系在政,很需要王家在军界的人脉和势力,失去王家,对姜系来说也将是一个巨大打击,往后再想与秦系斗基本已是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出事之后一直比较低调的姜家做出了反应。

姜家三代里的姜正祈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京城四少之一,现在地方上任市长,年纪仅三十三岁,算是共和国最年轻的市长。

此人为人低调,在派系争斗的紧要关头,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但这时候,姜家出面放出消息,姜正祈将订王家三代王梓菡为妻,待今年暑假订婚,明年王梓菡大学毕业两人就完婚。

姜王两家联姻!这消息一出,震动了京城!姜正祈三十三岁,至今没结婚,早在几年前就有人猜测他的婚事。

当时,最被看好的就是王梓菡。

毕竟姜王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在京城圈子里,能配得上姜正祈的也就只有王梓菡了。

但没想到,两家迟迟没有消息,事情一拖拖到现在,姜家竟然在这个关头出面,定下了两家的婚事!不得不说,姜家下得一手好棋!姜王两家这时候联姻,对姜家有莫大的好处。

第一,王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墙倒众人推,唯独姜家伸出了援手,此举势必获得王家的感激。

日后王家有救,军界的那些势力会毫无保留地借给姜家使用。

第二,姜家此举雪中送炭,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表面上倒也成全了仁义的名声。

现在离上头当权的那位退下来还有两年,京城的派系争斗虽然紧张,但是这时候分出胜负来还早。

那位假如想平衡下两派势力的话,这时候是不会让姜系垮台的。

只要他有这种想法,哪怕是王卓可能会坐牢,王家本身也不会倒!、。

姜家此时的做法可能迎合了那位的心思,属于加分之举。

再者,这次联姻对姜家本身来说,也等于是挽救自己的势力。

一举,三得!仅仅是一个联姻的举动,就把这些天来王家所面临的困境一举击破,隐隐有翻盘的趋势。

在这样的趋势下,京城圈子甚至是国内政界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秦系和徐家身上。

徐老爷子向来是不参与派系争斗的,他的目的看起来只是处置王卓。

但现在徐家已经被归为秦系了,在这种情况下,老爷子会有什么举动?徐康国什么举动也没有,连夏芍也没有什么举动。

夏芍该上课上课,该去公司去公司。

期间把盯住肖奕资金动向的事教给了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方礼。

方礼是中英混血儿,一头深棕色短发,五官英俊。

他今年三十有一,看起来却像是二十五六的大男孩,性子颇为活泼。

夏芍将肖奕的账户情况交给他的时候,他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桌后,笑容夸张,语气夸张,哦!这又是哪个倒霉的,不幸被董事长盯上了?夏芍一笑,不理他夸张的语气,只吩咐道:盯紧这个人的资金动向,随时向我报告。

方礼不仅对西洋古董方面有很高的鉴赏能力,本身对股市和金融证券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才能。

这样的人才即便是在英国也能有很好的发展机会,他却是个天性好玩的,看中了华夏集团的发展潜力,当初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问他为什么要来华夏集团,他竟答因为对年轻美丽的董事长很感兴趣,让面试官极度扶额。

当然,这不过是他开玩笑而已。

方礼有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人感情很好,他的未婚妻还在英国剑桥大学进修硕士学位,等拿到学位,两人就会完婚了。

现在西品斋因为董事长的算计无限期延后开办拍卖公司的事,那我手里这个倒霉的家伙又是谁?方礼看着手里的账户资料,很感兴趣。

我们的敌人。

夏芍的回答很简洁。

这点资产,还不至于成为我们的敌人吧?肖奕的资产不过五十亿,跟目前资产数百亿的华夏集团相比,实在不够看。

别忘了,华夏集团是怎么走过来的。

方礼闻言挑眉一笑,很感兴趣,可惜,我来华夏集团的时候,董事长的传奇故事我只有听的份儿。

什么时候让我也参与参与,亲眼见识见识?夏芍一笑,你只需要看好这个人的资金动向就好。

不要轻敌,要拿出对待王卓百倍的心思。

这话让方礼一愣,脸上趣味的笑意微敛,难得认真起来,有这么严重?有。

夏芍也敛了笑意。

在方礼的印象中,眼前的女子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副淡然含笑的模样,她这态度还是很少见的。

他当下又看了眼手头的资料,这回认真点头,好!我会盯着的,有什么情况,会向董事长报告的。

……在见过方礼之后,夏芍还见了杜平一面。

上回去杜平所在的大学几回都没见到他,夏芍也是心里有数了。

因此这次她回到京城后没有立刻去他的学校,而是经常开天眼看着他校门口和宿舍楼下的情况,直到看见有辆豪车开进学校,确定是宫少那几人,杜平也在车上,夏芍才开车去了杜平所在的学校。

她到了的时候,宫少那群人正开着敞篷跑车在校园里兜风,惹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大冷的天儿,这些人也不嫌冷,在宽阔的校园里恣意奔驰,所到之处,寒风里呛人的酒气。

杜平坐在副驾驶座上,沉着一张脸,听着车上几名富少欢呼的声音和沿途对女大学生们吹口哨叫喊,他只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显得很严肃。

学校里的女生见这情形都躲得远远的,没一会儿,大学操场上就没了人,只听见跑车飞快疯狂的奔驰声。

跑了一阵儿,观众都跑没了,杜平也不吱声,这几名富少都觉得扫兴,这便要把车开去他宿舍楼下,送他回去。

这时候,一辆白色奔驰远远驶来,那几名刚刚把车停下的富少们兴奋了起来!那车是去年的新款,可不便宜,有个一百八九十万的样子。

而且那颜色,一般是女孩子喜欢的。

一猜来人是女孩子,还是富家千金,那几名富少顿时兴奋起来,欢呼着朝来人吹起了口哨,顺手将车灯打亮,直直朝那辆车的驾驶座上照去!行车的过程中被强光突然照射,车技不好的人,出事翻车的可能性都有。

那几名富少却压根不考虑这点,他们只想看看那开车的是不是美女,然后看看美女惊慌失措停车的样子。

然而,那辆车却在车灯打开的一刹,原地一个甩尾,九十度转身,夜色里白色的车身擦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停车!宫少等人张着嘴,有一瞬的怔愣,但随即便都叫好起来!鼓掌的,吹口哨的,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车门,都想一睹车里下来的是什么人。

车里下来的果真是名女孩子,灯光里,一身比车身还雪白的羊尼大衣,下车时身子轻轻一转,现曼妙曲线。

车灯刺眼,她微微低着头,宫少等人还在屏息惊艳之时,杜平脸色一变!就在这时候,夏芍的手轻轻一扬,操场上风沙骤起!宫少等人只觉忽来一道飓风扑面,刮得几人站立不稳,纷纷以手遮头,扑通扑通往车座里仰倒。

一时间,人仰马翻!而随着几人仰倒,只听砰砰两声巨响,宫少几人坐着的敞篷跑车前面的大灯骤然炸裂,玻璃渣子四射,操场上一暗,车里却有连番哀嚎声和怒骂声传来。

操!这什么情况!谁、谁他妈的……邪门了!快、快开车!混乱中,有名富家子弟的声音传来,宫少正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他从车里挣扎着爬出来,哆嗦着去发动车子。

然而,车子发动了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惊急之下,他壮着胆子爬出来探着身子往前天一瞅,登时脸都绿了!只见自己这辆上个月才买的豪车,不仅是前头大灯炸裂,连车前盖儿都凹下去一大块,发动机估计是坏得死死的了!刚才那莫名其妙一阵风,没把车子掀翻,却是把这车给报废了!车里的几名富家公子哥儿见宫少半趴着身子,僵直不动,显得很诡异。

这才都哆哆嗦嗦探出头来,伸着脖子往前头一看,当即都一个个地直了眼。

这时候,夏芍已经慢悠悠走了过来。

宫少等人后知后觉地抬眼,只见走来女孩子手放在大衣兜里,逆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只见她步伐悠然散漫,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宫少等人脸色大变,这时候本能是应该逃的,但却谁也没动——夏芍走到跟前来,这几个人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宫少的一张脸由绿变白,张着嘴,舌头都打了结,夏夏夏、夏董?!其余几人也盯着夏芍,脸色发白,眼神发直。

刚、刚才的事太诡异了,他们险些以为这世界玄幻了!可、可是,难不成真是夏小姐所为?夏芍却看也不看这几人,只望向杜平,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说完,夏芍转身就往自己的车子处走,听后头宫少哆哆嗦嗦地道:杜、杜哥,夏小姐找你有事……杜哥?杜平是宫父为儿子请的保镖,不知情的人听这声称呼,还以为杜平是这帮人里的老大。

夏芍步子未停,只往后扫了眼。

杜平在这里沉着脸,没说话,点头就下了车,随着夏芍走了过去。

若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瞧他这气度,还以为他真是这帮人里的老大。

其实,实际情况也差不多。

自从上回见到夏芍,宫家人得知杜平跟夏芍是发小,关系很好,夏芍还称他一声杜平哥,宫家对待杜平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现在,杜平还是宫少的保镖,但宫少却看起来更像是他的跟班儿,连宫少身边那些富家公子哥儿也称杜平一声杜哥。

夏芍走到车边,并没有进到车里,而是站在车旁等。

杜平走过来之后半低着头,车灯昏黄的光线照着他半沉着的侧脸,不等他开口,夏芍便开门见山,我过年的时候见到杜叔杜婶了。

听见自己的父母,杜平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仍是没抬头。

你两年没回家过年了,他们很想你。

本是托胖墩给你带句话,但你上回把人打了,所以想想,还是我来吧。

杜叔杜婶盼你暑假回家团圆。

夏芍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但杜平一直半低着头,连眼都没抬过。

夏芍传完话,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由敛眸,眼神微寒,我不知道你勤工俭学是为了什么,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有理由、有权利、有自由去做你想做的事,你可以不顾及我们这些朋友,但望你还能记着自己的父母。

当他们每年每年站在村口,看着我和胖墩都放假回村子里的时候,但望你能体会他们的心情。

杜平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他胸口沉重的起伏。

夏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上车,发动车子之前道:我要传的话都传到了,暑假,回家。

说完,夏芍再不看杜平,车子发动,扬起一地尘沙,开出了校园。

夏芍不知道的是,当她的车子开出校园的时候,王卓的母亲潘珍走进了看守所。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七章 暗杀毒计!晚上来看守所探视,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王家怎么说也是有些特权的。

现在王光堂虽说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还不能下床,一切事情都需要人照顾。

潘珍在文工团里请了长假,白天守在病床前亲自照顾丈夫,不放心别人插手。

因此探视王卓的事,她得了批准,只要她能抽出空来,白天晚上都可以。

潘珍走进看守所的时候,看那些警察的眼神都带着钉子,但一见到儿子,她眼神立马软了下来,儿子,你怎么样?晚上睡得还好么?潘珍三天两头地来探望儿子,王卓的状况她最清楚不过,但是见了面还是忍不住问,吃不吃得下,睡不睡得着。

王卓隔着铁窗与潘珍面对面坐着,面容比在外面见到的那位风光的公子哥儿可是消瘦了不是,但他的目光依然明亮清晰,这是最令潘珍放心的地方。

妈,我没事。

爸的情况怎么样?你爸还好,白天有我照顾着,没让他知道外面的事。

他情绪稳定,院方说恢复得很好。

你就放心吧。

嗯,那外头的情况呢?王卓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尽管深陷囵圄,他看起来还是贵气十足。

如果不看他身上那身衣服和他所在的地方,还真以为他是在家里。

一提起外头的事,潘珍的脸色便是一变。

她在军区文工团工作,平时的保养自不必说,身段容貌都是出类拔萃的,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

刚才还有副慈母的样子,此刻眼一眯,满是厉色,外头还好。

你妹妹和正祈的婚事一定下来,外头就消停了不少。

不过,网上对你舅舅他们公司的事还是炒得沸沸扬扬,你这边的案子徐老爷子没松口的意思,眼看着还是要查的。

徐康国自始至终没有对王家落井下石,但也没有表示宽容处理的意思。

王卓为了证据的事,连马老那样的普通百姓都陷害恐吓,这是徐康国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明确,权贵子弟犯法,一样要办!谁求情都不行!老人一生,因此受人尊敬,但也因此让一些人很头疼。

在这件事上,王家就很头疼。

眼下派系争斗的紧要关头,那位的心思,估计也不会想咱们王家出太大的事。

但是你的事……我的事,哪怕是为了给徐老爷子一个交代,都是会办的。

王卓接了母亲的话,笑容有三分嘲讽,剩下的皆是复杂。

谁叫他撞到了徐康国的枪口上呢?这件事的安排上,他是百密一疏,真没想到那天老爷子会在场。

一步疏漏,满盘皆输!见儿子竟心里清楚,这次的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了,潘珍便眼圈发红,不忿道:都是那个贱人闹出来的事!年纪轻轻,成就不菲,就真以为自己上了天了!没进徐家的门,就凭手上区区一个数百亿资产的集团,敢跟王家斗!果真是普通家庭出身,有点资产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知道这世上,权比钱重!区区数百亿资产,这话从潘珍口中说出来,并非全然是气愤之言。

世上确实权比钱重,莫说是几百亿资产的公司,就是几千亿,国家要你垮,你就得垮。

没有商人敢跟官斗,原因就在于此。

她真以为潘家的企业能被她抓着把柄,她那华夏集团就一点把柄也不能被我们抓着?哼!她就忘了她还有个什么风水师的身份!潘珍怒笑一声,看向自己铁窗里坐着的儿子,眼神放柔了些,道:你放心,前段时间家里事情多,没时间安排一些事。

现在你爸病情稳定了,咱们王家的地位也暂保了,妈有办法叫你这案子判不了!前段时间不仅是王家事情多应接不暇,也是潘珍心乱,一时没想到。

现在女儿跟姜家一联姻,大局暂定,潘珍的心不说全放下来,也放了一半。

她的心一定,开始全放在儿子身上的时候,有些事情才慢慢想通。

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不是秘密,在圈子里名声很响亮。

平时在地方上也就算了,这里是京城,国家官面儿上还是打击这种事的。

她的这个身份,可以有很大的文章做!往绝处说,找一些人,散播夏芍以风水术骗人钱财的事,在网上散播也好,在京城散播也好,总之把事情闹大,让官方出面调查她。

这么一来,把华夏集团的声誉搞臭,甚至把华夏集团搞垮,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是,这件事却没办法做。

毕竟夏芍现在是徐老爷子承认的未来孙媳,王家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绝,惹恼了徐老爷子,那谁也承担不起。

他是共和国的老泰山,他的存在意义太重,谁也不敢动。

既然有徐老爷子护着,不能把夏芍往死里整,那就在夏芍徐家未来孙媳和风水大师的两重身份上做文章!可以散布一些徐家维护封建迷信一类的消息,将徐家扯进来!徐家娶夏芍进门,在百姓看来几乎就等于是国家对风水一类事的态度。

这问题敏感,哪怕是徐家也会有压力。

夏芍的身份,徐家一定知道,这种情况下,徐老爷子为了她都能亲自去警局作证,可见他对夏芍的喜爱。

他这么喜爱这未来的孙媳妇,重新考虑这婚事是不可能的,那么为了两全其美,既娶她过门,又保全徐家的名声,以徐康国在政坛半生的经验,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他要做的只是退让一步,在王卓的问题上松松口。

只要王卓不会被判刑坐牢,那么王家也会退一步,不再揪着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做文章。

两家交换利益,以后这次的恩怨虽不说一笔勾销,倒也可以相安无事。

潘珍打的就是这算计徐家的主意,虽然这也可能惹恼徐老爷子,但是相比毁了夏芍的事,这算是轻的了。

为了儿子,她这次算是豁出去了!王卓一看母亲的神情,便猜出了大概。

他在看守所里,日子比在外面清净,头脑比在外面清醒,所以这化解的办法,他早就想到了。

但他一直没提,因为……妈,三回都栽在一个人身上,我看……是我计不如人,算了吧。

算了?!潘珍霍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儿子,但当和儿子的目光的对上的刹那,她又是一愣。

母子二十多年,别人的眼神她可以看不懂,自己儿子的,她能不懂?儿子的意思,绝不是算了!那么,他不同意自己的办法,难不成是有别的法子?王卓坐着,一脸感慨和诚恳的神色,目光却轻轻一扫房间的左上角。

潘珍一愣,往旁边一看,看见个监控探头。

母子两人会面虽然时间是被批准不受限制的,但有监视很正常。

潘珍刚才说的话也不怕被人听去,夏芍给王家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和麻烦,难道还不允许她骂骂?就算她说了要把儿子的案子翻过来,那又怎么样?她是当妈的,难道看着儿子坐牢?这是人之常情,不怕被人听去!不过,儿子提醒自己注意监控探头,那就是说……他有些话,不便明说出来?到底是什么话?妈,真的,算了吧!只有我爸没事,家里还能像以前那样清净就好了。

没想到,王卓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

他神情很是感慨,话说得也感人,情动之处忍不住伸出手来,和母亲的手握在了一起。

潘珍却在跟儿子的手握住时一愣——她感觉儿子的手指正在自己的手心里写字。

因为事出突然,潘珍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卓写了两遍,她才明白那是个什么字!杀!……潘珍在读出这个字的时候,不确定地望向儿子,却从他眼神里看见了肯定的光。

王卓此人,恃才傲物,京城里都说他是纨绔子弟,京城四少里最没本事的一个。

他从来不看低自己,因为他知道,那是他不愿意往军政两界里走。

姜正祈、徐天哲、秦瀚霖都在政界,连在京城四少里没有名号的徐天胤,都在军界一枝独秀。

王卓就想在商界打拼出名堂来,他有王家的背景,他有深沉的算计。

不以王家权势压人的话,他也没有输过,却没想到,去年十月份至今,他输给了一个女人,还输了三次!那女人,普通家庭出身,她的成就他欣赏,但若做他的对手,他是看不上的。

毕竟两人的背景不在一个层面上。

但是没想到,她那时候还没有得到徐家的承认,就看透了他的算计,并且成功翻盘!慈善拍卖会上、车行里、警局里,他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输给她三次!这不仅让王卓大感挫败,还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没错,他的这件案子是可以有转机,但是就算他放出来,徐王两家的梁子也结下了。

西品斋和福瑞祥是同行,他正在酝酿的拍卖行将来定会碰到华夏拍卖公司这座龙头大山。

这三次交手,王卓也看出来了,夏芍绝不是善与之辈!慈善拍卖会上,她把赝品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还把他的总经理给坑进去了。

这还不算完,车行遇见他的未婚妻,也能把事情给小事化大,直到分化苏王两家联姻势力。

这次,他算计华夏集团声誉,并意图陷害她入狱,等他出去,她会罢休?绝不可能!这女孩子是他少见的聪慧之人,善于算计布局,华夏集团崛起之快不是偶然,确实她有这个实力。

所以他才有这担忧,这一次他转危为安,下一回呢?王卓的目标不是解这一次的困局,而是永久地不必担心再陷入困局——杀,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世上不会有威胁的,唯有死人。

在王卓眼里露出肯定的光芒时,潘珍却张着嘴,不知道儿子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想到了杀人!到了王家这样的权势地位,人命在潘珍眼里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可问题在于谁的命。

夏芍可是徐老爷子看重的未来孙媳,徐天胤的心头宝贝,这要是杀了她,一旦事情暴露,王家遭受的就不是这次焦头烂额的局面,而是灭顶之灾!而且,就算是事情不会暴露,怎么动手都是个难题。

儿子,你可千万别放弃,妈还想着你出来咱们一家团聚呢。

你爸和你妹妹都想着你,你爸天天都问你的案子怎么样了,我只能说警方的那些所谓的证据,不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一看就居心叵测!这是明摆着针对你!那地下钱庄关了门,人都跑了,人证都没有,凭那些个物证就想告你?你放心,家里一定替你请最好的律师,还你个公道!潘珍情真意切地和儿子握着手,劝他不要放弃。

但她却在钱庄关了门,人都跑了上头加重语气,深深看向王卓。

王卓懂了母亲的意思,她是想说,王家以前看重交好的那些黑道的人都跑了,现在想买凶杀人,去哪找人?王卓笑了笑,微微点头,看着像是听进了母亲的劝告,实则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个字——吴。

地下钱庄跑了的人是三合会的,但京城还有另一大黑道势力,安亲会!安亲会在京城地界儿的堂主姓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道儿上都叫他刀疤吴,或者吴老大。

王卓以前虽然跟三合会开的地下钱庄走得近,但跟吴老大表面上也算客气。

现在三合会因为这件事暂时撤离京城,安亲会的人却还在。

当初华夏集团慈善拍卖会的时候,王卓在国外度假,并没有到场。

他并不知当时龚沐云和戚宸都有到场祝贺,哪怕是他知道,此刻也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黑道再牛,再是世界级黑帮,也不敢跟国家军界的势力抗衡。

王家在军界的势力遮天,跟王家交好,等于多了个军界的保护伞!安亲会的人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决定。

至于以前有传闻称龚沐云跟夏芍有些交情?王卓想到此处就忍不住要笑。

交情和利益相比,身在高位的人会选择什么,他太清楚了。

毕竟,他就是在这种环境里过来的,看惯了这些所谓的交情,更何况黑道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当家人?如果龚沐云不知道选择什么,安亲会早在他手上垮了!更何况,这件事不一定会捅到龚沐云那里去,吴老大是京城地界儿的堂主,一件小小的人命买卖,他有权做主。

而且,京城是什么地方?共和国的政治核心!这件事做成了,王家会给安亲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吴老大身为堂主给帮派带来这么大的利益,对他以后在帮派里往上爬能有多大的好处,他会不知道?别说夏芍背后还有徐家,徐家比王家势力还重。

第一,夏芍还没嫁进徐家。

第二,就徐老爷子那性子,他会做黑道的保护伞?开玩笑!这件事,如何权衡利弊已经是很明白的事了,姓吴的一定会答应!潘珍在会意过来那个吴字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儿子要找安亲会的人解决夏芍,这确实有可行性,但就算王家不暴露,夏芍如果死了,王家也就没有拿她的身份做文章牵制徐家的筹码了。

到时候,王卓的案子该审还是会审。

潘珍是不希望儿子坐牢的,她将提议略微考虑一番,忽然目光一动,深深看向王卓,儿子,妈是不会放弃你的案子的。

你别灰心,妈一定先顾你的案子!母子连心,王卓立马懂了。

潘珍是想要先拿夏芍的身份做文章,换取徐家妥协让步,等他出来后再杀夏芍。

王卓笑了笑,点头,好,谢谢妈。

正好,一举两得!他也是不愿坐牢的。

母子两人相视,一笑。

一次普通的探视,一场谋划的暗杀,就在监控之下如此敲定。

……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因为考虑太多,反而成就了一些戏剧性的效果。

潘珍是打算先拿夏芍的身份做文章,但她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却没先做这件事,而是先找了名西品斋王卓的心腹,找上了安亲会在京城的堂主,吴老大。

潘珍对吴老大能不能同意这桩事情有些不确定,假如吴老大不同意,或者胃口比较大,对王家有些别的要求,那么这件事可能就需要有个谈判的时间。

潘珍是商家千金出身,本身就会精打细算,后来在军区文工团里工作,担任领导的时间长了,她喜欢任何事都有条不紊,恨不得列个条条框框出来,所有的事都不出差错。

所以,她决定先确定吴老大那边会接这桩生意,两方商定好时间,然后再拿夏芍的身份做文章。

只要王卓一出来,她一个电话,那边立马就可以要了夏芍的命!潘珍这人也是谨慎,虽然她的身份不适宜跟黑道直接接触,但为了儿子,她确实不怕跟这些人当面接触。

但她留了个心眼儿,怕万一那边不同意,她亲自现身被人拿了把柄,到头来会惹事生非。

所以她派了王卓的一名心腹员工去,万一事情失败,她可以推脱给那人,推个干干净净。

因此,在去看望儿子后的第二天,一名相貌不起眼的男人走进了安亲会在京城的地盘——云海迪厅。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八章 谈判,败露云海迪厅在青市有一家,因其独特的设计闻名于外,在国内一线城市,只要是安亲会的地盘,都有这么一家迪厅。

帮会人员常聚集在此,已是惯例。

在京城里混的人,三教九流的,都知道吴爷常在云海迪厅,有事去那里找他最有可能找到人。

哪怕找不到,也能在那里留个名号,日后好相见。

只不过,这天来见吴爷的人不过是西品斋王卓的一名心腹,称不上江湖上的人,更别提什么名号。

因此他来云海迪厅,态度谦恭,见了迪厅的服务生都点头微笑。

要知道,这迪厅里的服务生也都是安亲会的人,别看他们端着盘子侍候人,一翻脸都是练家子!王卓的这名心腹姓成,名叫成贵。

成贵三十来岁,为人沉稳,也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

他在西品斋搞的是接待工作,说话办事很能讨顾客的喜,对古董又懂些门道,与顾客攀谈起来很能各方面地聊,常常把一些顾客侃得都有些佩服他。

王卓见他有些才能,一来二去常提携他,他也就成了王卓的心腹之一。

但再是心腹,成贵也没想到,买凶杀人这种事王家竟然都跟他说!潘珍亲自找上了他,诚恳地跟他说眼下王家有难,能用的人不多,瞧他为人忠义,这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他。

当然,如果事情办成了,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好处成贵是不敢要的,若说王卓的心腹,谢长海是头一人!但是现在谢长海什么下场?在看守所里等着受审坐牢呢!这基本上是身败名裂了。

这事不管是做得成,还是做不成,成贵都不期望好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王家不要过河拆桥,把他给赔进去就好了。

但尽管有这些担忧,成贵也知道自己是不得不答应的,纵然王家现在诸事缠身,但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个蚂蚁差不多。

这事既然找上了他,他就没有退路了。

在踏进云海迪厅的时候,成贵的心情是很沉重的,但他依旧见人就笑,跟前台服务生表明了身份,求见吴爷。

成贵来的时间不算早,正巧是上午十点来钟。

他跟王卓去过几次地下钱庄,听说过黑道上的一些事。

据说,这位吴爷是位练家子,还保留着以前的江湖习气,别看年纪四十多了,每天都晨起打拳练功,从不荒废。

他的作息很有规律,只要不是有特殊的事情,他晨练过后都会到云海迪厅里坐镇一会儿。

成贵不敢保证今天安亲会就没什么特殊的事,但他挑的这个时间是吴爷最可能在的。

而事实证明,他运气真的不错,吴爷正巧在。

王家是军方的人,在京城自是有脸面的,王家派来谈事情的人,吴震海自然是要见的。

不过,他的态度不算热络,前台的服务生态度挂了电话之后态度也就算不上好,我们吴爷今天中午约了朋友吃饭,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上去吧。

说是让他上去,上头还是下来了人的。

下来的两人一身黑衣,气势颇冷,看人一眼就像刀子在刮。

成贵知道,这是正经的帮会成员,他自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任由这些人三两下对他搜了身,便一前一后把他死死看在中间,带着他上了楼去。

白天的迪厅里比晚上能安静些,但人照样不少,顶层的会客室里隔音效果是当今最先进的,门一关,外头的声音一丁点都听不见,里外俨然两个世界。

坐在阔气的办公桌后的男人四十来岁,脸上一道可怖的刀疤,气血却比年轻人还旺盛,面庞红润,目光威炯。

成贵进来后,被他一看,顿时觉得两腿都发软。

吴、吴爷,您、您好。

成贵笑得极不自然,点头哈腰道。

他虽然是被王家派来的,但面对世界级黑帮大佬,他哪还有什么气节?态度恭敬,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坐。

吴震海看了成贵一眼,不苟言笑地一指沙发,显然看不上成贵这种没胆量的人。

成贵不敢多言,赶紧去沙发里坐下。

没一会儿,服务生送了茶水来,吴震海这才起身走到成贵对面坐下。

他一坐下,成贵就感觉到了压力。

以前他只是听说过吴震海的名号,却没有那个身份地位能见他,总是听说他怎样怎样在京城黑道的地界儿上呼风唤雨,今天却真是头一次见。

吴震海刚才一从桌后站起来就把成贵给惊着了!他真没想到,吴震海身量颇高,虎背熊腰,浑身那气势,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感觉。

武林高手,以前成贵没有这方面的体会,这一个照面,他便突然心里掠过这四个字。

王家派你来有什么事?直说吧,我时间不多。

吴震海这时已经开了口。

成贵这才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他也不敢浪费吴震海的时间,巴不得早点说完早点离开这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于是便开门见山道:呵呵,吴爷,是这样的。

这是我们当家主母的意思,说是有个人,希望您出面解决一下。

不知道……吴爷您这儿接不接这桩买卖。

成贵把潘珍给曝出来,不是为了给吴震海一点压力,只是把委托人是谁告诉他。

吴震海眉头动都没动,买卖?听这意思,你们是想买这个人的命?王家是什么权势?有人得罪了王家,如果只是稍稍惩戒,哪怕是断手断脚,都不用找上黑道。

王家自己就办得到!现在找上黑道,必然是不便出面,而且肯定不是给对方一个教训这么简单,请黑道出面解决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买凶杀人。

吴震海从十来岁就在黑道混,这点事他一听就明白。

是,是!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吴爷的法眼。

成贵点头哈腰地笑道,虽然知道吴爷不缺身外之物,但是我们主母嘱咐过了,只要您能接这桩买卖,一切条件好谈。

安亲会是不缺钱的,上来就谈钱成贵怕惹恼了吴震海,所以他说话异常斟酌用词。

吴震海却对这话没多大反应,直切主题,那我得听听你们要买的是什么人的命了。

王家都不便出面对付的人,一定有些背景。

安亲会要接这样的买卖,价码一定高。

这点成贵是心里有数的,所以他一听吴震海问这句话,便赶紧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这张纸是折叠好的,上面附着的正是对方的资料。

照片、基本信息都在上面,一看就明了。

夏芍的名字现在在国内可谓家喻户晓了,更别提她这阵子在京城的风光了。

成贵相信,吴震海看见这名字的时候,一定也会很吃惊。

这回成贵没猜错,吴震海打开资料的一瞬,眼神都直了直!这位想必吴爷也听说过,不过吴爷不必把她的身份看得太重,毕竟她还没嫁进徐家。

而且……嘿!稀奇!成贵话还没说完,吴震海便乐了。

他乐得突然,把成贵吓了一跳,还没等成贵反应过来,吴震海便乐着回头,把手上的资料往后一送,递给他身后站着的两名帮会成员,你们看看。

那两人是安亲会京城总堂的护法,资料接到手中,两人目光往上一落,便互看了一眼。

接着看向成贵的眼神,已经跟看白痴和死人差不多了。

真稀奇,我看你们王家的人,简直是找死!吴震海眼突然一眯,刚才只是气势威重,此时却是杀气凛然!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两名护法已经拔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成贵!吴吴吴、吴爷,这这……成贵脸色煞白,望着那两把黑色手枪,吓得瘫在沙发里都起不来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知道这位跟我们安亲会什么交情么?吴震海这时把资料接回来,亮来成贵眼前,冷笑。

吴震海不笑的时候都给人极大的压力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那根本就只能用狰狞可怖来形容了。

尤其是他脸上那道伤疤,皮肉看起来都是往外翻着的,这一笑,着实把成贵给吓了个不轻!他怎没听说过传闻中安亲会和夏芍的交情?但他今天之所以敢来,除了赶鸭子上架以外,潘珍也为他分析了安亲会靠拢王家的可能性,他觉得潘珍说的有道理,这才敢来的。

吴震海这番话,成贵直觉他是在试探他。

毕竟道儿上的人,哪怕他们心里再重利益,面儿上都得把义字放在第一位。

吴震海问这话,未必是他真看重交情,也许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现在安亲会拿枪指着他却没开枪,就是证据!只要听了王家能拿出来的好处,吴震海一定会动摇!这么想来,成贵赶紧道:吴吴、吴爷,您、您先别生气,听、听我说。

夏小姐跟贵帮派之间的交情是交情,帮派的兄弟们跟您之间不也有交情?您看在交情的份儿上,不想动夏小姐,这我明白。

但直白点说,王家能给贵帮派和兄弟们带来的好处绝对比夏小姐多!王家在军界的势力想必您清楚,仅这点,夏小姐就比不上王家。

她是要嫁进徐家的人,徐老爷子思想守旧,他是不会允许徐家人跟咱们黑道上的兄弟们有来往的。

到时候,说不定兄弟们跟她会成为敌人。

既然这样,王家真的比夏小姐合适得多。

您、您说呢?吴震海闻言,转头跟身后那两名护法看了一眼,摸起了下巴,照你这么说,王家是准备护着咱们在京城的弟兄了?那是当然!成贵听吴震海这么问,顿觉有门路,立马便点头笑了起来,当然,这次事成之后,报酬也不会少的。

哦?那我倒想听听,数目有多少。

吴震海一笑,脸上的刀疤狰狞吓人。

五、五百万美金!成贵咕咚咽了口唾沫,知道这数目对安亲会来说不算什么,便立刻道,还、还可以商量。

这数目自然是潘珍说的,她也说过可以商量,但是成贵觉得,这数目虽然对安亲会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日后王家给安亲会在京城带来的好处却是不能用这笔酬劳来衡量的。

再说了,夏芍身份虽然不能算是一般人,但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杀她还不是易如反掌的?这本身就没什么难度。

动动手指,五百万美金到账,也算是很容易得手的了。

所以如果吴震海想得明白,他就不应该在酬劳上狮子大开口。

五百万美金,军界保护伞……嗯,听着是不错。

吴震海哈哈一笑。

成贵听他这么说,眼神一喜。

却没想到吴震海说翻脸就翻脸,笑完把脸一板,你是王家的人吗?成贵一愣,这……当然不是……不是你小子跟我谈什么?吴震海一摆手,谁叫你来的,你把她给我叫来!叫王家人跟我谈!成贵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吴震海伸手递给他一块手机,成贵望着吴震海手里的手机,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说说的,他要他打电话!现在就打!成贵是不敢拒绝的,而且他巴不得这事赶紧交待出去,自己好脱身。

因此他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接过手机,给潘珍打去了电话。

跟她说,中午京海大酒店,我吴震海请客。

在电话接通了的时候,吴震海在沙发里道。

他声音洪亮,不必成贵转达,手机那头的人也能听见。

潘珍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就谈成了,她一边觉得今天转运了一般十分顺利,一边又觉得儿子的一些想法看来冒险,其实是对的。

潘珍没有理由拒绝跟吴震海的会面,毕竟这关系王家今后的安宁。

她当即便答应了下来,约好中午十二点,京海大酒店见。

成贵却有点意外,不是说吴爷中午要跟朋友出去吃饭么?这怎么就约在了中午?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想的,他松了一口长气,觉得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还好,小命还在。

呃,吴爷,既然您跟我们夫人约好了,那我就……成贵想说,他就先走了。

吴震海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来,一个嘲讽而又狰狞的笑容,想走?走得了么!成贵脸色大变,还没弄清楚吴震海这是唱得哪一出,便听他道,给我绑了!这小子中午一起带过去!吴、吴爷!这是怎么……成贵被从门外进来的两名帮会人员毫不客气地从沙发上提起了,脸色已经白如纸了。

哼!花钱买夏小姐的命,我看看你们的命能留到什么时候!吴震海冷笑一声,想起那晚帮忙去收那些降头师的尸身,那可怖的死法,吴震海的目光少见有点同情。

他摆手让人把脸色大变已经懵了的成贵带下去看管好,自己从沙发上起身,拿起了电话,拨打了个号码。

……吴震海拿起电话的时候,夏芍的车停在了一间中学门口。

此刻,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

年前,夏芍就为温烨办理了到学校读书的手续。

学校并非贵族学校,那样的学校未必适合温烨,也违背夏芍让他去学校读书的初衷。

她希望他能过普通人的日子,而不是整天跟那些贵族公子千金混在一起。

以温烨的性子,想必也不喜欢。

夏芍选的是一所公办中学,但师资力量当然是好的。

这样的好学校,读书的学生里也不乏家境好的。

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开车来接儿女放学的家长也不少,其中不乏豪车。

京城是政治中心,但不缺隐形富豪。

就是说,很多人没什么名气,但家里就是颇具家资。

这些人很多都与军政两界有点姻亲关系,有的人在地方上搞投资,哪怕股份不多,一年红利也可观。

再加上一些军政界的子女也会选择公立学校读书,所以到了放学的时候,一间中学门口,好车还真不少。

在这些车里,一辆两百万左右的奔驰真算不上太起眼,而跟那些下车往校园里探头张望的家长们不同,车上的人也不下来,就这么坐在车里等。

如今的京城,认识夏芍的人不在少数。

若知道她的弟子在这里上学,估计不少人会让其子女怀着某种目的与温烨结交。

这不是夏芍的初衷,所以她尽量不露面。

只不过今天是温烨上学的第一天,中午夏芍便开车来接他。

温烨今年十四岁,该上初二下半年。

他在国外和在香港的时候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国内学校的课对他来说可能要适应一段时间,但学起来应该阻碍不大。

夏芍虽然没下车,目光却一直望着校门口。

学生们都穿着校服,看起来一个样,不少家长都看花了眼,但夏芍却在温烨一出现时就发现了他。

毕竟才十四岁,气血就极旺的练家子是很少见的,别人看不出来,夏芍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温烨穿着身白底蓝格子的运动装,典型国内中学生的校服。

他双肩背着书包,走在一群同学中间,个头有点矮,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小学升上初一的菜鸟。

菜鸟脸色很臭,身旁跟着几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生,几名男生走在温烨身旁,时不时笑两声,看起来并不像是他新交的朋友,而像是在找茬。

温烨理也不理这些人,跟夏芍一样,他能感觉到高手的气机。

所以出了校门,他连寻也没寻,径直朝着夏芍的车走去。

那些高个子的男生不依不饶,笑闹着跟过来,一眼见到温烨上了辆新款奔驰,眼神当即有些发直。

这时候,温烨已上车关上车门,臭着脸摆酷道:开车!夏芍就不开,从驾驶座里含笑转身,调侃道:你能耐啊,上了一上午的学,师父就变司机了。

温烨一听,小脸儿顿时垮下来了,低头,师父,开车吧。

夏芍眸中笑意更浓,却忍着笑问:那几个人怎么回事?没什么,同学。

找茬的。

温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徐天胤的简洁,多的话一句不肯说。

其实,是他要面子不想说。

那些都是他同班同学,看他矮,下课的时候来摸他头。

如果不是师父早晨送他上学的时候警告过他,不准仗着玄门的术法和身手欺负同学,他早就揍到这几人身上了。

结果虽然是没揍,但也拿眼瞪了回去。

也许是他那时候态度不太好,被那几个人记了仇,到了放学还在找他的茬。

他不肯说,夏芍也能猜出大概来。

温烨的性情,想交朋友可不太容易,就凭这小子毒舌臭屁这点,在男生里估计就不太受欢迎。

不过,他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好孩子,被他认准了的人,他待人还是不错的。

那些个少年,只要不起什么坏心,平时打打闹闹的,倒也是校园生活的一部分,夏芍也不会多过问,让温烨自己去体会好了。

你记着,不是对方心存歹念,切不可胡乱伤人。

夏芍只嘱咐了一句。

温烨嗯了一声,这小子心情不太好,今天走的是酷拽路线。

夏芍一笑,不再逗他,当即便想发动车子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来电号码,夏芍顿时一愣。

但接起来之后,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没说几句话,夏芍便挂断电话,目光冷寒,回身时却对温烨笑道:为了庆祝你第一天上学,中午带你去京海大酒店,吃顿大餐。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九章 死亡通告说是带温烨去京海酒店吃顿大餐庆祝他开学,但是等走进酒店贵宾间的时候,温烨就知道,他被无良师父给涮了。

房间里气氛并不怎么好,地上五花大绑地绑着个倒霉蛋,嘴里塞着抹布,脸色白得纸似的,眼神惊恐。

尤其当看见夏芍走进来之后,眼神就更惊恐了。

而坐着的刀疤脸男人,温烨认识。

在跟泰国降头师斗法的时候,这人带着帮会的兄弟帮忙做过搬尸工。

如果吴震海知道温烨内心对他的毒舌印象,估计他能气笑了。

堂堂京城地界儿的黑道头子,在这年纪不过十三四的少年眼里,就是个搬尸工。

不过吴震海不知道,所以他一见夏芍和温烨进来,便笑着站了起来,夏小姐,温少,我还以为你们能来在王家那姓潘的娘们后头,没想到你们倒比她快。

吴震海称呼温烨一声温少,自然是消息灵通,知道夏芍在跟泰国降头师斗法之后收了温烨为徒。

哪怕温烨的年纪比吴震海差了两轮,在他眼里,他就是个孩子,这声温少也得叫。

除却温烨是夏芍亲传的弟子这点,他的功夫也是不弱的。

吴震海能感觉得到,在他眼前的虽然是个孩子,但他发出的气场却隐隐让他这种外家高手有种忌惮的感觉。

两人要真过过招,他未必能赢这少年!吴震海的感觉可谓准了,如今的温烨在修为上已经突破了炼气化神的境界,功法上也进入暗劲了。

他年前在跟通密那一战时,为保同门强行突破,险些害了自己。

经过半年的调养,过年的时候回到香港,唐宗伯和张中先两人见他身体无大碍了,亲自指点他突破的境界。

如今,他虽然刚刚迈进暗劲的门槛,还有待磨炼,但确实已迈入高手行列了。

吴震海其实也不弱,他今年四十七岁,六岁开始练功,四十年如一日,外家拳法早就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且他对敌的经验绝非温烨这年纪可比,两人若是切磋,温烨不使用玄门术法的话,可能会堪堪战平,或者温烨会吃点亏。

但以温烨刚刚十四岁的年纪来说,他的天赋可谓绝高了。

这时候,夏芍已带着温烨坐了下来,她一坐下来就瞥了眼地上绑着的那人,玩味笑道:我能不快点来么?来慢了,说不准命都没了。

成贵被夏芍这么含着笑意一瞥,那才是感觉自己的命要没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这么离奇!吴震海约了潘珍,明明看起来是接了这桩生意,没想到就回头就把他绑了,通知了夏芍。

成贵的内心不得不产生了一个惊悚的想法——难不成,吴爷是故意约了王家人来,今天是想让王家也栽进来?这、这不可能吧?王家是什么权势,什么背景?利弊都跟吴震海分析到了,他为什么还是要站在夏芍这边?成贵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夏芍,惊恐而又诧异,这女孩子,到底还有什么能量啊?哼!想要夏小姐的命,他王家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吴震海冷哼一声,一指地上的成贵道,这不开眼的小子我给夏小姐绑来了,还有个躲在背后的,我给约了来。

一会儿,随您处置。

成贵心都跟着沉到底了,眼神发直,还真被他猜准了?这时,吴震海转头望了眼门口,骂道:来得可够慢的!妈的,这些当官的,摆架子摆到老子头上了!夏芍微微一笑,京城的权贵向来眼高于顶,就算是有事求人,也要摆摆身份。

黑道的人他们并非不惧,只不过王光堂算得上军委领导人,潘珍看不上黑道的人也正常。

吴震海约她见面,在她眼里就是想接这桩生意、想要王家的好处,既然这样,潘珍手里也算有谈判的资本。

她摆摆身份晚点到,不过是不想把身段放得太低,免得一会儿吴震海狮子大开口。

那我们就先吃饭吧。

夏芍淡然一笑,看了身旁小脸儿严肃的温烨一眼,小烨子下午还得上课。

吴震海一愣,立马道:好好好,告诉酒店服务生,上菜!妈的,等那娘们干嘛?菜早就点好了,正宗的京味宴席,几分钟菜就上齐了。

夏芍拿了碗碟来,给温烨夹了些他平时爱吃的菜。

男孩子到了他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绝大多数是无肉不饱,温烨也一样。

夏芍夹的菜,温烨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狼吞虎咽,看得一旁吴震海都乐了。

温少这是……早饭没吃?瞧这饿的。

夏芍笑道:慢点,别噎着。

温烨也不听,低头迅速吃了个半饱。

他不是饿,是要早点吃完,一会儿好揍人!而在地上倒着的成贵呐呐望着温烨的吃相,再看夏芍慢条斯理捏了块栗子糕放在嘴里咬,心里已经闹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这看起来像是一会儿要出大事的样子么?大事,自然是要出的。

此刻,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一切在二十分钟后,潘珍到场的时候打破。

不过,这一刻成贵没看到。

安亲会在酒店下面安排了人手,潘珍一到,上面就得到了消息,人到了!有警卫,四人!住在红墙大院里面的那部分人,出行有警卫是正常的。

更何况来见黑道的人,潘珍不会这么傻乎乎的只身前来。

她带来的四名警卫都是警卫团的,身上挂着军衔,无一例外都是特战部队中的顶级人员。

夏芍听说人来之时,笑着放下碗筷,抬眸瞥了眼墙角地上躺着的成贵,道:人来了,咱们总得让人进门。

有没有什么地方让这位躲一躲,再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吴震海明白夏芍的意思,潘珍带着的警卫确实不是吃干饭的,如果一开门发现里面有人绑着,第一时间就会护住潘珍,连门都不会让她进。

外头就是走廊,他们要离开很容易。

未免出现不必要的波折,这人确实藏起来比较好。

但吴震海还是很佩服地看了夏芍一眼,桌上的碗筷数量和屋里的人数不符,没想到她连这点破绽都顾及到了,实在思虑缜密。

命人把碗筷收拾下去两副,只留了三副在桌面上。

吴震海一扫房间里,这房间里并没有小间,但目光一扫之时,吴震海看见了面前吃饭的餐桌。

餐桌上盖着金黄的桌布,长度直到地上,藏个人在里面,绝对没有问题。

吴震海一个眼神,两名护法过来把成贵提着就塞到了桌子下面,人到了桌子底下,要尽量蜷缩着身子才不会被发现。

警告你,给老子老实点!敢发出一点声儿来,老子一枪崩了你!吴震海低声威胁成贵的时候,夏芍带着温烨闪身到了门后!两人的修为都非常人,闪身之时,两人便已收敛起气机。

此举把屋里的吴震海和那两名护法都给惊到了!如果不是他们看得见夏芍和温烨在门后,只用感觉,他们竟都感觉不到眼前有人!眼前明明有人,你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时候,可想而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三人没有太多震惊的时间,门在这时候被人敲响了。

吴震海给两名属下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去门边,其中一人打开了门。

门口,两名军人站姿的男人站着,把后头的潘珍挡得严严实实,而潘珍身后,还有两名警卫,在安亲会的人打开门的时候就严阵戒备,目光如铁。

这驾驶只让吴震海笑了笑,隔着一扇门,望向潘珍,王夫人,等你多时了,请进。

警卫却没动,而是目光往屋里一扫,尤其往桌上的碗碟上落了落,目光犀利如鹰。

吴震海内心冷笑一声,便见那名警卫点了点头,两人率先入内。

潘珍这才跟在后面往里面走,而她身后的两人,看样子竟是要守在外头。

见这情况,站在门边的两名安亲会护法在潘珍走过身旁的时候,猝不及防出手,抓着那两人的手腕便往房间里一拉!警卫团里的人都是强手中的强手,军方训练出来的人,反应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在安亲会的两人伸手的一瞬,那两人就反应了过来,手腕迅速回手,掌心里已经多了把枪!而走在前头的那两名警卫员也在这眨眼的工夫迅速回头!然而,当他们回过身来,眼神却顿时有些发直——他们看见了门后,那里一名女孩子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只是一笑,两人的脸色却大变!门后有人!他们竟然没发觉!而两人的反应也让潘珍一惊,跟着回身,当她看见站在门后的夏芍时,脸色刷地一白!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那两人脸色也跟着大变——他们拔枪之后,身体就动不了了!身体动不了的后果就是两人被安亲会的人伸手一带,便拉进了房间里!砰地一声,门关上。

安亲会的两人在门关上的一瞬出手极为迅速,闪身到了两名警卫员身后,一人一记反掌手刀,直劈在后颈!同时脚尖往两人腿腕一踹!那两名警卫员顿时倒地,但却睁着眼,并没有晕过去。

安亲会的两人脸色发冷,却并不奇怪。

虽然两人用了全力,但军方的人,尤其是进了中央警卫团的,不仅身手了得,抗打击能力也是出众。

一记手刀根本不足以打晕两人,于是两人二话不说,上去连补三记,那两名警卫员这才晕了过去。

而就在这两名警卫员倒地的一瞬,门后一道少年的身形窜出,对着另外两名警卫员一人一掌直击丹田!他的手刚碰上两人,两人便向后飞撞出去,双双撞向墙上,砰地栽落在地,墙皮震落几块盖在两人身上,两人却是不动了。

这一幕,看得刚站起身来的两名安亲会护法脸色都跟着一变!他们都是搏击术方面的高手,刚才用了三四下才把人给打晕,没想到这少年不过是一人一掌,就解决了两名警卫员!这武力,也太夸张了吧?同样嘴巴张成鸡蛋大小的还有潘珍,从她刚刚进门到四名警卫员倒下,连三秒钟都不用!她的脸色已经不是发白,而是用尽词汇也难以形容的精彩!她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只在意夏芍为什么会在这里,压根就没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

而正是这男孩,转眼解决了她的警卫。

她带了四名警卫,特战部队里的佼佼者,竟然进门就被撂倒了?!喂,是你要杀我师父?正在潘珍发懵的时候,屋里传来温烨的声音。

温烨的手插在兜里,朝潘珍走了过来。

他的个子差潘珍近一个头,微微低着头,声音正是变声期的男孩子特有的低沉,气势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凝滞了几分。

潘珍这才反应了过来,惊恐地往后一退,脚踝一崴,险些摔倒,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比起我们做的,王夫人眼里恐怕更不知王法为何物吧?夏芍垂眸,淡淡一笑,悠闲地经过潘珍身旁,往桌旁一坐,脚尖往桌子底下轻轻一点!顿时,一名五花大绑的男人从桌子底下猛地擦出,正冲着潘珍撞去!潘珍啊地一声尖叫,扑通一声坐到地上!那男人则擦着她的脚尖儿撞去墙上,当即喷出一口血来,翻了两下白眼就晕了过去。

那口血正喷在潘珍脚面,她顿时又尖叫一声,身子发抖着往后退,退了好几步才看出那人是谁来,瞬间张了张嘴,却震惊地连声音都没发出来!成贵?他怎么在这里?他、他不是回去了吗?潘珍接到吴震海的电话之后,曾给成贵打过电话,详细询问了他谈判的过程。

她也是怕有诈,听了成贵的话之后她才放心下来的。

其实,她本来想约成贵见一面,当面问问,但是吴震海把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中午,打电话的时候离见面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潘珍来不及,这才放弃了亲自见成贵的心思,只在电话里问了问,然后嘱咐他先回去,晚上再说。

潘珍是怎么也没想到,成贵居然没回去,而且被人绑来了酒店里!而且,夏芍也在这里,也就是说,吴震海设了个套儿给她,把她给出卖了?这怎么可能?!潘珍不可思议地抬眼,她坐在地上,狼狈至极,这时候却顾不得形象,只是望向夏芍和吴震海。

夏芍坐在椅子里,眉眼含笑,却凉薄。

吴震海却哈哈一声大笑,道:王夫人,没想到吧?花钱来安亲会买夏小姐的命,亏你们王家想得出来!听说王夫人出五百万美金买我的性命,怎么,潘氏企业这是要没落了?夏芍挑眉一笑,笑意有些玩味。

潘珍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顿时咬着唇脸色涨红。

她这时候才站了起来,鞋上满是血迹,高绾的发丝也散乱了几缕,整个人狼狈不堪。

但她起身后却高昂起头颅,转身看了看门边,果然有安亲会的两人在把守,而她前头,温烨站在那里,紧紧盯着她,小小少年,竟令她一步也不敢往前挪。

潘珍不敢走去桌前跟夏芍平起平坐,只好站在原地,把脖子昂起来,看向吴震海,吴先生,我希望你想清楚,王家在军委的地位和能给你们带来什么。

如果,你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能跟王家相比,那好,你尽管跟王家作对。

日后贵帮派在国内会受到怎样的打击,我就不敢保证了。

吴震海一愣,这潘珍竟然当着夏芍的面儿说服起他来。

这是见事情暴露,局面对她不利,索性也不遮掩了么?呵呵,王夫人这话有趣。

夏芍微微一笑,安亲会为何能存在这么久,其历史渊源想必王夫人清楚。

王家做安亲会的保护伞,确实做得。

但是要打击……呵呵。

潘珍脸色一变!她其实这话也不算威胁,安亲会和三合会在国内存在这么久,确实有很多原因。

如老树盘根般的利益集团就是其中一项,很多高层都牵涉其中,或多或少有一部分利益关联。

但话说回来,任何一种势力,国家都不会允许其做得太大。

只要王家以威胁论在军委里提一提,以王家自身的势力和以前王老爷子部下的影响以及人脉,打击安亲会是绝对做得到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确实得罪人。

在王家鼎盛的时期,可以不顾及得罪这些人,但现在这个时期,王家确实不能不顾。

现在打击安亲会,或许王家会收获一些功绩,但是却损人脉,这对王家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请安亲会取夏芍的性命,那是因为王家确实能给安亲会带来巨大的利益,安亲会有被诱惑的理由。

但若说要威胁打击安亲会,王家现在是不能做的。

只是没想到,这女孩子居然连这点也能看透!潘珍深深望向夏芍,她跟夏芍是第一次会面,因为她,王家才走到这步,她自是对她恨之入骨。

但今天的这次会面,潘珍竟心底升起些凛然,有些没有底。

在这种时候,她居然忽然间明悟了一点,那就是为什么以她普通家庭的出身和风水师这么敏感的身份,徐老爷子仍支持她嫁进徐家。

这女孩子,真难以想象,她才二十岁!儿子说得没错,这女孩子,活着就是对王家的威胁!正当潘珍心底凛然的时候,吴震海冷哼一声,王夫人,我看在你们王家打击安亲会之前,还是好好保住自己吧!潘珍一愣,脸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夏芍却在此时一笑,起身,意思就是,我这人虽然知道杀人是要担业障的,但如果有人想要我的命,我还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潘珍脸色一变,见夏芍走了过来,便紧张地往后一退,你、你想干什么!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王夫人,你可以走了。

夏芍在潘珍三步远处站定,微笑。

潘珍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夏芍为什么肯就这么放她走,便见她眉眼弯起来,慢悠悠笑道,王夫人,回去之后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王家的日子,不多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章 王卓之死!夏芍的话令潘珍懵在当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想问夏芍想做什么,但又觉得可笑!她能对王家做什么?王家可是军委的人!莫说她还没嫁进徐家,就算她现在就是徐家的孙媳,王家也不是她说动就能动的!但是潘珍又莫名地心绪不宁,总觉得夏芍的话不是装腔作势。

吴震海看着潘珍,摇了摇头。

这女人太不了解夏小姐的身份了。

徐家未来的孙媳,华夏集团的董事长,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位风水大师,玄门唐老的嫡传弟子!只要她愿意,王家一族,要衰要亡,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其实王家做得也没错,这次如果换成要任何人的命,安亲会都会考虑与王家合作。

但可惜,他们的心思动到了不该动的人头上。

吴震海很想告诉潘珍,夏芍为什么不是王家能惹的,但是看样子他们马上就会有所体会了。

把人放了。

夏芍瞥了眼地上躺着的五人,淡淡说了句,便转身回去坐了。

潘珍这才警醒过来,见安亲会的人上来,将地上五花大绑的成贵给松了绑,起身道:吴爷,这几个人都晕了过去。

咱们先走?让他们自己收拾吧!夏小姐,刚才您和温少都没吃好吧?得嘞,咱再开桌席去?吴震海笑着问,态度谦恭。

他近五十岁的人了,虎背熊腰的,也难为他在夏芍面前还能陪着笑脸,尽管他笑起来脸上的疤太狰狞,还不如不笑。

吴爷费心了。

这次的事,有劳吴爷告知,怎好再让吴爷破费?还是我请吧。

夏芍笑道。

这话却把吴震海给惊着了,连忙摆手,别!别!我可当不起您称一声爷,您别折我寿了。

还是我请吧!吴震海这可不是跟夏芍寒暄,事实如此。

唐宗伯跟安亲会的老爷子是拜把子的兄弟,夏芍是他的嫡传弟子,按辈分来说,她本该比龚沐云长一辈。

但龚沐云如今是安亲会的当家,家主的辈分自是高一辈的。

这么一来,夏芍跟龚沐云可是同辈,吴震海要敢当她称一声爷,那在龚沐云面前算什么?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说了,您是咱们安亲会的贵宾,当家的黑道令都发了,我哪敢让您请?吴震海笑道。

潘珍却懵了,什、什么黑道令?黑道令她知道!毕竟国内两大黑帮历史已久,黑道令的事在上层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据说,一位家主一生只能发三次黑道令,无论是追杀、保护,或者是奉若上宾,全凭家主的意愿。

有的家主一生会发三次追杀令,有的人一生一次黑道令也不会用。

总的来说,黑道令比较隐秘,即便是发了,只在黑道里有效力,因此普通百姓知道得不多。

潘珍知道,还是因为王家身在高位,有所耳闻罢了。

怎么?安亲会的现任家主竟然为眼前这名女孩子发过黑道令?安亲会可是国际黑帮!黑道令不仅在国内有效,只要是世界上有安亲会堂口的地方都有效。

哪怕是不在安亲会的地盘,只要不想跟安亲会作对的,黑道令依旧有所震慑。

夏芍?她何德何能!潘珍瞪着眼,但却没人理她。

夏芍听了吴震海的话只是笑了笑,道:那好。

那这次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有事,尽管找我。

夏芍改了对吴震海的称呼,吴震海却一脸喜色!要知道,有什么比让一位修为高深的风水大师欠自己的人情更好的?指不定哪天就能避免一场大劫呢?呵呵,夏小姐,您太客气了!咱们要不要换家酒店?不必了,小烨下午还要去学校上课,就近吧。

那好!您请!吴震海前头引路,夏芍和温烨跟在后面走出房间。

自始至终,潘珍都被晾在那里,没人理。

只是温烨走在后头,经过潘珍身旁的时候,手潇洒抬起来,轻轻往她心口处一划而过。

潘珍吓了一跳,没注意到心口在那一瞬的寒意,她只是白着脸往后一退!这一退,正踩上后面倒着的人,潘珍惊呼一声,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成贵的胸口!成贵本就被夏芍一脚尖踢吐了血,再被她这么大力一坐,顿时身体抽搐了一下,晕得死死的。

潘珍根本就没看成贵,她只是抬起头,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少年手插在运动装的口袋里,很平常的校服,他穿着竟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少年头都没低,只是吊着的眼角一垂,望着潘珍,声音低沉,喂,老妖婆,想要我师父的命,做好用你的命换的准备了么?你的命,最多半年。

不过,我想你活不到那时候。

潘珍心底一悸,理智上她觉得这是威胁,但心理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发抖。

温烨却再没看她,转身跟着夏芍出了门。

温烨出手的时候,夏芍知道。

虽然她走在前头,但温烨动用了阴煞,她怎会感觉不到?温烨刚才的手法和她平时教训人的手法大有不同,她的元气不损耗,虚空制符不影响身体,因此大多数时候,夏芍制符比较顺手。

而温烨刚刚突破境界,这对他来说还有点难,因此他刚才是纯粹动用了阴煞,将阴煞侵入潘珍的心脉。

只要他愿意催动,潘珍立刻会心脏衰竭而死。

不过这小子都当场杀人,而是埋下了隐患,就这么放任不管,潘珍的心脉也会慢慢受阴煞影响,衰竭而亡,时间不超过半年。

而且,医学上也查不出死因。

不过,潘珍是不会有半年的命可活的。

因为夏芍不会留给她这么久的时间。

一行人出了这间房间,就在旁边不远处又开了桌席,至于潘珍和屋里的四名警卫员以及成贵,谁没过问。

那四名警卫员与这件事情无关,所以温烨下手的时候是留了情的。

他们不过是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成贵被夏芍那一踢伤了内腑,命是不至于有事的,只不过要治疗需要花费点时间,而且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留下病根的。

夏芍他们今天打的是中央警卫团的人,但却不怕闹出什么事来。

这件事本就是潘珍买凶杀人,她不怕给王家添麻烦,尽管可以张扬出去。

至于成贵,他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

相信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今天的事往外说。

几人就在旁边的包间里又叫了桌宴席,对另一个屋子里的潘珍等人视而不见,管她怎么处理善后!吃完饭之后,夏芍打算送温烨去学校上课,而且她自己下午也有课。

吴震海却道:呃,夏小姐,我们当家的已经乘专机赶过来了,两点就到。

您看……夏芍一愣,随即了然。

出了这么大的事,吴震海也不敢瞒报,告诉龚沐云一声是情理之中。

她顿时笑了笑,有惊无险的事,倒叫你们当家的又跑一趟了。

我先送小烨子去学校,一会儿就回来。

若是平时龚沐云来了京城,夏芍要上课,倒不介意让他等等。

不过这次的事,多亏了安亲会告知,龚沐云也是日理万机的,急匆匆赶过来不知放下了多少事,夏芍便不好叫他久等了。

下午那堂课是选修课,不是很重要,夏芍便决定请假了。

她送了温烨去学校,回到京海大酒店的时候,潘珍等人已经走了。

进了房间的时候,屋里桌上的饭菜已经收拾了下去,一进屋便闻见香气沁人的茶香。

龚沐云负手立在窗前,听见开门声回过身来,如画般的眉宇间有些奔波的气息,但见到夏芍仍柔和一笑,看见你没事就好了。

夏芍笑着走进来,见吴震海等人都站在屋里一旁侍候,龚沐云没坐下,他们自然也不敢坐着,即便是我不知道这件事,王家的人也不会得逞的。

倒叫你担心,白跑一趟。

夏芍的话也不是吹嘘,以她的修为,哪怕是此刻大楼对面有狙击枪对着她,她也能有所警兆。

王家这回做的最错的就是找上了安亲会,不过,即使他们找的不是安亲会,而是国际上的一些佣兵或者杀手,夏芍提前得不到消息,她充其量也就只有惊无险。

所以说,王家做的最错的,其实也不是找上安亲会,而是对她动了杀心!怎么能是白跑一趟,这不是见到你了么?龚沐云笑着走过来,绅士地帮夏芍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对夏芍的话,他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毕竟在香港那座小岛上,她收服金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区区几个普通人,怎会是她的对手。

你打算怎么解决王家?龚沐云知道夏芍不喜欢他说话绕弯子,于是坐下后便开门见山。

夏芍垂眸,掩了眸底的冷意。

她原本只是想加倍奉还,王卓损她华夏集团的声誉,她便让西品斋和潘氏企业的声誉都赔进去!王卓算计她坐牢,她便让他尝尝牢狱之苦。

原本,在这件事上,夏芍没想过取人性命。

但既然王家不安好心,她还没有善良到纵容的地步。

想要我的命,看他们王家有多少人命能往里赔!……夏芍的话在带着凉意,让这初春的天儿又冷了几分。

当天晚上,她就动了手!这天正逢周五,徐天胤尚在军区,龚沐云没回台省,随夏芍一起到了华苑私人会所。

华苑私人会所如今是全国连锁,会员除了在当地享有贵宾待遇之外,只要是出差,到了华苑私人会所设立的省市,同样享受贵宾级待遇入住。

京城这边的会所开业半年,龚沐云来了京城两三次,都还没来住过。

这天晚上,夏芍请龚沐云吃了顿饭,便安排他住进了房间,自己则回到屋里后,见温烨已在屋里画符,布好阵法。

偌大的客厅里,地上茶几地毯全都撤去一旁,地上血淋淋的阵法符箓看着极为瘆人,在阵法的五鬼方位,均贴着元气充裕的符箓。

夏芍进门在阵法上看了一眼,见准确无误,便赞赏地对温烨点点头。

我教你的是五鬼聚煞法阵。

记着,这并不是教你害人的,而是若遇上斗法的时候,身上若没有带煞力极强的法器,也没有阴人符使,这阵法可以聚阴煞一用。

只不过,效力只能到天明前。

晨阳一出,阵法即散!倘若把握不好时间,伤的就会是自己。

夏芍走入法阵中央盘膝坐下,对温烨说道。

以她的修为,和身上龙鳞、大黄护持,她是不需要借助法阵生煞力的。

但如今收了温烨为徒,玄门的阵法、术法都要一一教给他,这次不过是个很好的教学机会罢了。

温烨的天赋果真奇高,这阵法因为是生煞的,正与他的强项相符相生,夏芍便在过年的时候将此阵法的古籍给他,让他牢记熟背。

玄学易理的学习,无论是风水、卜术、相术或者命理推演,最基础的学习方法莫过于一个背字。

唯有牢记不忘,才有活用的可能。

而温烨牢记之后,今晚是第一次布阵,竟然分毫不错,这小子的天赋果真是不俗的。

嗯,知道了。

温烨点头,便盘膝坐去法阵外头。

他不需要护持,也不需要帮忙催动法阵,唯一要做的就是学习。

夏芍今晚连龙鳞和金蟒都不用,她只用这阵法——杀王卓!此刻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北方春冬天气严寒,在三线城镇,晚上七八点钟路上已经看不见开着的商铺。

但京城却不同,人们的夜生活很丰富,路上车流不息,行人熙攘。

然而,这些走在路上的人,没有一人看得见,头顶上空正有乌云压顶一般的煞气集聚而过,漩涡般压在了市中心一家会所上空。

温烨从房间里抬起头来,显然他没想到这个阵法能聚来如此重的煞气,皇城数百年的煞气,此刻恐怕正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这对坐在阵中驱使阵法的人是个极大的考验,阴煞是把双刃剑,它不同于法器和凭自身力量收服的阴人符使,它是天地间阴阳二气中阴气聚集而成,并不认主。

因此要驱使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对修为的要求极高。

倘若自身修为不足,那么别说是伤人了,首先伤的就是自己!怪不得不需要法器就能布阵,这么方便的阵法,在门派里他却从来没有学过。

原来,问题根本不在于布阵的难易,而在于以玄门绝大多数弟子的修为,根本就不敢用此阵法。

否则,无异于自杀!但对于修为高深的人来说,这阵法无异于杀人利器!这也是阵法虽然容易布,但却是玄门传承术法的原因之一。

越是杀人利器,对于修习者的心性要求也就越高,而玄门收徒向来注重弟子心性,也是为了不使弟子滥杀无辜。

但今晚要死的人,却是咎由自取!一道阴煞破窗而出,会所上空的黑森森的煞气如同怒像倒悬的龙吸水,向着某个方向而去!那方向,正是看守所。

看守所里,以往晚上值班人员都比较懒散,看看电视,聊聊天,一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近来看守所里却是气氛紧张,因为王卓被暂时看押在这里。

这是近来京城关注度最高的案子,出不得一点差池。

晚班的值班人员守在看押的房间外,另有人在监控室里,实时监控看押室里的画面,一刻也不敢懈怠。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出了事。

事情就是出在监控上——原本清晰的监控画面在九点来钟的时候,忽然开始滋拉滋拉地一阵响动!画面闪了两下,忽然灭了!怎么回事?!看着监控画面的值班人员一愣,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

是不是线路故障?去看看!另一人说着话就赶紧起身跑了出去,人刚一到外头就喊,监控坏了,怎么回事?找技术来修!而正当监控室里出现问题的时候,在看押房间外站岗的两人抖了抖,忽然觉得有些发寒。

这寒意来得莫名其妙,看守所里有暖气和空调,外头是零下的寒冷气温,室内能达到二十多度,根本就不会觉得冷。

这寒意,哪里来的?正当两人怔愣的时候,只听身后的房间里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铁门,轰地一声巨响,在这夜晚寂静的走廊里吓得站岗的两人险些跳起来,怎么回事?两人赶紧从铁窗处往里看,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王卓脸色发青,眼下嘴唇都是紫的,一双眼更是满布血丝,眼球都往外凸,活像被人掐了脖子似的。

他站在窗口,样子吓人,竟像是疯了一般,一头撞向铁窗!怎么回事?叫医务人员!快阻止他!那两人立马打电话联系人,手机一拿出来顿时脸色又是一变!没有信号?!这……邪门了!我的也没有!这两人脸色白得纸似的,要知道,王卓要是在看守所里出了事,他们少说是个失职的罪名。

眼看着王卓在立马发起了疯,这两人再不迟疑,边大声喊人边开了门进去,联手想要制住王卓。

铁门后头,还有道铁栅栏的门。

两人一开了门,便有一人的手猛地伸了出来!王卓眼神癫狂,嘴里念叨着,贱人!我杀了你!那两名站岗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隔着那道铁栅栏的门,一把抓了王卓的胳膊扣住,回头便喊:快来人!镇定剂!这人转头大喊的时候,另一名制住王卓的人脸色一变——王卓的手,冰冷异常!那人低头一看,见王卓的手岂止是冰冷,已经是冷到发青了。

就像他的脸一样,此刻青紫一片,就像是冰天雪地里冻伤的样子!王卓看起来很痛苦,他眼神癫狂,眼底比刚才从窗口看见他的时候更加红得不正常,他不停地往铁门上撞,吓得那人赶紧伸手去挡,阻止他自残。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人也都赶了过来,监控室那边的情况根本就没人管了。

众人一赶过来,见晚饭时候还好好的王卓现在竟是这副模样,都不由一惊。

王少怎么回事?别管了!快拿镇定剂!医务人员则大步跑过了,放下药箱就赶紧去取镇定剂。

快!快!那名站岗的人转头催促。

噗!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血雾从铁门里喷出来,正喷了那人一半的脸。

那人鼻间都是血腥气,站在后面的众人惊喊忙乱声一停,整个走廊莫名的寂静。

医务人员停住手上动作,蹲在地上抬起头来。

那半张脸都是血的人也呐呐地转头,他眼神是发直的,感觉脸上有温热的东西在往下滑,他下意识拿手一碰,碰到的竟不是血,而是黏糊糊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软软的,血红颜色,还带着温热的温度。

那人缓缓低头,看自己两指间捏着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内脏的碎沫一般的东西。

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是内脏,他只在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本能感到一阵儿反胃,弯身就呕了出来。

而这时候,众人的目光还呆滞地盯着王卓,王卓满嘴都是血,他眼神也发直,眼珠子更加外凸,渐渐地从眼角慢慢渗出血来。

接着,鼻孔、嘴角、双耳,竟是七窍都开始流血。

随后,他直挺挺向后一倒!噗通!这声沉闷的响声惊醒了众人,众人打开房门进去,有一胆子稍微大些的抖着手指往王卓鼻下一探,直接便坐到了地上。

死、死了……☆、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一章 悬案王卓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因为没有人看得见阴煞,这件事也就成了最难解的谜团。

没人知道,当监控画面变得不清晰的时候,阴煞已侵入进来,阴阳失衡,磁场突变,因此监控失效,连手机都没有信号。

而当那两名在看押室外站岗的人感觉到寒意的时候,王卓已经被阴煞给缠上了。

黑森森的煞气缠上他的身体,进入到经脉、脏腑,他虽很快感到神志不清,但仍旧感觉得到痛苦,自残不过是减轻痛苦的本能行为。

如果这些人不打开门抓住王卓,王卓只会被阴煞生生缠死。

但这些人抓住了王卓的胳膊,又叫来了医务人员,普通人接触如此阴煞是对身体有影响的。

夏芍只好收回王卓身上的煞气,将浓烈的阴煞聚集成团,猛地撞向王卓的腹部!王卓的经脉和脏腑已被煞气所侵,这一猛烈撞击,他肉身凡胎,如何承受得住?一口血吐出碎掉的内脏,一条性命草草结束。

曾经叱咤京城的四少之一,王家的独子,风光无限的卓少,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性命。

曾经,有人猜想过徐老爷子或许会松松口,给他点教训就把他放出去。

毕竟是权贵子弟,犯了法向来是不需要与普通百姓一样坐牢的。

但也有人猜想,王卓或许会坐牢,但几年之后,他出狱后依旧是卓少。

军委的背景,开着古玩行,下半辈子依旧风光无限。

但是谁也没想到过,他会死,死在看守所里。

王卓的死,让看守所的人觉得五雷轰顶般,天仿佛都要塌了!怎么跟上头报告这件事?怎么跟王家交代?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京城会有怎样的风雨?没有人知道,但是也没有人敢隐瞒,这件事终究还是立刻就被报了上去。

看守所的所长也感觉天要塌了,这事他也不敢担,连忙又往上报,自己却是急忙从家中赶了过来。

也不管王卓是不是死透了,赶紧吩咐人叫救护车,往医院里送!而当王卓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王家人也赶了过来!来的人足有二十多人,其中一半人是警卫。

剩下的一半人里,大多是中年男女,正是王家和潘家的人。

而走在这些人前头的,则是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女孩子朝霞般的面容此刻灰白难看,远远地看见抢救室门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看守所长,便急忙走了过去,我哥哥怎么样了?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出事了?你们看守所这是失职!跟在王梓菡后头的一名中年男人过来,对着看守所的所长就是一番劈头盖脸的质问。

而跟在后头的人则脸色发白,有的人赶忙到了抢救室门口往里面看,有的人则脸色发懵,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事。

郑所长低着头,大冷的天儿,手心里额头上却全是汗。

这名中年男人是王光堂的弟弟,也是军界的人,职位军长,军衔少将,算得上是王家的二把手。

但他和妻子结婚后,两人生了两个女儿,膝下无子,所以王家就王卓这么一个男丁,如今躺在抢救室里,如果他今晚真出事,那这事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这时候,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摇摇头,对不起,请节哀。

这话代表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却没有人敢相信。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后头的潘家人怒斥一声,激动得上去就拽医生的衣领。

你们医院才抢救了多久?我们接到电话赶过来不过半个小时,你们这就宣布最终结果了?你们这是渎职!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病人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呼吸了,我们抢救的这半个小时,确实已经尽全力了。

面对权贵,这名医生也是有压力的,但正因为知道京城的权贵不好惹,他这才把责任推干净讲清楚。

像王卓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一个人,医院直接就宣布结果了,哪会拉进去尽力抢救?抢救不过是给王家一个交代罢了,其实到了里面一检查,医生们就知道救不活了。

而听到王卓在送来医院前已经死了的王潘两家人,脸色则是瞬间煞白。

王梓菡一个踉跄,看向自己的叔叔,眼神发懵。

她哥哥死了,这是她怎么也不能接受的事!刚才有人打电话到母亲的手机上,母亲一接电话,当即就晕了过去,直接送到了父亲在休养的那家医院抢救!而她则跟叔叔婶婶以及舅舅等人过来,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噩耗……怎么会这样?人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我们刚刚抢救的时候,给病人做了检查,病人的脏腑都碎了,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没有办法了。

真的很抱歉,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仅沉重,而且有些古怪。

脏腑碎裂,这种情况只在一些很严重的车祸或者重压中才能见到,可是王卓的伤情根本就没有重压的痕迹!他脏腑碎得很严重,肋骨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这简直是奇事一桩!而且,他看起来像是中毒而死的,但实际上经医生一看,竟有些像是冻伤。

这很不符合医学原理!总之,这人死因很奇很诡!听到王卓死因的王潘两家人登时就瞪大了眼,一部分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而王光宗则怒不可遏地转头,郑所长!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个解释!脏腑都碎了,这是怎样的伤害?人在看守所里死的,看守所难辞其咎!这是有人行凶!你们刑讯?王梓菡倚着墙,险些坐到地上,眼里也有压抑不住的怒意!其实,只要她稍微冷静点想想就应该知道,看守所哪里敢刑讯王卓?就算王卓真被判有罪,到了牢里,也会有特殊待遇。

但王梓菡现在哪里还能冷静?她都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跟父母说!因此,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弄清楚她哥哥是怎么死的,谁杀的!郑所长两腿发软地坐到地上,他知道这件事他必须要撇清关系,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道:王军长,事发的时候,我在家里,根本就不在现场!我得知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把王少送到医院,而且我问过今晚值班的人了,他们、他们都不知道王少怎么会出事的!我们所里有监控录像,可以交给侦查部门去查!郑所长知道监控录像也出了问题,但是至少有可能证明,在王卓出事之前,没有人接触过他。

而这件事,不用郑所长提王家都一定会查!……王卓死在看守所的事,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舆论哗然,社会各界猜测不断,连上层那几位国家领导人都被惊动了!王卓被看押在看守所,当然是因为他犯了法纪,但案子未送审未宣判,人就死在了看守所里,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需要查个明白。

王卓的死对王家无疑是个巨大打击,但王家却有意将事情闹大,闹得媒体关注、社会各界关注,让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了京城。

王家以受害者的身份对外声称,哪怕王卓就是犯了死罪,他也应该死在刑场上,而不应该是看守所,更何况,王卓还罪不至死。

他的罪名没有经法院审理,就不算有罪。

当然,王家所谓的罪不至死,是没有算上王卓买凶杀人的。

王家的作为虽然令上头有些不满,认为舆论影响太过。

但考虑到王家就王卓这一根独苗,丧子之痛人之常情,于是也就忍下没有打压。

此时派系争斗虽然激烈,但还不宜分出胜负,王家的存在是必要的。

因此上头立刻为此案成立了专案组,参与侦办此案的都是刑侦界的专家,但仅仅两天,查出的结果却再度令社会震惊!谁也没想到,原本专案组是为了查害王卓的凶手的,结果首先排除的就是看守所内部人员作案的嫌疑!监控录像是专案组最先查的,为什么九点的时段整个看守所录像异常,这点查无定论。

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在出事之前,一切人员各司其职,没有接触过王卓的人。

王卓是莫名其妙自己死在看押室里的。

至于王卓的死因,法医给出了结论——内脏碎裂,但肋骨完好,无外力伤害痕迹,无中毒迹象,身上青紫为冻伤。

这一鉴定结果令人匪夷所思,事情被传到网上,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什么人可以肋骨完好,内脏却碎裂了?有人戏称,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武学隔山打牛现世了?但披露的监控录像里,不是没有人在王卓出事前接触过他?他一个人呆在关押室里,那里就等于是个密室,这简直就是密室杀人案啊!而且,京城的初春虽然很冷,但是看守所里有暖气和空调,冻伤?还是冻成青紫的伤,哪里来的?但正因为案件诡疑重重,才引发了一些民间侦探爱好者的兴趣。

一时间各种推理充斥网上,但无论是专业的刑侦人员还是业余的侦探爱好者,谁都没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王卓的死因,成了悬而未解的疑案。

这样的结果,令王家很难接受。

潘珍在儿子出事那晚听到消息时就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三天的时间,外界舆论喧嚣,案子却已经无解。

潘珍如何能接受得了?她连儿子的遗体都没见到,一醒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她顿时觉得心口发冷,针扎般奇痛,在病床上坐着眼神发直了半晌,一口血喷了出来!潘珍再次被送进了抢救室,经医院诊断,她患的是心脏病。

这让王家人很意外,王梓菡更是有些发懵。

母亲的身体怎么样,她向来清楚。

军区文工团里的工作天天要唱歌练舞,潘珍注重保养,身体一直不错。

她平时就连风寒感冒都少有,别说是心脏病了。

可是医院的诊断证明已经下来了,这是共和国接收高层官员的重点医院,专家在医院里到处都是,不可能有诊断失误的说法。

王家也只得相信,或许是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太多,潘珍心力交瘁,熬出了病来。

王梓菡自小家境优越,非一般官家千金可比,她一直不太理解哥哥不往军界发展的心思,也曾经一度有些埋怨,并与哥哥的关系不太好。

但毕竟是亲兄妹,哥哥的死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自从她知道哥哥不愿意往军界发展后,就自觉承担起父母对她的期望,打算挑起王家的担子,但是从年前开始,家里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王梓菡这才明白,她的历练,太少了。

父亲车祸,母亲被查出心脏病,哥哥莫名死亡,偌大的王家,成堆的事务,她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下手。

一切事情,都是叔叔王光宗在着手处置。

潘珍再次昏迷了三天,醒来的时候面容憔悴,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多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问:你爸……王梓菡在病床边守着,听了这话马上道:妈,你放心吧,我爸还不知道这些事。

你这几天身体不好,我们都跟他说你是在忙哥哥的案子。

王光堂车祸,虽然是性命保住了,但还不能出院。

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被他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王卓已经死了,王光堂如果再出什么意外,那王家就等于塌了一半。

听到丈夫还不知道这件事,潘珍强忍着丧子之痛点点头,但随即她的眸中便露出仇恨的光,梓菡,把你叔叔叫进来,我知道谁是杀你哥的凶手。

潘珍的话不仅惊动了王光宗,而且把整个王家都给惊动了。

半个小时,她的病房里已经站满了人,以潘珍此时的身体状况,医生并不会允许这么多人跟她会面,但面对权贵,医院的专家也无可奈何。

嫂子,你知道是谁杀了小卓?王光宗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身后还站着已经嫁出去的妹妹王光淑一家,七八个人脸色沉肃地盯着潘珍。

谁杀了王卓,潘珍没有证据,但她认定是夏芍杀的!潘珍的这个认定却让王家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嫂子,小卓的事我们也很伤心,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出事那晚的监控录像我们都看了好几遍了,连看守所的人都没有接触过小卓,你说凶手是夏芍,说出去谁信?王光宗并不是在替夏芍说话,现在夏芍可谓王家的眼中钉。

但是王光宗并非鲁莽的人,他理解潘珍的心情,丧子之痛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了。

现在王卓的案子成了悬案,没人破解得了,眼看着就要不了了之,可王卓的死,如果没有一个祭奠他的人,潘珍怒火难消!所以她一心想除掉夏芍,没有证据的事也敢把罪名往夏芍头上扣。

可是夏芍背后有徐家护着,潘珍想让她给王卓陪葬,除非有铁证!不然的话,王家已经陷害过夏芍一回,徐家不会坐视第二回。

到了这个时候,病房里都是自家人,潘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将自己和王卓曾在看守所中密谋杀夏芍的事说了出来,包括她去见吴震海和夏芍,并被威胁了的事说了出来。

在场的王家人都震惊了!王卓竟然在死前两天,跟潘珍有此密谋?那王卓的死,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但是……这不可能啊!监控录像经刑侦专家反复推敲,证实没有剪辑的痕迹。

案发的时候,王卓一个人在看押室里,没有人接触过他!如果跟夏芍有关,她是怎么瞒过监控和守卫的人动的手呢?要知道,王卓的死因是脏腑破裂!世上不可能有不接触被害者,就能把人给杀了的方法吧?夏芍虽然说过,王家的日子不多了。

她那弟子也说过,潘珍活不过半年。

虽然这话说过后,潘珍就被诊断出心脏病,但这也只能说凑巧了。

大嫂,对方只是口头上的威胁,哪怕我们有心操作,仅凭这点还操作不起来。

王光宗叹了口气。

那贱人跟安亲会关系甚密,这一任的当家为她发了黑道令,她跟黑道走得很近。

光宗,凭这点去操作,我要华夏集团安上黑社会背景!由我们王家出面打击!潘珍倚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怨恨的目光,与在台上的风光判若两人。

她也不能断定儿子的死到底是不是夏芍所为,如果硬要说是夏芍做的,那没有证据,也不符合常理。

但是她那番威胁之后,儿子就死了,她自己也被查出心脏病,一切为什么会这么巧合?潘珍还记得她当时那心悸的感觉,直觉是最说不清楚的东西,而是身为女人,她的直觉一向准。

她就是觉得,儿子的死一定跟夏芍脱不了关系!要不然怎么她才说了那话,当晚儿子就、就……深呼一口气,潘珍又开始觉得心口奇痛,针扎了似的。

她发白的脸色把王梓菡惊得赶紧帮她抚胸口,让她别动怒,潘珍却摆摆手,看向王光宗,光宗,小卓的死就是因为这个贱人!自从她来了京城,王家就没有一天消停过!现在连小卓都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让这个贱人给我儿子陪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管动安亲会会不会给王家带来什么了,她要给儿子报仇!不然她死不瞑目!知道了,嫂子。

你先休息吧,我下去再查查这女孩子,既然要打击她,那就得抓的把柄多些,一击必中!潘珍点点头,王光宗这才带着一群王家人退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后,王光宗却是皱了皱眉头,他刚才的话不过是先稳住潘珍而已。

一家人这么多年,他对大嫂的性情还能不了解?如果不答应她,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到时候给王家带来不好的影响就麻烦了。

至于给华夏集团安上黑社会背景,跟安亲会一起打击的事,王光堂还有理智,所以他认为这么做是不妥的。

王家现在,不能再得罪各方了,否则势必会被孤立。

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王光宗带着人离开医院,却并不知道,在离医院极远的地方,京城大学的课堂上,有人将目光收回来,冷笑一声。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二章 王家祖坟那收回目光的人正是夏芍,距王卓出事至今一个星期,她时不时地会注意王家的动向。

要怎么处置王家,是夏芍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王卓已死,潘珍被温烨用阴煞伤了心脉,命不久矣。

这两人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剩下的王家人怎么处置?对要害自己的人,夏芍向来不会姑息。

但对于不知情的人,夏芍也从来不想让人枉死。

在这件事里,有罪的是潘珍和王卓母子,其他的王家人罪不至死。

但夏芍也明白,她觉得别人罪不至死,别人未必会放过她。

王卓的死虽已成悬案,但他是因和华夏集团的纠纷才进的看守所,哪怕事情是王卓先挑起的,亲情这东西都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王卓的死很可能让王家更加仇恨自己,她不处置王家,王家日后也会来对付她。

如此,没完没了。

夏芍心里早有决定——王家还是要解决的!只是解决到什么程度,要衰还是要亡,夏芍把这机会留给了王家。

如果王家还有能明辨是非的人,那她会为这样的人留一条活路,令其淡出军界,日后不再有所威胁。

但若还有想取她性命的,那就对不住了!而方才收回目光后,夏芍眸底浮现冷意,终是一声冷笑。

……这天又是周五,傍晚徐天胤会从军区回来。

夏芍下午课后,便开车去学校接了温烨,顺道去菜市场买了菜,师徒两人一起前往徐天胤的别墅。

军区离京城有段车程,徐天胤回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跟以前一样,一进屋便是温暖的灯光,诱人的饭菜香气。

迎接他的,除了令他思念的女子,还有她那臭屁的小豆丁弟子。

夏芍盯着墙上的时间,觉得该是徐天胤回来的时间了,便端着菜出来探头看了看。

果见男人穿着一身军装走进来的时候,夏芍这才笑了笑,微微松了口气。

她想起了上周的时候。

上周,徐天胤回来得很晚,一直到了近凌晨了才回来。

夏芍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险些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或者又有什么紧急任务来不及联系她。

由于没得到徐天胤的消息,夏芍心绪不宁,做好的饭菜也没吃,在屋里转悠了一阵子,便让温烨把他身上那三枚开元通宝拿出来卜了一卦。

卦不算己,夏芍命格奇特,也一直算不出跟自己的吉凶来。

但别人的她能算出来,只要这人的行事不要跟她有关,卦象便会呈现。

她拿起铜钱来连抛六卦,温烨在一旁看着都皱起了眉头。

好乱!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卦象,这根本就不成卦!师父,心乱卜卦不成,要不我来算算师伯的吉凶?夏芍的脸色却是一变,摇了摇头,没有回应温烨——不成卦,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徐天胤不是有紧急任务在执行,而是晚归的原因跟她有关!此时正值王卓死后的第二天,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王家并没有对外隐瞒王卓离奇死亡的消息,而王卓死亡的那天晚上,事情就已经惊动了共和国的高层。

王家是军委的人,徐天胤就在军区,他应该是最早得到消息的那批人。

王卓的死,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成谜,徐天胤也该一听就知道是夏芍的手笔。

但他没给夏芍打过电话,夏芍一直以为他会周末回来再问的。

可是他晚归了,而且手机关机!这才让夏芍不得不往其他方面想,以徐天胤的侦查手段和网络,要查出她为什么突然动手杀王卓,其实并不困难。

假设他凭自己的手段查出来了王家的意图,那么……夏芍目光一变,她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

但徐天胤不同,他一出手,那必是要死人的!他不会杀去王家,来个灭门吧?虽然夏芍知道徐天胤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他不会明目张胆地去灭了王家。

这无异于杀了敌人也赔了自己,不划算!他是惯于暗处行动的人,哪怕是他动手,也应该是潜伏在暗处的杀招。

但是涉及到她的安全,夏芍心里还真没谱。

上回徐天胤连枪都对徐彦绍夫妻拔了,但念在亲戚情分上才没伤人,但这回不同,对方是外人,徐天胤确实有可能真的动手。

着急之下,夏芍这才想起来,手里的三枚开元通宝是温烨拜师的时候,徐天胤送给他的贺礼,他带在身上很多年了,上面有他的元气在!虽然卦象算不出他的吉凶来,但是只要有气机牵引,她应该能找出徐天胤所在的方位!当即夏芍便就地盘膝,将三枚开元通宝置于掌心中,入定感应起来。

一会儿,她便有所捕获,抬眼望向西面!走!出门!夏芍起身,立刻带着温烨出了门。

路上,夏芍开着车,把感应气机的事交给温烨来做,自己则开天眼按着他所说的方向寻找。

车子越开越偏僻,夏芍却不再需要温烨来感应气机——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京城西郊的一个景区,举世闻名的国家级革命公墓。

夏芍一看见那座革命公墓,心里便咯噔一声。

那座革命公墓是国家级的园林式陵园,墓区主要安葬的是已故国家领导人、副部级以上干部,以及民主党派领导人士。

在看见墓园的时候,夏芍心里根本就没有再找别处的想法,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王家祖坟!而事实与夏芍想象得并没有出入,当车子开到墓园附近的时候,连温烨都能感觉到山上有不寻常的煞气。

夏芍当即和温烨下了车,凭两人的修为和身手夜里进山走一圈儿,那是来去自如的轻松事。

很轻松地避开了陵园的守卫和摄像头,夏芍和温烨藏在林子里上山。

虽然正值初春,京城天气尚冷,林子里落叶成堆,但也不乏密密麻麻的松柏。

夏芍和温烨走在林子里,声音极轻,靠着松柏的遮掩,上山速度很快。

夏芍的心思都在王老爷子的墓地,她虽不知王家老爷子葬在何处,但不用开天眼,将军独有的煞气已经向她指示了方向。

而上山的路上,温烨却不时看向两旁,低声咕哝,这地方,风水不咋地。

利功名,不利人丁。

还国家级公墓,当初怎么选的?尽管夏芍心中急切,但听见温烨这话,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没特意选过?这地方有个护国祠,是在明朝永乐年间的时候,皇帝降旨为一位司礼太监而建的。

这位太监本名叫钢炳,因在靖难之役中有功,赐名钢铁。

此人后来在这里战亡,帝王降旨将其葬在这里。

后来历史变迁,这里就成为了太监们养老安居的一片世外桃源,当地人称之为太监庙。

建国后,为了给在战争年间牺牲的革命先烈们一个安息的地方,当时选址时考虑是一不要离京城太远,二环境要优美,三不能占用农田。

最终选来选去,选到了这里。

其实,这地方风水大势是不错的,而且名字起得大,一字为坤意,一字为乾意,大有天地交泰之意。

但确实不太旺人丁。

对此有两种猜测,一是说当时马列主义当道,国家对风水处于一种不提倡的态度,自然不会有人在选址的时候特意请风水大师来看。

而另一种猜测则带着些政治揣测的论调,说是故意选在这么一处地方,至于原因,各自细想便知。

无非是出于政治目的,无声无息地分化这些老功勋的身后一切。

究竟是怎样的原因,真相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不复揣测。

但就夏芍的看法,她不太赞成第二种论调。

从她风水师的角度上来看,一座山脉,好的风水穴也就只有几处,面积不会很大。

此处公墓总共一百五十多亩的占地,哪可能处处都是好穴?即便是公墓所处的大势是不错的,也不能保证随便一处地方都适合葬人。

温烨刚刚所说的利功名不利人丁,就两人目前走过的地段,确实是这样的。

在这小子心里,大概国家级公墓就相当于以前的诸侯公卿之墓,风水必须要顶好才对。

这样的风水,在他看来并不是最好的,因此才有此嘀咕。

此时正在山上,两人偷偷潜入进来,不适合把这些历史旧事和世人的揣测说给温烨听,夏芍只好留着回去再说。

当下只是让他小点声,加快行进速度!但饶是如此,徐天胤来得早,夏芍和温烨到了山顶墓区的时候,布置已经成了!师兄!夏芍带着温烨奔过去,见徐天胤静静立在王家祖坟前,手里提着将军,周身全是煞气!他本就融在黑暗里,不易被察觉,但此刻被煞气裹着身子,远远一看,就像是要被黑暗吞噬一般,看得夏芍一惊,人尚未到,手中已聚起元气,挥散将军的煞气,奔到跟前掌心先往徐天胤丹田处一抚,抬眼,对上一双漆黑却神智清明的眸。

徐天胤并没事,听见夏芍声音的时候她已经奔了过来,见她手里聚了元气,他便站在原地给她打。

眨眼间,她挥散了煞气冲进来,一抬眼,眸中全是担忧焦急的神色。

男人盯着这眸,一时间有些恍惚,但随即他便收起法器,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

徐天胤也不问夏芍是怎么找来的,她的本事他清楚。

他只是抱紧她,寒风中轻微地抖,似野兽的悲悯。

夏芍松了口气,你来就来吧,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手机关机,我还以为你又有任务。

杀你的人,都该死!徐天胤声音低沉,杀气涌起,站在一旁的温烨都脸色一变,本能往后一退!夏芍掌心按在徐天胤丹田,元气输送地更快些,尽量让这男人冷静下来。

自己则回头一看,目光微变!眼前一座汉白玉的大墓,规制极高,气魄万千。

但此时,墓地周围已经以九宫方位为准,整个墓地的吉气全被煞气封住!公墓不同于自由建在山林里的墓地,山林里的坟地四周大多是泥土地,要动风水很容易,而且泥土翻动过后也不容易被发现。

但公墓不同,公墓有标准建制,地上都铺着青石板,除非把石板起开,否则要动风水还真不容易。

但石板被翻动,很容易会引起陵园工作人员的注意。

当初在香港,黎老族中祖坟虽然建得豪华,地上也铺着青石板,但被动的整条龙脉,并非他一家的墓地受影响,若是不化解,整个香港的运势都要被波及。

所以,要在公墓动人祖坟风水,要么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把这些石板都起开,要么就毁了这整个公墓陵园的风水。

徐天胤的情况却属于特殊的,他手里有将军在。

夏芍拿眼扫了圈王家祖坟就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了,他是直接找准方位,把将军从青石砖的砖缝儿中间给插了进去,以阵法方位配合将军的煞气,毁了整个王家墓地下的地气!但地气这东西是四处游走的,若是放任不管,终究就影响到周围的其他墓地。

因此,徐天胤不仅毁了王家祖坟的地气,他还在王家祖坟周围布了天地三才阵。

三才阵乃是十大古阵之一,以天、地、人三才为名,在古代的时候是军队作战的常用阵型,作用是既能发扬火力,又能减少损害。

而用在风水布阵方面,则既能增强前方煞气,又能保护周围不被煞气所侵。

夏芍拿眼一扫布阵的法器便郁闷了——乾隆通宝!那三枚乾隆通宝也是从青石砖的缝隙里插进去的,倒是比玉器等法器方便,只不过让夏芍扶额的是,那是她前段时间才给徐天胤找着的好东西。

他的开元通宝送给温烨了,夏芍在那之后就给京城福瑞祥的总经理祝雁兰打了电话,让她注意古钱币市场。

为了夏芍这个指示,祝雁兰年前都快把整个京城的古钱币市场给翻过来了,福瑞祥更是收购了一大批的古钱币,让市场上的人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不是古钱币收藏要涨!要知道,华夏集团成立至今,处处是传奇,古黄花梨家具的收藏热就是福瑞祥带动起来的。

夏芍的投资眼光之准,不少业内同行和收藏爱好者都盯着福瑞祥的举动,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感觉跟风,等着大热。

年前福瑞祥收购古钱币,还真把一直不冷不热的古钱币收藏给炒热了一把。

这是无心之举,夏芍并不太在意。

在过年回来后,她亲自去了趟福瑞祥,将祝雁兰收购回来的古钱币一一看过。

祝雁兰不愧是古玩收藏方面的人脉强大,居然真被她收到了极为珍贵的大齐通宝和开元通宝!虽然没有金开元,但也属稀有了。

只是这些古钱币上面都没有吉气,不能作为法器使用。

祝雁兰不知夏芍要她收购古钱币的用途,她也以为是夏芍有炒热古钱币收藏的意思,因此在收购的时候,她最先入手的都是珍稀的古钱币,对于年代近、收藏市场上比较多见的乾隆通宝等都没有太在意,只在看见几枚品相成色好的时候,才收了进来。

乾隆通宝在收藏市场并不贵,珍稀的雕母最贵的也不会超过一万块,至于普通的小平钱,才不过几块钱,根本就不值钱。

古玩行里一般不入手这样低廉的物件,都是摆摊练摊的人爱摆这些。

至于有人问,为什么同样是乾隆通宝,价钱却有贵有便宜,这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个物以稀为贵。

乾隆通宝发行了几百版,每版背后的满文不一样,面值不同、发行量不同,存世量也不同,而且每次发行都有雕母、母钱、样钱、大样、普通钱之分,价格自然不一样。

总而言之一句话,市面上满眼都是的,那指定是便宜的普通钱,越是存世少的才会越贵。

祝雁兰没想到的是,夏芍看中的居然真是乾隆通宝!但这几枚乾隆通宝的品相真的算不上好,上面满是铜锈,还有泥土。

要不是看出这是乾隆早期的币制,重一钱二分,还值些钱,她压根就不会收。

夏芍没问祝雁兰这几枚铜钱的来路,她看得出,这几枚都是新从墓里出来的,只不过已经经手了好几道,上面的铜锈和泥土有细致清理的痕迹,这些人都是老手了,没有毁坏铜钱本身的品相。

也幸亏他们没毁坏,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法器!那墓地的风水很不错,而且经过两百年多的蕴养,陪葬的铜钱都养出了灵气,灵气之浓郁,不可多得!就风水用途来讲,不比徐天胤那三枚开元通宝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开元通宝的收藏价值虽然高,但作为风水法器来说,乾隆通宝用得却是最多的。

究其原因,因为乾隆在位六十年,时运六十三年,运势在帝王中来说可谓是最久的,因此阳气也是至强的。

当时铸造的钱币有很多流通了上百年,沾染了很多人气,因此具有很高的灵气,向来是占卜、挡煞的首选。

夏芍将这些乾隆通宝收下,将其中三枚灵气最强、品相最好的给了徐天胤,哪知道这法器在他身上都没捂热,转身就拿去布了三才阵!这阵若是用来造化他人,夏芍也不心疼。

可是用来对付王家,她还真有点肉痛!这些人要解决,还用得着费她三枚法器?这是给你防身的,你倒好,拿来布阵了,是想着我这里还有几枚,是不?夏芍气得一笑,调侃徐天胤。

她也并不是心疼这三枚铜钱,她更心疼的是他把防身的法器拿出来,就为给她出气。

其实王家那些人,要动手,何须他这么付出呢?杀你的人,都该死!徐天胤还是这句话。

夏芍一笑,赶忙安抚了徐天胤,要他杀气不要这么重,免得伤身。

有她的安抚,徐天胤没有平静不下来的道理。

这山上不宜久留,夏芍当即便决定先回去再说。

王家的祖坟风水虽然被动,但等煞气侵入地脉产生作用,怎么也得两三个月。

夏芍便想着看看王家的反应,再决定这风水死局改或者不改。

而如今,她有了决定。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三章 夜访王光堂在夏芍有所决定的时候,王家也有所决定。

专门为领导人提供的豪华单人病房里,王光堂倚在床上,说话有气无力,儿子的案子怎么样了?潘珍坐在床边,一听丈夫问及儿子,眼圈顿时便红了。

但好在晚上病房里只开了盏台灯,光线不太亮,她又半低着头,这才没被王光堂看出不对劲来。

但王光堂见妻子低着头不说话,便以为是案子进展得不如人意,问道:徐老爷子还不肯松口?松口有什么用!人都没了!潘珍心中悲愤交加,顿感心口又痛,但她强忍着压了下去,她在病床上躺了一周,都以在外头为儿子的案子奔波为由将丈夫隐瞒过去了。

为了不引起丈夫的怀疑,她今天才不顾医生嘱托强装无事地过来的。

丈夫到现在还不知家里发生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他再出点什么事,那王家可就真的要衰败了。

审讯也审了,看守所也蹲了,这徐老爷子还真打算铁面到底了?王光堂皱着眉头,看向妻子,你就没再去徐家问问?咱们两家的老爷子以前怎么说也有些交情,徐老爷子念旧,跟他往这方面说说,他也许能松松口。

哼!两家老爷子?现在就是欺负咱们老爷子不在了!人在的时候才有人念旧,人不在了,谁还记着?徐老爷子恐怕现在就记着他的清廉了!上头那位也是,现在就剩徐老爷子这么一位了,老爷子一动怒就赶紧严办相关的人!至于咱们王家的功勋,谁还记得?潘珍丧子之痛,现在不仅恨夏芍当初不该来京,连徐康国也成了她的心头之恨。

如果夏芍不来京城,如果徐康国能松松口,如果上头那位能念一念王家老爷子的旧情……太多的如果,在潘珍心里汇聚成滔天之恨!话说得难免嘲讽怨恨。

但这番话,何尝不是王光堂心中所想?自从王老爷子去世,王家就呈现衰落之势,表面风光,实则已经不被一些人当回事。

像这次儿子的案子,换成其他权贵子弟,也就是训斥训斥罢了,还用去蹲看守所?老爷子要是还在,就不信有人敢!哪怕是徐老爷子再铁面,自家老爷子还活着,也能跟他斗上一斗!现在根本就是欺王家无人!哼!真以为王家无人了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王家现在人还没死光!别忘了,王家的势力都在军委,他徐家还有子弟在军界独混呢!妻子这番话说到了心里,王光堂忍不住怒道。

潘珍脸色微变,抬起头来,你说徐天胤?徐天胤也该死!如果不是他看上那贱人,徐家会给那贱人撑腰?没有徐家撑腰,她敢跟王家斗?儿子会因为这事死得不明不白?不是他还能有谁?看上那么个出身的女孩子,徐老爷子都认可了,可见对这长孙挺疼爱啊!我就纳了闷了,既然这样,这徐老爷子怎么就不想想王家在军委的势力?真以为凭着徐家在政界的背景,徐天胤在军界就能单枪匹马闯出名堂来了?王光堂虽说话有气无力,目光却是含怒。

王家虽然在老爷子过世后,有些走下坡路,但是老爷子在军部却有不少的旧部势力。

这些人从建国开始到现在,扎根军界半个多世纪,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王光堂以前之所以不联系父亲那些老旧部,是因为他总觉得徐康国气消了总会松口的。

而且联系旧部,秦系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以此做文章。

王光堂认为儿子的案子还没到那份儿上,不至于如此大动作。

但是现在形势略有不同。

女儿跟姜家三代姜正祈已经定下要联姻,秦系渐渐消停了下来,王家也在这段时间看清了上头那位的想法。

他还不想让王家衰败下去,这无疑是王家的筹码了。

如果徐康国再不松口,王光堂真不介意闹点动静出来!儿子的案子是不是快审了?王光堂问。

潘珍闻言心口又是一痛,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眼里却有滔天恨意。

王光堂眼神一沉,我知道了。

别的事你别管了,你去跟律师说,让他给儿子争取缓刑吧。

如果徐家还不肯松口,我倒是不介意动动徐天胤,让徐老爷子也尝尝这个滋味!潘珍霍然抬眼,目光霎时希冀、畅快、仇恨,复杂的色彩。

徐家没一个好东西,她恨不得让徐家所有人去给儿子陪葬!但她知道做不到,但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徐家受打击或者蒙羞的机会。

她已经让小叔子去安排一些事了,她相信,如果丈夫得知儿子已经不在了,他的报复会更加疯狂。

所以,他现在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她恨不得徐家死绝!王光堂身体还没好,说了几句话就累了,当即叹了口气。

潘珍回过神来,这才扶着他赶紧躺下。

因为有了丈夫的这番话,她心情舒畅了不少,整晚都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甚至连做梦都梦到夏芍和徐家都为王卓陪了葬。

而王光堂夜里却没睡着,一夜都在想着白天联系父亲的那些旧部要怎么动作。

夫妻两人却不知道,这夜也有人没睡。

市区的别墅区里,有人躺在床上,卧室里厚厚的窗帘拉着,那人的目光却落在窗外极远的方向,森凉。

怎么了?感受到她气息的变化,男人从身后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没事。

夏芍一笑,回答徐天胤时眸中神色柔和了许多,但垂眸时目光依旧森凉如霜。

半晌,她唇角慢慢勾起来,悠然道,师兄,明晚我想去问候一声王委员。

……夏芍所谓的问候自然不是提着厚礼去医院慰问。

王光堂入院后,去看望他的人很少,主要是因为他车祸的事属于机密。

平时能去看望他的都是王家的核心成员,而且为了不引起外界猜疑,就连王家人进出医院的次数也不多。

由于王光堂刚脱离危险期不久,需要静养,院方为他制定了详尽的康复计划,晚上过了八点钟就要休息。

除了妻女,就算是直系亲属也不能打扰他。

以王光堂的级别,享受医院的最高待遇,住在顶楼的豪华病房。

这层只有四间房,专为领导人而设,如今只住着王光堂一人。

病房外头有警卫员,医生护士都是专门负责监控他的病情,可以说,这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飞进只苍蝇都会受到盘查,别说是人了。

潘珍在王光堂病情危重那几晚都在医院守夜,如今她身体也不好,晚上要偷偷去别的病房接受治疗。

王光堂也看出妻子脸色比前段时间苍白来,还以为她是操劳的,便让她晚上回去休息,不用再在医院陪着。

这天是周六,京城大学休息,原本王梓菡会来父亲病房守夜,却是被姜家请去了。

晚上八点,尚未归来,医院走廊上静得落针可闻。

警卫员守在病房门口,军姿站得笔直,目视前方,眼神却隐含精锐。

别看他们站得雕像一般,哪怕是有一点点响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耳朵。

但再训练有素的警卫在世上的神秘力量之前,也犹如普通人。

时钟刚指向八点半,一名身穿白色大衣的女子步伐悠闲地走来,灯光在她走过的地方亮起又灭去,走廊里却静得连脚步声都没有。

但这么一个明显的大活人走过来,两名警卫竟然丝毫未觉,他们眼神直直地盯着对面,当真如同雕像。

但仔细一看,这两名警卫在女子出现的一刻,眼里隐含着的精锐光芒却忽然黯淡下去,眼神毫无焦距,失了魂儿一般。

空旷的走廊,两名失魂落魄的警卫,死寂里透着诡异。

而诡异里,女子步伐悠闲,身后的监控镜头正对着她的背影,她却理也不理,走过那两名警卫身旁上脚步连停也未停,推门,进房。

病房里,王光堂正快要睡着。

门口警卫倒下的时候,走廊里的灯虽然亮了亮,但他并没有察觉。

他的病房与酒店的豪华套间没什么两样,而且出于安保考虑,卧室在里屋,从门口根本就看不到屋里的情况,而他自然也就不知道外头的情况。

王光堂睡得并不是很踏实,他八点钟才被医生嘱咐躺下,心里正有心事,想着白天跟父亲那些旧部打电话,由于身体不好体力不支,一天也才打了三个电话。

要动徐天胤,凭这点力量还不够,他明天还得接着找人。

想着这些,昏昏欲睡的王光堂在睡熟前感觉脑中像放着一幕幕光影交叠的电影,忽然,他便感觉到有一个人站了他床前!人的第六感有时是很神奇的东西,王光堂在感觉到有人的时候便猛然睁眼!但他终究是重伤在身,无法像平时那样直接坐起身来!但他一睁眼,却看清楚了床边!床边,确实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色大衣,发丝披在肩头,眉眼间带着悠然宁静的气韵,目光却森凉微嘲。

睡觉的时候床边无声无息站着一个人,这绝对是世上最恐怖的事之一。

王光堂身上有伤,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上的伤口被扯动,他顿时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脸色由白涨红,眼睛死死盯着床前,眼神像见了鬼。

夏芍站在床边,微笑,声音很柔,却直叫人发冷,王委员,我来看望您,可还欢迎?王光堂一震,憋着的气登时就给咳了出来,他大声咳嗽,目光却惊悚地望着夏芍,眼里的震惊和疑问很明显——你怎么进来的!这间病房有着很高的安保措施,不仅仅门外有警卫,连门都是密码和指纹控制的,且密码每天更换,哪怕是王家人来了,也得警卫员输密码、来人输入指纹才能进来。

只有被允许的访客才能进入这间病房!夏芍轻轻挑眉,笑意微嘲。

这些安保系统,也并非当今世界最先进的。

徐天胤连比这防守更先进的各国政要宅邸都能来去自如,莫说王光堂这区区病房。

夏芍不在意医院的监控,自然也是因为有徐天胤在。

原本今晚夏芍可以像对付王卓那样对付王光堂,根本就不用徐天胤出马。

但是同样的手法,她不想用第二遍,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

今晚徐天胤负责解决监控和安保方面,而门口的两名警卫则是被温烨解决的。

温烨今晚也跟了来,他守在顶层大厅里,防止有人突然进来。

如果有人来,他会负责解决,解决的方法跟那两名警卫一样。

那两名警卫看不见夏芍,并非夏芍用了什么术法,而是两人被温烨的阴人符使附了身。

在香港的时候,展若南的刺头帮成员也曾因玩笔仙被阴人附身过,险些坠崖丧命。

但这两名警卫不会有什么事,因为附在他们身上的阴人是被温烨收服的,听命于他,温烨不指使他们伤人,他们是不会伤人的。

那两名警卫常年训练,身体强壮,阳气强盛,对阴气的抵御比普通人好太多,长时间的附身对他们来说不能说没有影响,但相对较少。

虽然把普通人扯进来很不厚道,但这也算是夏芍权衡之后的决定。

只有被附身的人才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对她和徐天胤的安全有好处。

而且,也对这两名警卫员有好处。

毕竟今晚是要出人命的,失职的处分是很重的。

夏芍这么做,自有办法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在事后让两人免于处分。

王光堂只看见了夏芍微嘲的笑容,却不知他此时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

他咳了半晌才停了下来,只觉浑身伤势都被扯动,眼前发黑了好一阵儿,嘴里却喊道:警、警卫员!王委员真有趣,你确定你的警卫员听得见?夏芍轻轻挑眉,微笑。

王光堂瞪大眼,你、你把他们怎么了?这话说出来,王光堂并不觉得自己高估了夏芍。

她看起来虽然柔弱,但当初在警局里高局长和冯队长的事,他有所耳闻。

这病房不是那么好进的,无论是进入的密码、指纹还是警卫员那一关,这女孩子能不声不响地进来,至少说明她是制服了外头的警卫。

要不然,他刚才咳嗽了那么久,外头不可能没有人进来!您猜?夏芍不答,慢悠悠笑着反问。

你、你杀了他们?王光堂惊疑不定地盯着夏芍,觉得很有可能,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之所以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毕竟是军委委员,夜闯他的病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大了说可以说她刺杀国家军方领导人!警卫员跟她交过手认识她,她不想事后被追究就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但杀人可是死罪,哪怕是有徐家护着,她也别想逃脱。

所以,王光堂又觉得不太可能。

而夏芍对于他的这个猜测只是兴味地笑了笑,随即目光冷淡了下来,王委员与其担心别人的命,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

王光堂一怔,随即瞳眸骤然一缩,猛地按住身上的伤口,忍痛喘着粗气,声音一沉,你、你想干什么!夏芍闻言脸色兴味更浓,一副您真有趣,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的表情。

咳咳!王光堂猛地咳了几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粗气,你、你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现在我的病房里,性质有多严重?你还想杀人?你有没有王法!夏芍闻言,古怪地看着王光堂,咦?我有说我是来杀人的吗?这话让王光堂一愣,随即大松一口气,他就说这女孩子不至于这么大胆。

我是来让您不幸病逝的。

夏芍慢悠悠说完后半段话,引得王光堂眼瞪得快要脱窗,接着竟是猛地按住胸口又重咳几声,一口血咳了出来。

你……王光堂也不知是气虚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内伤到无语,跟夏芍没话说。

他只在大喘了几口气后,抬着头便对着外头嘶哑着嗓子喊,来人!来人!来……咳咳!来人……连着十几声呼喊传出去,夏芍没阻止,只是站在床边淡淡看着,目光微嘲。

而她越是不阻止,王光堂的喊声也就越绝望——这世上最绝望的事不是明知没有希望,而是以为有希望,却一次次把自己推向绝望。

没有什么比有人站在床头,静静看着你呼救来得绝望。

那种有恃无恐,那种笃定,让王光堂的声音一次比一次绝望惊恐。

他现在别说是面对一个传闻中的内家武术高手了,就是一个小孩子,他都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懂的。

我警告你!我、我可是共和国的军委委员!不是你能杀得起的!你以为你杀了我,自己能逃得掉吗?我告诉你,到时候徐家都保不了你!你、你现在离开,我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王光堂一句句的威胁,奈何夏芍不为所动,她从进门到现在,眼底的凉薄就没变过。

当威胁过夏芍几句后,王光堂的目光再次变得绝望,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来,我、我说小夏啊,我们虽然有点过节,但是不至于闹到这样吧?我知道有些事是我们王卓对不住你,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咱们可以商量……对不住我的人,我会解决。

商不商量,在我。

夏芍直到这时候才淡淡一笑。

正当王光堂眼里又露出希冀的时候,她又补了一句,王卓的事没得商量,他已经死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四章 王家覆灭!他已经死了。

一句话,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原本想要跟夏芍商量的王光堂怔在病床上,僵得像是黑暗的房间里一件萧瑟的摆设。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嘶哑无声。

夏芍的手指轻轻对着王光堂的脖颈一划,一件看不见的阴气封了他的喉管,而夏芍的表情也彻底冷了下来,闭嘴。

别问我在说什么,别问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给你报丧的。

王光堂嘴还张着,眼底懵愣、震惊、疑惑纠结在一起,看着夏芍的手指。

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是不是眼前的女孩子所为,他已经没心思去想了,他脑海里只有她刚才的那句话。

她说……谁死了?我来这里,是有几句话要对王委员说。

夏芍手收回来,却忽然在空中一折,猛地一挥!王光堂的瞳眸骤然一缩,一直捂在腹肋下的手青筋暴露,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我想说,徐天胤,不是你能对付得起的。

夏芍缓缓道。

王光堂腹肋下的伤势剧痛,一口血还没喷完,便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夏芍——她、她这话什么意思?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想说,徐老爷子知道王家在军委的势力,但他更知道他的孙子肩上的军衔是用血和命换来的!夏芍的这句话,证实了王光堂的想法。

她果然是知道的!可是,她究竟是怎么……这念头还没想完,夏芍手又一挥,王光堂手捂向胃部,又喷一口血!王家的功勋,不会有人忘。

可那是属于王老爷子的,不属于你王光堂!夏芍声音低沉,手一挥,王光堂身子向后一仰,在黑暗的病房里,他的脸色竟然都能看出煞白来。

徐天胤的功勋,是他用十年的血和命换来的!堂堂正正,当之无愧!夏芍的声音里已含了怒意,而王光堂的脸色已几乎没有人色,不知是因为夏芍的话,还是因为伤势。

没有王家,你王光堂什么也不是。

没有徐家,徐天胤一样可以在军界混出名堂来。

他身上的伤,每一处都是他的功勋,谁也不能剥夺!谁要夺他的功勋,我夺他的命!夏芍语气森凉,空气里似有一把杀气凛凛的剑,直插王光堂的心口!王光堂仰倒在床上,眼直愣愣望着天花板,脸色由白转青,瞳眸已经焦距涣散。

夏芍缓缓放下手,注视着床上血迹斑斑的被子,目光仍然森凉。

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怕是仇人,像王卓那样跟她有积怨的、甚至想杀她的人,她也可以给他个痛快。

唯独想动师兄的人,她绝不轻饶!王光堂望着天花板,身上因车祸留下的几处重伤均像是被重新碾过一般。

超越常识的事,在一人挥手间完成,王光堂再没有精力去想。

他的头脑开始渐渐发白,在弥留之际,听见一句话传进耳朵里。

你可以跟你的儿子团聚了,很快,你们一家人都会团聚。

王光堂的身子陡然一震!明明已经涣散了的眼神忽然凝聚起什么光,眼睛睁大,再睁大,最终身子一挺,软了下去……他生命中最后一刻是怎样的心情,没有人知道,夏芍也不想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她却像来时一样,慢条斯理地退出病房。

来到病房外头,她看向那两名警卫,两人被阴人附身,此刻还静静地站着岗,毫无所觉一般。

夏芍抬起掌心来,聚元气在二人丹田处轻轻一震,随后手指在虚空中迅速作清光符箓,往二人印堂处一弹,随即迅速离开!夏芍离开的时候,有两道黑乎乎的东西从两名警卫身上弹出来,跟着夏芍一起退走。

约莫过了三分钟,那两名警卫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两人一清醒过来便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但转头看了看,似乎也闹不明白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见自己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两人便没有多想,继续站岗了。

一个小时候后,一名穿着粉色外套的女子出现在走廊里,她走过去,两名警卫员一见是她,便行了个军礼,王小姐,您回来了。

嗯。

王梓菡点点头,气质端庄,脸上带了这段时间少见的微笑,显然今晚去姜家的晚宴让她心情不错,开门吧,今晚我来看护父亲。

她说着话,熟门熟路地扫描了自己的指纹,警卫员输入密码后,王梓菡便进了门。

但是两分钟后,病房里传出惊恐的喊声!但是,一切都迟了。

王光堂被紧急送往急救室,但是在送救之前,他就停止了呼吸。

当晚,王光堂的死讯惊动了共和国的上层和王潘两家。

高层的人召开紧急会议,一夜未眠。

王光堂是军委的五把手,他的突然去世对军界的影响乃至对京城派系争斗的影响是巨大的。

怎样对外公布,在历经一个晚上的时间讨论了出来——核实王光堂突然离去是病情恶化所导致,对外公布死讯,召开追悼会,安抚王老爷子的旧部,补恤王家。

而这个决定在做出来的时候,王家同样不平静!王光堂突然离世,这对王家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第一天晚上,消息尚未散开,王家瞒住了潘珍。

第二天,院方和法医方均证实他的确是病情恶化,突然离世。

第三天,身体有所好转的潘珍准备去看丈夫,王梓菡怎么说谎哄劝都没用,事情瞒不住了……于是,潘珍成了第一个被这道雷给轰死的人。

当她得知丈夫突然离世,当场心脏病发,晕厥着送进了抢救室。

她生命力也算强,儿子死因成谜,丈夫又突然离世,短短几天,家里就剩自己和女儿,这种老天待之不公的悲愤感难以用语言述说。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她坚持了三天三夜,愣是从急救室里醒了过来。

潘珍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求彻查王光堂的死因。

王光堂的死因确实令人疑惑。

他之前明明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了,为什么会突然离世?而且,医院方面对他的身体有监控,那天晚上却没有收到任何身体指标失常的报警,岂不奇怪?这显然是在怀疑院方,院方很郁闷,也很无辜。

当晚他们确实没有收到任何报警,医院的专家、护士都是国内顶尖的,医疗器械也是当今医学界最先进的,别人用了都没事,唯独王光堂这里失了灵,这岂不是倒霉催的?当晚负责警戒工作的两名警卫也接受了调查,两人均称没有听见王光堂的呼救声,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在休息。

而那晚医院的监控录像也显示了一切正常。

最终,院方和法医检验方坚持原来的判断,一致认为王光堂是急发病症,吐血身亡的。

这结论让吊着一口气的潘珍吐血身亡了,她一口血喷得老高,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捏碎,死前也是望着抢救室的天花板,跟王光堂的最后一刻一模一样。

不过,她死前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丈夫,也不是儿子,而是夏芍的一句话。

王夫人,回去之后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王家的日子,不多了。

人之将死,往往灵智非比往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潘珍无比清晰地认为,王家的一切就是夏芍造成的。

但她不懂,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她到了下面就会知晓,但至少在世间来讲,让永远成为一个未解之谜。

……但未解之谜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王家在短短一个月内,王光堂、潘珍夫妻和王卓相继离世,王家的权势可谓塌了一半。

本该是忙着举办葬礼的时候,王家剩余的人已经在打算挽救权势。

原本王光宗等人想劝王梓菡笼络住姜家的心,但王梓菡却哪里还有这心思?她父母和哥哥去世,一时间成了孤儿,这对于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的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眼看着王梓菡是不能用了,王家人便将心思放在了上层的一些意思上。

上层打算抚恤王家,又打算安抚王老爷子的旧部,那么会不会让王家继续在军委里有一席之地?如果那样的话,极有可能让王光宗接替王光堂,升任军委委员。

这是很有可能的。

因为王家坐在这个位置上,对王老爷子的一些旧部来讲就算是王家的基业还在,也足够安抚人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家就还没有倒!王家还有起势的可能。

这点连秦系都感觉到了,因此在感觉高层有此意向的时候,秦系便以王光宗军功不足以成为军委委员为由极力反对。

但这个时候,国家首要的那位领导人似乎很看重王老爷子的功勋,在王光堂的追悼会上亲自出席,发表的讲话令人深思。

渐渐的,连地方上的一些官员都感觉到了王光宗升任军委委员的势头,开始攀附讨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光宗许是没这个命,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车祸。

车祸是王光宗从一场提前庆祝他升任军委委员的饭局里出来回家的途中出的,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要了他的一手一脚——他的车子侧翻,右半边身子被严重压伤,最终截去了右手和右脚,宣告了日后需与轮椅为伴的日子。

一个后半生要与轮椅为伴的人,是不可能再坐上军委委员的位子的。

这突来的事,有人惊愕、有人惋惜、有人背后笑了,有人则懵了。

王家是彻底地懵了!任谁都要觉得,这也太倒霉了!难不成,王家这是时运尽了,注定吃不了军委这碗饭了?这猜测还真靠那么点儿谱。

王光宗的车祸,不是夏芍特意而为,而在于王家祖坟的风水。

徐天胤对王家祖坟的风水动的是杀局,夏芍却几经考虑,在某晚重新去了陵园,用龙鳞将将军的煞气吸收出了一部分,做成了衰局。

这件事里,王光宗的妻女和王光淑一家并没有对夏芍下过杀手,虽然他们是王家人,跟王家是利益共同体,但王卓等人做的事应该由王卓等人担着,不该由别人去承受。

连坐之刑、株连九族,不该在现代社会再出现。

夏芍自知她并非纯善之人,触及她底限的敌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结果其性命。

但没下手害过她的人,也休想让她取人性命,她不担这业障!当然,夏芍也不会完全善良到不顾自己的利益,她会看王家到底能受这风水衰局的影响到什么程度,关键时候,她不介意动点手脚,直到王家不足以与她为敌为止。

总之,放过这些人的性命,不代表她放弃自己的利益。

而事实证明,祖坟风水对子孙后代的影响还是有的。

在古代,祖坟风水福于子孙的影响要好过现代的。

这并不是说现代风水传承的缺失和现代人对风水的信服不如古代,而是古代多是土葬的形式。

现代如果用较为科学的方法解释祖坟风水对子孙的影响,只能提出基因遗传和相似的磁场说。

就这种说法来说,现代流行火葬,已经是削弱了磁场的影响。

一般来说,祖坟风水,全身下葬比骨灰下葬的见效时间短,而骨灰则比衣冠冢有效。

王家老爷子的是骨灰冢,因此王光宗出事后,直到三月后,上头的决定才下达。

军委这碗饭,王家还是能吃的。

只不过失去了一腿一臂的王光宗是不能再在京城军区担任军长职务了。

上头无奈之下一纸调令,以休养的名义把王光宗调去地方上,在省军区做了闲职。

虽然上头也没亏待王光宗,调职前给他升了中将军衔,待遇从优,但事实上却不过是安抚之举,相比实职来讲,待遇再好,王光宗也只能做个闲散残将,带着他的妻女远离了京城这军政核心的圈子。

而王家已经嫁出去的王光淑军衔也略升一级,但她在军区属于文职,不仅不顶什么作用,在王家失势的如今,她军衔再升,跟她来往的人也少了。

王家的败落,已成定局。

最后,就连姜系也放弃了王家,再没提跟王梓菡联姻的事,而王梓菡跟姜正祈确实还没正式订婚,王家就算是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梓菡在经历了家族巨变和未婚夫悔婚后,受了不少的创伤,从京城大学办理了休学手续,跟着王光宗一家前往了地方省市休养。

王家在很短的时间内远离了共和国军政核心的舞台。

对于这样的结局,不少王老爷子的旧部都唏嘘不已,但也仅仅是唏嘘而已。

即便他们想扶王家,但王家没有一个可以扶持的人,只能说王家的后代太不争气。

在这件事上,上头给的抚恤也算不错了,以后王家也就只能是领着待遇在地方上闲散度日了。

当然,这些老将没闹起来,自然也跟上头给了他们抚恤有一定的关系。

所谓拿人手短,世上有刚正不阿的人,也有明哲保身的人。

即便都是王老爷子的旧部,也未必齐心。

王家的事在社会各界都有着广泛的讨论。

普通百姓茶余饭后不免谈论王家的这场浩劫,从王卓的离奇死亡,但王光堂夫妻的相继离世,再到王光宗车祸、王家退出京城圈子,短短的时间内,这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流年不利的味道。

市井谈论向来入不了高层的眼,但这次还真不一样,高层里也有人这么想。

那就是徐彦绍一家!连徐老爷子都被蒙在鼓里的事,徐彦绍夫妻心如明镜——这一切,都是夏芍的手笔!早在他们一家年初去东市的时候,夏芍就曾说过,京城有一出好戏请他们看。

当时,徐彦绍只是猜疑夏芍会不会与王光堂的车祸有关,而现在,她何止与王光堂的车祸有关,整个王家的衰败,都是她的手笔!不止是王家,王家一夜之间衰败后,姜系也遭受重创!现在,秦系形势一片大好,搞不好将来政局就这么定了!这世上,一个从政的人能影响政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说一个不在政的人居然能影响政局!而且,还是名二十岁的女孩子翻手之间的颠覆!这太可怕了……徐彦绍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可怕,还是后怕。

不算自己的父亲还在世,就说王光堂和他一样的委员身份,在世人眼中,这是权势的最高峰,红顶子的贵族,居然下场如此的落魄凄惨。

权势,地位,或许在这世上的某一类人眼里,确实如同泡沫般容易毁去。

站在世界最顶点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站在权势最顶端的人。

……王家衰败之后,京城不仅政局发生了些改变,连商场上的局势也发生了改变。

潘氏企业在初夏来临的时候,宣告破产。

这件事夏芍只能说抛了块砖,她只是打了场网络舆论战,把潘氏企业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令其声誉受损。

但让潘氏企业破产的却是安亲集团。

龚沐云对王家要买夏芍的命的事一直不提,看着夏芍处置,离开京城后却对潘珍娘家的潘氏企业进行了商业打击。

潘氏企业跟安亲集团的资产和实力比,实在不够看,几次危机后,便宣告破产。

而潘氏企业破产后,京城西品斋也因为王家的衰败和赝品案子的事而生意一落千丈。

华夏集团在京城古玩和拍卖行业宣告占领龙头地位。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五章 世界拍卖峰会邀请函直到华夏集团在京城古玩和拍卖行业的龙头地位奠定,社会各界这才把目光从王家的事转到了华夏集团上。

夏芍再次进入到人们的视野,这次收获的是不亚于她缔造商业传奇时的关注目光。

华夏集团和西品斋的纠葛已经是街头巷尾众所周知了。

只是去年十月份,当华夏集团旗下诸公司到京城落户的时候,有谁想过西品斋居然会败,而且败得这么惨?说起来王卓之所以会死在看守所,跟两家的纠葛是分不开的。

如果不是一开始在慈善拍卖会上,王卓摔了个跟头,也不会就此跟夏芍杠上。

而两人你来我往交锋的结果,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那件赝品案居然是真的,虽然王卓已死,但其他涉案的人员已经判决。

案子还是水落石出了,竟真是王卓安排人欲拉华夏集团入网,好跟徐家绑好关系!结果却是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虽然王卓的死是个悬案,但华夏集团的成功却是肯定的。

也正因为案子水落石出了,才有更多的人对夏芍在拍卖会上的镇定和反击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不少人连连称奇,这女孩子才二十岁,心思怎么这么缜密?华夏集团今天的成就,果然不是靠运气!而这女孩子才二十岁,华夏集团就有如今的成就,若再给她十年,会是怎样的盛世光景?太远的光景人们大多不可想象,很多人还是愿意想近的。

话说起来,华夏集团能战胜得了王家背景的西品斋,跟徐家的背景是分不开的。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不是还听说徐老爷子为了给夏芍作证,亲自去了趟警局么?这等于是承认了夏芍了,可是怎么这一晃眼都半年了,徐家再没消息了呢?徐家有消息,只是没对外公布而已。

年初回来的时候,徐康国就督促着夏芍把订婚的日子给唐宗伯算算,好和徐天胤两人暑假时就订婚。

但后来出了王家的事,一连死了三人,事情大到徐康国也被惊动了。

他这两年,因为年纪大了,基本上不是很重要的国事,他已经很少出面。

但是这件事却是把他给惊动了,毕竟王卓进看守所,是他铁面要严办的。

徐康国倒没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错,只是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先只想让王卓认罪伏法,但没想到最后他死得悬而又悬,王光堂夫妻也相继过世了,连王家也衰落了。

这事让老人很不好受,他虽铁面清廉,但不代表不懂人之常情。

王卓犯法,必须要伏法!王光堂夫妻教子有失,也该他们挨个教训,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的无论子女怎样,出了事终究是担心。

徐康国一直以为,王光堂是因车祸伤势在身,儿子的案子又眼见着没有办法,日夜熬心,熬出了急症来,这才撒手人寰。

而潘珍受不了丈夫儿子都离世的消息,竟也病故了。

徐康国觉得,两人的死虽然根本原因在王卓犯法的事情上,但跟他也有些关系。

在后来王光宗也出了车祸,王家衰败已成定局的那些日子里,徐康国情绪一直挺低落。

为此,徐家人没少劝他,夏芍更是周末就来陪老人,陪他斗嘴,让他一吐胸中积郁。

另外,夏芍还教了套适合老人的吐纳方法,徐康国早晚按着她教的办法呼吸吐纳,一段时间后,心情平静了很多,脸色也比前段日子的灰白多了些红润。

因为王家的事,徐康国一来很忙,二来心情积郁,徐天胤和夏芍两人订婚的日子,他一时忙得都忘了问。

但徐康国忘了,其他人记着。

尤其是徐彦绍。

徐彦绍隔三差五地就给夏芍打电话,问唐宗伯那边算订婚的日子算好了没,对两人婚事的热络程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儿子徐天哲要娶媳妇。

徐彦绍确实是殷勤地跟以前判若两人,他自从看了出王家的好戏,他这才真正感觉到,当初夏芍对他们一家是多么地手下留情。

如果他们不是徐天胤的叔婶,估计下场跟王光堂夫妻差不了多少。

他警告华芳,王家的事是夏芍所为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就连老爷子也不能说。

华芳平日里在家里的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这回徐彦绍态度暗含警告,依着华芳以往的性子,一定会跟他争几句,但这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做别的事去了。

至于徐彦绍,他自然不会往外头说。

经过这次的事,他算是看出来了,夏芍能带给徐家的绝对不是政治联姻能比得了的,那些军界的千金政界的千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在权势之外的人。

但夏芍对徐彦绍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徐彦绍问她要订婚的日子,她只说师父太忙,还没告诉她。

实际上,唐宗伯老早就把日子算好了,夏芍就是不理徐彦绍,徐彦绍也不生气,每次通话或者见面都一如既往地笑呵呵。

直到日子上了六月份,京城的天气热了起来,徐彦英彦眼见着还有一个多月京城大学就放暑假了,订婚的许多章程还没订,她也急了,这才提醒了老爷子几句,让他出面问问。

顺道还有点埋怨,他不是最急孙子订婚的事吗?怎么反倒不问了?徐康国听了把眼一瞪,急什么?现在问了,还有一个多月得等!等京城大学放了假再问,有的是人手,还怕来不及?徐彦英闻言张了张嘴,随即又好气又好笑。

闹了半天,老爷子是怕提前问了还要等好久,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得太慢,这才索性不问,等着京城大学放了假他再问时间,这样数的日子少点?爸,这日子都是看八字的,万一唐老看的日子就是放假那几天,小芍的家里人到时候过来,咱们得招待、得准备,哪里来得及?一提八字,徐康国在亭子里打太极的手便顿了顿,随即想起唐宗伯对夏芍命格的推断,脸上又露出了老狐狸的笑容。

他知道夏芍命格奇特,连唐宗伯都推演不出她的命理来,算日子这种事,应该只需要看徐天胤的八字哪天是吉日就行了。

唐宗伯知道两个徒弟要京城大学放了暑假才有时间订婚,他总会为两人留出准备的时间来,不可能来不及。

但这话徐康国却是不能实说的,他只是眼一瞪,道:想当年我和你妈结婚,不过是跟组织上打个申请报告,领导签个字就算结婚了。

现在的年轻人,比那时候多了那么多花样不说,怎么还得搞那么大的排场么?告诉那两个小的,等老唐把日子算好了,叫他们两个一人给我写份申请报告,我签个字批准!就算他们订婚了!说完,徐康国太极也不打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杖,蛮不讲理地走了。

徐彦英傻在当场,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订婚还得写申请报告?现在哪还是那个年代啊!不过,要真是老爷子签字批准两人订婚,在那个年代,这对新人可是不得了啊。

但徐彦英回身就把这事儿跟夏芍当笑话说了,夏芍在电话里笑道:现在只有部队里还打结婚申请书,不过我可不是部队的人,老爷子想要我的申请书,先给安排个军衔跟职务呗?这话要是让徐康国听见,他必然要被气得瞪眼了。

徐彦英笑了一阵儿,这才问夏芍日子选好了没,徐家好赶紧准备。

既然是徐彦英问的,夏芍便没有隐瞒,其实唐宗伯早就把日子定好了,跟徐康国想得一样,果真在暑假后给两人留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订在了八月六号。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早就知道了,夏家人一早就商量好了,打算在夏芍放假的时候,一家人带着两位老人一起来京,一来拜访拜访徐老爷子,二来帮忙徐家一起准备订婚的事。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计划当真赶不上变化。

在夏芍放假这天,她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是来自英国莱帝斯拍卖行的,内容是邀请华夏拍卖公司出席八月份的世界拍卖峰会。

莱帝斯拍卖行是现代拍卖行业的老牌企业,称得上是鼻祖了,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拍卖这个行业,虽然有学者研究表明最先起源于古巴比伦,但真正被大众所接受却是在十八世纪。

而十八世纪中期以后,拍卖行业确实最先是在英国兴盛起来的,而当时的莱帝斯拍卖行就已经成立了。

受莱帝斯的影响,后来多个国家才开设了拍卖行。

但受历史原因影响,共和国成立后,拍卖行业在市场上一直受到限制,国外的拍卖行业渐渐退出国内市场,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国内在华夏拍卖公司之前也成立过几家拍卖行,但由于当时的经济原因,成绩都不理想。

华夏拍卖公司成立在香港回归之后,国内经济开始快速增长,夏芍又借助元青花大盘和香港富商李伯元的名头,一下子打响了名气。

可以说,华夏拍卖公司的成名,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但不管怎么说,华夏拍卖现在在国内已是不具争议的龙头企业,在世界拍卖峰会上受到邀请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张邀请函发去了华夏拍卖公司的总部,身为华夏拍卖公司的总裁,孙长德接到邀请函当天便紧急订了机票,赶来了京城。

他也看出了这次峰会的重要性!华夏拍卖公司已在全国一线城市和古玩市场所在省市设立分公司,占领国内市场的最大份额是事实,龙头企业的名声已是尽所皆知。

但孙长德知道,夏芍的目光绝不仅仅在国内。

她的目光放在更远的地方,那么这次的世界拍卖峰会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孙长德来到京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打电话给夏芍的时候,夏芍正走出学校门口。

这天正是放假的日子,京城大学门口结伴搭车回家的学生成群,但下午三点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

但即便如此,门口还是引起了骚动。

京城七月初的天气已是暑热连连,下午三点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

校门口一辆高大霸气的军用路虎车前,男人手捧着鲜花低着头,看脚下的影子。

这么热的天儿,他竟穿着身黑色的衬衣,但黑色无疑很适合他孤冷的气质。

天气虽热,看见这男人的一瞬,无人不觉得冷。

如果不是他手里抱着捧颜色娇艳的玫瑰百合花束,这男人真的看起来冷得毫无温度。

这捧花虽然跟他的气质不太搭调,但却很微妙地化解了些他的冷,仿佛铁面将军也有那么点柔情。

在京城大学的学生们眼里,徐天胤不算陌生的人,他去年做下去京城大学礼堂里求婚的事,谁不认识他?有了求婚的先例,今天见徐天胤在校门口送花,学生们也就不那么大惊小怪了。

不过跟他近距离面对面,有人还是免不了驻足,毕竟这是徐家的人,京城那红墙大院里的红顶子贵族!京城大学里家里有背景的人也不少,试着去跟徐天胤打招呼的人无一不是走出两步就被冻成了冰渣。

这时候,夏芍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她知道今天徐天胤来接她,因此没开车来学校。

人群自动让开,徐天胤抬起头来,见校门口走来一名女子,仍旧是那一身白裙,眉眼含笑。

她的容颜比之在青市一中的时候略微褪去了青涩,眉眼间那悠然宁静的气韵比以往更加令人移不开眼。

而徐天胤今天的目光也比以往更定凝,孤冷沉寂的眸深处竟有难以抑制的涌动。

那目光只叫校门口的学生们惊奇,却只有夏芍能读得懂——两人的婚事总算要订下来了。

虽然是订婚,但这男人还是很期盼。

其实,夏芍也很期盼,她笑着走过去接过花来,尽管还是那一束,却还是珍惜地抱在怀里低头轻嗅,笑着等徐天胤为她开了车门才上了车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徐天胤把花放去后座,刚坐进来打算发动车子,夏芍的手机便响了。

一接电话,夏芍轻轻挑眉,孙长德来京城了,先改道去下公司吧。

原本今天晚上是约好了去徐家吃饭,打算徐天胤接了夏芍就直接去徐家,好商量夏家人什么时候来京、以及订婚细节上的事。

但孙长德在这时候来京,夏芍知他必定有事,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还挺高兴。

只是没想到,到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孙长德和方礼后,夏芍接到的会是一张世界拍卖峰会的邀请函。

夏芍捏着手里的邀请函,看着孙长德和方礼兴奋的眼神,自己却有些怔愣。

以前没有听说有世界拍卖峰会,而邀请函上也写明了是第一届。

只是举办的时间很不巧——八月一号到八月十号,为期十天!而夏芍和徐天胤的订婚日子在八月六号……董事长,以莱帝斯集团的古老和庞大的人脉,他们现在属于拍卖领域的跨国集团,不仅在英国本土有分支机构,还依靠连锁经营的模式在全球四十六个国家和地区、一百多个城市设有连锁拍卖机构和办事处,可谓国际拍卖市场的霸主,在世界拍卖市场上占有很大份额。

方礼在英国长大,对莱帝斯耳熟能详,几乎是听着莱帝斯的名头长大的。

我在接到邀请函的时候已经核实过了,这次的峰会意在各国古艺术品的交流,世界拍卖行业的发展座谈会,以及由莱帝斯举行的为期三天的西方艺术品拍卖盛会,出席峰会的企业可以送展一件古董,可谓盛会啊!到场的拍卖行都是世界各国的龙头企业,咱们国家只有华夏集团受到了邀请!孙长德也目光灼灼笑道。

只有华夏集团受到了邀请,那表明华夏集团这几年的迅速崛起和夏芍在商场上的作为,已经在国外商界引起注意了。

这张邀请函代表着对夏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的肯定!孙长德很期待夏芍能在国外崭露头角,大干一场!要能把那些洋鬼子给震一震,倒也是大快人心的。

夏芍却捏着邀请函垂眸,她身为华夏集团的董事长,怎会不知道莱帝斯的名头?从成立华夏拍卖行的那一天起,她就有心将华夏集团引领成跨国集团,这次的世界拍卖峰会,可能会有多少机遇和挑战、对华夏集团未来的影响能产生多大的契机,她怎会不知?而且,这是第一届拍卖峰会,对出席的企业来说意义非凡,且能出席的企业,定然会受到很大的关注。

只是,这时间……夏芍有些犯难。

孙长德和方礼期待的目光让她清楚,她是华夏集团的掌舵者,从公司成立到现在,每前进一步,就会有新的人跟随她。

她被员工信任和期待,带领集团前进是她的职责所在。

但她同时是个即将订婚的女人,心爱的男人等她四年,等的不过是一个订婚。

去,对不住她心爱的男人。

不去,对不住给予她信任和期待的员工。

一边是职责所在,一边是儿女情长。

饶是夏芍这样的人,也犯了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天胤伸手,拿过了夏芍手里的邀请函。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六章 订婚延期,国宝任务b章节名:第一百零六章订婚延期,国宝任务b夏芍一愣,抬眸望向徐天胤。

<-》徐天胤拿着邀请函,低头看向上面,从夏芍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眸,只看见他捏着邀请函的指尖因用力有些发白。

感受到他的呼吸都是屏住的,夏芍都气息一窒。

这时候,徐天胤将手上的邀请函递了过来,延期。

他的声音沉沉自胸口里震出来,夏芍怔着没伸手去接,师兄?没事。

似是感觉到夏芍声音里的担忧,徐天胤摇摇头,抬起眼来。

他的目光如常,呼吸却有些短促,短促得让人发疼,却还是伸出手来将她拥在怀里,大掌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这场面看得孙长德和方礼都愣了愣,接着两人互看一眼,笑得兴味。

方礼跟着夏芍的时间尚短,这场面大有让他不看吃亏的的意味,因此恨不得给拍下来留存,以后还拿来调侃夏芍。

孙长德却笑道:徐将军,董事长,什么延期?你们是说订婚的事?不待夏芍回答,孙长德便又笑道:这有什么好延期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耽误你们的大事啊!不过,这次拍卖峰会机不可失,我的意思是,要不提早两天?这不还有一个月么?再找个好日子,我和陈老哥的红包早就备好了,还等着送呢!夏芍听了这话才转过身来,摇摇头,没有合适的好日子,这一延后,就得年底了。

孙长德虽然是美国归来,但这些年跟着夏芍,很多事也知道。

他说得不错,适合婚嫁的日子对绝大部分来说都不难选,今天不合适,隔两天还会有好日子。

但是徐天胤的八字极少见,命格孤煞出奇,一年中适合他的好日子少得可怜。

今年对他来说还算行大运,唐宗伯从他的八字里算出了三个好日子,八月份若错过,就得等年底小年夜前一天的大日子了。

夏芍并不知徐天胤的八字,她曾经问过师父,师父并没有细言。

这回让师父算日子,她心里也打着小算盘,想着通过这些日子推演出徐天胤的八字来。

可是师父老狐狸得很,只给了她两个日子,只说还有一个日子在暑假之前,已经过了。

一年之中只有三天大日子,夏芍已能看出徐天胤的命格非同寻常,她通过这两天的日子,只能推演出他命里或许带孤煞。

但到底有多严重,或者还有没有别的命格,仅凭这两天信息量还是太少,推演不出太多东西来。

但唐宗伯的推演不会有错,他既然说没有合适的日子,那必然是没有的。

如果不是这样,夏芍在收到邀请函的时候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孙长德和方礼一愣,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事,年底也一样。

徐天胤这时候又开了口,牵着夏芍的手,紧了紧,目光定凝,有任务,我必须去。

你也一样,必须去。

夏芍微怔,孙长德和方礼却一震,两人互看一眼,再看向徐天胤时,眼神已是佩服。

没错,徐天胤身为军人,军令如山,有任务他哪怕是在结婚,也要立刻走。

夏芍身为华夏集团的董事长,遇到对集团发展关键的机遇,就必须要履行职责,不然高层、员工都会有些微词。

这世上,人除了活在情感里,还要活在责任里。

连孩子都懂得说责任重于泰山,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至少孙长德和方礼是有些佩服徐天胤的。

夏芍对孙长德有恩,若是公司遇到重大机遇,他必定会选择责任。

但老实说,如果是妻子遇到急事,需要延期订婚仪式,或许有的男人未必能理解。

徐天胤这番话,虽简单,却足以令人动容。

爷爷那边我来说。

没事的。

见夏芍眼圈泛红,徐天胤又把她拥进怀里,拍拍。

他只会这一种安抚她的办法,却让她险些泪湿他的衣襟。

在回徐家的路上,夏芍一路沉默。

她重生这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生不悔。

这一生,不想虚度,不想留下遗憾。

但终究还是有愧疚,对身旁认真开车的男人。

这件事夏芍自然不可能让徐天胤去跟老爷子说,要开口,也是该她开口。

因此,她打算进了徐家的门就抢先开口,老爷子若怪,怪她就好。

但没想到,还没进徐家客厅,远远的,便听见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徐康国震怒的声音。

混账!欺人太甚!夏芍一愣,接着和徐天胤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客厅里除了警卫员没别人,茶杯碎了一地,警卫员在一旁劝老人注意身体,抬眼见夏芍和徐天胤回来了,警卫员便目光复杂地看了夏芍一眼。

夏芍对上警卫员复杂的目光,有些狐疑,这时候,徐天胤问道:爷爷,出什么事了?徐康国严肃着脸回身坐下,夏芍一看老人脚面前都是碎玻璃渣子,便回身去找东西来收拾。

警卫员见了,赶忙接了过来,徐康国这时道:丫头,你坐!夏芍只得把东西交给警卫员,自己和徐天胤坐了下来。

老爷子,刚才听您说欺人太甚,什么人能欺负到您头上?尽管觉得警卫员目光奇怪,夏芍还是问道。

在当今,能让徐康国说这话的人还真是少。

还能有什么人?那些洋鬼子!徐康国一拍桌子,怒道,强盗嘴脸!欺人太甚!夏芍闻言一挑眉,看来是国事了。

国事方面的事,老爷子并非什么事都说。

但凡他说出来的,那必然是可以说的。

夏芍清楚,老爷子有意培养她日后担起徐家的一些事,因此平时她来看望老爷子,老人家没少跟她说政治方面的事。

通常,她都会静静听着,等老人把事情说完,让她发表看法的时候,她再发表看法。

但夏芍没想到,徐康国怒斥完洋鬼子便看向她,问:你们华夏集团是古董行业起家的,知道英国莱帝斯拍卖行吧?他们下个月要举办世界拍卖峰会,你们集团收到邀请了吧?夏芍微怔,老爷子突然问起这事,莫非有什么联系?邀请函我下午刚接到,刚才就是从公司过来。

有件事我得跟您老说,订婚的事……不用说了,这次峰会你得去!国家有事要你们帮忙。

徐康国一摆手,郑重看向夏芍,但当看到孙子时,老人目光一黯,无声叹息,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对怔愣住的徐天胤和夏芍道,你们两个,跟我来书房。

书房向来是徐家开会议事的地方,来这里,表明事情是很严肃的正事了。

夏芍也已经听出事情不同寻常来,所以到了书房,她便问道:老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芍收敛起平时跟徐康国打趣斗嘴的笑脸,也严肃了起来。

毕竟听徐康国的意思,国家竟然有事需要华夏集团的帮忙?身为董事长,夏芍自然要了解是什么事。

既然你收到邀请函了,应该已经知道了,这次世界拍卖峰会,英国的莱帝斯拍卖行打算举行为期三天的西方古董拍卖盛会,但是就我们中方得到的消息,拍卖会上不仅有西方古董,还有一幅我们中华曾经被掠夺走的国宝壁画。

敦煌壁画?一提起壁画,夏芍首先便想到了百年前曾遭受过严重掠盗的敦煌和楼兰文物。

只是夏芍没想到,莱帝斯拍卖行竟然还会公开拍卖这些文物。

这种国宝级的文物,尤其是从别的国家掠夺来的,一般人的逻辑思维,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拿出来拍卖实在是极品思维。

不过,夏芍也并不奇怪,上一世,法国的一家著名拍卖行,连从圆明园掠夺走的兽首都被批准公开拍卖,行径之无耻,令人发指。

想来,敦煌壁画英国莱帝斯也是敢拍的。

我们一得到消息,国家方面便向英国提出了严正交涉,要求停止拍卖并索回。

但对方态度不仅强硬,还很无耻!简直是强盗逻辑!徐康国说到此处,忍不住怒气又一拍桌子,怒极反笑,对方声称,敦煌壁画是世界遗产,是英国伟大的考古学家斯坦因在考古发掘的路上遗失的。

愿意通过拍卖的平台协助我们让流失的壁画回归!夏芍一听,脸色一沉,也笑了。

好一个通过拍卖的平台协助流失的壁画回归!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人拿钱买回来呗!好一个英国伟大的考古学家斯坦因!的确,斯坦因在西方学界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也确实对中亚文化的研究做出了贡献。

但他这贡献的来源实在是不正当!据历史记载,他上世纪初到中国,第一次在和田地区考察,就带走了古代写本、泥塑、壁画、木板画、木雕、建筑、钱币、简牍、陶器等一千五百多件!第二次重返,发掘古楼兰遗址,并在敦煌骗走大量的文物。

而且这次他来,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割盗敦煌壁画,但终因佛教徒太多,没敢下手。

说是没敢下手,但最终还是丢了很多东西,尤其是第三次他又回来,重访尼雅、楼兰遗址、敦煌,再次卷走大量文物,实在是无耻之极。

且此人每次掠夺文物离开之后,都会著写所谓的考察书籍,用盗来的文物成就他的研究成果,以此名震欧洲并最终成为了集学者、探险家、考古学家和地理学家于一身的最伟大的人物!可笑至极!据统计,斯坦因两次就掠夺走了敦煌中的文物一万多件!这其中,壁画最终还是丢失了一部分,而这些壁画最终在运回的途中损坏了一部分,也遗失了一部分。

其实,不止是斯坦因,在整个二战时期,八国联军掠夺走的文物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数目,其中,以大英博物馆为最!大英博物馆被认为是藏有最多最好的中国文物的博物馆。

当年,英军从圆明园中所劫走的文物一部分献给了当时的维多利亚女王,另一部分被拍卖。

献给女王的圆明园文物如今存放在大英博物馆,而博物馆中收藏的中国文物包括青铜器、陶瓷器、书画、玉器、雕刻品等,有三万多件,其中有许多是珍品、孤品,都属无价之宝!比如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苏轼《墨竹图》等等。

而大英图书馆里也收藏有中国珍贵古籍文献六万多种,其中就包括《永乐大典》四十五卷。

不仅是英国,法、美、日等国,博物馆里也赫然陈列着当初掠夺来的文物,数量都在数万件。

这是一段国耻,也是夏芍希望将华夏拍卖公司和福瑞祥开设到海外各国的原因之一,她一直想将流失在外的一些国宝收回国内。

而今天听见徐康国说了这件事之后,夏芍也被气得笑了,抢了人的东西,还让人花钱买回来,真是强盗逻辑!这群洋鬼子!殖民时期四处掠夺的劣根性还没改!徐康国怒道。

夏芍却站起身来,老爷子,我知道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您放心,我一定把壁画带回来!你?不行不行。

没想到,徐康国却是摆摆手,你以为国家是想让你们华夏拍卖公司出面把壁画给收购回来?谁敢出这种混账的馊主意,我老头子第一个不同意!这些文物本来就是我们的,归还是应该的!买?买就是承认这些东西是他们的,给那些洋鬼子送钱的事,不准干!夏芍听了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花钱了?我的钱从强盗手里买东西,我还心疼呢!要带回来,我自能想出办法来。

不过……夏芍略微沉吟,道,不过,就算我能成功带回来,也不过是不声不响,到时候起不了太大作用。

下回,这种事情还会有。

徐康国闻言,倒是点了点头,望向夏芍的目光很赞赏,没错。

国家考虑得就是这一点。

这次如果能成功带回来,那意义很重大。

不过,国家不提倡民间组织或个人用购买的方式让文物回归。

我们要让对方送回来!给国际上一个震慑!只有对方送回来了,在国际上看来,才能代表他们承认那段侵略的历史,这点很重要。

夏芍微笑颔首,那她也有办法——使点手段就是了。

今天已经决定过两天让外交部发声明,让对方把我们的文物交给英国文化部保管,两国通过外交途径解决。

不过,这群洋鬼子肯定不会乖乖照办的。

徐康国道。

那您老的意思是?夏芍挑眉。

徐康国这才看向徐天胤,老人的目光在看向孙子时由刚才的气愤忽然就变得愧疚,叹了口气道:上面已经决定了,这件事让天胤和派遣的特别行动队伍去。

不过,因为是秘密行动,他们的身份不能曝光,所以决定让他们混在华夏拍卖公司的队伍里面做个掩护,伺机行动。

夏芍听了这话倒是愣了,闹了半天,华夏集团的任务就是个掩护,真正执行任务的还是特工人员?夏芍看向徐天胤,眼神有点古怪,笑容更是发苦。

不为别的,只为两人刚才在公司的时候,徐天胤还说有任务他必须服从,没想到一语成谶,刚回来他就有任务了!这真是……看来这次他们俩的婚真是订不成了。

好,我去。

徐天胤很干脆地点头,转头望向夏芍,开车回来这一路上紧抿的唇微微一扯,短促的弧度。

而男人的眸也雨过天晴,显示出他心情有点治愈了。

治愈他的当然是可以跟她一起出国,哪怕有任务在身,好过在军区见不到她。

而且,这次可以和她一起,两人合作。

除了斗法,在这种事情上夏芍和徐天胤合作还是头一回。

老实说,夏芍有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感觉,虽然不甚恰当,但她的心情正是如此。

她一直想知道他在国外的工作是怎样的,这回能给他提供掩护,正是个机会。

而且,她应该也能帮上忙。

唉!就是你们两个订婚的事,要延期了……徐康国重重叹了口气。

没有人比他更期望孙子成家,这次的事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要不然在政坛修炼这么多年,以他的养气功夫,这些洋鬼子的嘴脸又不是见了一次两次了,何至于生这么大的闷气?正因为这样,这次的计策都是他出的。

哼!叫这群洋鬼子尝尝什么是兵不厌诈!叫他们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徐康国哼了哼。

夏芍却玩笑道:延期更好,正好我有时间写订婚申请报告给您老。

徐康国一愣,顿时知道那天自己说的话被女儿出卖了,瞬间老脸涨红,咳了咳转移话题道:天胤,你留在书房里,关于这次任务的内容,我跟你下达。

任务的内容属于机密,尽管夏芍的华夏拍卖公司需要为徐天胤等人打掩护,但她并非那个部门的人,当然不能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

正因为明白,因为夏芍没说什么,听了老爷子这话便笑了笑,转身离开书房。

谢谢大家的祝福,这几天忙得很少上来,但是大家的祝福我都看到了,感谢!结婚那天晚上八点回到家里,某人被灌醉倒头就睡,苦叉的我忙着照顾和收拾房间,忙到零点才睡。

第二天早起招待朋友去爬山,下午六点才回家,第三天赶了两场饭局……12号的评论我看了,总共七百多条,后台有十几页,红包我送了一半,因为数量太多了,后台没有批量送红包的功能,只能一个一个送,所以速度慢点,望大家谅解,一定会送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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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七章 前往英国,特工小队夏芍从书房回到客厅,徐彦绍、华芳夫妻和徐彦英已经到了。

今天本来就是齐聚一堂讨论订婚细节的,但当三人听夏芍说要延期婚礼时,都愣住了,很是意外。

徐彦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和蔼地呵呵一笑,道:不碍事!这事既然老爷子同意,那就没什么了,我们是没有意见的。

年轻人嘛,事业为重!而且这次去英国,国内只有华夏拍卖一家受到了邀请,这自然是很荣光的事。

咱们国家拍卖行业起步比欧洲国家晚很多,华夏集团既然能收到邀请函,表示在行业里已经是优秀的了。

而且这次拍卖峰会啊,咱们国家……唉!算了,总之去了拍卖峰会上好好干!为国争光!敦煌壁画的事,以徐彦绍的级别自然是知道的。

他虽不知有特别行动,但却知道有这么回事。

外交部发表声明就在这两天,但徐彦绍却不敢跟夏芍说这事。

他怕夏芍会误以为他的意思是让她把壁画买回来,别说国家根本就不鼓励民间购买流失在外的文物,哪怕是允许,也不知道夏芍愿不愿意出钱,毕竟那是私人的钱,文物收回来也是要归国家的。

徐彦绍是怕夏芍万一不愿意,他说出敦煌壁画的事,反而引起她的误会和反感。

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共和国堂堂委员,出门都被当做国家领导人来对待,除了老爷子,他何曾对别人说话这么斟酌语句,小心翼翼过?不过,夏芍算是对他们夫妻有成见了,不论这半年他怎么表现得和善,她的态度都不冷不热。

华芳自知做了最多得罪夏芍的事的人就是她,所以这半年来,见到夏芍她都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坐着。

也就是这些日子,她才看起来像个大家族的儿媳妇。

徐彦英尚不知敦煌壁画的事,她听了夏芍的决定只能一叹,幸亏是订婚,不是结婚。

咱们之前低调,请帖都还没发出去,不然可真难办了。

事情突然,叫姑姑费心劳神了。

夏芍歉意地道。

对徐彦绍夫妻她是不冷不热,对徐彦英她还是从内心很感激的。

这些日子徐彦英忙前忙后,准备了很多订婚的方案,就等今天一家人看过,由她和徐天胤点头了。

结果出了这么件急事,夏芍倒觉得挺对不住她。

这话让徐彦绍夫妻脸上火辣辣,他们这半年来也没少对夏芍示好,从来没听见她以晚辈的姿态说这么句话。

徐彦英倒是笑了笑,我劳什么心神?做长辈的,到了这年纪晚辈的婚事可不就是乐趣?我也就是爱凑个热闹。

这事你得好好跟天胤说说,这孩子嘴上不说,我瞧得出来,他是最盼着订婚的。

延期的事估计对他影响最大,你们小两口的,有话好好说,可别吵架。

您觉得,胤的性子,有人能跟他吵得起来么?夏芍忍笑道,师兄那性子要会吵架,天就要下红雨了。

徐彦英一愣,接着也是噗嗤一笑,他那性子,有人要能跟他吵得起来,确实是得有点功力。

笑了会儿,徐彦英又沉吟道,天胤向来疼你,只要你们两个感情不受影响,老爷子也没因为这事生气,那就是最好的了。

其他的人都没什么话说。

年轻人是该以事业为重,不过家庭也要顾虑着,听说过年前还有个好日子?那时候你该没事了吧?夏芍在年底虽然不能说不忙,但也确实是一年之中唯一的假期了。

那时候她会回家陪父母,推掉一切应酬饭局,除了公司的年终舞会,其他的事都不参与。

今年若订婚的日子在小年夜前一天,公司方面的事她会安排,绝不会再耽误了,那时候我会把事情提前安排好的,再有什么事,我也不顾了。

那就好。

徐彦英这才松了口气,苦笑,你这孩子啊,比我们这些人都忙,总感觉日理万机的。

一个集团就好比一个王国,可不是日理万机?徐彦绍笑着插了句嘴。

夏芍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和徐天胤从书房里出来,两人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夏芍只是事后被告知,这次去英国,除了徐天胤以为,还会有三名特工协助他,四人的身份由华夏集团安排。

夏芍当晚就打了个电话回东市,告知父母订婚推迟到年底的事。

夏志元和李娟也很意外,李娟接过电话来,还把夏芍给说了一顿,小芍啊,妈知道你也不容易,又要管理着公司、顾着学业,还得顾着家里。

妈不想你什么都做得最好,只是想告诉你,天胤那孩子对你不错,这事虽然你有理由,但是可得跟他好好说,多顾念顾念他的心情。

别让那孩子太难受。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李娟现在是把徐天胤当女婿了。

夏志元这回倒替女儿说起了话,这不是急事么?咱们国内就女儿的公司受到了邀请,那是为国争光的事!为什么不去?再说老爷子不也同意了?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大不了今年过年咱们一家去京城,把订婚的事搞定,直接在京城过年!年底是日子是小年夜前一天,正好在京城过年,这样安排确实是不错的。

这些事夏芍就交给父母安排了,家里亲戚也叫他们去说,她只准备赴英国的事。

世界拍卖峰会是八月一号开幕,但徐天胤的队伍打算提前进入英国摸清敦煌壁画的保存地点。

夏芍给几人安排的身份是秘书和保镖,她在公司一直没有董事长助理,只有两名文秘。

徐天胤的队伍里有名女军人,夏芍将其安排成了临时助理,另外的人便安排成了保镖。

不论她自己是不是高手,请保镖都是无可厚非的事。

毕竟身手再好也躲不过子弹,上层圈子的名流出行有保镖是众所周知的事。

但前往英国的时间也不宜太早,免得引人疑窦。

夏芍决定提前一周前往英国,理由是去看望一下她在英国剑桥大学读书的朋友胡嘉怡。

这个理由再好不过,夏芍一提出来便得到了通过。

夏芍带徐天胤的队伍先行,其余华夏集团的人由孙长德和陈满贯带队,一行十人拍卖峰会开始前一天再齐聚伦敦。

……伦敦七月底的天气比京城冷很多,晚上八点,Heathrow机场。

一名东方女子从头等舱里下来,在伦敦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里,东方人很常见,但女子一下飞机,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注目。

女子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在西方人眼里,她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却符合人们对东方美女的所有想象。

她一身白色长裙,上身套着件浅粉的小外套,在异国情调的霓虹里,步态优雅漫然,眉眼含笑。

伦敦夜凉,月色几乎不见,她身上却似笼了层淡淡珠光,肌肤玉瓷生辉,独成一身宁静神秘的气韵。

令人一眼望见,便联想到东方古国那沉淀千年的瓷。

机场里,不少人忍不住回头驻足,有几名英国男子更是眼神一亮,接着很大胆地走过来,打算搭讪。

但几人刚走几步,便都停住了脚步,看向女子身后。

女子身后,三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跟着走下来,为首的男人貌不惊人,目光却如暗夜里的孤漠冷傲的狼,一眼便叫几人咽喉都感觉一紧,不自觉地后退。

男人的下巴上一道伤疤,却并不难看,反而多了几分男性魅力。

不过,这男人一看就不好惹。

而男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东方面孔的男子,两人身高都只是中等,连相貌也都不起眼,其中一人眼神很凶悍,而另一人则身形偏瘦,眼神有些机灵,一下了飞机就四处瞄,目光警戒。

这三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两个字——保镖!带着保镖出门的东方美女?什么身份?正当机场驻足的人脸上露出疑惑,后头又下来一名女子。

女子扎着黑色马尾,一身职场装。

她身后提着只拉杆箱,下来后就直奔夏芍身边,露出职业化的笑容道:董事长,酒店派了车来,已经在机场外面等我们了。

女子说的话没人听得懂,就只是感觉得到她态度十分恭谨。

这不由让周围的人更加感兴趣——这女孩子,看起来真是身份不一般,到底是什么人?夏芍只是点头微笑,好,那我们走吧。

一行人在机场众人的注目礼中走出机场,进了两辆黑色宾利车,扬长而去。

这两辆车是酒店派过来的,而夏芍所订的正是三合集团在英国的酒店。

在住宿方面,夏芍当然注意保密性和安全性,她提前跟戚宸打了声招呼,一下飞机自然就有人在机场外头等了。

来接机的人态度也十分恭敬,进了酒店后,经理亲自带夏芍到了总统套房,并命人送了晚餐来。

服务生一退出房间,酒店楼下便又来了三辆宾利车,从上面下来的人都是黑道的人马,进了酒店便整层戒备起来,没有夏芍的允许,什么人都进不来。

而房间里,送来的饭菜却没人动,五人坐在沙发里,商讨明天的事。

此刻,徐天胤带着的三名特工人员坐在沙发里,腰背挺直,双手倨膝,一副军人坐姿。

队长,据我们的情报称,莱帝斯家族对壁画的保管很严密,目前可能放置的地点一在大英博物馆,二在家族内部。

说话的是名男特工,此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形都普普通通,是三人中最没有特色的。

用句老话说,丢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

然而,夏芍知道,越是这样的普通人,越不引人注目,也就越适合做情报工作。

以前在影视剧里或者小说里看到的特工无一不是俊男美女,事实上,并不能说没有俊男美女的特工,但这样的人少。

现实中对特工的要求是越像普通人越好,没有令人一眼记得住的特征,也就更便于隐藏。

特工是危险又寂寞的工作,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么光鲜。

他们大多默默无闻,所做的工作连家人朋友都不知道,所立下的功勋也不为世人所知。

他们是行走在暗处的人,时刻需要隐藏,时刻需要让自己普通。

世人都向往功成名就,他们的功只在档案里,他们的名只在自己心里。

哪怕所有人都笑你是普通人,笑你一生碌碌无为,你也不能愤而宣扬自己的功勋。

有的人一生都要把荣誉和功勋埋藏在心底,永不能对人提及。

不被人知道,不被人崇敬,寂寞,孤胆,这才是特工。

夏芍在来英国前与这三人见过一面,便深有感触。

他们与她见面的时候都是易容的,真实姓名也对外保密,她所知的只有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的代号。

负责情报的这名特工代号王虺,王字听起来是姓氏,其实王虺二字意为大蛇。

蛇是游走在阴暗中的生物,用来当做情报人员的代号再贴切不过。

此次的壁画是莱帝斯家族先寻得的,存放在大英博物馆的可能性不大。

但莱帝斯家族有放出消息,称在拍卖会之前,会将壁画放在大英博物馆里进行展览。

这消息可能是真,也有可能只是障眼法。

但大英博物馆里的防盗系统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把壁画放在那里,确实安全性有保障,所以不排除莱帝斯家族真会这么做。

我们需要对博物馆进行搜索。

王虺继续道。

这件事需要夏小姐的帮忙掩护。

她对外声称是来见朋友的,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前往剑桥小镇,去见夏小姐的朋友。

目前正是大学放假的时候,我们想请夏小姐邀请朋友来伦敦,让她的朋友带领我们游览大英博物馆,我们就以游客的身份进入,玩儿他娘的一天!另一名男特工说道。

这人身形偏瘦,眼神机灵,是此刻三人里唯一脸上带着笑容的,给人的感觉比较活跃,代号毕方。

而那名身份是夏芍的临时助理的女军人也点头道:没错,夏小姐的任务就是掩护和配合我们。

这名女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夏芍只知她代号英招。

此刻,她已经收敛起刚才在机场时职业化的笑容,脸色严肃,说话语气也严肃,颇有军人的铁血气质,只是这话略微令人不太舒服。

夏芍在这次国宝夺回行动中确实是外围,毕竟她并非特工人员,任务的执行核心她接触不到,这女子的话其实并没有错,在这次的事情上,夏芍就是负责掩护和配合的。

但这次的行动特殊,连国家方面都需要华夏集团的协助,夏芍不喜欢摆架子,但她希望被人尊重,而不是因为她是外围,就对她用命令和排挤的语气说话。

哪怕是这话里加个请字,给人的感觉都会舒服很多。

这并非是夏芍挑理,她是风水大师,对一个人的气场很敏感。

她感觉得到,这女子对她确实有敌意。

不过因为她是特工人员,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和控制情绪,因此这感觉并不明显。

感觉到这点,夏芍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跟英招计较。

只是抬眼,挑眉,笑意颇深地瞥了徐天胤一眼。

徐天胤是这次行动的队长,他没有代号,王虺、毕方、英招三人却对他极为尊敬。

夏芍曾听毕方喊过他一声头儿,因此夏芍猜测,徐天胤可能不仅仅是这次行动的队长,或许他应该是那个神秘部队的首领。

他们几人应该是合作过很多年了,彼此很熟悉。

徐天胤对英招的话微微点头,但却接着道:我们的任务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英招一愣,严肃的脸色微微一僵,看了夏芍一眼。

夏芍笑着端起桌上的红茶,轻品一口,气韵悠然。

她这副悠然高深的样子让英招很看不惯,但军人的铁血和纪律性却让她对徐天胤的命令点头道:是!夏小姐的安全我们会负责!看不惯归看不惯,任务归任务,她分得清。

明天的安排讨论结束后,王虺和毕方两人便站起身来,毕方笑道:头儿,我们就不打扰了,您跟夏小姐晚餐愉快!嘿嘿。

他边说边去拉英招,顺道使眼色,仿佛在说:快走啊!杵在这儿干嘛?当电灯泡不厚道嘿!英招却坐在沙发里对徐天胤道:队长,按照这次行动计划,我是夏小姐的临时助理,跟她住在一个房间。

您跟王虺、毕方在隔壁。

王虺和毕方互看一眼,两人眼里都有叹气的意思。

虽然计划是这样的,但是这一层都被警戒起来了,基本上不用担心会有人来。

所以房间的安排上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死板的。

不过,英招的心思,他们两人也能看出来点,只是头儿从以前就对这种事迟钝得不得了。

他们跟他战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头儿的性情他们自然知道,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没人能与他比肩,但在感情上,小孩子都比他有经验!老实说,当他们去年在网络上看见头儿跟女孩子求婚的视频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只能说,以前可能他没遇到合适的那个人。

现在他遇到了,作为换命的战友,他们是祝福他的。

虽然英招有些可惜,但说老实话,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接了命令就走的人,其实不合适组成家庭。

至少他们两个在找另一半的时候,是不会考虑战友同行的。

以后万一两人都有任务,家里老人孩子,谁来照顾?所以说,他们是支持头儿的选择的。

只是看英招似乎还有挣扎的意思,于是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面无表情,只道:你们先去用餐,晚点再过来。

英招垂眸,脸色依旧严肃,却是服从命令站起身来道:是!头儿您慢慢用餐,不急!我们在隔壁等您。

嘿嘿!毕方笑得挤眉弄眼,一把拉了英招,和王虺两人二话不说把她给带了出去。

夏芍抬眼,望了眼三人的背影。

王虺、毕方、英招……这可都是古代神兽之名,可见国家对这次行动也寄予希望,希望这次他们真的能使国宝回归,一切顺利吧。

夏芍感慨一叹,听见碗碟的声音她才低头,见徐天胤已经把牛排切好,放在她面前了。

夏芍看着某人服务周到的样子,又露出深意的笑来,歪着头伸手戳某人胸口,说,这又是什么时候惹的情债?唔。

徐天胤闻言抬起头来,陌生的脸,目光却是夏芍所熟悉的,黑漆漆的眸,定定望着她。

夏芍太了解他这表情了,看了不由噗嗤一笑,接着扶额,没什么。

敢情这人是惹了情债也无所觉,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嗯。

夏芍说没什么了,徐天胤便低头,继续去做他的服务工作。

把奶油浓汤盛出来,又把主食和甜品一样样地摆放在夏芍面前,最后从她手里把红茶杯子拿过来,重新倒上新茶。

夏芍看着他耐心细致地做着这些事,眼神渐渐变得极柔,开口道:师兄,这次的事委屈你了。

徐天胤倒茶的动作一停,接着转头看过来,深深一眼,便将夏芍抱过来轻轻拥住,脸埋进她颈窝轻轻蹭了蹭,没事。

除了说没事,他不会说别的安慰的话,夏芍却目光又是一柔,忍不住反手将他抱紧,转头在他耳旁道:年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订婚。

嗯。

她吐气如兰,让男人的眸顿时变得深暗,但听见她的话,男人又一闭眼,在她颈窝里闷声应答。

答完在她颈窝里轻轻吻下,似誓言的烙印。

夏芍一笑,却发现徐天胤吻完并不放开她,他有些留恋地吻着她的脖颈,呼吸烫人,气息渐渐变得压抑。

这危险的信号夏芍已经很清楚了,但她没阻止。

这些天来,虽然嘴里说着没事,但夏芍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闷的。

哪怕这才不是她必须要来,他接到了任务,两人这婚也是定不成的。

不管是因为谁的原因,对他来说最苦闷的还是不能订婚这件事本身。

任由徐天胤吻着,夏芍转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男人,轻轻在他耳根落下一吻,试着安抚和回应他。

她的安抚和回应立刻让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成为了点燃一切的导火索。

男人将女子压进沙发里,身子覆上来,近乎粗暴地压上她的唇,肆意索取掠夺。

豪华的总统套房里,很快便传来压抑的喘息,颠倒迷离。

……订婚延期的事果然让徐天胤心里很闷,他有些狂躁,虽然力道掌握得很好,始终不曾伤到夏芍,但还是让她感觉腰比以前酸,只是一回,她就累得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夏芍意识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便猛地起身!她记得晚上王虺他们临走前,说是徐天胤晚上要跟他们一个房间的。

这都凌晨了!但当夏芍猛地起身的时候,她又是一愣,腰间似被一双大掌压住,夏杀低头看去时,正看见男人精裸的胸膛,在昏黄的壁灯下,老实说,景色很好。

男人脸上的易容没揭下来,眼眸却是她所熟悉的。

他的目光也望着她胸前,此刻两人还是在沙发上,她趴在他身上,这一挺身,胸前诱人风光展露无疑。

男人的眸在发黄的灯光里又变得嗜血,夏芍见了忙拿手掩了胸前风光,另一只手去推男人胸膛,脸颊微红,嗔道:你可悠着点儿!快天亮了,有正事呢。

徐天胤显然也知道,他不放开夏芍,只是镇压在她腰身上的大手微微用力,在她的惊呼声中,他已经抱着她起身,一起往浴室走去。

等两人从浴室里出来,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两人这才发现昨晚饭都没吃,徐天胤打电话叫了服务生来,将昨晚冷掉的餐点撤走,换了丰盛的中式早餐来,直到两人吃完早餐,才一起出门。

王虺、毕方和英招已经收拾妥当,徐天胤敲门的时候,三人出来,毕方看见两人,笑得很贼,头儿,昨晚睡得好不?好。

徐天胤点头道。

咳咳!王虺忍不住笑着一咳,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英招则脸色微黑,眼神一黯,道:拍卖峰会这些天,我们都住在这家酒店,夏小姐的行李可以不用拿了,这就可以前往剑桥镇去见她的朋友了。

剑桥大学所在的剑桥镇是一座拥有十万居民的英格兰小镇,离伦敦不过一百公里,驱车前往一个多小时就到。

一路上,风景极美。

据说,镇子里有条河流从小镇穿过,名为剑河。

公元前的时候,古罗马士兵驻扎在剑河岸,在河上建成了一座大桥,剑桥由此得名。

而剑桥大学更是世界十大学府之一,诞生诺贝尔奖得主最多的大学,有自然科学摇篮的美誉。

在这样的学府里读书,胡嘉怡自然是有些压力的。

胡家的服装公司在英国有些业务,因此有些人脉让胡嘉怡进入剑桥读书,但她之前在巫术学校就读,耽误了大学半个学期的课程,因此现在只能算是在读预科,九月底才能正式入学。

因此,眼下虽然是放假的时间,胡嘉怡却仍然留在学校补习功课,另外也会抽时间去父亲的公司,学习公司的事务。

夏芍要来的事自然是早就跟胡嘉怡打好了招呼,因此这天上午,当两辆宾利车在校门口停下,夏芍一下车来,便有一名童颜巨乳的女孩子扑了过来。

小芍!想死你了!☆、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八章 真假壁画剑桥大学到现在还保持着中世纪的古雅风貌,历经数百年,一直有专家对学校的古建筑进行精心修复,因此当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那幅庄严古朴的瑰丽景象便令人眼前一亮,仿佛有时空交错之感。

但夏芍一下车,这时空交错之感就全都没了。

迎面扑来的胸脯挡了夏芍的风景,让她往旁边避了避,胡嘉怡却还是挂在了夏芍脖子上,小芍!想死你了!夏芍扶额,还以为经历了过年的事,她能稳重些,结果还是这副欢脱的样子。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英国看我!我太感动了!胡嘉怡抱着夏芍不放。

夏芍悠悠一笑,打击她,我是来出席世界拍卖峰会的,看你只是顺路。

拍卖峰会?胡嘉怡先天乐观的性子,竟丝毫不受打击,重点立刻放在了拍卖峰会上,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最近都忙晕了,莱帝斯集团举办拍卖峰会,听说邀请了世界各国拍卖行的龙头企业,还邀请了世界各国的企业家,简直是一场盛会呢!我们家虽然在英国这边有点生意,但是还不够格受到邀请,我爸想进去,正到场托关系找人想弄张邀请函呢。

胡嘉怡说到这里,皱了皱鼻子,笑容有点发苦,我说不去就不去了吧,那里面都是资产百亿级的企业家,我们去了也高攀不上,还得看人脸色。

小芍,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做生意这么难。

看着我爸为了那些人脉,为了打开英国方面的市场四处求人,我心里……挺难受的。

两人见面,本是件开心的事,却三两句就说到了沉重处。

胡嘉怡眼圈有些红,夏芍笑了笑,安慰她,你不要总看那些难处,开拓市场,碰钉子是难免的。

没有拼搏,哪来的成功?你们胡家的生活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要好了,你自小到大能过千金富足的生活,现在能在英国留学,都应该感谢你的父亲。

既然看到了他的难处,就好好努力,日后好多为他分忧。

当然!我这半年真的感觉比上高中还累。

从来不知道大学的课程会这么累人。

胡嘉怡又发了通牢骚,不过她乐天的性子,很快就雨过天晴了,笑道,不过你来了,我怎么也得陪你好好玩儿两天!这里有很多风景名胜,我给你当导游!这话一出口,站在夏芍身后的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便交换了个眼色——正中下怀!我刚说没有拼搏哪来的成功,你便说要带我去玩儿。

我哪有时间?这次的拍卖峰会有三天是拍卖大会,肯定有不少好物件。

我也要充充电,对西方古文化多了解些。

已经安排好了去大英博物馆游览几天,你这导游还当不?夏芍笑问。

她说得也是实话,即便没有这次的任务,她来到英国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也一定是博物馆。

那里面的藏品世界各国的都有,虽然大多数是掠夺来的,但都是真品,是个很好的熏陶眼力的机会。

夏芍日后有在西方开设拍卖行和古董行的想法,那就得对西洋古董有些了解。

胡嘉怡哪会拒绝?她顿时兴奋道:去!我跟你一起去!大英博物馆我去过几回,但是那里面太大了,就算不是全部开放,我去了几次也没看完。

不过去过的地方,给你当当导游没问题!……大英博物馆,位于英国伦敦新牛津大街北面的大罗素广场,于一七五九年对外开放,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博物馆之一。

据说,其拥有的藏品已达到七百万件!这些藏品大多是十八世纪至十九世纪中叶,英国对外扩张时,从各个国家掠夺而来。

其中,受害最深的国家包括中国、埃及、希腊等。

据说,当时大量的文物运抵伦敦,献给女王,数量之多,大英博物馆都容纳不下,只能分藏于各个博物馆。

夏芍一行人一到了大英博物馆,自然是直奔中国陈列室。

他们也不怕引人疑窦,本来就是华人,来博物馆最关心的自然还是本国藏品。

后世的中国展厅现在还是中国陈列室,但里面的藏品之丰富,已经是从远古石器、商周青铜器、魏晋石佛经卷,到唐宋书画、明清瓷器等标刻着中国历史上各个文化登峰造极的国宝,应有尽有!两万三千多件掠夺而来的文物,真正能允许被游客观看的只有两千件。

十分之九的稀世奇珍都被严密存放在藏室里,没有特别许可,普通游客是无缘得见的。

但即便是允许被游客观赏的古董,也都算得上是奇珍了。

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中国在战争时期流失的文物多达一百六十四万件——这一沉重的数字,让来到展馆的大多数华人表情就没松开过。

王虺、毕方、英招三人不愧是称职的特工人员,演技一流,王虺和毕方跟在徐天胤旁边,走在夏芍身后,对周围游客警戒,全程一副保镖的模样。

而英招则帮夏芍和胡嘉怡拿着外套,提着包,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很称职的助理。

胡嘉怡直到路上才发现夏芍此行带了保镖,还把她给取笑了一通。

毕竟在胡嘉怡眼里,夏芍这样有着神鬼莫测功力的风水大师,哪还需要保镖?她自是没认出徐天胤来,因此到最后猜测这些保镖是不是徐家为了保护她安排的。

夏芍只是一笑,在这件事上不与她说太多。

今天,夏芍等人是自由游览,并没有聘请导游,但从身旁经过的一些参观队伍有不少带着导游的。

王虺和毕方两人见此,便借着为夏芍驱挡人流的机会,将她往导游身旁带,有意无意跟着导游的队伍。

要知道,中国陈列室里两千件展品,要参观完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导游带领着说不定会有收获。

就在这时候,听一名导游道:近来,我们大英博物馆里游客人数激增,比博物馆每年客流高峰的时候都增加了几成,大家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导游是名英国女子,中文说得磕磕绊绊,但还算能听懂。

夏芍听了这话轻轻挑眉,猜测大抵是因为世界拍卖峰会的事。

就在他们来英国的前一天,国家外交部对英国方面发表了声明,谴责莱帝斯集团拍卖敦煌壁画的行为,要求将壁画交友英国文化部,由两国就争议问题展开商讨。

这件事,在发表声明的时候,已经在国内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网上激愤声讨一片。

有不少民间团体表示会组团前来英国拍卖峰会上抗议!这件事,使得世界拍卖大会的名气大增,游客数量暴增是肯定的。

估计除了有不少各国前来观看盛会的收藏爱好者,还有不少华人爱国团体。

果然,导游的一句话,让人群里的一部分人表情嘲讽,道:听说大英博物馆一直财政吃紧,我们来旅游,给你们英国增加点财政收入,好有钱更换更换馆里的文物,免得我们每次来,看见的都一样。

这话可谓损人,但说得却是实话。

博物馆里面的展品要经常更换,才能吸引回头客。

然而,从九二年以来,中国厅的文物就很少被更换过。

原因是英国政府拨款减少,游客减少、财力紧张,导致职位减少,甚至到了没钱聘请员工的份儿上。

讽刺的是,大英博物馆给自己的定位是在全球范围内推广对艺术、自然历史和科学的理解和认同,向全世界展示全世界,但由于财力紧张,所谓的文化交流活动主要集中在发达国家,只是随着近年来中国国力的提升,英国对华的关注日胜一日,开展对华文化交流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势头。

但即使是这样,后来的中国永久陈列厅也是由一位香港商人捐助两百万英镑修建的。

这次莱帝斯集团举办世界拍卖峰会,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因为一幅敦煌壁画引起了华人的极大愤慨,导致游客数量激增,这也算是为当地的旅游业和财政收入添砖加瓦了。

既然不能好好对待我们的文物,不如把抢来的文物都归还我们!又有人接着怒道。

这当然不可能的。

其实,不仅是中国,包括希腊、埃及、土耳其、尼日利亚等国家都曾要求大英博物馆归还战争时期掠夺的本国文物,这使得大英博物馆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国际压力,但其仍然坚持将这些文物留在自己手上,理由是这样可以更好地保护这些文物。

可谓无耻!你们还敢拍卖我们的敦煌壁画?听说你们这里有几十方的敦煌壁画,就陈列在展厅里,带我们去看看!果然,这一行的华人游客很快将话题转到了壁画上。

那名导游还是很镇定的,显然这种事在拍卖峰会之前,华人参观展厅的时候就一直上演不断,因此她应对老道,脸上的职业微笑不变,打官腔道:各位游客,关于文物的事,我国外交部已经在跟中国外交部讨论,相信国家方面会有决定。

各位游客既然是在参观文物的,就让我带领大家好好参观吧。

刚才问大家知不知道最近游客数量增加的原因,其实大家都猜错了。

我们博物馆一直以文化交流为责任,这次世界拍卖峰会上的敦煌壁画一直受人关注,所以莱帝斯集团委托我们博物馆,将壁画在博物馆中展出一星期。

如果各位游客是来观看壁画的,那么,请跟我来吧。

这话一出,这一队的华人都愣了!有人愤怒,但更多的是惊诧、疑惑和急迫地想要亲眼验证。

徐天胤站在夏芍身后,始终气息未变。

而王虺三人也是经验丰富,突来的情报三人竟然脸色动都没动。

但这不代表三人心里没想法——原本以为这情报的可信度不高,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莱帝斯家族也太嚣张了!而在夏芍看来,这不过就是莱帝斯家族的炒作手段罢了。

有足够的安保条件的话,引起越大的关注,这次拍卖峰会的收获也会越多。

商人的手段而已。

其实,夏芍原本打算进来后开天眼找找那幅敦煌壁画,看情报属不属实,但没想到刚进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出,反倒省了她的事,当下见那些游客跟着导游转了个弯往中心走,她便跟着也一路走了过去。

徐天胤的队伍跟在夏芍身后,胡嘉怡走在夏芍身旁,一行人极其自然,边走边看两旁的展品,拐了几道弯,便听见前面的游客一声惊叹!夏芍一行人顿时抬头,只见前方一隅,展柜里赫然陈列着几十平方米的敦煌壁画!壁画中所画的是三位菩萨的画像,形象浓丽丰肥,色彩历经千年仍旧鲜丽!据闻,大英博物馆里国宝级的敦煌壁画多以万计,但展出的只有这一幅。

而今天,在这幅壁画旁边,却还有一幅壁画!这一幅壁画是用立柜的方式展出,立柜靠墙,周围又以钢化玻璃打造了约莫二十平方米的真空空间,空间外还拉着警戒线,有警卫守护。

可谓做足了保卫措施。

所有的人就只能站在警戒线外头远远的观看,夏芍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也只能站在外围。

但他们站在外围的这一行人却也只能仰头才能看得见这幅壁画的全貌!这幅壁画足有三米多高,宽更是达到了七八米。

壁画所绘是纵向的三幅菩萨画像,色彩已经略微老旧,但画像却依旧栩栩如生。

这三幅菩萨画像,学佛之人可以一眼便看出是三世佛!三世佛分横三世佛和纵三世佛,面前展出的这幅是纵三世佛的宝像——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未来佛弥勒佛。

而这幅壁画美就美在三世佛身旁,还绘制有壮丽唯美的大场景。

燃灯古佛旁边所绘乃是预言释迦牟尼未来将成佛的场景,而释迦牟尼佛周围则绘制的是与文殊、普贤等菩萨以佛法济度娑婆世界众生的画面,弥勒佛周围则是诸佛普度众生,超越轮回而成佛升天的景象。

这三幅画面简直就是对三世佛的经典释义!画面构图饱满,人物栩栩如生,场面宏大,人站在这幅巨大的壁画前,三世佛的宝相庄严仿佛光照而来!壁画周围尚有割痕,人人看得心痛惋惜,却又同时被壁画的庄严壮丽震慑得脸色发白——这绝对是国宝级的!这真是国宝啊……不知是谁喃喃了一声,语气感慨沧桑,有些佛教徒已是就地参拜了起来。

而更多的人则是愤慨了,这样的国宝级壁画,你们竟然要拍卖?拿着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文物往自己兜儿里装钱,要不要脸?还我国宝!这时候,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后头便有人跟着喊起了口号!有人已经拿出相机来对着壁画开始拍照,在场的人虽然不乏情绪激愤的,但还算了解情势,知道他们这点人根本就撼动不了什么,所以将照片拍下,打算传上网。

而今天这幅壁画应该是第一天展出,因为之前国内根本就只听闻要拍卖壁画,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如今把画面传出去,说不定能给莱帝斯集团一点压力。

但有的人则情绪很激动,口号喊着,二话不说便跳进警戒线,往壁画展柜外的钢化玻璃处奔去!警报骤然拉响,场面顿时大乱!导游大惊,虽然知道凭人力是不可能破坏玻璃的,但她还是不停地喊:各位游客,请不要闯过警戒线,你们这样是触犯英国法律的,是要遭到逮捕的!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激愤的人群喊声里,守在壁画旁的安保人员立刻呼喝着进入警戒线,身上的警棍拿了出来,现场就与愤怒的游客进行了互殴。

这时候,展厅门口也有大批安保人员进来,场面一度混乱。

胡嘉怡也没想到带夏芍来博物馆参观,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她顿时转头大声问:小芍,怎么办?先退后!夏芍护着胡嘉怡便往后退,边退边看向警戒线里面,见那些华人游客被人用电棍打倒在地,表情痛苦,便不由眼一眯,目光冷寒!依着她的性子,这事是绝对会出手的。

但今天她却没动——这次出来有任务在身,为的就是敦煌壁画的回归,小不忍则乱大谋!正这样想着,夏芍在后退的时候,目光扫到英招对王虺和毕方点点头,毕方目光一闪,和王虺两人看似护着夏芍往外走,实则在擦着警戒线的边,在经过一名站在警戒线里不停地往华人身上挥棒的安保人员身边时,毕方很巧妙地手往那人的衣侧摸去。

他的手法很快,而且角度巧妙,堪称神偷。

如果不是夏芍眼力好,那样的速度她根本就看不见。

但她目光扫过去的一瞬,指尖儿迅速一弹,从来没有失手过的毕方在摸向那人腰间的时候,忽觉一道暗劲,将他的手往外一挡!而这时候,毕方已经走过那名安保人员身旁,再返回去会显得太奇怪。

他从来没失过手,正奇怪,夏芍道:走!出去再说!英招见毕方失败,正焦急,一听夏芍的话,顿时皱眉,但配合着现在展厅里的混乱场面,她这表情倒不惹人怀疑。

但眼看着再下手已是没有机会,一行人只好护着夏芍出了展厅。

到了外头之后,展厅里的情况已经引起了其他国家游客的注意,趁着门口也有骚乱,夏芍一行人快速离开了博物馆。

一行人先去吃了午饭,夏芍称有些累,便带着胡嘉怡回了昨晚入住的酒店。

安排酒店给胡嘉怡开了间套房之后,夏芍便带着徐天胤的队伍进了总统套间。

一进房间,英招便问道:毕方,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失手?毕方收敛起笑嘻嘻的表情,脸色严肃,我也不知道。

刚才……我遇到了莫名的阻力。

他回想当时,表情疑惑,但又解释不清那一瞬所遇的事,所以便对徐天胤道,对不起,头儿!这是我的失误!我会想办法弥补,等任务结束后,我也会写报告接受处分!没事,再想办法。

徐天胤不是会安慰人的人,但他却拍拍队友的肩膀,毕方顿时表情愧疚。

英招却皱眉看向了夏芍,表情严肃,夏小姐,请你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要让我们离开!那名安保人员身上有我们要的东西,对我们取得壁画有很大帮助。

毕方虽然失手,但是场面很乱,只要我们在展厅里就一定有再下手的机会。

可是因为你立刻离开的决定,我们错失了取得重要东西的机会,今天展厅发生了骚乱,壁画的展出很有可能会停止,你知道你的决定,为我们完成任务增添了多大的难度么?王虺和毕方听了都愣了愣,看向英招。

他们跟英招是多年战友了,她的性情他们清楚。

她是名很优秀的特工,责任心很强,容不得任务失败。

她虽然对头儿有些私人感情,但面对夏芍,她也一直以任务为先,不曾被个人感情影响。

但今天夏芍的决定,可能让她心里有点火气。

算了,英招。

我们再想办法就好。

三人中最忠厚的王虺开口劝和。

英招的话指责虽然有道理,但这会让队长很难办的。

而且,说句公道话,英招的要求有点高了。

夏芍不是专业特工,这次帮他们已经是将自己身置险境了。

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在刚才那一瞬,哪里能要求她做出专业判断?而且他们是第一次合作,默契欠缺也是正常的。

是啊,任务里有突发状况是常有的事,我们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

再想办法就好。

毕方也劝道。

没想到,两人的话让英招火气更大,三米高、七米宽的巨幅壁画,你们以为很好获取吗?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弥补的办法了?没有就别说得那么容易!英招自认为在任务中不会受私人情感困扰,但是现在王虺和毕方都给夏芍说好话,他们两个分明就是看在队长的面子上,偏袒夏芍!现在有失特工水准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两个!我有办法。

徐天胤面无表情地开口,让正争吵的三人一愣,全都看向他。

队长。

英招的语气明显缓了缓,这次的任务目标你也看见了,只有我们四人恐怕很难运抵目标地点。

我有办法。

徐天胤还是这句话,声音冷极,目光如鹰。

王虺和毕方却互看一眼,目光一凛,虽不说话,但望向徐天胤的目光却全是希冀。

他们知道头儿的性情,他从来不说大话。

他的话少得可怜,但他只要他开口,言出必践!没有一次,是不成功的!这次任务虽然艰难,但是头儿一定有办法!这时候,屋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四人一愣,转头看去,见夏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沙发里坐下了,手里还捧着只茶杯,红茶优雅淡然的香气弥漫出来,她轻品一口,悠然一笑。

这姿态看得英招眼里又冒火,都是这女人把事情给搞复杂了,她还笑得出来?真以为队长护着她,她就不敢揍人了?你们要取得这幅壁画,首先要考虑的并不是怎么获取它,而是先判定它是不是真品。

夏芍压根就不理英招,不紧不慢地丢出重磅炸弹。

王虺和毕方都是一愣,英招却嘲讽地笑了,夏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今天在大英博物馆展出的壁画是假的?假的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现在中英两国因为这幅壁画外交关系紧张,莱帝斯集团确实有可能做些防范,弄一幅高仿的赝品来迷惑一些人。

毕竟现在盯着这幅壁画的人应该不止是中方,还有各国那些名声在外的大盗。

这些事,身为有经验的特工,怎会不懂?英招笑的是,论古董鉴定,她也是专家。

特工人员虽不说三百六十行样样精通,但最起码一个团队,人人有擅长的事。

在古董鉴定方面,国家对她进行过专向培养,她对世界各国的古董都有独到的眼力。

老实说,虽然夏芍是古董起家,但她的鉴定眼光也未必有她全面。

队长,那幅壁画是真品!英招对徐天胤道。

王虺和毕方闻言,松了口气,英招的判断,他们是很信服的。

徐天胤却只是看了英招一眼,便看向夏芍,问:假的?队长?!英招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天胤,他刚才的话,无疑是对她能力的质疑,队长,我们在一起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队长也因为这女人判断有失水准了么?徐天胤转头再次看向英招,这次不是只看一眼,而是一直盯着她。

面无表情,眼里没有感情。

却让英招心里一惊,瞬间犹如一把利刃刺透胸口的冰冷杀气,让她脸色煞白,不得不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直到她慢慢低下头去,徐天胤才冷冷道:我的眼里,只有这次任务。

我的眼里,只有这次任务……英招霍然抬头,定定望着徐天胤,目光震动。

王虺和毕方也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都犯了一个特工不该犯的错误——太依赖以往的战绩,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无论以前他们完成过多少次任务,以前是以前,这次是这次。

每次的任务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对待任务的态度都应该像是执行第一次任务,而不应该被以前的经验所左右。

对不起,队长。

这次是我有失水准!英招脸上火辣辣,自觉丢人,但她却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意有错不认,因此当即低头道歉。

徐天胤这才将目光收回,望向夏芍,又问:假的?夏芍一笑,放下茶杯,抬眸,点头,绝对是赝品。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九章 眼力的对决!绝对是赝品。

夏芍一句话,令王虺、毕方和英招都抬头望向她。

但没等三人说话,夏芍便看向了英招,感兴趣地问道:我想知道,英招小姐判定那幅壁画是真品的理由是什么?据我所知,就算研究敦煌壁画几十年的老专家在这样一幅壁画面前也得费些眼力。

那夏小姐判断为赝品的依据又是什么?英招反问,但随即又压下情绪。

虽然,刚才她犯了错误,但是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不怕说说鉴定理由,看看到底谁的眼力准!我不敢断定这幅壁画是不是出自吴道子之手,但它至少是唐朝鼎盛时期的画作。

我国的绘画,初期是不事晕染的。

到了战国、两汉时期才开始晕染人物面部。

后来受到西域佛教的影响,加以改进,晕染技法在唐代时期达到鼎盛!这幅壁画,在晕染技法上无可挑剔,而且线条是唐代流行的兰叶描,中锋探写,圆润、丰满、汗厚,外柔内刚。

英招的话让王虺和毕方两人互看一眼,叹气。

他们都了解英招的性子,她在任务中向来干练,说话从来都是捡重点,很少说这么详细的。

很显然,她很不服气,想跟夏芍来次眼力的对决。

夏芍是古董行业起家,如果在这方面输给英招,恐怕不太有面子。

不过,他们两人还真是更相信英招一点,这绝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是队友,而是……当然,我说的这些不排除有高手可以临摹得出来,但我的判断依据主要在颜料上!敦煌壁画千年不褪色的原因是古代先辈拥有世界领先的颜料制作技术和化工技术。

敦煌壁画的颜料有天然宝石、矿石和人造化合物!这些是可以用仪器测出来的,我手上有最先进的测试仪器!英招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在她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打开上方表盘,上面是指针很负责的仪器。

英招的脖子昂了昂,这就是她的杀手锏,虽然我接触壁画的时间很短,但是上面的颜色可以反映到我的仪器上进行快速分析!当然,隔着障碍物,它的准确性会有一定误差,但好处是便于快速且初步的判断。

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我相信它的准确性高过任何专家的眼力!至于英招是如何使用这仪器的,她却是没有明说。

第一,这是机密;第二,那些操作方法、光谱、色谱和化学名称,她觉得说出来夏芍也未必听得懂。

夏芍笑着坐在沙发里,兴味地瞥一眼英招手腕上的先进仪器,总算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哪怕经验再老道的专家,眼力也总会有偏差和吃不准的时候,何况英招这样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即便是接受过专向培养,古董鉴定这一行都不是个硬知识,而是讲究积淀、积累和眼力的。

在遇到涉及古董的任务时,哪怕任务过程进行得再顺利精彩,最终拿回的是赝品,任务也是失败的。

敦煌壁画回归这么意义重大的事,国家不可能承担拿回赝品的后果,这样无异于被世界各国嘲笑。

所以国家并不完全相信人的判断和眼力,而是给行动的特工配备了最先进的检测仪器。

怪不得,夏芍是古董行业起家,鉴定专家的眼力可谓名声在外,这次出国参与任务,老爷子居然没提让她帮忙鉴定壁画真伪的事。

原来特工手里有杀手锏!这仪器确实挺先进,竟然能在不接触壁画的情况下,对其颜色进行初步分析,以便特工做初步判断和进一步的部署。

夏芍相信,假如在后期得手的情况下,英招一定会对壁画进行接触性检测,以确保是真品无误。

但……这仪器真的可以被依赖么?夏芍颇有深意的一笑,再先进的仪器也抵不上她的天眼。

那幅壁画若真是千年前的真品,岁月会在它上面积淀下深厚的天地元气,尤其是她这样的修炼者,看见那幅画,本能上会有很舒服的感觉。

但可惜的是——没有!那幅壁画,确是赝品!当然,夏芍判定其为赝品的依据并非全来自天眼能力的帮助,她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悠闲地看向英招,迎着她自信的、得意的甚至是挑衅的目光,微笑,英招小姐,你的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可以检测色彩,那敢问,它可以检测土层吗?英招脸上的各种表情一僵!已经在互相打眼色、想办法替夏芍挽回面子的王虺和毕方,脸上焦急的神色也僵住!土层?!英招小姐这么了解古董的知识,应该知道敦煌壁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在于它不褪色,却变色。

不褪色的原因英招小姐刚才已经说了,因为古代颜料里含有很多宝石、矿石和化工物质。

但是颜料变色的原因却有很多,一是朱丹和含有朱丹的调和色,历经千百年的氧化,会彻底改变初绘时的色彩;二是颜料中若含有植物成分,经氧化会发生褪色,被下层的色彩上翻而掩盖;三便是土质!敦煌的土含有大量的碱性元素,成为颜料化学反应的催化剂。

我要说的,正是土质!夏芍目光一敛,忽然加重语气,敦煌的土是经海水浸泡过的海底床!这若是盛唐时期所绘的壁画,英招小姐觉得壁画下面的土会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那样发黄、僵硬、毫无风蚀痕迹吗?海、海底床?风蚀痕迹?!英招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她之前的自信、得意和挑衅,随着夏芍严厉的语气全数崩塌!而王虺和毕方则早就张大了嘴,虽然他们是久经各种任务的特工人员,向来擅长掩饰情绪,但此刻也免不了目露震惊!土质?谁想过土质?在看见敦煌壁画的一瞬,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首先会被壁画所绘的瑰丽壮阔的场面所吸引,被其千年不褪色的艳丽色彩所吸引,被那丰满唯美的人物所吸引,有谁会去看下面那不起眼的丑陋的土?你知道世界上存在高手,可以临摹复元一幅壁画。

那你知道现代对古代颜料的研究有助于古代颜料的复制吗?夏芍这时脸上已全然没有笑容。

自古民间出奇人,不说别人,华夏集团里就有常久这么个康雍乾时期的粉彩瓷上能以假乱真的高手!世界上这样的奇人异士一定还有!国画上的一些矿物颜料至今还很传统,国内一些远离城市的村庄至今还保留着提取植物作为布料染料的技法,古代颜料的复制上一定有高手存在!赝品这一行,自古就有,作伪的技术也是有传承的。

常久就属于家传渊源。

英招小姐,我不想对你的能力指手画脚,你以前那些成功完成的任务我不想谈,我只说这一次。

这一次,过度信赖仪器,你所得到的只会是教训!世上最聪明的、最能被信赖的,永远是人的大脑。

如果你放弃思考,把判断的权力交给手腕上冰冷的仪器,那么,你就已经输了。

夏芍冷淡道。

英招的脸色已经僵到了没有表情。

她何止是输了?不仅输了面子,还输了身为特工的水准。

一直以为,她身上有杀手锏,她对夏芍的眼力和判断不屑一顾。

她比她还年轻,才二十岁!尽管有传言称她有过人的眼力,但英招不认为受过专向培养的她,在古董鉴定眼力上会比夏芍差。

而她身上还带着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那是人眼所不能比的。

可结果却将她的信心和自负的骄傲击得粉碎!作画的线条、风格甚至是颜料,就像一件事物浮华的表面,她太在意这些表面,反而忘了最本质的作画的土层。

可以说,她不是忘了,而是在夏芍说这件事情前,根本就没想到过!这已经足够能证明,在古董鉴定的眼力上,夏芍的眼力比她和她的仪器都老道!这简直就像是在英招脸上打了一巴掌,不服气的人是她,卖弄古董鉴定知识跟人比拼的是她,仗着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想在徐天胤面前给夏芍难堪的人是她,但最终被狠狠还击了的人也是她。

把人当做外围,现在要靠外围的提醒,她才发现她险些犯了导致任务失败和国家丢脸的严重错误!芍的话,没人再有意见了吧?偏偏在这时候,徐天胤开了口,还是那冷淡的没有起伏的语调,但却让英招的脸煞时红透!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刚才比拼的心思简直就像是班门弄斧!没有意见!真是太感谢夏小姐了。

王虺道,语气郑重,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也是把夏芍当成这次任务的协助人员,虽然不曾有看不起的意思,但也确实没看得太重。

顶多因为她是队长的未婚妻,对她多些尊敬而已。

但此刻他看夏芍的目光却有毫不掩饰的赞叹和佩服!连世界上最先进的测试仪器都不及她的眼力,眼前这女孩子果然有真材实料!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在商场上有如此建树,看来不是运气好。

而毕方则苦笑着耸耸肩,对夏芍玩笑道:夏小姐,你考虑改行不?我觉得你有做我们这一行的潜质。

不行!不待夏芍回答,徐天胤便一口回绝,看向毕方的目光冷厉,简洁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危险。

毕方被他瞪得脸上的苦笑都垮了,他只是开个玩笑,说说罢了,队长这么认真干嘛?夏芍这时才轻笑一声,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赚钱。

……夏芍对于大英博物馆里的敦煌壁画鉴定为赝品的事,没有人再存在异议,接下来几人便都坐进沙发里,讨论之后该怎么办。

莱帝斯集团的人倒是小心,不过可惜那件赝品周围是钢化玻璃,我们没办法在上面安装跟踪器。

不过事情刚刚发生,现在骚乱刚过,这件赝品还在大英博物馆里。

上午发生的骚乱很可能打草惊蛇了,莱帝斯或许会把这件赝品继续留在博物馆里吸引各方的目光,也有可能把赝品收起来。

如果他们打算把赝品收起来,白天运这件东西目标太大,肯定会在晚上动作。

我可以再回到博物馆附近,盯着那边的动静,看他们运往哪里!不过,如果他们不动这件赝品,那我们就难办一点了。

毕方边说边手指快速敲击着面前的电脑,上面显示的正是大英博物馆目前的状况。

英招坐在一旁不说话,王虺道:这幅巨幅的敦煌壁画绝对是国宝级的,这样的珍品莱帝斯家族不可能放在其他地方,一定会藏在他们家族中。

这个家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秘密藏室一定有!只不过我们要找不太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试。

只是要等到拍卖峰会开幕的时候,想办法来个调虎离山,偷偷潜进去!不过,这幅壁画实在是太难动了,我们四个人搬运上有问题。

所以这几天希望队长跟上面联系一下,请求人手接应!徐天胤对王虺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提议,但却看向毕方道:不必再去博物馆,赝品有动,我会知道。

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都是一愣,头儿在开玩笑吧?但知道徐天胤性情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开玩笑。

他这么说,那就是他一定有办法!头儿在以前的任务中也是这样,有些看似无法完成的顶级难度的任务,他总能有令人看不懂的办法。

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仍觉得他在某些本领方面是个谜。

但不可否认,他们完成不了的任务,到了他手上都没问题!夏芍听了这话却笑了笑,别人看不懂,她是知道的。

师兄在刚才离开的时候,引了一丝自己的元气在那件赝品上,那可比跟踪定位器都管用。

只要那件赝品不出英国,他一定能感应得到!而且,这次任务有她在,难度也会有所降低。

真品到底藏没藏在莱帝斯家族,藏在什么地方,她开天眼一看就知道。

这也可以省下王虺等人潜入莱帝斯家族搜寻的危险。

一旦发现目标,他们只要想办法运走就好。

虽然这幅壁画太大,要运走而不被发现是件很困难的事,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他们没有办法,她不介意先潜入莱帝斯家族重地,摆个九宫八卦阵出来,助他们离开!当然,这些事夏芍是不会对王虺三人说的,她和师兄心中有数就好。

开天眼寻找壁画的事需要晚上没人的时候,现在胡嘉怡还在,夏芍需要把她送回去。

而这边敦煌壁画赝品的去向也需要徐天胤盯着,因此众人商量后决定,由徐天胤、王虺和英招留在酒店监视,由毕方陪着夏芍送胡嘉怡回去。

其实夏芍本不需要毕方陪同,奈何他们一行人现在的身份是她的保镖,出门一个人也不带日后被人查起来难免惹人怀疑,因此夏芍带上了最机灵的毕方跟她一起出门。

回了剑桥镇的时候正是傍晚,这天上午去博物馆时发生了骚乱,让胡嘉怡觉得没尽到带夏芍游玩的责任,于是便请她吃了晚饭再回去。

夏芍深知那赝品要搬动也得深夜,眼下刚刚傍晚,时间很充裕。

于是夏芍便没推辞,跟着胡嘉怡去了小镇上一家田园风格的餐馆。

罗莎!莉莉!我们来了!一进餐馆,胡嘉怡便笑着对收款台后头喊道。

她这一喊,收款台后头冒出两个人来。

一名体态臃肿的英国妇人,和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女子皮肤白皙,脸上带些淡淡的雀斑,笑容很温柔。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看起来竟是名混血儿。

那妇人最先出了收款台,跟胡嘉怡来了个贴面礼,笑容慈祥,热情地道:哦!胡,你来了?这位美丽的姑娘是你的朋友?对,是我的朋友!罗莎,你叫她夏就好了。

胡嘉怡笑道,又转身对夏芍道,这是罗莎,这间餐厅的老板娘。

那是她的女儿莉莉,也在剑桥大学读书,我们是朋友。

莉莉假期和平时下课后都会来餐厅帮忙,有时我也来帮帮忙,跟他们一家就混熟了。

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

夏芍笑着用英文对两人道。

哦!胡,你的朋友英文很好!罗莎赞道。

当然,她的厉害我可是一丁点儿也比不上!胡嘉怡皱皱鼻子。

不要这么说,你也很优秀。

罗莎拍拍胡嘉怡的肩膀,安慰她,至少,我没见过你这么努力的人。

这时候,那名叫莉莉的女孩子才开了口。

她说的是磕磕绊绊的中文,目光好奇中带着向往,看向夏芍,请问,你跟胡一样,也是中国人吗?当然。

夏芍笑着对莉莉点头。

哦,那太好了!接话的人竟是莉莉的母亲罗莎,罗莎笑着上来就给了夏芍一个拥抱,兴奋地道,我们这里很欢迎中国人!莉莉的祖母就是中国人,她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可惜我的祖母早就去世了,我的中文是跟着嘉怡学的,说得不好,请别介意。

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简单地说了几句话,罗莎母女便赶紧招呼夏芍和胡嘉怡坐下,并热情地给夏芍推荐了几道地道的英式餐点,然后便下去准备了。

直到两人走后,胡嘉怡才道:莉莉很喜欢中国。

她说,小时候听她祖母说过一些中国故事,让她很着迷。

她祖母去世的时候很想念家乡,莉莉小时候答应过她祖母要把她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只是她现在在读书,而且刚刚开始学中文,所以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夏芍听了挑眉,一眼就看穿了朋友的小算盘,哦,我说怎么有人把我带来这里吃饭,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别告诉我祖坟要我帮忙寻风水。

胡嘉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风水大师嘛,不求你求谁?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英国人,但是你如果知道莉莉祖父祖母的事迹,你一定会帮忙的!他们真的很值得尊敬!夏芍挑眉,哦?说说看。

莉莉的祖父是位很伟大的医生,听说也是位很虔诚的天主信徒。

她的祖母是名护士,两人相识在中国,因为战争。

其实,莉莉的曾祖父在英国是位很有名气的资本家,他的两个儿子里,一个继承家业,一个是很有名气的医生,原本是很荣耀的事。

可是那时候战争爆发,莉莉的祖父不顾家族的反对,只身前往中国战场,成为了一名医疗志愿者。

他在那里救了很多人,跟莉莉的祖母在那里相识、相爱,最后结成连理。

只可惜……后来他牺牲在了战场上。

听说是抢救伤员的时候,被流弹击中的。

那时候,莉莉的父亲才三岁。

胡嘉怡说到这里,眼圈红了红。

对女孩子来说,唯美的开始,悲伤的结局,总是那么让人揪心。

建国后,国内有段时间形势很不好。

莉莉的祖母就在当时认识的一些英国朋友的帮助下,带着儿子来到了英国居住。

本来是想给他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没想到莉莉的曾祖父根本就不承认这个中国的儿媳妇,莉莉的祖母是个要强的人,最后便在英国工作,靠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和儿子。

后来,莉莉的父亲成年,也算有经商头脑,就在剑桥这边开了家餐厅,生意很红火。

现在这家餐厅在英国有几家连锁,算得上有名气,来剑桥游览的人,没有不来尝尝这家餐厅的特色菜肴的。

莉莉对我说,他们一家人没有曾祖父的资产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当初答应过她祖母,要带她的骨灰返回故乡,这一直是她的心愿。

夏芍听了胡嘉怡的话,淡淡垂眸,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她确实应该帮忙。

好!日后她如果去中国,你可以带她来找我。

夏芍很干脆地答应。

真的吗?谢谢你,小芍!你太好了!胡嘉怡激动得险些跳起来,但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坐了回来,道,其实英国也有好人,只不过,今天上午的事确实挺让人气愤!一码归一码,你说,英国方面会同意把国宝壁画还给我们吗?必然不会同意!夏芍在心里道。

但这件事涉及任务,她不好多说,便淡道:谁知道呢。

胡嘉怡却皱了眉头,一幅壁画都不还给我们,那博物馆里那么多抢来的文物,不是更没希望了?夏芍听了这话太抬起眼来,笑了笑,强者为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有国家富强,提出要求才会有人重视。

从建国以来,国家的发展已经很快了,相信这件事会有个满意的结果的。

胡嘉怡呐呐点头,但其实觉得有个满意结果的可能性不大。

以前不是没听说过有国家要求归还文物的,但是英国方面都没有理会。

这次……唉!正当胡嘉怡叹气的时候,餐厅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打开!砰地一声响,让夏芍抬眼看了过去,胡嘉怡一转头,脸色立刻黑得很难看。

只见进来的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身贵气的打扮,从上到下无一不是国际名牌,身后还跟着几名保镖。

女子金发碧眼,蛮腰辣胸,走起路来像骄傲的孔雀,一进来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眼也不看四周,直接道:服务生,来杯锡兰红茶。

罗莎和莉莉听见店门的响声,很快从里面奔了出来,一看见这女子,母女两人脸色也是一黑。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我们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性情很温柔的莉莉冷下脸来道。

罗莎也一反刚才对待夏芍的热情,将女儿往身后一护,怒道:亲爱的,不用跟她废话。

她如果不走,我会拿一切我看得到的东西把她砸出去!女子听了不屑地一笑,坐着不动,气定神闲地修理自己的指甲,我是这家店的顾客,有权利要求你们为我服务。

如果你们对我恶言相向,或者对我做出无礼举动,我有权控告你们。

而且,我也会回去跟我爷爷和父亲说,你们这家店就可以不用开了。

罗莎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愤怒和忌惮的神色。

莉莉道:妈妈,算了,我去给她泡茶。

说罢,她转身往后头走。

夏芍见了这场面,挑眉低声问胡嘉怡,这人是谁?莉莉的堂姐。

胡嘉怡转过头来,脸色很难看,就是她曾祖父那边的人。

他们家族在英国上流社会很有名气,尤其是在服装业,算是三巨头之一。

我们家的生意在英国受阻不少,跟他们家也有些关系。

原本我爸是打算跟他们搞好关系的,可惜人家看不上,这也就算了,他们家还是该死的种族主义推崇者!尤其讨厌中国人!可能是跟当年莉莉祖父死在中国的事有关,他们家的人平时就以来找茬为乐。

最近放假,莉莉的堂姐更是三天两头来,别看她叫东西喝,可每次她都是为了让莉莉服侍她,为了找茬的!她常骂莉莉是杂种。

总之,这人很讨厌就是了!胡嘉怡和夏芍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女子给听到了,她转头一看,顿时脸拉了下来,嘲讽笑道:我还以为是谁说话不敢大声,原来是两个低劣的黄种人。

夏芍一听,顿时蹙眉。

而胡嘉怡已经站了起来!☆、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章 教训,追踪!黄种人,这个称呼在近代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近乎歧视性的称呼。

所谓黄种人,顾名思义就是皮肤为黄色的人种。

但其实东亚国家的人,皮肤大多是白皙的,或者橄榄色,而并非黄色。

东亚人被归为黄色人种,其实是西方人带有感情(禁词)色彩的歧视。

在西方,白色代表着神圣、纯洁、智慧和高贵;黑色象征着邪恶、污贱、死亡和野蛮;黄色则代表不洁、低俗与病态。

其实,在东方古国文明发达的时候,西方的旅行者对东方人的描述是很美好的,他们认为东方人的肤色白皙,一点也不黄。

但是随着西方工业革命的发展,古老的东方显得越来越落后,在西方人眼中,东方就失去了与他们一样是白种人的资格,黄种人这个带有歧视感情的词语就此诞生。

但是战争结束之后,随着国际交流越来越深入和开放,西方媒体中已经很少出现蒙古人种、黄色人种这样的词语了,但不能否认的是,还是有人带有这种种族思想。

乍一听到这个词,连夏芍都蹙了蹙眉,而胡嘉怡已经不能忍受地站了起来!这里是公共场合,我们说话当然不会大声。

不像有些人,踹门进餐馆,还大声喧哗,嘴里说着别人是低劣的,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素质!胡嘉怡怒道。

莉莉家里的餐馆在小镇上很有名气,刚到傍晚,店里便已坐了不少人。

胡嘉怡的话无疑在朱莉安脸上打了一巴掌,让朱莉安眼神一怒!但随即,她便笑了,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巴结我们家的黄狗。

这话可谓侮辱,胡嘉怡脸都气红了,谁巴结你们家了?!不是么?你父亲还舔我父亲的鞋子,你居然敢对我狗吠?朱莉安轻轻巧巧地笑道。

你!胡嘉怡气得脸色更红,你听着,朱莉安!我们胡家虽然在英国要开拓市场,但哪怕是不成功,我们在国内也有生意,用不着巴结你们家!没有钱,人也可以有尊严!胡嘉怡理解父亲胡广进的难处,但或许是她年轻,她在这方面比胡广进有血气。

英国市场是胡氏企业走出国门的第一步,如果失败,在国内也是要被同行朋友们笑话的。

因此胡广进把英国市场看得很重,哪怕是受辱,也要忍辱负重。

但胡嘉怡不这么想!她认为出了国门,胡氏企业就不仅仅只代表自己,还代表着华人的气节!可怕的不是开拓市场失利,而是没有尊严的成功!英国的服装集团不是只有朱莉安一家,没有必要死命巴结他们!哪怕这次失败,胡氏企业退回国内,她也一定会接手父亲的事业,哪怕终己一声,也要把今天所受的耻辱还回来!胡嘉怡情绪激动,眼圈都红了。

朱莉安嗤笑一声,显然对她所谓的尊严嗤之以鼻。

店里静悄悄的,有人看热闹,有人则给胡嘉怡使眼色。

这部分顾客都是店里的常客了,有的人跟罗莎一家交好,也看不惯朱莉安的作为,但奈何他们家族有钱有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因此有的人只悄悄给胡嘉怡使眼色,让她忍忍。

而有的人则目光乱飞,心想着今天的气氛比往常还要不好,一会儿该不会打起来吧?而就在这时候,店里忽然传来一声悠闲的笑声。

这笑声在气氛诡异安静的店里,显得异常突兀,但又说不出的漫不经心。

店里的顾客纷纷循声望去,只见笑起来竟是名跟胡嘉怡和朱莉安年纪差不多的东方女孩子。

这女孩子的皮肤少见的美丽,店里光线微黄,她坐在暗处,露出的肌肤像是蒙了层淡淡珠辉,令人屏息。

这女孩子从胡嘉怡跟朱莉安吵起来时就坐在那里,面前一杯红茶,笑容淡雅,身上有种令人感到宁静的气质。

老实说,比起朱莉安来,她给人的感觉反倒更像贵族。

而她在一笑过后便开了口,说话不紧不慢,很是悠然自得,嘉怡,淡定。

我们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的父亲被人侮辱,你愤怒。

但你再愤怒,我想有些人也理解不了你的心情的。

夏芍这话是用英文说的,朱莉安听得懂,但她却不知道夏芍这话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是在指责我吗?朱莉安脸色不善地道。

你不配在她面前提身份!胡嘉怡怒着还口!且不说华夏集团的资产跟朱莉安家里的资产有得一拼,就说小芍是徐家未来的孙媳,如果上升到国家和政治的层面,徐家人来英国,不管现在两国是不是在外交上有不睦,英国官方都是要好好接待的。

朱莉安家族在英国虽然算是财团,但不过就是商人,连政治的边儿都够不到!朱莉安?她给小芍提鞋都不配!还配在她面前提身份?胡嘉怡的话不仅让朱莉安愣了,也让店里的人都纷纷看向夏芍,目光猜疑。

毕竟夏芍的气度确实看起来非同寻常,而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夏芍身后还站着名东方男人。

虽然身形偏瘦,但看打扮,竟是保镖一类的人。

这让从里面出来的罗莎和莉莉母女也愣着看向夏芍。

怎么?胡带了什么身份不得了的人物来店里吗?莉莉端着锡兰红茶,走过去放到朱莉安面前。

这是朱莉安多年来第一次没心思百般挑剔她的手艺和为难她,而是站了起来,有些忌惮地问夏芍道:你是什么人?夏芍却没回答,只是笑了笑,答不对题地问:朱莉安小姐,我听说在西方的观念里,金发碧眼的才是血统纯正的美人,是吗?当然。

朱莉安微怔,但立刻答道。

答话的时候还很高傲地昂了昂脖子,不经意间用手抚了抚她的大波浪美丽金发。

夏芍的目光却停在她手上,温和地笑问:我很喜欢朱莉安小姐的头发,请问平时有专人护理么?当然。

朱莉安又一笑,笑容更得意。

包括染发么?夏芍却眉一挑,颇有深意地笑问。

当……你什么意思?!朱莉安习惯性要回答,答了一半却脸色一变。

但她的回答已经出卖了她。

胡嘉怡顿时乐了,你说她的头发是染的?夏芍笑着看她一眼,你见过纯正的金发碧眼,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胡嘉怡一愣,接着眼神一黯。

是啊,她见过。

亚当……朱莉安的家族不过才百年历史,哪比得上奥比克里斯家族千年辉煌,亚当的血统才是真正的纯正。

但想起亚当来,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闪过男人那金色的长发和带些忧郁气息的含笑眼眸,胡嘉怡顿时皱眉,心口有些发闷,深吸了一口气便把这感觉强行压了下去,笑道:哦,原来有些人的头发是染的啊,怪不得光泽这么不自然。

不会是从小染到大吧?小芍,你说这种人的头发会不会掉光啊?出门戴的是假发吧?夏芍没回答这话,只是慢悠悠笑道: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吧?我们中国有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无论你是怎样的发色、瞳色、肤色,你都以此为荣。

而有些人认为父母遗传给她的不够高贵,这样的人,你父亲被人侮辱的愤怒,如何能期望她能理解得了?夏芍的话一直是用英文说的,店里的人都听得懂,一听这话,不少人都愣住,店里静悄悄的,唯有胡嘉怡一扫脸上的阴霾,笑着点头。

这时候,罗莎母女将夏芍这桌点的餐点送上来,只是这时候变得有点小心翼翼。

胡嘉怡脸上这时已是笑眯眯,罗莎,莉莉,谢谢你们。

小芍,我们吃东西!虽然有讨厌的人在,但是不要让这种人毁了我们吃饭的心情。

你说得对,有些人她不配让我们生气,也不配影响我们的心情。

夏芍一笑,这妞儿,她能想开了最好。

而被晾在一旁的朱莉安此时却脸色涨红,从被人拆穿到被人拐弯抹角不带脏字地骂了一通,她已是愤怒至极。

从小到大,她没受过这种侮辱,顿时一指夏芍和胡嘉怡的桌子,对身后保镖道:她们侮辱我,给我教训她们!你敢打人?!胡嘉怡愤怒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夏小姐,您先退后。

毕方脸色也一变,上前一步便想挡住夏芍。

朱莉安理也不理胡嘉怡,只是看见毕方上前时乐了乐,打量他一眼,眼神很是看不起。

连店里的顾客也都对毕方捏了一把汗,朱莉安的保镖有四人,而且个个是强壮的西方男人,一只胳膊粗得过东方人的大腿,而且人数上占优,怎么可能会是对手?教训他们!朱莉安再次命令。

这时候,她才不管夏芍是不是真有什么身份,说不定就是故弄玄虚的!不出这口气,她不甘心!保镖得令,气势汹汹地上前!毕方眼一眯,抬脚便要迎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毕方只觉手腕被人轻轻一带,他一惊,刹那回头,只见夏芍一手按着他的腕脉,一手慢悠悠地放下手中茶杯,轻巧一挥,旁边座位旁半掩的窗户,仿佛被劲风吹过,啪!地一声开了!朱莉安的四名保镖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窗户乍一开,四人急忙止步,齐刷刷转头看向那扇窗户!包括餐馆里的顾客们也都齐齐转头,眼神惊疑,不知道好端端的,窗子怎么自己开了。

这时候,夏芍一抬眼,目光往那名离这边最近的保镖身上一落,抬手便震出一道劲力,那名保镖还转着头看窗户,身体便猛然一震,一个跟头翻出去,顺着窗口就砸了出去!在床边坐着的那对英国人已经傻了眼,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又听接连三声的惨嚎,剩下那三名保镖也被从窗口丢了出去!诡异的是,他们明明看见是那名柔弱的东方女孩子动的手,却根本没见她站起来过。

一切的过程极短,干脆利落。

突然开始,突然结束。

餐馆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原以为会有一场架打,没想到双方连交手都没有,甚至连桌椅板凳都没有损坏,人直接就从窗户飞了出去!上帝!这太令人吃惊了!刚才那几下真的不是那女孩子的保镖动的手?如果不是他们看花了眼,那谁来告诉他们,他们看见了什么?传说中的中国功夫?这个女孩子会中国功夫?!相比起店里顾客的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狂热,朱莉安只觉从头到脚都发冷,她的保镖被从窗户丢了出去,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站在餐馆里,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夏芍,这不可能!那些都是她父亲为她精心挑选的保镖,他们都是拳击高手,用拳头都能打死人,怎么可能会输?这、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朱莉安相信胡嘉怡或许没说谎了。

但可惜已经晚了。

夏芍淡淡抬起眼来,只是稀松平常的一眼,连凉意都没有,朱莉安便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这时,餐馆的门被打开,几名身穿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名西方白人男子,长相有些英俊,身后带着的人也都是西方人,但他们的穿着打扮却令餐馆起了骚动。

哦!三合会!三合会和安亲会在国外照样有分堂,起先是民国时期为了避祸,一些黑道大佬带着兄弟来海外,后来闯出了名堂。

如今即便是国外,很多商界、演艺圈等社会各界人士都有加入进来。

三合会和安亲会在海外的分堂不仅仅是黑道,也算是华人组织。

不过,今天来的人是西方人,很明显不是华人组织里的,而是黑道上的。

而这名英俊的男人似乎在英国有些名气,他一进来,有些人脸色都变了,畏惧地缩了缩,连大气都不敢喘,更闹不清楚这件事怎么扯上了黑道。

是朱莉安请的人?那今天这件事,似乎不好收场了。

但令人疑惑的是,这名男人走过朱莉安的身边,朱莉安仰头看着他,他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而是径直走向夏芍和胡嘉怡坐着的桌旁,负手而立,态度绅士而恭敬地问道:夏小姐,请问这里有什么麻烦吗?我没什么麻烦,遇到麻烦的是我朋友。

夏芍淡淡一笑,道,这家店是我的朋友开的,这位小姐经常来店里骚扰,很不受欢迎。

我想请布兰德利先生平时多关照关照,如果再看到这位小姐出现在店里,就像刚才那样,丢出去就可以了。

布兰德利是三合会英国总堂口的执堂的堂主,专门负责帮会人员的训练。

这次夏芍来英国,因为住在三合集团的酒店,戚宸派了人负责她在英国时候的安全,布兰德利是总领这次事务的人。

今天来剑桥镇,他一直在后头跟着,见刚才有人被丢出去,这才进来看看。

布兰德利在英国黑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因此刚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的人,在听了他的名字后也都变了脸,震惊地看着布兰德利和夏芍。

好的,很荣幸为您服务。

布兰德利绅士地点头,不管从哪方面看,都看不出他是黑道的人。

然而,等他转身走到朱莉安面前的时候,朱莉安仰着头,却只看见这个男人居高临下冷酷的眼,可他仍然在笑,这位小姐,你听见了吗?我们的贵客吩咐,以后你不可以再出现在这家店,否则,你将被丢出去。

朱莉安瞪大眼,什、什么贵客?是说那东方的女孩子?没人回答她。

朱莉安下一刻便被人揪着衣领侮辱性地双脚离地提了起来,两名黑道的人面无表情地开了门,布兰德利也不管她是不是英国服装界三巨头的千金小姐,真的一把将她给丢了出去!外头传来女子的惨叫和哀嚎,而相比朱莉安,有人探头看了一眼,她那四名先前被夏芍用暗劲震出去的保镖现在都还趴在地上没起来。

不打扰夏小姐用餐的兴致了,我们在外面等您。

完成任务的布兰德利绅士地退出餐厅,留下满屋子惊疑、猜测的目光。

夏芍就在这惊疑和猜测的目光中吃完了晚饭,这顿饭是胡嘉怡请,临走时她结账,罗莎母女都没敢收。

一是感激夏芍帮他们家解决了个大麻烦,二是猜不准她是什么人,尤其见布兰德利都称她是贵客,两人更不敢收她的钱。

夏芍也不是矫情的人,见这对母女就是不收,便对莉莉笑道:好,那改天你去中国,一定要让我请。

你祖母的事,到时候找我就可以了,一定让你帮她老人家完成心愿。

莉莉一愣,尚不知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听她这样说,以为是客气话,但也高兴地点头,用很不标准的中文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出了餐厅,朱莉安和她的保镖已经狼狈地走了,夏芍这便和胡嘉怡道别,约好了过几天如果有时间再见。

胡嘉怡唠叨了好几遍,要夏芍有空一定来找她玩,得到她的保证后,这才放她上车离开。

眼见着夏芍所坐的宾利车越走越远,布兰德利的车子也远远地在后头跟上,渐渐地都看不见了,胡嘉怡这才转身又回了餐厅里。

她走到中间过道,在朱莉安刚才坐到地上的地方搜寻了一眼,看见一根染成金黄、发根微棕的头发,便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胡嘉怡把这根头发攥在手里,目光冷了冷。

辱她父亲,打她朋友,给她等着!……而回伦敦的路上,车里。

毕方开着车,脸色兴奋激动,一路上哇哇乱叫,夏小姐,看不出来,你是高手啊!你那一手,练的该不是内家功夫吧?夏芍坐在后头笑而不语,但也算是默认了。

真他妈地带劲啊!你没看见当时,那些人眼都傻了。

毕方眼神奇亮,语气感慨,国内武术现在是名声在外,其实已经式微。

主要是民国时期那些高手大多已经不在了,新的一代传承人又太少。

我这辈子见过的内家高手就只有头儿一人,没想到今儿还能再看见一个!唉,我说你们是不是师兄妹啊?师承一位高人?要不怎么这么巧?夏芍一愣,倒没想到毕方如此敏锐。

见夏芍不答,毕方也知道自己问多了,于是很自觉地转开话题道: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我今天也想教训教训那些洋鬼子!让他们看不起东方人!不过我这个保镖没出手,反倒让夏小姐三两下解决了,我要回去说给他们听,他们保准吓一跳!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凭你的身手,哪需要保镖啊?夏芍一笑,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今天的事没这么容易就算了。

今天夏芍不让毕方出身也是这个原因,毕方是受过正规训练的特工,就凭朱莉安手底下那几个打手,再壮实也不是对手,但夏芍不想让毕方露了身手,免得日后被查起来麻烦。

一切都是以任务为先,就由她速战速决了。

夏小姐,您真的考虑入我们这行得了!毕方玩笑道。

他中午说这话的时候是被夏芍的细心和眼力给震到了,后来想想,她若是弱不禁风的人,干这一行也不合适。

但是刚才看见她露了一手,虽然只是那么一小手,他就知道遇到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好啊。

没想到,这次夏芍答应得很痛快。

正当毕方惊讶的时候,夏芍笑着说完下半句,我回去问问你们头儿,看他答不答应。

毕方脑门一青,脸色发苦地把脖子一缩,得,您当我没说!……回到酒店之后,夏芍和毕方得知,一下午的时间大英博物馆里的那件敦煌壁画赝品都没动过。

这件事被传到了网上,当得知莱帝斯集团要拍卖的是三世佛的壁画后,国内如今已经是群情激愤了。

这一下午,那幅赝品依旧放在博物馆里展览,国内已经有官方呼吁让游客不要激动,注意人身安全,这件事交给国家解决。

但网上仍旧有人认为莱帝斯不肯撤去展览的举动是挑衅和蔑视,于是这一下午仍旧冲突不断,已经有华人组织在申请示威游行。

得知这些情况,夏芍和徐天胤的队伍依旧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步调不乱,因为他们才是被委以重任的人,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国宝是否能回归。

到了晚上,徐天胤将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安排出去做别的事,自己和夏芍呆在房间里,将莱帝斯家族的庄园在地图上指给她看。

夏芍便开了天眼,试图往那个方向寻找。

莱帝斯家族两百多年的历史,在伦敦有座阔气的庄园,景致优美,绝对称得上是一处值得游览的胜地。

当夏芍搜寻到这座庄园的时候,却没有觉得庄园有多美,她的目光霎时一凛!怎么了?徐天胤坐在夏芍身后,圈着她的腰身,大掌抚在她的丹田,虽然知道她元气无损,但还是给她补送着。

她的气息一变,他就感应到了。

莱帝斯家族很不对劲!在莱帝斯庄园的主屋后侧,一间欧式复式建筑里,天地元气聚集在那里,寻常人的眼睛看不见,夏芍却能看出这些元气非同寻常,聚集起来的图案,隐隐是一个五芒星的样子!像是……五芒星的魔法阵!夏芍边观察边道。

正?倒?徐天胤简洁地问。

正五芒!夏芍确认道。

五芒星的图案,可以想象成一名巫师站在天地间,中间是头,双手举起双脚踏地,汇聚天地能量,为自己所用。

西方所谓的能量,在东方也称之为元气,实际上本质是相同的。

五芒阵在西方白巫术里,就相当与中国的三才阵!体现的是天人合一的思想。

白巫术的五芒星是正着的,黑巫术则是倒着的。

他们请了白巫师!夏芍目光一变,冷笑道。

五芒星阵相当于三才阵,是一种保护阵。

而能让莱帝斯家族请白巫师布阵保护的东西,不用猜了,一定是敦煌三世佛壁画!在现在这个时期,能让莱帝斯家族这么小心的,也只有这幅巨幅的国宝壁画了。

虽然很肯定,但夏芍还是要确定一番。

但正当她运用天眼的能力要看向建筑内部的时候,忽觉五芒星阵光芒大胜!天地元气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便反扑而来!夏芍一愣,但天眼并未收回,反而趣味地瞧着那阵中的元气。

果然,只见那些元气虚无缥缈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扑来,奈何她所在的酒店和莱帝斯庄园隔了大半个伦敦城,五芒阵的元气别说跑这么远来伤她了,刚出莱帝斯庄园就散了。

夏芍冷笑一声,以莱帝斯庄园的占地,这阵的元气能追出这么远来,布阵的人也算高手了。

不过这世上还没有能隔着这么远伤到她的人,师父都不能!尤其天眼通的能力属于天赋异禀,不到一定修为的人都感觉不到。

夏芍没见过奥比克里斯家族的老伯爵,不知道那老怪物研究黑巫术到没到恐怖的程度,但至少她知道布这阵的人绝对不会是那老伯爵。

于是夏芍哼了一声,继续将目光探回去确认。

她一靠近,五芒星阵感应到不同寻常,又跟刚才一样朝着夏芍的方向猛扑。

夏芍却理也不理,压根就不惧五芒星阵的阻挠,天眼直接穿阵而过,直望向室内!这一看,夏芍又一愣。

有发现?徐天胤低头看怀中女子。

夏芍却忽然笑了起来,将天眼收回,转过头来时,眼神发亮,故意眨着眼逗徐天胤,师兄,里面好多好东西啊!我们能都搬走吗?唔。

看着怀里女子回身,笑眯眯的小狐狸模样,男人果然露出一副呆木神情,随即问道,想要?不等她答,他便点头,好。

夏芍噗嗤一笑,一副被娱乐到了的样子,握拳往徐天胤胸口一捶,脸色严肃了下来,逗你玩儿的。

我不要那些,总有一天,那些东西,要他们亲手送回来!徐天胤一愣,但看出她是认真的,便点点头。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莱帝斯家族主宅里,正在笑谈的两人中,其中一名金发男人脸色一变,冲了出去,直奔后院!☆、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一章 莱帝斯家族的邀请那名金发男人二十六七岁,往后院的速度极快,到了之后先检查了五芒星阵,虽见阵法没事,但皱着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

后院的灯光照着男人的脸,那张英俊的脸竟跟亚当有这四五分的相似,只是相比起亚当来,这名男子的气质更刚毅些。

亚伯大师,请问出了什么事了吗?这时候,两名男人奔过来,一人五十来岁,一人二十出头,看起来是父子。

亚伯转过身来,脸上有些冷意,刚才有人动过我的五芒星阵。

什么?!父子两人脸色大变,年轻男人立刻道,进去看看东西丢没丢!中年男人立刻训斥道:有亚伯大师在,东西是不会丢的!去看看,刚才有什么人来过!年轻男人看见父亲警告的眼神,这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说了冒犯的话,他立刻脸色一变,歉意地看了亚伯一眼,态度恭敬里带着小心翼翼。

即便他是莱帝斯集团的未来掌权人,对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也只能小心应付。

要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在英国有上千年的历史,是最古老、最神秘的家族。

包括皇室在内,没有人敢对这个家族的人有一丁点的不敬,因为他们是令人崇敬和畏惧的巫师。

现如今,老伯爵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理外事,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事务都交由亚伯的父亲安德列大师主持。

安德列大师无疑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下任继承人,而亚伯正是安德列大师最得意的儿子!在英国,除了皇室,只有莱帝斯家族这样少数的老牌家族,才能请得到奥比克里斯家族的直系成员出马。

这次请亚伯出马,莱帝斯家族为的正是三世佛的巨幅中国敦煌壁画文物。

这幅壁画早就发给了世界各国的政商大佬,有不少人对此表现出兴趣,估计拍卖成交价码将超出十亿英镑!这在莱帝斯家族的拍卖史中将是少见的一笔,家族对这幅壁画拍卖所得的巨大收益很重视,但因知道中国方面必定反应很强烈,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请了亚伯出马保护这幅壁画,直至其成交运送成功。

但没想到的是,才仅仅三天就出了事!威尔斯立刻吩咐跟来的人去查监控,又将负责巡逻的人叫了来。

莱帝斯庄园本身就有守卫,但是按照亚伯的吩咐,所有人都不能进入后院,否则后果自负。

因此没人敢进来,家族的人只安排了人手在外部巡逻。

这些人很快就到了,但结果令伯顿和威尔斯父子大吃一惊——刚才,没有人来过!在他们与亚伯在客厅里谈笑的时候,后院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亚伯突然奔过来。

没人来过?威尔斯看向父亲,而老伯顿则转头,疑惑地看向亚伯。

父子两人在国际商场都是威名赫赫的人,但在亚伯面前,却谁也不敢冒犯地问一句他是不是错了。

于是,父子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亚伯听了报告却并不意外,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如果有人来过,他一定逃不掉我的魔法阵。

看起来,这次的对手有些棘手。

五芒星阵聚集了极高的天地能量,这些能量对古董有很好的养护作用,但对入侵的人来说却是个灾难。

人体是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能量的,一旦被阵法伤害到,即便是世界上最强壮的人,也会倒地不醒!这也是他不许莱帝斯家族的人来这里巡逻的原因。

刚才他来到这里,当看到没有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的对手不简单了。

亚伯大师,您的意思是?亚伯的话让伯顿和威尔斯父子很是无法安心,伯顿只得猜测,会不会是中国方面派了特工来?特工?哼!特工在巫术面前脆弱无比。

亚伯傲然一笑,转头道,老伯顿,这幅东方国宝太值钱了。

你应该知道,不止中国,其他国家也有想得到手的。

你举办这次世界拍卖峰会是把你们莱帝斯集团推上了又一个高峰,也也惹来了太多夺宝的人。

你知道的,夺宝对一些喜欢刺激的人来说总是那么诱人。

不过有我在,哪怕世界上最令你们这些商人闻风丧胆的大盗也盗不走你的宝贝,它一定会为你赚进十亿英镑的天价。

但是,这个世界上也有像我们巫师一样的存在,如果是这些人被惊动,你和你的家族就要小心了。

比如……中国的风水师。

风水师?!老伯顿感觉头皮都是一紧。

他年轻的时候,随父亲在华尔街,见识过那些风水大师的手段。

一个可以撼动世界经济的财团,可以瓦解得那么迅速。

风水,是个神秘而可怕的东西……亚伯大师,你的意思是,中国的风水师要来夺取我们莱帝斯家族的壁画?有关风水师的故事,威尔斯也听父亲说过。

不过他刚二十出头,父亲总说他心浮气躁,不肯在集团事务上对他委以重任,因而他目前只在英国的莱帝斯总部学习集团管理,尚未有机会到华尔街闯荡,也没有亲眼见识过风水师的手段有多神奇。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威尔斯心里并不认为风水师有多厉害,他甚至连巫师也不太相信,总觉得这些人是在利用人们敬畏神灵之心招摇撞骗。

当然,这话威尔斯还是很识相地没有说出来的。

他只是想问清楚敌人可能是些什么人,然后好建议父亲做下一步的防御准备。

看样子,保护壁画的事不能完全交给巫师。

亚伯却没有回答威尔斯,而是直接看向了他的父亲伯顿,老伯顿,我想问问,这次世界拍卖峰会,你们请了中国企业吗?当然!华夏集团的董事长是位美女,我看过她的报道,棒极了!威尔斯抢着回答,眼神都亮了亮。

伯顿却对儿子的回答皱了皱眉头,他这个儿子从小接受接班人培养,在商业上具有卓越的天赋,只是还太年轻,有些自傲和浮躁。

尤其他有一个令人很不放心的缺点,那就是轻佻好色。

从他十五岁开始,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从不间断,他跟女孩子们的游戏总是大胆出格,让家族头疼不已。

凡是收到莱帝斯家族邀请函的贵宾,在拍卖行业里的表现都是卓越的。

老伯顿对亚伯道,中国这位年轻的女孩子在商业上是个天才。

她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完成了莱帝斯家族五十年才能积累的资产,她是个传奇,是个天才!我很想见见她,她是第一个被列入邀请名单的人。

亚伯闻言,蓝眸中却有奇异的光彩闪过,笑道:是么,那我想你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更想见见她的。

伯顿和威尔斯父子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亚伯却接着道:据我所知,她是位修为高深的风水大师,而且是唐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在香港和中国内地有着很深厚的名望。

什么?!伯顿和威尔斯父子又是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威尔斯怎么也没办法将报道中所看到的那名东方美女跟他心目中招摇撞骗的人联系起来,而伯顿却是脸色一变,哪位唐老先生?唐宗伯老先生?亚伯点头。

威尔斯莫名其妙地看向父亲,父亲,唐老先生是什么人?你当然不知道。

唐老先生在华尔街久负盛名的时候,我才像你这么大。

那时候一些华人资本家在华尔街闯荡,跟一些西方企业有冲突。

有不少的华人财团是从那时候活过来的,比如香港的李氏集团。

当时,有不少人声称要把华人企业赶出华尔街,也确实有人成功了。

但随后,这些人绝大部分都以破产收场。

那几年……简直就是一场洗牌。

老伯顿回想起当时的震荡,至今脸上还有心有余悸的表情,幸亏我们家族那时候主要的业务还是拍卖行业,跟这些华人资本家冲突不大。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因为当时这些华人企业身后有位东方的风水大师在身后指点,唐老先生的名气从那时候被世人所知,你祖父曾经告诫我,永远不要与这位风水大师为敌,否则将为莱帝斯家族带来灾难。

威尔斯听得张了张嘴,父亲的这些话只让他觉得有些夸大其词。

华尔街的洗牌,能是区区一个华人能完成的?不管他是什么风水大师,他都觉得不可能!真没想到,五年前商场崛起的那名传奇的东方少女,竟是唐老先生的弟子?老伯顿很讶异,但随即他的脸色便一变,猛地转头看向亚伯,亚伯大师,你的意思是,今晚的人是……亚伯却摇了摇头,并不确定。

他知道这女子很厉害,自从唐宗伯回到香港,玄门清理了门户之后,奥比克里斯家族对这女孩子就很关注。

去年,泰国通密一行三十多名降头师去了京城,却没有一个人返回。

这些人神秘失踪了,或者说,应该已经死了!玄门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但那场斗法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所以,夏芍的修为到底在什么程度,亚伯并不清楚,也就无法判断今晚她能否有面对他的五芒星阵来去无踪的本事!但就凭当初有消息称余九志曾经被她废了一条胳膊的事,就足以能证明夏芍此人修为不弱。

而且她是唐宗伯的亲传弟子,天赋定然也是上等的。

我曾听在京城的一位朋友提过,说那女孩子似乎受到了徐副主席的承认,她有可能会嫁入徐家?伯顿当时听到这消息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到了他这年纪,对传言已经是不轻易相信了。

除非徐家正式发声明承认,否则一切传言都不作数。

但此刻随着亚伯的提醒,再想起这件事来,伯顿后背都发凉,如果她真的跟徐家有关系,又是名风水大师,来参加这次拍卖峰会,中国方面会不会……如果真是这样,那中国方面也做得太明显了!父亲,他们应该不会给我们这么明显的把柄。

威尔斯打断伯顿的话。

伯顿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谁能保证中国方面不会利用他们这个心理,安排华夏集团来当间谍?不行,我还是要见见这个人!老伯顿还是比较谨慎的人,当即就决定要邀请夏芍来见见面。

老伯顿,我要提醒你,态度最好好一点,对方是位风水大师。

亚伯道。

当然。

老伯顿以为亚伯是在提醒他,赶忙答应。

却没看见,亚伯的眼底有奇艺的神色闪过。

……而这时候,夏芍和徐天胤尚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壁画在里面?徐天胤问。

在!夏芍肯定地道。

虽然只是一眼,但那幅壁画千年的元气积累是骗不了人的。

夏芍并不知徐天胤等人接到的任务是要怎样处理那幅壁画,因此她只问,现在有巫师家族的人出手了,事情并不容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三号。

徐天胤道,但面对夏芍,他的话总是比在别人面前要多些,运送需要人手,要等待支援。

执行任务的时间有规定,早或晚都不行,一定要等到开幕。

夏芍闻言挑眉,虽然没多问,但也知道,徐老爷子既然这样决定,那就一定有什么深意。

可是这样一来,剩下的时间倒不少。

拍卖峰会一号开幕,头两天不过是企业家座谈会,三号开始才是莱帝斯集团举办的为期三天的拍卖会。

这么算来,倒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

这次出来,没想到任务可以进行得这么快,才来英国第二天晚上,就得知了壁画的藏宝地点,只是没想到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会参与进来。

玄门跟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仇怨还没清算,年初在香港放亚当兄妹回来,现在也不知道拉斐尔一脉和撒旦一脉的内斗怎么样了。

现在在香港,还有肖奕那么个不定时的炸弹,他那笔资金到现在也没动,跟冷以欣订婚后,他们倒是一直在香港住着……夏芍内心拉拉杂杂地想着事,目光不经意间又投向莱帝斯庄园的方向,一看之下,轻轻挑眉。

嗯?这时候,老伯顿和威尔斯父子已经将亚伯送到了主屋外,一名佣人开了车来,两人亲自将亚伯送上车。

亚伯大师,明天恭候您的光临。

老伯顿道。

亚伯微笑点头,车便缓缓开出了莱帝斯庄园。

等车开远后,威尔斯问:父亲,您真的相信他说的?真的相信风水师那么厉害?我倒觉得,今天晚上根本就没人来过,不过是有些人故弄玄虚而已。

威尔斯!闭嘴!老伯顿一反在亚伯面前三分敬让的神态,严厉地斥责儿子,你还年轻,有太多事没有见过,我希望,莽撞和狂妄不要害了你。

我的确是只相信见过的事。

所以相比起巫术来,我更相信枪炮。

我希望父亲不要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巫术上,我建议我们应该雇佣一支佣兵来,让他们守住外围。

我相信不管是巫师还是风水师,子弹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威尔斯冷笑一声,这时候才显示出莱帝斯集团少主的杀伐果断来。

老伯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这支佣兵就交给你,但不要让他们接近后院。

亚伯大师的话,你可以不相信,但不要轻易触怒他。

明天对我们的访客也是一样,我希望你拿出莱帝斯集团继承人的水准来,而不是一个色鬼。

好的,父亲。

威尔斯一笑,眼里却有些期盼。

父子两人转身回主屋,而夏芍也将天眼收回,兴味地一笑。

那白巫师竟然是拉斐尔一脉的直系子弟,亚伯。

亚当的堂兄!夏芍哼笑一声,看来莱帝斯家族人脉果然不浅,不过,如果是亚伯的话,对方有可能会提前怀疑到我们。

咱们清理门户的事和京城斗法的事,亚当既然知道,亚伯那一脉的人应该也知道。

刚才我触动了五芒星阵,没想到亚伯就在莱帝斯家族做客,这么近的距离,他应该有所感应。

没事。

这个时候,他们不会与玄门为敌。

徐天胤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重点。

但还是要告诉他们几个,小心莱帝斯方面的查探。

我觉得,他们会有动作。

这话夏芍猜对了,就在第二天,她收到了莱帝斯家族的邀请。

……清晨的莱帝斯庄园,早早地大门就打开,佣人洒水清扫道路,迎接一位贵客的到来。

这位贵客是名东方女子,两辆黑色的宾利车缓缓开进庄园,停在了主屋前。

庄园里的管家带着佣人分列两旁,恭迎这名女子下车,内心却禁不住疑惑,不知道拍卖峰会所邀请的贵宾里,为什么董事长会单独邀请这名东方女子来家中做客。

难不成,有什么特殊身份?正当佣人们猜疑的时候,一名下巴上有条疤痕、眼神冰冷的保镖下了车来,亲自为女子开了车门。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试探,突发事件!女子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了屏息。

她略微低着头,那一身东方淡雅的韵味却令在场迎接的人都看得有些恍神儿。

只见女子年纪并不大,气质却悠然沉稳,一身小鱼尾的白色礼服,明明是现代剪裁,却是立领盘扣,礼服上绣着银白的芍药,晨阳里在古老的罗马风庄园里绽着,东方含蓄优雅的古韵迎面而来。

女子发丝松松盘着,发间一支发黄的小狐狸玉簪,为她沉稳宁静的气质里添一抹娇俏。

莱帝斯家族的老管家眼光好,一眼便知那玉簪是有年头的好东西,但他也没忘了迎接贵宾的礼节,在女子下了车后,便立刻绅士地躬身微笑,带着一干佣人道:莱帝斯庄园,欢迎夏董事长。

夏芍微笑颔首,这时候,威尔斯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他今早穿得也正式,一身燕尾服,领口系着蝴蝶结,英俊的脸色笑容绅士,却掩不住眼底的惊艳神色。

他大步走上前来,轻轻躬身一礼,绅士地道:美丽的小姐,莱帝斯庄园欢迎你。

说完,威尔斯直起身子,牵起夏芍的手,便想往她手背上一吻。

但这吻尚未落下,威尔斯便悚然一惊!在他和夏芍面前,忽然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来,威尔斯只觉一道莫名的劲力将他的手霍地震开,他往后连退三步,惊骇抬头间正对上一双孤冷的眸。

那男人看起来是名保镖,但被他盯着,威尔斯竟有种被黑暗中最恐怖的野兽扼住要害的感觉,森凉,冷厉。

只是那么一瞬,威尔斯觉得,他在男人眼里是个死人。

这突来的情况其实只是一瞬,连威尔斯本人都尚未从惊悚中走出来,夏芍便笑着伸出手来,寒暄道:威尔斯先生太客气了。

收到莱帝斯的邀请,我才是受宠若惊。

威尔斯这才回过神来,见夏芍已经伸过手来,便下意识地跟她握了握手。

但他惊魂未定,握手的时候还警觉地看向夏芍身后,好在那名保镖没有再出手。

而夏芍也趁这时候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等威尔斯从徐天胤那里将目光收回的时候,已经见夏芍正礼貌地对他微笑,等着他引荐。

请进!我的父亲正在等夏小姐。

威尔斯忙扬起绅士的笑容,请夏芍进了客厅。

徐天胤、王虺、毕方和英招四人也跟着入内,威尔斯陪着夏芍到了沙发里坐下,管家去请伯顿下楼,佣人则上了红茶来。

威尔斯坐下来后,刚才受惊的心情微微平复了些,这时再看向夏芍身后站着的四名保镖,眼底才显露出些怒意和不解来。

刚才那不过是吻手礼,这保镖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当然,刚才那是出于礼节还是想揩油,只有威尔斯自己才知道。

夏芍看出威尔斯的怒意来,便笑道:威尔斯先生,我的保镖是从国内请的,我们中国不流行吻手礼,他们可能太紧张我了。

所以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夏芍说话向来眉眼含笑,慢慢悠悠,说不出的悠然韵味,威尔斯听了只觉心神舒畅,这解释也说得通,他心里那点不解也随之消散。

这时候,老伯顿从楼上走了下来。

和他一起下楼来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奥比克里斯家族拉斐尔一脉,亚伯。

夏小姐,欢迎欢迎!老伯顿走下来,笑容和蔼,说的竟然是中文。

虽然他的中文发音并不标准,但诚心可嘉。

夏芍站起身来,笑着迎上去,握手道:伯顿先生,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

华夏拍卖从成立至今,您一直是我们的榜样。

今天有幸见到您,我很荣幸。

老伯顿顿时哈哈大笑,摆手道:华夏集团从成立至今,也是商场的传奇啊!我一直想见见夏小姐这个传奇,听说你提前来了英国,就迫不及待地把你请来了。

用中国话说,我这是唐突了。

哪里,能受到您的邀请,对我来说是惊喜。

夏芍谦虚地笑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脸上都挂着笑,谁也看不出各自心里在想什么。

几人重新在沙发里坐下,夏芍这才看向亚伯,虽然昨晚在天眼中见过了,她还是装作不认识地问道:这位是?看着有些眼熟。

我来介绍。

这位是我们英国著名的巫术大师,亚伯·拉斐尔·奥比克里斯先生。

老伯顿道。

夏小姐见过亚当,我是亚当的堂兄。

亚伯笑道。

老伯顿一愣,眼神微变,他没想到夏芍竟然见过黑巫师一派的继承人!黑巫师的人即便是在英国也很神秘,传闻他们是很多集团的大股东,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做什么生意,只知道这些撒旦富可敌国。

他们有着恶魔一般的心肠,却因为有拉斐尔一脉的存在,永远不敢出来害人。

现在,老伯顿相信眼前比他儿子还要年轻的女孩子是华人界泰斗唐老先生的弟子了,因为也只有他们这个职业的人,才能见到平凡人所见不到的一些人。

哦,原来是拉斐尔大师,久仰大名。

夏芍淡淡笑了笑,与刚才见到老伯顿相比,她的态度显然不那么热络。

老伯顿和威尔斯父子怔愣地看向夏芍和亚伯,怎么?这两人有过节?亚伯当然知道夏芍对他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他只是笑了笑,谦虚道:应该是我很荣幸见到夏小姐,我一直很景仰中国的风水文化,原本想着去香港拜会一下唐老先生,可惜近来家族事情繁忙,一直没有时间。

有时间亚伯先生真的可以去一下,放心,亚当先生和安琪拉小姐去了香港都能安然回来,您去了一定也能。

夏芍微嘲一笑。

既然夏小姐这么说,那我一定去。

亚伯笑道。

两人你来我往的话,老伯顿和威尔斯父子是一句也没听懂,但却能听出来,这两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旧事。

老伯顿心里咯噔一声,在英国,哪怕是皇室见了亚伯都得礼敬三分,夏芍倒是对亚伯不冷不热,看起来还有点敌意。

而亚伯竟然好脾气地陪着笑,显然这女孩子分量不轻!看到这种情况,老伯顿对夏芍的态度顿时又客气了几分,夏小姐,其实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件别的事,想听听夏小姐的意见。

伯顿先生有话请直说。

夏芍一挑眉,显得很意外。

而她身后,并不知昨晚发生的事的王虺三人也很意外,他们今早听见伯顿邀请夏芍来庄园便很意外了,此刻听见这话更是意外,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脸上毫无表情,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呵呵,是这样的。

最近因为敦煌壁画的事,我们莱帝斯集团有些头疼。

华夏集团是华人企业,所以我想听听夏小姐的意见。

我知道中国国内对壁画回归的事呼声很高,夏小姐也这样认为么?什么?!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这话为什么要问夏芍?有什么深意?华夏集团是华人企业,当然向着自己国家,希望壁画回归了。

老伯顿这不是问废话么?可是,老伯顿身为莱帝斯这样的国际拍卖巨头企业的董事长,商场上的老将,他明知是废话还要问,那必然是有什么深意的。

这话是想拉拢华夏集团?亦或者是警告?还是说,他们这次行动暴露了?王虺三人虽然脸色不变,但都在墨镜下将目光投向夏芍,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当然!夏芍答得很干脆,望着伯顿的目光很坦然,伯顿先生,莱帝斯集团举办世界拍卖峰会这一举动,对拍卖行业的发展是有巨大贡献的,华夏集团也很珍惜出席这次峰会的机会。

但中国有句话,叫对事不对人,虽然这次拍卖峰会在各方面都意义重大,但莱帝斯集团拍卖中华国宝壁画的事,我们还是很愤慨的。

从商人的角度,我理解到了手的利益没有交出去的道理,但掠夺而来的利益终究是不正当。

我也希望伯顿先生能够考虑将壁画归还。

夏芍的话说得很直白,让威尔斯都有些意外,莱帝斯集团在拍卖行业里的跨国企业,可谓龙头。

其他国家的企业见到他父亲,逢迎巴结得不少,态度这么直白的夏芍还真是头一个!但威尔斯不知道,夏芍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老伯顿才对夏芍来英的目的渐渐释疑。

毕竟,昨晚监控确实没有拍到有人来庄园,就算亚伯的感觉没有出问题,确实有人盯上了三世佛的巨幅壁画,而且也确实在昨晚动过手,他想这个人也未必是夏芍。

她如果真的对这幅壁画有什么企图,在这个问题上应该尽力澄清或者回避,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反而嫌疑变小了。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样,对于多疑的人来说,越是澄清和回避,他越怀疑。

越是毫不避讳,他反而越相信。

老伯顿在商场尔虞我诈半生,老狐狸一般的多疑性情,此刻听了夏芍的话,反而对她的怀疑减少了些。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仍然笑问道:夏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抛开国家和商场上的身份,我倒是挺欣赏夏小姐。

听说夏小姐早就到了英国?怎么也不早说?如果早点知道,我一定邀请夏小姐来这里多住几天。

现在也不迟!我代表莱帝斯庄园,欢迎夏小姐在这里住几天。

虽然知道父亲说的是客气话,威尔斯还是忍不住接口道。

他果然立刻接到了父亲警告的眼神,但却装作没看见。

夏芍也装作没听见威尔斯这话,笑道:其实只是刚来了三天而已,我有个朋友在剑桥大学读书,我是去看她的。

哦!剑桥大学!那可真是令人景仰的地方。

夏小姐的朋友一定也是位真了不起的后辈。

老伯顿随口夸赞道,目光却是一闪!既然这样,那查查夏芍这几天的行程和昨晚有没有出酒店,不就知道她是不是那个人了吗?夏芍也微微一笑,垂眸,掩了眼底算计的笑意——要的就是你查!能查出来那才有鬼。

昨晚,她一晚都待在酒店房间里。

不过,既然老伯顿说了夸赞的话,夏芍也就随之接口道:伯顿先生高赞了。

我朋友其实说起来也是商人家庭出身,家中企业在国内很有名气,近来正在英国开拓服装行业的市场。

听说这次的拍卖峰会,她也很想见识见识,昨天见着我还跟我抱怨了很久。

老伯顿听了一愣,立刻会意,大笑道:不就是一张邀请函吗?威尔斯,让集团再发一张邀请函,给夏小姐的朋友!夏芍有事相求,在老伯顿看来,她的嫌疑就更小了。

而且假如证实是他太多疑,冤枉了她,这张邀请函倒不如算是个人情,毕竟当年在华尔街,风水大师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如今唐大师老了,他的亲传弟子好好结交也是对莱帝斯有好处的。

威尔斯立刻起身去办了,而夏芍则垂眸一笑,眼底光芒小狐狸一般——很好!胡广进的邀请函有了!夏芍很大方地报了自己住的酒店,让莱帝斯集团将邀请函送过去就好。

老伯顿听了,自然是更放心了些,脸上笑容越发和蔼可亲。

眼见着就要到中午了,他果断留夏芍在庄园里享用午餐,夏芍自是没拒绝。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匆匆从门口进来,来到了亚伯身边,俯身在他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亚伯抬头看向那人,那人又在他耳旁补充了一句,亚伯目光微微一闪!接着便起身告辞,说是有事要处理。

老伯顿忙起身相送,夏芍坐在沙发里目光却是一变!她耳力好,那人声音再小,她也听见了他报告的内容。

那人先道:先生,沃特家族有急事请求我们,您的父亲将这件事交给您来处理。

接着又道:沃特家族的朱莉安小姐昨晚开始便高烧不退,心跳有异常情况,医院查明不了原因,因此沃特家族怀疑朱莉安小姐遇到了不干净的诅咒。

所以请您去看看。

朱莉安的名字夏芍不陌生,昨天傍晚还跟她有过冲突。

让夏芍皱眉的是那人话里的不干净的诅咒,这是什么意思?黑巫术?如果是黑巫术,而且又是昨晚才开始出事,那这一切从时间上也太巧合了!难不成是……夏芍即刻拿出电话,拨了胡嘉怡的号码,朱莉安的事是你下的手?尽管胡嘉怡不是那种害人的人,但这妞儿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很重义气,惹了她还好说,惹了她的朋友,她确实有出手的可能。

而她又学过半年的巫术,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巫术,但天赋过人,下个诅咒小施薄惩,夏芍相信胡嘉怡还是做得到的。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胡嘉怡并没有撒谎,只是很惊讶,我就是小小地教训那女人一下啦,她昨天吃了亏,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我担心她跟她父母告状,会拿莉莉家的餐厅出气。

所以我就小施薄惩,让她在床上躺段日子先。

你放心啦,不会闹出人命的。

现在好出人命的不是她,是你!夏芍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当初为了怕她知道亚当的境况忍不住去管,才对她隐瞒了拉菲尔和撒旦两派的争斗情况。

导致现在这妞儿出手压根就没想过事情可能会捅到奥比克里斯家族去!以两派现在争继承权的事来说,一丁点小事都有可能有心闹大。

夏芍不怕拉菲尔和撒旦两派打起来,对她来说,对这两派都没好感,打比不打好,反正对玄门有利。

但她就怕这火烧到胡嘉怡身上去!你现在还在学校?马上动身,去镇上三合集团的酒店入住。

哪儿也不许乱跑,我马上过去!也不管胡嘉怡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夏芍挂了电话便站起身来,对身后四人道,走!立刻去剑桥!这时候,老伯顿从门口进来,夏芍便歉意地笑道:抱歉,伯顿先生。

我的朋友遇到了急事,我需要赶去看看她。

您的午宴我只好抱歉了,改天一定登门赔罪。

老伯顿一愣,没想到亚伯刚走,回头夏芍也有事要走。

这、这也太巧了吧?但既然夏芍说有事,他也不好强留,反正今天试探的目的达到了,他便笑着又转身把夏芍送出了门去,看着两辆宾利车开出了莱帝斯庄园。

……而正当夏芍的车往剑桥镇的方向驶去的时候,伦敦一所私立医院的豪华病房里,一对中年夫妇相拥在一起,女人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但她的抽泣有些压抑,像是不太敢放肆地哭,就怕吵着身旁的人一般。

夫妻两人身旁,一名金发男人低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女子,女子的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像是高烧不退,呼吸却时而急促,时而骤停,眼下有些隐隐的发青。

亚伯大师,我女儿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亚伯唇边却露出令人看不懂的深意的笑容,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另一名金发男子。

男子一头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气质优雅里带些令女人为之疯狂的忧郁。

他的目光也落在床上,垂着的蓝眸中不知所想。

怎么样,我的弟弟?你认为呢?亚伯却还是笑问。

……朱莉安小姐所中的是黑巫术。

半晌,亚当抬眼,淡淡笑答。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噬!朱莉安的父母并不认识亚当,黑巫师在英国太神秘,两人并不知道亚当是黑巫师。

听到亚伯称呼亚当弟弟,两人还以为为了自家女儿的事,奥比克里斯家族竟然派出了两位白巫大师。

受宠若惊之下,朱莉安的父母对亚当也投去了敬畏的目光,连亚当刚才说女儿中了黑巫术的事也忘了震惊。

亚伯对亚当的回答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转头道:看来,朱莉安小姐不幸得罪了一位黑巫师。

不过,对方显然还很稚嫩。

这诅咒不会要了朱莉安小姐的性命,但会让她吃点苦头。

什么?!朱莉安得罪了黑巫师?朱莉安的父母这时才大惊失色,脸色都白了。

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罪黑巫师?上帝!这太可怕了!朱莉安的母亲再顾不得其他,急切地带着哭腔问:亚伯大师,那我女儿……请先出去,我需要单独在病房里待一会儿。

亚伯微笑着打断她。

夫妻两人一愣,接着便知这是亚伯要给女儿解除诅咒了,于是忙千恩万谢地说了几句,便赶紧退了出去。

一起走出病房的还有亚当。

对于他也走了出来,朱莉安的父母很意外——这位大师难道不用帮忙?但是两人不敢问,见亚当在病房门口站着,两人也不敢凑过去看亚伯在病房里做什么,只知道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他们像等待了半个世纪。

而实际上,医院墙上的时钟才过了十分钟,亚伯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开门的一瞬间,朱莉安的父母便赶紧迎了上去,眼底是希冀的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女儿怎么样了。

但病房里面的景象被亚伯挡了大半,两人没看见病房的床上,沉睡着的朱莉安额头上,一道金色的五芒星印记淡淡消散……他们也不知道,就在这印记消散的一刻,距离伦敦一百公里远的剑桥小镇,刚来到酒店房间的胡嘉怡忽然脸色一白,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捂着心口,缓缓倒了下去。

……医院里,当得知女儿没事了,朱莉安的父母大喜若狂,连连对亚伯称谢。

亚伯却笑着问道:沃特先生,我们白巫师的职责就是保护耶稣的子民不受邪恶的侵害。

所以请帮我一个忙,回忆一下,朱莉安小姐之前有跟谁结仇过吗?朱莉安的父亲一愣,她的母亲立刻道:朱莉安是昨天晚上出事的,她回来的时候在车里还好好的!不过我听保镖说,昨天傍晚,她在剑桥镇上得罪了个东方女孩子!朱莉安晚上回到家里,哭闹了很长时间,说是在剑桥镇上受到了侮辱。

他们夫妻听了之后很恼怒,那家餐厅的人虽然跟家族有些血缘上的渊源,但却是家族的耻辱。

以前,家族允许他们在英国的土地上生存已经是宽容了,他们竟然还敢联合外人侮辱朱莉安?两人大怒,原本还想细问,没想到朱莉安接着便说累了,上床休息后就发起了烧,送来了医院医生查不出病来,她却一晚上心脏骤停了好几次。

惶恐无措之下,两人想到了奥比克里斯家族,没想到还真是诅咒作祟!这件事,一定跟那家餐馆里的杂种有关!朱莉安的母亲语气含怒,却没注意到,剑桥镇和东方女孩子的字眼一说出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亚当忽然身子微微一震!亚伯一挑眉,显然也从这话里推测出了什么人来,顿时笑容有些奇异地转头,看向亚当。

这时候,朱莉安的父亲补充道:听保镖说,那名东方女孩子跟华人帮派三合会关系密切!亚伯大师,会不会是她请了巫师,诅咒我的女儿?嗯?亚伯和亚当都愣了愣。

和三合会关系密切?胡嘉怡跟黑道没有关系,倒是有个人……这么说,昨天她也在场?沃特家族得罪的人,是她?亚伯垂眸,眸底笑意颇深,露着令人看不懂的光。

即便沃特家族得罪的另有其人,但朱莉安中了黑巫术却是事实,下手的人还是他所猜测的那个人。

事情的发展虽然超乎他的意料,但,还真是超乎意料地对他有利……亚伯大师,可以请您占卜看看这名东方女孩子的底细吗?如果她是伤害我女儿的人,我们沃特家族一定不会饶了她!朱莉安的父母还不知所谓,愤怒地请求。

朱莉安的母亲看向身旁的丈夫,怒道:还有那家人,这次一定要把他们赶走!亚伯闻言,冷淡地抬眼,诅咒朱莉安小姐的巫师我们会处理,其他的事,奥比克里斯家族不会参与。

亚伯的话让沃特夫妇一愣,朱莉安的父亲一惊,接着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过于愤怒,竟然忘了,以亚伯的身份地位,并不是他能指使得了的。

就连皇室请他占卜,出于礼貌和尊敬都会先预约,更不用说其他政商名流了。

沃特家族虽然辉煌,但在奥比克里斯家族面前,完全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本!朱莉安的事还是因为可能与诅咒有关,奥比克里斯家族才特别应允不必预约。

现在朱莉安没事了,再说请亚伯占卜,那就是有些忘形了。

其实查那名东方女孩子底细的事,凭沃特家族的人脉,完全有办法。

只是有位占卜大师在这里,任谁都会有想走捷径的心思。

只不过这位大师的便宜不是谁都能占的。

朱莉安的父亲赶忙点头道:是,这些事我们会自己去查。

今天的事很感谢亚伯大师!酬劳方面我们遵守的!亚伯笑了笑,虽然他出马,酬劳不菲,但他是不在乎那点钱的。

那跟家族的财富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医院。

亚当也随后离开,但转出走廊,他便停下脚步,亚伯果然等在那里。

你知道我们家族的规矩,没有任务和允许,私下诅咒,是要被清理的。

安德鲁叔叔和你身为领导者,对这件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回去之后请向家族的族老会解释。

至于清理的事,我会帮你的,我的弟弟。

亚伯转身笑道,看起来很像宽厚的大哥。

亚当这时候神情已恢复正常,唇边带着完美的优雅笑意,手放在白色的风衣口袋里,窗口吹来的风拂起他金色的长发,他看起来要比亚伯更像天使,而他忧郁的眼眸对女人来说也比亚伯更有杀伤力。

亚伯的眼神不自觉地冷了冷,亚当却笑道:既然这件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我怎么忍心为我的族人增添麻烦?族老会我会负责解释,清理的事也交给我。

你下得去手?据我所知,你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

看起来,你对她挺关心,我还以为你对这位中国姑娘有非同寻常的感情。

亚伯嘲讽道。

我关注谁,你了解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也说明你也在关心我?亚当的笑容无懈可击,却反唇相讥,意味比亚伯更加嘲讽。

亚伯脸色一冷,亚当已从他身旁走过,她是我的学生,她所学的一切是我教给她的,要收回也应该由我来收回。

不要妄图替我行使权力,否则,我会忍不住替拉斐尔做更多的事。

亚伯的脸色瞬间一寒,这是威胁!但亚当没有回头,说完这话,人已经进了电梯。

亚伯立在原地没有追过去,只是盯着电梯的门,看着那扇门关上。

然而,就在门关上的一瞬,他原本冷寒着的脸上忽然浮现起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正中下怀的算计、胜利者的快意、仇恨和一些难以分辨的情绪,渐渐拧在一起,扭曲。

……夏芍从莱帝斯庄园出来,便一路赶往剑桥镇。

路上,英招对于夏芍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去处理私事的行为颇有微词。

只是刚刚经历过在壁画鉴定上面的失败,英招显然有所收敛,她看起来并不想让自己再有失水准,因此她的一切提议都从任务出发。

队长,我认为我们应该像昨天那样,留三个人在酒店,继续监视执行任务。

陪夏小姐的事,交给一个人去做就好了。

徐天胤开着车,没有回头,只道:不必。

壁画的藏匿地点已经找到,昨晚联系了上级,支援正在调派,三号晚上动手。

什么?!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都愣了,壁画的藏匿地点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昨晚。

徐天胤道。

这件事,本该在今早就说明的,但夏芍突然接到莱帝斯的邀请,去得很急,就没来得及说。

但这话根本就没让三人释疑,反而越发震惊。

昨晚他们都在隔壁房间监视大英博物馆里赝品的动向,也有人盯着酒店附近的情况,没发现队长有出去过。

那他是怎么发现藏匿地点的?英招也看着徐天胤,目光复杂。

按照任务计划,原本是她和夏芍住一个房间的,可是队长这两天晚上都在房间里,她还以为他是被美人迷了眼,任务的一些忌讳有点抛去脑后,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发现壁画的藏匿地点了?头儿,壁画藏在什么地方?毕方开口问。

王虺和英招也看向徐天胤,没人问他是怎么发现的,只问他在什么地方。

因为合作多年了,三人都知道徐天胤的本事,他总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时常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把事情搞定了。

共和国暗处机构的王牌头衔不是吹出来的,跟他一起执行任务,他们常常都在打下手。

这种情况遇到太多次了,三人也知道问了也问不出来,不如干脆直接问重点,完成任务最要紧。

莱帝斯庄园,后院。

徐天胤的回答依旧简洁,却让王虺三人的眼神有点发直。

莱帝斯庄园?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头儿说是昨晚,那就肯定是昨晚!可是他们不是今早才第一次去莱帝斯庄园么?全程他们都在客厅里,根本没机会到场潜伏打探,这藏匿地点在莱帝斯庄园后院的结果是怎么来的?毕方大叹一口气,咕哝,每回跟头儿执行任务,总是有一大堆的谜团。

幸亏任务报告不用我写,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写。

王虺也苦笑着耸肩,找着了就找着了吧,怎么把壁画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莱帝斯庄园才是任务成败的关键,到时候兄弟你再出力吧。

毕方点点头,却扒着前边座椅的椅背,玩笑道:头儿,到时候你不会把事情又不声不响地解决了,我们几个跟着你过去,当个苦力搬搬东西就行了吧?徐天胤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却点头道:可以。

王虺忍笑撇过头去,毕方眼一直,哇哇乱叫:别!千万别!那不是太没劲了?我还想找点刺激呢!夏芍在前头副驾驶座里坐着,听着毕方在后头夸张地苦叫,便不由摇头轻笑。

这些人是师兄的战友,伙伴和兄弟,甚至比他的一些家人还要信任他。

如果不是出于信任,他是怎么查到藏匿地点的事,同伴不可能不问,对他现在才说的事也不可能没有怨言。

无论这些人在任务中能帮多少忙,有这样的伙伴都是师兄的福分。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果见男人平时线条凌厉的侧脸此刻听着同伴的哀嚎微微柔和,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稍纵即逝。

前往剑桥镇的车速丝毫没有减慢,此刻车里却有淡淡暖心的气氛。

直到这气氛过去,夏芍才道:昨晚的行动惹了老伯顿的怀疑,所以今早他才邀请我去莱帝斯庄园试探。

我想接下来他一定会细查这几天我们的行程。

你们此行是以我的保镖的身份为掩护,昨天已经把你们留在酒店了,今天再留,难免惹人怀疑。

所以今天还是跟我一起吧。

其实,夏芍倒不愿意这么多人跟着她,她有些手段,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否则以后再有像王家一类的事要处置,难免被人怀疑到她身上。

今天是从大局着想,实属无奈之举。

虽然夏芍的话里也没提是怎么找到藏匿地点的,但王虺三人听了还是惊了惊!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昨晚头儿办事的时候,夏小姐跟在他身旁?那头儿昨晚到底出没出酒店?如果没出的话,他是怎么在酒店就得知了藏匿地点的?如果出去了,夏小姐跟着他夜探过莱帝斯庄园?那地方的守卫再严密,闯进去都不是问题,但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跟着头儿去执行任务?毕方是见识过夏芍的身手的,别看他那天在车上说要回去吓吓王虺和英招,实际上他却不是个大嘴巴。

夏芍没让他说,他便没往外说。

所以这事对他的震惊还算较小,看着王虺和英招的眼神,毕方偷着在一旁乐。

他就等着哪天让这两人自己发现,那才好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夏芍一行到了剑桥镇的时候才刚过中午,车子经过剑桥大学门口的时候停都没停,直奔三合集团的酒店。

进了酒店,夏芍在大堂处问明了房间,便上了楼去。

走到楼道门口,夏芍远远的便一皱眉头!在她皱眉的时候,徐天胤已伸手拦住她,有血腥气。

隔着一条走廊,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虽然受过特殊训练,对血腥气敏感,可也没隔着这么远就能闻到。

但听见徐天胤的话,三人很迅速地拔枪,英招和毕方来到徐天胤和夏芍身前,靠墙警戒,王虺断后!就在三人摆开阵势的时候,夏芍已经开了天眼望向房间,一看之下,她轻巧地一个闪身,躲过徐天胤的拦截,直冲向房间!这一瞬被跟在后头断后的王虺看在眼里,目光顿时惊愣——夏小姐她……会功夫?而这时,夏芍已到了门口,房门虚掩着,她伸手去拍门时,徐天胤闪身过来,动作与她刚才闪过他时如出一辙,在她之前率先进了屋里。

屋里,胡嘉怡倒在地上,面部朝下,血在她脸下淌了一滩!嘉怡!夏芍奔过去,在蹲下前,徐天胤就先把人给翻了过来,胡嘉怡脸上全是血,气息全无。

徐天胤的手指往胡嘉怡颈侧一探,道:休克!身上没有发现伤口,可能是血进了鼻腔导致的。

王虺和毕方关上房门守在门内,英招过来扫了一眼,手上拿了湿毛巾。

但在她说话的时候,夏芍已经快速地在胡嘉怡胸口连点几下,胡嘉怡身子一颤,一口淤血从口鼻里喷出来,接着便开始猛地咳嗽。

英招在一旁看得眼神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夏芍,刚才她那几下快而准确,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人体穴位上,手法专业,竟是练家子!她、她竟然会功夫?这一震惊的发现让英招整个人愣在原地,直到夏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她才反应过来。

夏芍帮胡嘉怡把脸上的血擦去,见她苍白的脸,便掌心按在她的丹田处,元气源源不断地补送进去。

胡嘉怡的脸色这才渐渐好了起来,咳嗽慢慢停下,缓缓睁开了眼。

嘉怡!怎么样?夏芍问道。

胡嘉怡目光茫然,反应了一会儿才看出是夏芍来,缓缓摇了摇头,苦笑,果然有反噬,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亚当让我牢记三倍法则了……你不是反噬,是招法被破了。

夏芍敛眸道。

招法?什么意思?英招在一旁眼神古怪。

夏芍没理她,胡嘉怡虽然是转醒了,但是术法被破,脏腑受伤不轻,需要疗养。

夏芍转头对徐天胤道:我们需要换酒店!嘉怡可能会有危险。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东西方斗法第一战!胡嘉怡需要的不仅是换酒店,她需要住院。

夏芍之所以说换酒店,不过是故布迷阵,她只是为了胡嘉怡的安全着想。

夏芍知道,这几天布兰德利一直都在后头跟着她,他这个三合会英国总堂的执堂堂主这几天就像个跟班似的,跟着她伦敦、剑桥两地跑,而自己因为任务在身,大部分时间并不理会他,倒是辛苦了这人。

但眼下,夏芍确实有件事需要三合会的力量帮忙,因此她即刻拨打了布兰德利的号码,请他们帮忙弄个假身份来让胡嘉怡住进医院。

以三合会在黑道上的势力,这点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夏芍让徐天胤带着他的队伍都跟着去医院,保护胡嘉怡,而她自己则在另一处酒店开了个房间,住了进去。

进到房间里,夏芍先将窗帘拉了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条毛巾来。

那条毛巾血迹斑斑,已经被大块大块的血迹染红,正是用来给胡嘉怡擦脸的那条毛巾。

走到屋里中间的空地上,夏芍蹲下身子,便开始用带血的毛巾在地上画符。

她刚才从三合集团的酒店离开的时候,特意用毛巾将地上的血迹蘸干,现在毛巾上的血还湿着,地上随着夏芍的迅速作画,很快显现出四道复杂的符箓,方位正在四象位置。

将符箓画好之后,夏芍并未坐去阵中,而是将那方带血的毛巾放在了正中,自己坐去了阵法外围。

几番法诀变换,夏芍大喝一声,开!阵法四象位置的符箓在她呼喝的瞬间似乎颜色亮了亮,接着便恢复了原样。

此刻,在普通人眼里,地上的阵法跟刚才没什么两样,但却有看不见的元气缓缓流动到中间的毛巾上,属于胡嘉怡的气机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并慢慢发散了出去。

夏芍的唇角轻轻勾起来,随即她开了天眼看向酒店楼下,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深夜,剑桥镇三合集团的酒店房间里,一名金发男子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望着小镇夜景。

房间的门这时被敲响,进来的一名男人恭敬地道:先生,您要找的人退房后不知去向。

已经查过医院、酒店、学校和那家餐厅,一切有可能她去的地方,都没有踪迹。

会不会是有人提前将她接走,已经不在剑桥镇上了?这人说话小心翼翼,一直不敢抬头,直到说完等了好一阵儿没听见回复,这人才小心抬眼瞄向窗边。

这时候,亚当转过身来,完美的笑容,优雅的腔调,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在哪里,我会找到。

是。

那人不敢说什么,当即便退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一瞬,亚当垂下眸来,目光正落在桌旁地上,光亮如新的地板,缝隙里却有未擦得净的血渍。

男人走过去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血渍未干的砖缝,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指顿了顿,屋里的灯光照在他背上,看不清脸上表情。

只看见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指腹上已染了殷红颜色。

亚当没去看那殷红,只是手微微收紧成拳,起身来到桌前,从怀里拿出了一副塔罗牌来。

塔罗牌暗红的牌面,与寻常占卜师用的塔罗相比,这副牌看起来有些诡异的色调。

亚当将牌放在桌上,沾有血渍的手指在虚空中缓缓作画,依稀看见是道五芒图案。

塔罗牌的占卜,以前胡嘉怡曾经在高中宿舍里做过。

那时候她的桌前铺着天鹅绒的黑布,占卜前先要冥想、祈祷,讲究的人甚至还要有过香、初占等一系列的开牌仪式。

但亚当什么仪式也没做,甚至连桌面都没有清理擦洗过。

他所画的五芒图案在开牌仪式里,占卜师通常是用手指沾着洁净的水在空中作画的,而他沾的却是一个人的血。

这一切让他的仪式看起来有些诡异,但他接下来所做的事却更带着诡异的色彩。

他没有像塔罗占卜时那般冥想、占问,并排牌,而是手指从牌面上掠过,摊开掌心时,已有三张牌在他手上。

亚当将这三张牌放去桌上,分别是愚者、隐者、恶魔。

愚者代表流浪,隐者代表探索,而恶魔代表诱惑。

这绝不是塔罗占卜的行事方法,世界上任何的塔罗爱好者看见这三张牌可能都会疑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亚当将恶魔放在愚者和隐者中间,带血的手指在三张牌面上摸过,手势看起来就像是最优雅的魔术师,随即他的手指离开牌面,高悬在牌面之上,缓缓闭上眼,进入冥想。

而诡异的事就在这之后发生了。

当亚当安静下来,桌上的三张牌竟然开始移动了起来!那三张牌的移动起先是杂乱的,愚者原地打转,隐者游移不定,而恶魔游走在两者之间。

亚当的手始终高悬在牌面之上,指腹的殷红血渍就像压在恶魔头顶上。

恶魔的移动明明之中像是受着什么的牵引,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隐者和愚者的牌开始慢慢靠拢,渐渐指向了一个方向……当指向那个方向后,两者开始缓缓在桌子上向那个方向移动,当移动到桌边时,倏地凌空飞起,向着窗外便飞了出去!就在要夺窗而出的时候,亚当忽然睁眼,那三张牌倏地在空中一停,掉在了地上。

亚当走过去,捡起牌来,望向那个方向。

随即,他带着牌下了楼去。

英国七月底的天气已是入秋,小镇夜晚的景色别有一番静谧之美。

比起伦敦的喧嚣,这里的深夜要安静得多。

平时学校没放假的时候,夜晚有年轻人的喧闹,小镇尚且显得有活力些,如今学生们都放了暑假,夜深的小镇街道上便显得安静空旷。

偶尔有年轻热恋的情侣从公园里奔出来,看见在路上走着的金发男子时,都不由有些惊呆。

只见男子穿着身白色风衣,金发在夜风里飘舞,手指举在胸前,指尖上一张暗红颜色的塔罗牌正转个不停。

他看起来像是天使,又像魔术师,在夜晚的路边漫步,身上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神秘气质。

亚当带着塔罗牌,沿着路边走,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了一座酒店门口。

酒店的灯光照在亚当指尖旋转的塔罗牌上,塔罗开始不停地抖动,忽然之间破空飞起,向着十二层的方向疾射而出!霎时间,夜风都似被割破,那张塔罗牌就像是锋利的寒刀,杀人无痕。

然而,就在塔罗即将刺入十二层的窗玻璃,直入室内时,亚当微微闭眼,那枚塔罗牌顿时瘫软了一般从空中飘下。

接住这张牌,亚当一垂眸,唇紧抿成线,抬脚便往酒店里走去。

但他只上了一个台阶,脸色却霍然一变,目光一闪,身形急速向后退去!就在这时候,酒店里一道白色人影奔出,人未至,掌中劲力已经逼面而来!这种劲力亚当曾经感受过,记忆深刻,他退得极快,远远地退去街道对面。

一辆车子从两人面前飞驰而过,带起男人白色的风衣和女子白色的裙角,两人隔着街道遥遥相望。

夏芍目光冷寒,没想到,我见到的竟然是你。

亚当优雅一笑,我也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夏小姐。

她在么?亚当不是傻子,当胡嘉怡在镇上的所有信息都被抹去了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人助她。

而她在英国无亲无故,这时候能帮她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他利用胡嘉怡留在酒店的血渍寻找属于她的气机,寻到了这里,而夏芍在这时候现身,显然她对此早有准备。

那么,今晚胡嘉怡在不在十二层的房间里就有待深究了。

她在,你想怎么样?不在,你又该怎么样?夏芍挑眉冷道。

她早就断定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不可能放过胡嘉怡,眼下两派正是内斗争权的紧要关头,这么好的把柄,拉斐尔一派没道理放过。

而亚伯此人与夏芍虽然只在莱帝斯庄园有过一面之缘,但这男人绝对心有城府。

夏芍原猜测他会派人来掳走胡嘉怡,以此来抨击亚当一派,但没想到,她等来的竟是亚当。

酒店里的房间是夏芍故意吩咐保洁不要清理得干净的,她留下了对方找来的线索,并用那方带着胡嘉怡气机的手帕布下了四象阵法。

四象阵法来自于先古时期,是八卦、五行系统的根源,阴阳理论的基础。

木火为阳,金水为阴,四象循环,就是阳气与阴气不断地互根互生的过程。

夏芍将带血的手帕放置在阵眼,胡嘉怡的气机便被循环相生的阵法送出去,医院那边,夏芍让徐天胤在病房里想办法遮蔽胡嘉怡的气机,对方如果要寻,必然会寻到她这里来!夏芍原本打算,今晚来的人,能来不能走!想伤她朋友的人,有本事来就得有本事从她手上过去!但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亚当。

夏芍对亚当也没什么好感,如果亚当要对胡嘉怡不利,她照样收拾。

但这个男人让她看不透,就在刚才他来到酒店楼下的时候,他明明可以用塔罗牌飞进窗里杀人。

那枚塔罗牌是循着胡嘉怡的气息来的,必然直刺向气机的来源!如果今晚只有胡嘉怡一人在酒店里,那她必死无疑。

但就在关键的时候,亚当收了手。

为什么收手,正是夏芍想了解的。

但亚当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我不该教她黑巫术,她还没有出师就用来害人,我只是来收回我教她的一切。

这话却让夏芍目光一寒!在玄门,如果师父说要收回教授弟子的一切,那就是说要废除功法,逐出师门。

胡嘉怡早已不在巫师学校读书,也立志要接手家族生意,逐出师门对她来说或许会有些精神上的打击。

但她现在身受反噬,脏腑受伤,如果再废她一下子,那不等于雪上加霜,要了她的命?夏芍眼一眯,不再跟亚当废话,手指一掐,黑夜里酒店四周的阴气瞬间聚集而来,向着亚当扑去!小镇的马路并不宽,亚当在马路对面,阴气眨眼间便到,亚当身子一侧,顺着路往下方灵敏一退,手中暗红的塔罗牌飞射而出,竟刺破阴气直射向夏芍!塔罗在空气里切出一道暗红诡异的光线,夏芍却站在路对面,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那暗红杀气到了眼前,她才冷哼一声,手指往腿侧一扣!一道黑气里逼出的雪线割夜空,周围的空气都瞬间下降了几度,死寂里似有幽冥怨嚎之声从地底传来,夹杂在风声里,听得人脊背发凉,头皮都发麻!亚当脸色一变,身形倏地疾退,手往空中一挥,那张塔罗牌也疾速退回来,退时在空中刷刷挥舞,速度快得暗红诡异的光线在夜空里形成一道巨大的六芒星图案。

六芒星,不同的教派有不同的意义。

但几乎所有教派都认为六芒星是男性与女性能量的象征,正三角为男性,倒三角为女性。

从东方的阴阳理论上来讲,男为阳女为阴,六芒星即为阴阳结合之意。

而天地元气即为阴阳二气构成,世界最强大最稳定的气场莫过于阴阳结合而成的天地元气。

因此,六芒星还有个名字,叫大卫之盾!亚当手里的塔罗牌并非凡品,上面附着的阴煞带着丝诡异血气,夜晚中总有种悠远的寒栗感,一看便知必是传承之物。

年代之久远,少说有数百年了!数百年奥比克里斯家族黑巫大师元气所持的塔罗法器,加上大卫之盾,当巨大的六芒星在夜空中升起时,小镇中的天地元气如江河般汇聚而来,声势震撼!夏芍的眼中难得露出赞叹神色,她天赋异禀,年纪虽轻却修为颇高,目前为止她所遇到的大师级人物无不是年纪六七旬的老人,除了师兄以为,像亚当这么年轻的高手还是头一回遇到。

剑桥镇虽然不大,但一个小镇的元气之巨也不是凡人之身能够承受,亚当竟能将小镇中的天地元气以如此声势召唤过来,以他的年纪来说,这人可谓奇才!但夏芍却仍然冷哼一声,龙鳞持在手中未放,煞气却也源源不断涌出,远远观去,龙鳞似夜空裂开的一道罅隙,无尽的黑暗从里面争涌而出,怨煞集结亦如江海,冲着六芒星的中央汇聚之处猛撞而去!霎时间,马路中央夜空中,沉寂地底千年的阴煞与小镇中的天地元气猛烈相撞,空气都似震出数道裂痕,一道看不见的气场以六芒星为中央圈震而出!明明没有风,路两旁立着的树木却一瞬间树皮都被绞裂,枝叶猛地折断飞射出去,夏芍身后的酒店以及两旁已经关门打烊的商铺门窗玻璃倏地一震,刹那成粉!深夜里,碎落一地的玻璃雨,远远看去,白茫如雪景。

两旁商铺的警报声霎时响起,酒店里保安和侍者全都趴在地上,大喊报警,却没有一个人敢冲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这突如其来的炸裂声响,简直就像是遭遇了恐怖袭击!街道上,别说监控器了,连电线杆子都拦腰断去一旁,大半条街,一地狼藉。

夏芍和亚当却静静立着,两人丝毫未受伤,遥遥相望。

亚当的术法夏芍并未小看,正因如此,她刚才谨慎地并未直接动用龙鳞去击破大卫之盾,而是将龙鳞的阴煞集结成刃,间接地撞过去。

而大卫之盾挥成的时间也尚短,并未来得及将小镇的天地元气全都聚集过来。

即使是如此,两人的招法撞上,杀伤力已如此之强,若是刚才两人都使出全力,怕是这小镇要毁一半!夏小姐竟然可以驱使亡灵之刃,不愧为大师!亚当的目光落在夏芍手中的龙鳞上,再看向她时,那双忧郁的蓝眸里少见的赞叹笑意。

亡灵在西方是很难召唤和收服的,那匕首吞噬的亡灵却数不胜数,怨气之强是他生平仅见!这样的匕首要收服为己用,必然冒了相当大的反噬危险,能收服得了,得是何等的修为?东方所说的阴人在西方称之为亡灵,龙鳞是千年前凌迟的凶刀,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怨气,亡灵之刃的称呼倒也担得。

夏芍只是淡淡一哼,再抬眼时,目光却是一变!此刻,那道巨大的六芒星虽然光芒渐暗,但却并未消散,亚当竟然抬起手来,在六芒星的间隙里,书写着古老而复杂的文字。

文字书写过的地方,六芒星渐渐亮起,并散发出非同寻常的气场。

所罗门封印?!夏芍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凛然,却带些赞赏和惊奇。

在西方神秘学中,所罗门有七十二柱魔神,所罗门封印是以五芒星或者六芒星,加上古希伯来语的咒文书写而成,是很古老而强大的驱散恶灵和封印的术法!但奇怪的是,古希伯来语明明失传了两千多年,亚当竟然懂得这些咒文?而且驱散和封印恶灵的术法明明就应该属于白巫术,亚当是撒旦一派,他竟然会用这术法?而亚当在听见夏芍的话后,眸中明显也有赞赏神色闪过,能一眼就看出来,夏小姐的学识果然渊博。

其实,西方巫术的事,夏芍多是从师父收藏的书里看到的。

她也不懂古希伯来语,只是看见六芒星的图案,又见亚当书写古老的文字,脑中灵光一闪的结果罢了。

而且,以现在的情况,夏芍手中的龙鳞显然是怨灵聚集依附的法器,所罗门封印正是克制它的术法。

夏芍冷哼一声,既然看穿了亚当的打算,她怎么可能给他时间完成术法?不过亚当的修为和古老的术法显然也激起了夏芍的战意,她难得冷哼一声,眸却亮如星子,一手执着龙鳞,一手迅速凝结元气,半空中一道金色美丽的符箓转眼便成!亚当显然没有想到过夏芍还会虚空制符,东方的符箓在西方人眼中神秘程度不亚于古希伯来咒语,他眼神一亮,这个一直将优雅和贵族气质诠释得很完美的男人,眸中一瞬间也亮起战意。

但两人这一回尚未交手,便只听刺耳的警笛声从远方传来……☆、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谈判与威胁夏芍和亚当同时一愣,两人都没想到小镇的警方行动这么迅速,才几分钟的时间,竟然就集结了过来。

也正是警笛的声音惊醒了两人,刚才一个回合的斗法已经让这条街道损失很严重了,这附近万万再经受不起两人再战一轮。

虽然很遗憾,但再斗下去,附近就得出人命了。

夏芍和亚当同时收手,两人隔着街道深望一眼,彼此眼中竟都有未褪的战意和满满的遗憾。

而就在这时候,小镇警方的人马已经到了,这些人也弄不清楚街上是不是遭遇了恐怖袭击,因此没敢太靠近,而是用警力封堵了街道两旁的出口,远远地喊话。

街上的人听着,有人报警称你们恐怖袭击,请放下武器,配合警方调查!小镇警方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人员已经全数躲在车门后,亮起了枪械,全面戒备。

夏芍此时的修为对危机的感应十分强烈,警方一亮出枪械,她便神色一凛,对面的亚当在这危机时刻却绅士地笑了笑,对夏芍遥遥做了个请的手势。

都这时候了,这人居然还遵循女士优先的骑士法则,让夏芍先退走。

但夏芍却不是爱欠别人的人,但她也没在这时候表现君子谦让的风度,她废话不多说,迅速穿过街道下了对面坡道。

只是在下去前,夏芍引了些龙鳞的煞气往两旁而去,封住了警方的行动力,也算是还了亚当的人情,助他离开了。

夏芍走后,亚当仍然立在酒店对面的路旁,将手中塔罗牌收起,目光往两旁一扫,发现两旁的警方竟然像是被定住般地不动了时,男人的眉头挑了挑,眸中有奇异的光彩闪过。

但他竟不急着走,而是穿过满地狼藉的街道,堂而皇之地进了酒店。

酒店里的住客吓得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保安和服务生此时却就在大堂。

亚当也不介意被这些人看到,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进了电梯,到了十二层之后来到刚才塔罗指示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地上除了碎玻璃外,什么也没有。

窗帘旁边,一名服务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身旁放了只水桶,桶里的水已经有些脏了。

亚当看了那水桶一眼便自嘲笑了笑,低声一叹,真谨慎……夏芍走的时候,叫了客房服务上来将房间洒扫干净了。

而且,她也曾吩咐过三合集团酒店方面,一旦对方离开,房间要离开洒扫,确保不留下任何血迹。

关于胡嘉怡的东西,夏芍是不会留下来的。

而亚当用来寻找胡嘉怡的那点血渍上的气机已被耗尽,不能再用了。

亚当笑容有些发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指腹粉红的颜色与淡下来血渍几乎融为一体,男人的神色少见地有些复杂。

……亚当在酒店并没有停留太久,当他走出酒店的时候,街上依旧是安静的,他快速地下了坡道离开。

而这个时候,夏芍刚刚走出坡道下面的大型公园。

路上她用阴煞困住了几批堵路的警察,到最后没路的时候,她干脆大摇大摆地从警方身旁走了过去。

夏芍不介意小镇的警方看见自己的真容,这点事情三合会会处理。

而且今晚亚当也在,夏芍相信他不会希望事情传出去,即便她不请三合会处理这件事,奥比克里斯家族也会把事情抹得干干净净。

直到走出了警方的包围圈,夏芍才把阴煞给全数收了回来,转身打算回胡嘉怡入住的医院看看她的情况。

而她刚转身,一辆停在公园街道对面的车里走下一名金发男人,扬起他那跟亚当有四五分相似的脸来,微笑道:夏小姐,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有兴趣去喝杯咖啡么?夏芍停下来,轻轻挑眉——亚伯?……夏芍没有深夜喝咖啡的习惯,更没有深夜陪一个男人喝咖啡的习惯。

因此,当两人在小镇上寻到一家深夜咖啡厅时,一坐下来,夏芍便道:亚伯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亚伯一愣,随即笑道:夏小姐真爽快。

爽快谈不上,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

夏芍这话颇有深意。

今晚对付胡嘉怡,本来应该是拉斐尔一派的人来的,结果来的人却是亚当。

而她跟亚当刚斗法结束,亚伯就等在了她的去路上,这明显是算计好的。

亚伯自然听得出来夏芍话里的深意,当即笑了笑,好,既然夏小姐不喜欢,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我知道夏小姐刚才和亚当发生了些冲突,不知道夏小姐对我们家族撒旦一派有什么看法?夏芍一听,轻轻挑眉,眼神微冷,亚伯先生,我说过不喜欢别人跟我谈事情的时候拐弯抹角。

你确定你这是有话直说?当然。

这决定了我们是不是有合作的可能性。

亚伯一笑,眼睛却盯着夏芍,目光幽深。

合作?夏芍听闻这话,笑容微嘲,亚伯先生,我很意外。

你居然要跟我谈合作?亚伯却像是没看见夏芍的嘲讽,涵养很好地笑道:夏小姐,我知道,我们伯爵当年做了件错事,导致我们现在有些仇怨。

但是中国有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

当年的事,我们愿意弥补,我相信我们有足够的诚意能让夏小姐感到满意。

而且当年的事,我们拉斐尔一派并没有人参与,夏小姐的仇人是伯爵和撒旦一派。

因此,我相信我们有合作的可能。

夏芍闻言挑眉,虽然是这样的,但从情感上来说,她对奥比克里斯整个家族的人都喜欢不起来。

若是报仇,她可以坚持原则,谁做的让谁来偿,不牵连奥比克里斯家族的无辜成员。

但从情感上,她可做不到这么分明。

夏小姐为什么不听听,我开出的补偿条件?亚伯看出夏芍的拒绝之意来,不再游说,而是直接抛出诱惑。

不等夏芍开口,他便道,我们家族的权势财富想必夏小姐有所了解。

这么多年来,拉斐尔掌权,撒旦掌财。

我想夏小姐并不缺钱财,但夏小姐年纪轻轻便在商场屡创传奇,我想你的目光一定不会只放在你们国内。

而我们拉斐尔一脉在英国可以说拥有神权,在世界各国也拥有众多信徒,我们可以为华夏集团的发展提供政治和宗教上的人脉。

英国可以作为华夏集团扩张的第一站,我保证你畅通无阻!夏芍挑着眉头听着,听完令人猜不透地一笑,评价道:嗯,听着挺不错。

不仅如此,如果夏小姐想要那幅敦煌壁画,我可以说服老伯顿,让他归还中国。

亚伯笑着看向夏芍。

早晨她去莱帝斯庄园的时候,他觉得可能是他太过多疑,但是今晚在感受到夏芍和亚当斗法的修为时,他越发觉得昨晚的人就是她!虽然他还没弄明白为什么监控录像里没有她的影像,她是怎么从莱帝斯庄园里来去自如的,但哪怕是世界上顶级的杀手和大盗也无法从他的五芒星阵里逃脱,只有神秘职业的人才可以!她的修为完全有可能,说不定是东方有什么神秘的术法,才使她完成了昨晚那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得不说,亚伯的猜测还真靠点谱。

不过夏芍是什么人?她神色自始至终动也没动,连亚伯都猜不透她心里怎么想的,更别说牵制她的步调了。

这让亚伯有些郁闷,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难度的谈判对象。

以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地位,他很少需要谈判,因此在摸不透夏芍心思的时候,亚伯选择了继续往下说,至于合作方面,我想夏小姐可以猜得到。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家族两派一直互利,可是到了现在,情况有些改变。

老伯爵迷恋黑巫术,对家族是个隐患,而且他已经神志不清,迟迟不肯宣布继承人。

而撒旦一派,亚当是个野心家,以他的天赋才能,他不甘于身处暗处,妄图打破家族的平衡。

这让我的族人不能容忍,所以我希望能与夏小姐的师门合作,肃清家族里一些不安分的势力。

亚伯一次性把想说的都说完,这才沉默下来,看着夏芍,等待。

值得庆幸的是,夏芍总算肯开金口了。

但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亚伯有点懵。

哦?那我倒想听听,我同意合作,亚伯先生能给我什么好处?……什么?亚伯愣住,好处?刚才不是说了么?夏芍一看亚伯的表情,眉头就挑得老高,怎么,亚伯先生刚才提的条件,难不成是包含了合作的好处的?亚伯看着夏芍,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难道不是?难道,你还嫌不够?夏芍笑容变得古怪起来,往沙发里一倚,我不得不说,亚伯先生,如果你是商人,你一定连账都不会算。

亚伯表情微变,夏芍的目光却冷淡了下来,首先,你补偿错了人。

你的家族当年害的人是我师父,要补偿也该补偿给他老人家,给我算是什么道理?其次,就算我代师父接受补偿,你的条件也只够补偿当年的过错。

再者,你既然提出合作,就说明现在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形势,你们拉斐尔一派的力量难以确保胜局。

可玄门若答应了你,斗法诸事,死伤难免,这部分的损失谁来补偿?你开出一个条件,就想既补偿当年的过错,又让玄门给你卖命,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么明显的赔本买卖,换成亚伯先生,你会答应?亚伯怔在当场,他没想到,夏芍胃口这么大!他认为他刚才提出的条件,足以让她答应任何事!那可是需要动用奥比克里斯家族在全球的人脉!有了这些,华夏集团可以在成为国际财阀的路上畅通无阻!她绝对可以成为载入世界商业史册的传奇人物!她居然还嫌不够?夏小姐,我刚才可是提过敦煌壁画的事的。

我听说夏小姐与徐将军感情深厚,但是夏小姐想嫁进徐家,可能有些位低吧?如果壁画能顺利回归,夏小姐一定会成为民族的英雄!那时候,举国都会欢迎你,保证夏小姐可以风光地嫁进徐家!亚伯固执地认为夏芍就是昨晚的那人,哪怕她不是,这个诱惑对女人来说,也是致命的。

她是女人,只要她想嫁给心爱的男人,这个条件或许比之前那个会更令她心动!但令亚伯没想到的是,夏芍看了他好一阵儿,眼神奇怪,语气更奇怪,咦?壁画的事也能算是亚伯先生开出的条件?敦煌壁画,本来就是我们国家的国宝,回归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亚伯瞪着夏芍,眼神都直了,维持了近三十年的贵族风范险些破功,差点掀桌!理所当然?他开出的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在她眼里就是理所当然的?闹了半天,她是真没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条件?那夏小姐还想要什么条件,你可以说出来,我听听。

亚伯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气,笑问道。

没有条件可以补偿人命!夏芍的脸色却冷了下来,你真以为你的这些条件可以补偿?人伤了,可以治愈,死了要如何补偿?权力、钱财、名誉、地位,哪个买得了人命?玄门弟子和拉斐尔一脉合作,你敢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对!他们是玄门弟子,只要我师父一句话,他们就得前来!可是他们也有家人、有朋友,人死了,谁来抚恤那些亲友的伤痛?我师父在山上独居十年,我不在的时候,他老人家只与花草为伴。

这十年,他没有出过宅子一步!这十年,我师兄为了寻他,耗尽心力几番吐血!这十年,玄门被贼人把持,张老和弟子们受人排挤暗害!而这十年往后,我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还要有几个十年在轮椅上度过!亚伯先生,我很想问问你,你真的觉得这些是可以补偿的?夏芍说到最后,已是动了怒气。

亚伯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夏芍的这些情感,对他来说很陌生,也理解不了。

在他看来,虽然玄门的损失很严重,但他的补偿也很有诚意,不是吗?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是现实的生物,时时刻刻都会往前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眼前有补偿,绝大多数人都会想要吧?夏小姐,我想你激动了。

过去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但我们可以努力改变未来。

就合作的事来说,我想拉斐尔一脉和玄门绝对是互利的。

拉斐尔肃清的是家族不安分的势力,玄门报的是自己的仇。

我们合作,只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玄门和拉斐尔合作,拉斐尔还可以帮助玄门报当年的仇,这难道不是互利?亚伯游说道。

夏芍闻言,反倒笑了,语气很奇怪,咦?难道报仇非得自己出手吗?不可以看你们拉斐尔和撒旦打得两败俱伤吗?亚伯先生,中国有句话叫坐山观虎斗!对玄门来说,看着奥比克里斯家族内斗,斗到两败俱伤,再在收拾收拾场子是最轻松的。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冲上来,用弟子的性命去跟奥比克里斯家族去拼?去他的互利!这世上没听说过有跟敌人互利的道理。

亚伯没想到夏芍看得这么清楚,他虽然很少跟人谈判,但不代表他心机浅。

人在谈判一开始的时候,警戒心重,精力也旺盛,这时候思路会很清晰,思考也会很灵活。

但是当他提出条件后,经不起诱惑的人且不说,哪怕是经得起诱惑的人,要思考划不划算,这本身就会浪费一下精力和心神。

谈判的时间越长、投入的情绪越多,人越会感到疲累,思考能力会慢慢下降。

刚才夏芍动了怒气,她应该处于不理智的状态,亚伯原以为他的那番游说会一时令她转不过弯来,而他也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他刚才的话有道理,但没想到夏芍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个女孩子,真的只有二十岁?她实在太不好对付了!夏小姐,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就没有谈的余地了。

亚伯的脸色也冷淡了下来。

我们本来就没有谈的余地。

夏芍冷哼一声。

亚伯一听,脸色更冷,当即就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夏小姐,你刚才说可以看着我的家族内斗的事,我很赞成。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奥比克里斯家族也不是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如果我们家族有敌人窥视,我们不介意放下内斗,一起对付敌人!这话无异于威胁,整个奥比克里斯家族把玄门当做敌人的话,玄门也一定不会好过。

我觉得夏小姐还是可以考虑一下合作的可能性,但不要让我等太长时间。

亚伯说着话,一张名片放到了桌子上,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咖啡厅里,夏芍独自坐在沙发里,目光落去窗外开走的车上,脸色渐冷。

当初亚当去香港,可是没有提过要跟玄门合作。

他只是请求玄门给他一点时间,不要这段时间寻仇。

虽然他是在为族人的生存争取,但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而且他知道玄门不会跟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合作。

而亚伯倒是敢提这事。

夏芍不介意亚伯提这事,也不介意他玩心机的谈判,但她介意被人威胁。

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夏芍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来,拨打了一个号码,喂?亚当。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坑死人不偿命亚当回到英国后,设法联系过玄门一次,号码是那时候留的。

当时通话,亚当表示他的父亲安德里很感谢玄门没有为难他的一双子女,并表示家族的事结束后,一定会来香港为当年的事赔罪。

当时的电话是唐宗伯接的,听了笑道:既然很感谢,这个电话为什么要你打?安德里呢?唐老先生息怒。

我父亲的性情有些优柔寡断,他知道我在香港的事后,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您。

不过您放心,他从来不轻易承诺,但一旦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如果有再来香港的一天,还请唐老先生手下留情,有什么罪责,我可以替父亲承担。

当初在香港,唐宗伯和夏芍都表示过不需要父债子偿,亚当心里也清楚。

但唐宗伯有他的原则,亚当也有他的坚持,这次通话没有进行多长时间,最后亚当表示如果族人能躲过这一劫,到时来香港再谈。

夏芍保留了那次通话的号码,当时并没有太多想法,但没想到今晚用上了。

如谈判时夏芍所说,玄门没有必要和奥比克里斯家族合作。

但如果被逼急了,非要选一派的人来合作,那玄门绝对拥有选择权。

的确,当年的事是老伯爵下的令,撒旦一脉的人执行,拉斐尔的人并没有参与。

如果非要合作,玄门应该选择拉斐尔。

但夏芍不喜欢亚伯的威胁,虽然她也称不上喜欢亚当,但从亚当身上,她至少能看见对族人的责任、对父辈的孝心,而亚伯……老伯爵怎么说也是拉斐尔一派,且是他的祖父,可他在谈判时,话里的意思竟是希望与玄门联手把老伯爵也解决。

一个连血脉至亲的命都可以冷血对待的人,如何期望他能善待别人的命?而对于人命,亚当显然更慎重。

今晚两人斗法,在警笛响起的时候,两人战意未褪,却同时收了手。

夏芍当时有所警醒,再打下去会出人命,而亚当收手的速度不慢于她。

显然这个男人也不想闹出人命来。

而且,他虽然口中说要废了胡嘉怡的巫术功法,但却在之前可以用塔罗杀了胡嘉怡的时候收了手。

显然,他不想要胡嘉怡的命。

但他还是用言语激怒了自己,引发了两人的斗法。

当时夏芍只觉得猜不透这男人的目的,但随后当她离开的时候就碰到了亚伯……直到现在,夏芍回想发生过的事,脑中忽有灵光一闪!胡嘉怡和她是朋友,亚当清楚这件事,亚伯呢?他可是知道自己在英国的。

今晚处置胡嘉怡的人本来应该是亚伯的人,但最终来的人却是亚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算计?毕竟,如果是亚伯来处置胡嘉怡,他应该想到这会得罪她,而得罪了她,自然不利于合作。

一个想着跟她合作的人,怎么会让他的人动胡嘉怡?但是如果得罪她的人是亚当的话,对亚伯就是有利的!今晚在谈判的时候,亚伯曾问过她对撒旦一脉的看法,说这决定了玄门和拉斐尔有无合作的可能性,并表示知道她刚才和亚当发生的冲突。

也就是说,这一切很有可能是亚伯算计好的!她越是跟亚当交恶,就越是有可能会答应跟拉斐尔合作铲除撒旦一脉。

好一个亚伯!夏芍冷哼一声,她自从成立华夏集团,遇到阴谋算计无数,这些事也算是一想就通了。

她给亚当的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夏小姐?真意外,会接到你的电话。

亚当优雅含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意外?我看是在你意料之中吧?夏芍哼笑一声,往沙发里一融,笃定道,今晚的戏演得不错啊。

电话那边顿时传来亚当的笑声,他没有否认,显然是默认了。

亚当根本就不想动胡嘉怡,如果他有这心,一开始在酒店下面就可以直接用塔罗杀了她。

他的挣扎、他的犹豫,都是做给暗处的亚伯看的。

他说要废了胡嘉怡,也是为了激怒她,两人好打一场。

这也是做戏给别人看的。

夏芍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她在国内跟亚当打过一次交道了,对他的性情且不说了解多少,但知道他绝对不是傻子。

他知道她和胡嘉怡是朋友,也知道她身在英国,怎么可能会做对胡嘉怡不利的事?不说他对胡嘉怡有没有个人感情,哪怕是从家族利益上出发,亚当也不会在这时候得罪玄门。

但是他来了,而且还跟她交了手,原因就很明了了——这一定是在演戏!奥比克里斯家族两派内斗,互有消息来源是肯定的。

亚当可能看穿了亚伯的算计,来了个将计就计。

电话那头,亚当笑完之后才道:我知道亚伯从夏小姐这里讨不到好处,因为我跟夏小姐打过一次交道,了解你对一些事的坚持。

我的目的只是让亚伯挫败,打乱他的计划,好从中取利。

所以,夏小姐会给我打电话这点,真的在我意料之外。

正因为跟夏芍打过一次交道,亚当了解夏芍不喜欢他拐弯抹角,所以他也有话直说了。

而亚当说的确实是实话,在他看来,玄门确实没有理由跟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任何一派联手,所以他实在不知道夏芍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

夏芍悠然一笑,抬眸望向窗外小镇静谧的夜景,指尖轻轻敲打着沙发的扶手,在安静的咖啡屋里,低低的声响。

她不惧谁的算计,也并非没被人算计过。

但算计她的人,她总要还回来才是。

而且,她喜欢加倍。

你这么会演戏的话,介不介意和我一起演场好戏?夏芍笑着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声音慢悠悠,却充满诱惑。

亚当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在电话里一笑,用中文答道:荣幸之至,愿洗耳恭听。

……这一场通话时间并不长,这时候还不会有人相信,这晚,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内容,会成为今后改变格局缔造传奇的又一个开端。

当夏芍放下电话,她只坐了一会儿,目光便落在桌上亚伯临走时留下的名片上,缓缓一笑,拿了起来。

喂?亚伯先生,你的提议我考虑过了,或许我应该答应。

不过,我希望你之前提出的补偿价码能够兑现。

请准备一份补偿合约,既然是合作,我想我们还是书面约定比较好。

你准备好了再打电话给我,有些事,我们需要详谈。

说完这话,夏芍便挂了电话,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夏芍回了医院,一走到病房外,王虺三人便迎上来,他们听见了外头警方有骚动,正紧张夏芍的安全。

这三人不愧是精英的特工人员,事情才发生这一会儿,他们便查出了事发地点在夏芍后来单独入住的酒店,那地方的现场满地狼藉,当地警方正在勘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还没有说法。

可能真是恐怖袭击吧。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看那酒店不安全,就退房回来了。

夏芍笑道。

英招却皱了皱眉头,表情有点怒气。

这话分明是搪塞!当他们三人是傻子么?她说要把朋友送来医院,本来就该一起来,自己把原来的房间退了,又去开了个房间,用来做什么?现在小镇警方正在勘查,现场已经封锁,住客都在接受盘问,她是怎么退房出来的?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英招总觉得今晚的事跟夏芍有关。

虽然跟她认识才几天,但这女孩子,古董鉴定眼力独到不说,竟然还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好身手!尤其今晚她的举动更是神秘,英招都有些错觉了,觉得这次出来执行任务,她才是主角,而他们全都是跟班!这不,今晚都沦落到给人看病房了。

夏芍才不管三人怎么想,她走到病房门口,便开房门要进去。

毕方在后头道:头儿说让我们守着门口,他不知道在里面干嘛,门……毕方刚要说,门反锁了,开不开。

但话音还没落,门就开了。

徐天胤打开房门,脸色如常,但目光却深深定凝在夏芍脸上,开门的那一眼,他似是在确定她有没有事。

夏芍暖心地一笑,她让徐天胤在病房里设法封住胡嘉怡的气机,他肯定感觉到她动用了龙鳞,但再担心,他也没停下她交代的事。

直到听见她回来,他停下术法。

此刻,他身上还有激荡的元气未敛起,眼神在开门的那一刻还是焦虑的。

夏芍进了病房,顺手把门关上,隔绝了毕方八卦的眼神。

徐天胤果然将她拥住,深呼吸了几次才平息情绪,声音低沉地问道:怎么回事?你动用了龙鳞。

怎么回事啊……夏芍一笑,今晚,可精彩了。

徐天胤微愣,夏芍拉着他到了豪华病房的里屋去,将今晚所遇的事细细一说。

男人在黑暗的房间里,气息冷厉,但当听到夏芍事后的那两通电话和心中谋算时,徐天胤微怔,抬眸。

夏芍笑着看他,师兄觉得呢?房间里没开灯,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微斜着照进来,晕染了女子含笑的眉眼,微翘的唇角,她宁静的气韵恍惚书写一幅泛黄的画卷。

她总是这样,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地,总能悠然含笑间挥出惊人之笔。

世人皆道她是传奇,看惯杂志上她宠辱不惊、淡然沉稳的气度。

却很少有人知道,在他面前,她总有着另外一面。

此刻,她虽是含笑望他,眉眼却渐渐弯起来,小狐狸似的,狡黠。

那模样,别样娇俏,像极了过年的时候她笑着摊手:师兄,过年好!要红包!此刻,她的模样简直就是在说——怎么样?要表扬!男人微微低头,屋里一线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半边唇角染得浅浅柔和,徐天胤似乎笑了笑,但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好。

……噗!夏芍等了半天,就等了一个字出来,顿时气得都笑了,就只是好?唔。

看出她的不满来,徐天胤沉默了片刻,重新点头道,很好。

……服了。

夏芍失笑,额头轻轻撞进男人的胸膛,不逗他了。

男人的手却轻轻拥过来,道:你的决定,师父会同意的。

夏芍一笑,这方面她不担心。

因为她不仅仅是为了替师父报当年的仇,也是要替玄门解决潜在的那个麻烦。

如果成功,一石二鸟!这件事情,只跟师父说就好了,连张老也暂时瞒着。

骗得过自己人,才能骗得过敌人。

夏芍道。

嗯。

师兄暂不必为这件事分心,专心壁画的任务。

嗯。

放心,我不会逞强,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一定会说。

嗯。

现在就看亚伯什么时候把合约准备好了,我想他的动作一定会快,家族的事如果不是到了不能再拖的关头,他不会想请外援。

既然这样,我想一旦合作,他很快就会要求行动,眼看着就要到拍卖峰会的时间了,我尽量让那时候闹起来,你们好浑水摸鱼!……夜漫长,在女子一句句的嘱咐和推敲中,慢慢迎来了黎明。

正如夏芍所料,亚伯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虽然很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但是夏芍的点头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对于夏芍的要求,亚伯听了反而放心些。

如果她不是看重这些利益才答应的,他反倒会怕她有别的心思。

不过,夏芍得到了这些利益,玄门的付出必不会少。

亚伯也不是会做赔本交易的人,到时候肃清家族势力,拉斐尔一脉会有损伤,玄门也不例外。

等事情结束,玄门也会伤些元气,哪会再有实力反过来对付他?况且,夏芍还看重他所带给她的那些利益。

所以说,这纸合约一签,合作关系基本可以说是牢固了。

亚伯整夜未眠,连夜让人去准备合约,早晨天一亮就给夏芍打来了电话。

上午十点,小镇的一家酒店里,夏芍和亚伯面对面坐了下来,而夏芍的面前放着一份合约。

合约竟然有两份,一份是昨晚亚伯承诺过的对为华夏集团的好处,而另一份竟是关于国宝壁画的。

昨晚亚伯提出了这两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竟然丝毫没有打折扣,全都写在合约里了。

夏芍低头仔细看着合约,亚伯坐在她对面,笑容有些深。

昨晚谈判的时候,还以为是多难收买的人,结果还不是他走了之后就后悔了?不过,这话亚伯当然是不会说的。

他只等着夏芍看过之后,双方签字,就算是达成协议了。

但令亚伯没想到的是,看过之后,夏芍却将壁画的那份合约递还给了回来,这一份,不需要。

不需要?亚伯微怔,随即古怪地笑道,夏小姐,你不会真的认为莱帝斯家族要拍卖的壁画本来就该归还贵国吧?这么爱国的话,昨晚夏芍说了,亚伯还会信几分。

今天?呵,他完全不信!一个重视利益的女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大的利益?他昨晚就跟她说过了,她不会傻得放弃吧?夏芍怎会不知道壁画以她的名义回归会对她有多大的利益?现在国宝壁画的事已经是举国关注,她若能使壁画回归,华夏集团的荣誉将会被推到一个令人崇敬的高度,对集团旗下各公司在国内的声誉和根基有着重大的意义!而且,从她自身荣誉来说,日后有人再想拿她风水大师的身份做文章,就得掂量掂量她在国内的声望。

但是这一切,夏芍都不要!因为这次的任务是师兄领命。

那十年,他为国家做了太多,他才是那个应该被人尊敬的英雄。

壁画一定要由师兄运回国!他的功勋越重,职位升得越高,才能越来越远离这些危险的任务。

她希望他平安,别再为身上增添新伤。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亚伯说的。

夏芍将合约坚持地往亚伯面前一推,拿起自己手中的另一份合约,颇有深意地笑道:因为我要用那份合约换亚伯先生改一改这份合约。

改?亚伯盯着夏芍手中的合约,脸色严肃下来,警觉地道,夏小姐想怎么改?我认为这份合约已经承诺得足够多了。

我已经承诺家族的力量会为你所用,只要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脉,华夏集团可以在世界各地无条件借用,用以扫除集团国际化道路上的阻碍。

而且我还承诺英国将成为华夏集团成为跨国集团的第一站。

夏小姐,你认为这还不够?够。

夏芍点头,却也挑了眉,但亚伯先生,你所承诺的这些,真的是以你的权限可以动用的吗?奥比克里斯家族在世界各地的人脉,给华夏集团无条件借用!这样的权限,岂是亚伯可以有的?亚伯闻言,深深看了夏芍一眼,笑道:夏小姐真是谨慎。

没错,我现在没有这个权限,但如果夏小姐能帮我肃清家族一些势力,奥比克里斯家族仍是拉斐尔掌权,这合约就能生效。

不见得吧,就算老伯爵过世了,撒旦一脉也肃清了,当家人也轮不到亚伯先生吧?我想,怎么说也该是你的父亲。

夏芍淡淡一笑。

亚伯闻言,眸一垂。

确实,能动用奥比克里斯家族所有人脉的人,除了家主不会有第二个人。

就算家族的事定下来,家主也会是他的父亲,而他会成为顺位第一继承人。

亚伯先生不会想说,以你继承人的身份承诺这份合约吧?夏芍哼笑一声,把合约往桌上一放,我只与未来能做主的人签这份合约,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你,我只希望这份合约上的承诺方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玄门来英!合约上的承诺方是奥比克里斯的家主,这个要求并不容易达到。

奥比克里斯家族至今还传承着古老的传统,由家主签署的文件一律封有古老的火漆,上面有家族的徽印。

而这种象征着地位身份的重要物品当然只有家主身上才有,而且,历代家主常年带在身上之物,有强大的能量存在,任何人都作伪不来。

因此,徽印等同于家主签名,只要一见到家族的徽印,文件在家族中便是生效的!现在的徽印在伯爵身上,要从伯爵身上拿到,要冒很大的风险!有风险才会有回报。

亚伯先生,如同我昨晚所说,玄门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

现在,我跟你合作是看重你承诺给我的利益,可是你给的利益很有可能成为空话。

你觉得,我会放心拿着这一纸空文跟你合作么?夏芍拿着合约书问。

可是夏小姐,假如我能办到,从伯爵手中拿到徽印。

但封了徽印的合约就等于在家族中生效!夏小姐还什么都没有替我做,手里便拿了一份生效的合约,你觉得我会放心吗?亚伯也问。

这好办!我明天就可以让师门有所动作,向亚伯先生表明诚意。

但相对的,我也希望亚伯先生能拿出让我放心的诚意来。

夏芍的话让亚伯微怔,她却在说完这话后笑着起身离开,只留下桌上两份未拿走的合约,让亚伯盯着陷入沉思。

夏芍所说的诚意果然不是忽悠亚伯,第二天,玄门向奥比克里斯家族发来电函,对亚当前日与夏芍交恶的事表示愤怒,称当初在香港曾放过亚当兄妹一马,亚当却回身便忘记当初承诺对夏芍出手,唐宗伯表示,将会向撒旦一派讨个公道,新仇旧怨一起清算!这电函是发到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两派的人都在,玄门这无异于宣战的电函在家族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段时间,老伯爵艾伯特的精神状况越发令人担忧,家族继承的事一日比一日紧张,两派从去年就开始内斗,到现在互有胜负,已经陷入胶着状态。

而玄门的告函无疑是将现有的局面一下子打破,将撒旦一脉直接打入了可能覆灭的境地!这告函令拉菲尔一脉狂喜,却令撒旦一脉犹如晴天霹雳,顿时陷入了慌乱。

亚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老的庄园里,安德里站在书房里,惊慌地看着自己器重的儿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一脉的族老们全都要求见你?我已经压不住他们的愤怒,他们要求你给族人一个交代!你明明去香港争取了玄门的谅解,为什么前天晚上会跟唐老的弟子动手?安德里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

他一生优柔寡断,自认不是做大事的人,但是他的儿子却自幼就有领导者的风范!他心思缜密,精于谋略,可以说,就连拉斐尔一脉的亚伯也没有他优秀!这些年来,他一直遭受嫉妒,却一直带领着族人,平衡着与拉斐尔一脉的关系。

他是这个家的骄傲,也是撒旦一脉真正的领导者!他这个父亲,可以说不过是表面上的首领罢了。

正因为深深了解儿子的优秀,安德里才不敢相信他会做激怒玄门这么愚蠢的事。

亚当,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你有更深的打算吧?安德里盯着儿子问道,眼中有明显的希冀。

他总觉得儿子不会让族人陷入绝境,他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但这一回,似乎令安德里失望了。

亚当微微垂眸,抱歉,父亲。

这件事是我中了亚伯的计谋,我让族人陷入危险了,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中了亚伯的计?安德里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

亚伯和亚当虽是堂兄弟,却明争暗斗了很多年了。

在家族的人看来,两人争的是家族第一天才的名号,并且互有胜负,难分伯仲。

但只有安德里这个当父亲的知道,儿子比亚伯优秀得多,他从来就没有输过!他的输,不过是为了族人着想,为了两派势力的平衡,为了不招致拉斐尔一脉的疯狂嫉妒而故意输的罢了。

尽管拉斐尔的人还是因为他与亚伯不相上下而看他不顺眼,但实际上,他真的已经很掩藏自己的才能了。

因此,对于儿子所谓的中了亚伯的计,安德里很不可思议,亚当,你在欺骗你的父亲吗?没有,父亲。

亚当依旧垂着眸,这次的事与我的私事有点关系,我没做到太冷静,中了亚伯的计谋。

确实是我的过错!你的私事?安德里愣了愣。

自己这儿子什么都优秀,就是太完美了,总让他觉得他像传说中真正的拉斐尔,为父母、为族人,总之都是为别人。

他为家族做了太多的事,什么时候为过自己,有过私事?父亲,请不必太担心。

我们处在风险中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安然度过的,请相信我。

亚当却没有给安德里细问他的私事的机会,微微一笑,便把话题给绕了回来。

安德里虽然相信儿子,但神情却并没有儿子那么轻松。

这大半年来,老伯爵对撒旦一脉逼得越来越紧,急迫地要他交出那半张黑巫术的羊皮卷。

原本,早在半年前,老伯爵就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再不交出来就要杀了他,把撒旦一脉的宅邸翻过来自己找!最后还是亚当机智,他那时候刚从香港回来,便称那半张羊皮卷在当年围杀唐宗伯的时候,通密遗落在了内地。

他去中国时顺道查访了一下,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羊皮卷的消息,正准备派族人去寻找。

这个说法虽然遭到了拉斐尔一脉的极度怀疑,并怂恿老伯爵不要相信。

但老伯爵求那半张羊皮卷心切,最终表示愿意相信亚当一回,让撒旦一脉的人尽快去找寻。

老伯爵甚至给了期限,到圣诞节的时候如果还没有把羊皮卷带回来,要死的人就是不仅是他安德里,还有他说谎的儿子亚当!亚当的机智虽然是解了燃眉之急,但却令安德里这大半年来夜不能寐。

因为他知道,当年的羊皮卷是被通密毁了的,哪里还能找到?如果找不到,他死了不要紧,老伯爵却连他的儿子也不会放过了。

但亚当却一再安慰他,说已经寻找到了一位传承古老技艺的匠人,会制作半张以假乱真的羊皮卷给老伯爵,但从制作到做旧,要将近一年的时间,圣诞节前夕一定能完成!儿子的大胆让安德里很震惊,那张记载着黑巫术的羊皮卷他曾经在带回的路上看过,上面的文字就像是恶魔书写的,比古希伯来文还要晦涩难懂。

就算羊皮卷有办法作伪作到以假乱真,上面的内容要怎么办?亚当却只称先混过去再说,老伯爵现在神智癫狂,一日比一日差,到了年底还不知道什么样子。

弄张假的羊皮卷给他,他若欣喜若狂,或者真的研究起来,对他身体的影响可想而知。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冒险,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但是这期间,因为派人出去佯装寻找羊皮卷,撒旦一脉的力量分散了不少,导致和拉斐尔的对抗中一直处于下风。

后来,亚当称人手不足,在老伯爵面前请求拉斐尔一脉的帮忙,老伯爵急于得到羊皮卷,便命令拉斐尔的人跟着一起出去找!如此一来,亚当成功分散了拉斐尔的人手,渐渐把局势扳回来,让两派又处于了胶着状态。

这大半年来,亚当就是这么边等待那张羊皮卷,边跟拉斐尔一脉平衡周旋。

他所费的心血,安德里看得到,但如今得罪了玄门,已经不再是家族内斗的情况了,有外力介入,对撒旦一派来说,简直等同于灭顶之灾!当年,他听命围杀唐宗伯。

现在,儿子又跟唐宗伯的弟子交手,这样的仇怨,亚当要怎么解?他还能再有办法吗?安德里叹了口气,神情疲惫,眼底是深深的愧疚。

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太无能了,要所有的一切都让儿子承担……父亲,请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现在,请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好么?亚当道。

安德里一愣,儿子的目光安慰,精神看起来比他还好,这让他感觉愧疚更多,总觉得他是硬撑着安慰自己的。

叹了口气,安德里摆摆手,我出去跟族老们说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来吵你的。

亚当,觉得疲累就休息一会儿,这件事父亲不怪你。

谢谢父亲。

亚当一笑,优雅的笑容里难得一见的温暖。

当书房的门关上,亚当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又恢复往常,走到窗边远望,低声道:接下来,就看你算的准不准了…………夏芍表明了诚意之后,或许是感受到了家族形势明显的变化,亚伯很受鼓舞。

仅仅三天之后,一封覆有奥比克里斯家族徽印的火漆合约放到了夏芍面前。

夏小姐,为了表示诚意,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险。

幸亏伯爵神智已不能算正常,不然要拿到家主的徽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亚伯道。

夏芍拿过合约来一看,微微心惊。

只见那火漆上的徽印散发着浓郁的元气,比起师父的那枚大罗盘来也不遑多让!那晚见过亚当的塔罗牌,今天又见家主徽印,奥比克里斯家族不愧是传承深厚的家族,好东西真不少!越难以完成的事,也能证明亚伯先生的能力。

现在,我拿过这份合约,倒有种真是从奥比克里斯家主手中接过的感觉了。

夏芍满意笑道。

亚伯却目光微变,夏小姐,即便伯爵时日不多了,但我的父亲才是第一继承人。

夏芍却满不在乎地一笑,跟我谈合作的人是亚伯先生,让这份合约生效的人也是亚伯先生。

你的父亲能力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欣赏亚伯先生这样的实干派。

希望我们这次能合作愉快,日后有这份合约在手,我们一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我希望,日后再有合作的时候,亚伯先生可以不必再冒险去拿家主的徽印。

这话的暗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芍是在说,希望亚伯能成为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下任家主。

而亚伯心里也清楚,他今天把这份合约给了夏芍,日后她用起这份合约的时候,他的父亲一定会过问。

从他把合约拿给夏芍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的目标就是取得整个奥比克里斯家族的掌控权,越过父亲,成为下任家主!当然,这不仅仅是出于被逼无奈,也是他的选择。

亚伯深意地一笑,不再作态,而是大方承认,好!那就先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亚伯亲手倒了两杯红酒,递给夏芍一杯,两人干杯,笑饮而尽。

玄门什么时候来?刚喝完庆祝酒,亚伯就迫不及待地问。

只是一通电函,家族的形势就有极大的变化了,如果玄门来了英国,双方确实联手,那撒旦一派必败无疑!合约收到,他们即刻就会来英国。

快的话,今天傍晚就能到。

夏芍笑道。

那好!亚伯显得很高兴,又亲自给夏芍倒了杯酒,再次举杯,那这次就愿我们以后一直是同盟。

夏芍一笑,捧杯,饮尽,随即便带着合约离开了。

她说玄门傍晚就能到英国,这一点也不是夸口。

其实,这几天玄门早就准备好了,原本就定在今天来英国的。

因为明天便是莱帝斯集团举办的世界拍卖峰会,夏芍要出席,没有时间去接机,因此不管今天亚伯能不能把合约准备好,玄门都一定会来。

傍晚,伦敦机场。

一星期前的晚上,曾带着三名保镖和一名助理从飞机上走下来的东方女孩,今天又带着她的人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这一次,他们要接机。

师父!当一名坐着轮椅的老人出现在机场,女子笑着便迎了上去。

而老人身后,二十多名东方脸孔的男男女女站在一起,吸引了机场很多人的注意。

这些人,清一色的白袍、黑裤,袍子真丝布料,古雅盘扣,让人一看就联想起中国武术高手的形象!这是……中国的武术团来英国了吗?夏芍对门派弟子们这打扮也很意外,笑道:这是干什么?穿这么齐整?干什么?来洋鬼子的地方,当然要穿得威风点!不能给咱们华人丢了脸!首先在精气神上,咱们就得压他们一头!张中先负手而立,第一个说道。

夏芍顿时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看老人穿这么讲究。

以前都是汗衫裤衩夹板拖鞋的小区门口老大爷形象,今天冷不丁穿成这样,还真有点不习惯,瞧您老说的,跟来踢馆似的。

踢馆?哼!可不是踢馆这么容易就了的事!当年这群洋鬼子怎么欺负咱们的,这次是讨债来的!不见血,不算完!让他们欺负芍丫头,以为玄门的人都死光了吗?张中先怒气冲冲地道。

夏芍闻言笑了笑,瞥一眼师父唐宗伯。

唐宗伯瞪夏芍一眼,这丫头,又搞这种事!接到天胤电话的时候,他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如果这丫头在他身边,他免不了要敲敲她。

她明明知道她师兄那个性情,话只挑简洁的说,还叫他来报信!这丫头就是欠打,她绝对是故意拿他老人家来消遣的。

后来还是他亲自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夏芍的具体打算。

不得不说,这丫头又给人设套挖坑了。

这次,又是大手笔。

不过,她的考虑确实值得一试,所以他就带着弟子们来了。

只是这次的事只有他知道真相,其余人都被蒙在鼓里,算得上是高度保密。

我们这次来除了你的事,还想顺道看看国宝壁画的事。

唐宗伯道。

说话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眼夏芍身后。

徐天胤此行有任务在身,脸上易着容,连元气都收敛得一干二净,看起来跟普通保镖并无二致。

但还是难以逃过老人的法眼,唐宗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三岁起就跟自己在一起的孩子,情同父子的熟稔,哪能看不出来?一看徐天胤这副打扮,唐宗伯便心中有数。

他定然是有任务在身,而他出任务当然是为了国家,来英国的目标应该就是那幅壁画了。

这些洋鬼子,当年从我们国家抢了那么多好东西,现在不知廉耻地放在博物馆里头给人参观不算完,还想拿着去卖钱?门都没有!张中先怒道。

旁边的弟子们也纷纷道:敢拍卖,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这次来反正就是教训洋鬼子!那个忘恩负义的亚当,还有那个莱帝斯集团!弟子们声势浩大,后头王虺三人都听得有点傻眼。

英招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她知道夏芍有两重身份,一是华夏集团的董事长,一是风水大师,她本来就对风水大师这个身份嗤之以鼻,现在又见这么多的风水师组团来英国,说什么教训洋鬼子。

这些人能做什么?误了任务谁负责?看来,是要找夏芍好好谈谈了。

而这时候,夏芍笑道:行了,这件事再谈。

酒店已经给你们准备了,先回酒店吧。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拍卖峰会这次来英国,温烨也跟了来。

夏芍之前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又与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对上,便把他留在京城,让他看着华苑私人会所那边。

会所里自从有了温烨,夏芍比以往轻松许多,以前的客户都是她一人接待,有时实在忙不过来。

当初刚刚在青市开第一家会所的时候,夏芍尚觉得轻松。

但随着华夏集团的发展,她事情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少,会所也越开越多,现在已经是开遍了全国的一线大城市。

当初夏芍成立华苑私人会所的初衷是想有个专门给人解答风水运程诸事的地方,也顺道为华夏集团积累人脉。

但一家会所夏芍尚应付得来,会所开得多了以后,她就分身乏术了。

温烨没来之前,一旦有客户需要预约,都是会所的工作人员记录下来,找她排时间。

有时她不在那个城市,便需要求事的人自己飞过来,很不方便。

但温烨来了之后,有个人帮忙分担,便忽然让夏芍脑中灵光一闪!如果各地的华苑私人会所里都能有坐镇的风水师,那既轻松了她,也方便了客户,岂不是很好?但这个想法需要从玄门总堂借调人手,现在玄门弟子有点少,香港那边堪堪能忙过来,哪有时间到内地?虽然这想法暂时实施起来有些困难,但还是让夏芍有了初步的打算。

弟子少,可以收。

日后华苑私人会所可以成为弟子们很好的实践之地,可以由一名师父带着,几名弟子一起在会所里坐镇,跟在香港老风水堂里坐堂是一样的。

而且会所里都布有风水局,天地元气充裕,在没有客户的时候,对弟子们清修是个很好的帮助。

日后,新入门的弟子还是在香港老风水堂里学功夫学基础,有了能出师的能力了,再由师父带着来内地,坐镇华苑私人会所,这实在是个不错的规划打算。

哪怕现在玄门还没有如此规模,但温烨到了京城以后,倒是给了夏芍这么一个打算和发展方向。

眼下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温烨不必上学,因此夏芍便让他来了英国。

这次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西方的一些巫术,他可以见识见识。

在机场的时候,温烨一直没插上嘴,到了酒店之后,他才来见过夏芍。

只是师徒两人还没说几句话,门口英招走了进来,夏小姐,可以谈谈么?来的只有英招一人,显然她的谈话是不想让徐天胤和同伴们知道的。

夏芍没有拒绝,英招对徐天胤的心思她看得出来,因为这个,她此行可没少被人审视和挑剔。

夏芍知道,她是被英招当成情敌了,在英招眼里,特工是优秀的存在,她大抵自认为样样比自己优秀,所以不懂徐天胤为什么喜欢她,这才百般审视、挑剔、比较。

且不提英招是不是真的比她强,就个人看法来说,夏芍对英招谈不上讨厌。

都说隐藏情绪是特工的必修课程,可英招的性情谈得上直来直去,喜欢、讨厌,都表现在脸上。

这些天,虽然把她当做情敌来对待,也曾经挑衅过,但她做的事都在明面儿上,不曾背地里使一些女人常喜欢用的手段。

这个女子是性情刚毅的人,这点从她的面相上能看出来。

英招是典型的刀剑眉,女孩子有这种眉毛的很少,看着英气,却也说明性情刚毅。

这样的人通常不屑背地里做什么事,有话都是直说。

这样的性情,若是夏芍平时遇到,她定喜欢。

但可惜情敌是冤家,所以夏芍对英招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

英招要找她谈话,夏芍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为了玄门这一行人。

果然,到了酒店的咖啡座里,英招没有拐弯抹角,很干脆地道:夏小姐,你的门派来英国想做什么事我不会过问,但是希望你约束他们,不要掺合进壁画的事里来。

你知道,这是我们的任务,而我不认为他们能帮什么忙。

爱国是很好,添乱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夏芍眸一敛,冷淡道:英招小姐,重视任务是很好,但胡乱鄙视别人就不好了。

英招脸色一沉,刚要说话,服务生端着两杯咖啡送了来。

英招只好忍了忍,想等服务生走开再开口。

却没想到,正当服务生转身的一瞬,夏芍的目光往咖啡上一落,闲闲抬手,轻巧地一扫!桌上的两杯咖啡,像被大风扫过,贴着光滑的桌面,齐齐往右边刷地一滑!只听啪啪两声落地声响,杯子顿时碎开,香浓的咖啡溅了一地!服务生被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发现他转身前还放在桌子左边的两杯咖啡,不知道怎么就碎到右边地上了。

这让服务生惊讶地愣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询问:抱歉,两位小姐。

请问是咖啡不合胃口吗?夏芍抬眸,一笑:不是,是我们没拿稳,不小心打碎了。

浪费了这么香浓的两杯咖啡,实在抱歉,我们会赔偿的。

没拿稳?服务生眼神都有些发直,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一个转身的工夫,两杯咖啡碎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但他却没敢多问,赶忙去安排清扫去了。

当服务生走后,英招还在盯着夏芍,难掩眸中的惊涛骇浪!刚才她看得很清楚,夏芍根本没有碰那两只杯子,她的手在半空一拂,两只杯子就这么擦了出去!这是什么功夫?英招小姐,你需要知道,人外有人。

像我这样身手的人,我的师门里还有三人。

别说他们不会插手这次任务,假如他们插手的话,那绝对没有你出手的机会,到时候谁给谁添乱还很难说。

夏芍慢悠悠地道,说得英招的脸色瞬间涨红,眼神发直!她从来没这么丢人过!古董鉴定的眼力不如人,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夏芍是古董行业起家,比她更专业,实践比她多。

但没想到,她身为特工人员,居然在身手方面也被夏芍震住了!这么多年了,她完成任务无数,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产生了不自信的感觉……而夏芍说完这话,便转身干脆离开。

……第二天,英招见到夏芍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但她今天还是要跟着夏芍。

因为,世界拍卖峰会开幕了!英招身为夏芍的临时助理,演戏要演全套,当然要跟着她。

但今天却用不着她做什么,因为,华夏集团真正的员工到了!世界拍卖峰会,由莱帝斯集团举办,邀请各国拍卖行业的龙头翘楚,共商行业发展未来。

虽然是第一届,但受邀的企业均已达到行业领先水准。

华夏集团作为国内唯一受邀企业,随行人员都面露红光,感到无比荣耀!华夏拍卖公司的总裁孙长德和福瑞祥的总经理陈满贯自然跟了来,而一起来的还有华夏娱乐传媒的总裁刘板旺。

世界拍卖峰会吸引了世界各国的媒体前来,国内的媒体自然也不例外。

值得一提的是,华乐网拿下了这次拍卖峰会国内独家的网络播映权,跟着华夏娱乐传媒旗下的华乐周刊等杂志记者们一同来了英国。

一大早,会场外头便铺开了红毯,记者们在会场内部都有拍摄区域,但众媒体还是早早地便来到了会场外头,在拉起的警戒线外头等候。

八点钟,一辆辆豪车开始驶停会场外,车上下来的企业家无一不是世界商业杂志上的熟面孔,每下来一个人,闪光灯便如雨般噼里啪啦打来,晃得人眼都睁不开。

这次受邀出席的企业家有五十多位,人陆陆续续来了一半的时候,一辆加长版的宾利车缓缓行驶了进来,一名东方女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女子一身白色女士职业装,发丝微微绾起,正式的着装掩不住悠然淡雅的气韵,和那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美丽容貌。

这年纪,绝对是今天到场的企业家中最年轻的!比刚才到场的那些人,至少年轻了二三十岁!在场的媒体记者,华乐网、华夏娱乐传媒和国内媒体自不必说,连外围媒体都一眼把人给认了出来!东方女子,如此年轻的面孔,在世界商界圈中,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有如此高度!夏董!夏小姐!看这里!记者们唤着夏芍的名字,虽然知道这里不适合采访,但还是希望能拍个特写镜头。

夏芍回身对警戒线外的记者们笑了笑,这才转身带着车里一起下来的孙长德、陈满贯等华夏集团的员工,一起进入了会场。

英招跟在后头,看着这场面,眼神复杂。

在这个领域,前面的女子是传奇、是强者,但问题是在其他领域,她竟然也是强者!英招开始弄不明白,面前正在一群商业精英簇拥下走进会场的女孩子,她到底有什么神奇的经历?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很神秘?这时候,夏芍已经走进会场。

会场里气氛热络,这些国际著名的企业家们齐聚一堂也算盛事。

难得聚在一起,岂有不攀谈的道理?但当夏芍进来的时候,气氛霎时便静了静。

跟外头的媒体记者们一样,会场里的企业家们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夏芍——比起杂志上和业界传言,这女孩子真人当面的时候,简直年轻得不可思议!她的年纪,比在场很多人的子女都要小!而她竟然已经能站在这里,站在跟他们同等的位置上!这时候,一道笑声传来:夏小姐,这两天你都不在伦敦,让我想请你来我的庄园做客几天都没有机会啊,呵呵。

众人闻言转头,见老伯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不由让众人惊上加惊!老伯顿是什么人?莱帝斯集团的当家人!莱帝斯可是拍卖行业的鼻祖,这次世界拍卖峰会的举办方!在场所有人都要敬畏的行业老大!老伯顿是最早到会场的,来的企业家们都恨不得在他面前露露脸,好多寒暄几句,但没想到,这东方女孩子才到会场,还没开口呢,老伯顿竟先示好了?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老伯顿都说要请夏芍去莱帝斯家族的庄园做客了,还不是示好?嘶!华夏集团的商业传奇在场的人都知道,夏芍也确实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老伯顿对她刮目相看确实有可能,但是以莱帝斯集团的地位,也不至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企业家们目光灼灼,老伯顿却笑了笑。

他确实在示好,他已经查过夏芍来英国这几天的行程和随行人员了,虽然他们有去过大英博物馆参观过那幅壁画,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听说夏芍身手不错,但以她的身份,请保镖很多时候是为了面子,这在商场里多得是,也没什么奇怪的。

调查了几天,没发现夏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嫌疑基本上排除了,老伯顿放下心之后,想起她风水大师的身份,当然是要示好的!而且,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听说唐宗伯来了英国!当年唐宗伯在华尔街的作为,老伯顿至今心有余悸,一直没有机会跟这位泰斗级的人物套套近乎,这次不正是个机会?因为老伯顿的示好,很多企业家虽然不知原因,但也对夏芍十分热络。

在会议开始之前,夏芍身边就没缺过人,隐隐成了这会场最忙的人。

世界拍卖峰会,为期十天,行业会议举行三天,之后便是莱帝斯集团举办的拍卖会,再之后便是各国古董的展览、酒会等行业交流会。

第一天的会议在午餐过后,下午才开始。

而下午的会议一开始,首先受到关注的,便是中国市场!拍卖行业虽然兴起于英国,但却在中国市场上遭受过很大的挫折。

当时由于国内政策问题,拍卖行业曾遭受过抵制,导致很多外国企业无法维持,陆续退出了市场。

但这些年来,随着政策的改变,中国经济的发展进入了飞速时期,华夏集团就是在这时期里崛起的。

虽然这与天时地利都有关系,但精准的看到了拍卖市场空白的眼光,也是成败的关键!华夏集团以五年的时间迅速占领了国内市场的大份额,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龙头企业,但以整个巨大的中国市场来说,仅华夏集团和一些本土的小型拍卖公司,是满足不了这巨大的需求的。

中国市场,绝对是一块大蛋糕!相对于有人盯上了国内的广阔空间,三天的世界拍卖峰会行业会议,夏芍也是受益颇多。

她了解了很多国外市场的现状和发展情况,以及国外收藏投资市场的态势。

她知道,国内市场难免被人盯上,但她不惧,反而欢迎!这是检验华夏集团竞争力的最好机会!稳得住华夏集团在国内的地位,她就可以进入国外市场!三天的行业会议,夏芍的行程排得极满。

除了出席会议,她还抽空接受了华乐网、香港媒体和内地媒体的联合采访。

夏芍就华夏集团代表国内行业出席峰会发表了感言,并回答了很多提问。

其中很多问题都是关于接下来的拍卖会的。

英国方面对国宝壁画的事一直未做回应,壁画终将进行拍卖。

国内对此群情激愤,媒体对夏芍的采访难免问及华夏集团对此的看法,并问及华夏集团在拍卖会上将会展出什么古董。

夏芍对这两个问题都没有给予正面回答,她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世上很多事,不到最后关头,谁都无法预料结果。

或许,等待我们的会是惊喜。

这话什么意思?没人猜得清楚,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第二天,莱帝斯集团举办的拍卖会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奥比克里斯家族。

安德里忧心忡忡走进书房,亚当,你听说了吗?玄门来了英国!已经两天了!族老们再等你的解决办法。

安心,父亲,会有办法的。

亚当笑着抬起头来,合上面前的书籍,从书桌后站起身来。

安德里看他这副悠然的样子便皱了皱眉头,会有办法?玄门两天前就来英国了,他一直悠闲地在书房里看书,没有见他有任何动作,哪来的解决办法?亚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不用硬撑,父亲不会怪你的。

安德里叹了口气,望着儿子的目光有悲伤、有心疼。

亚当太优秀了,家族这些年全靠他,这一次的危机实在太严重了,一件接着一件,他已经尽力了。

大概连他也没有办法,只是不想让家人太担心而已。

安德里走过去,重重一拍儿子的肩膀,你是家族的骄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以你为荣。

这件事的办法让我来想吧,当年如果不是我不敢拒绝伯爵,现在家族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事。

有句话说得对,都是因果报应……我不能让你担这一切,放心吧!办法交给我想!安德里的眼里有着决绝,看得亚当一笑,父亲,我说过,会有办法的,再等等。

等等?儿子,办法不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安德里焦虑地道。

然而,这话刚说完,管家就敲开了书房的门,少爷,有位东方来的客人要求见您,已经在门外等了。

安德里一愣,亚当打开了书房里的屏幕,只见古老的庄园门口,刚刚黑下来的天色里,站着名身穿卫衣的男人。

帽子遮了男人大半张脸,但看下巴的轮廓,依稀是名东方男人。

这不是自己找上门来么?亚当深意地一笑,对管家道,有请。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拍卖,舆论攻击?世界拍卖峰会为期三天的会议终于结束,举世瞩目的拍卖盛会开幕!这次拍卖盛会由莱帝斯集团主持,拍卖涉及西方艺术品、现代奢侈品、房地产以及豪车和世界名人曾用品等,林林总总,门类颇多。

拍卖盛会为期三天,从早到晚,数不尽的拍卖品按分类轮流拍卖,场场不绝!莱帝斯集团这次绝对是拿出了大手笔,不仅前三天的会议邀请了世界各国行业里的龙头翘楚,拍卖盛会上还给国际顶级圈子里的名流们发了邀请函。

出席拍卖盛会的除了国际商圈的巨鳄,还有国际上的黑道大佬、演艺界的一线导演明星,文化界的专家学者,甚至还有一些国家的皇室成员。

总之,有名头有脸面的人,能请的都请了。

虽然不见得人人有时间来,但给面子前来捧场的还真不少!又是一大早,会场外铺开的红毯和拉开的警戒线外,各国媒体再次拥挤地高举相机,闪光灯比拍卖峰会开幕那天都要热烈!这次,开上会场红毯的豪车有不少都是车队,后头的车里下来的都是保镖,那些国际商圈的巨鳄大佬西装笔挺地从车里下来,胳膊旁都挽着名身材高挑容貌艳美的女人。

拍卖盛会的场合,尤其是奢侈品的拍卖,多是女人的最爱。

而且,这种场合带女伴出席已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愿不愿意带,男人们身旁总有美艳的女人傍身,无论是为了展示自己的金钱、地位还是享受女人的目光,这种场合都少有不带女伴的。

因此,当有人从豪车里出来,身旁没有带女伴,那场面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也就越发引起各国媒体的注意。

媒体的眼光和观察力都是独到的,几次三番这种情形过后,有人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惊讶和疑惑——那些身旁没带女伴的男人,竟然都是东方脸孔!而且,来头不小!其中两位,竟然是世界黑道里的两位华人黑帮当家人!还有一位,是香港嘉辉国际集团的年轻总裁,李卿宇!龚沐云和戚宸身后带着的帮会人员并不多,身为世界级黑道的当家人,这两位带的人甚至比一些企业家和导演明星们带的保镖都少。

比起两人身边的空空荡荡,李卿宇的车里则有个男人和他一起下了车来。

那人,一张混血面孔,看人笑嘻嘻,在场的媒体记者们一眼就认出了他!顿时有人瞠目结舌——这不是美国黑手党杰诺塞家族的二公子,杰诺吗?怎么李氏集团的总裁跟黑道的这位公子哥儿会认识?而且,看两人从一辆车里下来,交情还挺好?今天,杰诺塞家族的大公子也来了,他在不久前刚进了会场,应该是代表家族前来捧场的。

那么二公子杰诺为什么不在家族的车里,反而坐着李卿宇的车过来了?听说,这位杰诺公子是私生子,母亲是名华人,因为血统不纯,他跟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关系并不好,只是黑道家族的事,岂是一般人敢随便八卦的?虽然这些事是不敢往八卦杂志上写的,但是人的八卦心理总是无限的,记者们顿时对着杰诺猛地拍照,顺道猜测这些世界顶级名流圈子里的青年才俊,一个个身边都不带女伴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杰诺面对媒体们的猛拍,也不恼也不怒,反而笑眯眯地招手致意,直到李卿宇走进了会场,他才小跑着追了进去。

名流们陆续到场,记者们在会场外几乎拍了两个多小时,才见来的人开始有些稀稀松松了。

夏芍绝对是属于晚到的,她直到最后才到场。

而且,在下车的前一刻,她还在打电话。

好,亚伯先生,那就祝愿我们今晚合作成功。

今晚,是拍卖会的重头戏——国宝壁画的拍卖!也是徐天胤和他的队伍动手的时间,更是玄门和奥比克里斯家族一场大戏的上演时间。

放下电话,夏芍垂眸,昨晚刚收到的消息,一切如她所想,有些藏在暗处的人,总算现身了。

这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夏芍的笑意却有些冷,挂断跟亚伯的通话后,她便抬眸望向副驾驶座,查得怎么样了?副驾驶里,刘板旺坐在那里,闻言回头脸色沉肃地道:还没有。

对方的技术相当高明,我们的人员要查攻击来源需要点时间。

董事长,到会场了,先下车吧。

夏芍闻言挑了挑眉,目光虽冷,却哼笑了一声。

下车的时候,她脸上恢复寻常神态,面带微笑地带着身后的人在媒体的闪光灯里走进了会场。

今天早晨,华夏集团受到了网络攻击,来源不明。

这些攻击给华乐网造成了一些混乱,但很快就被技术人员给解决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网络舆论的突然转变!这些天里,国内民众一直对莱帝斯集团拍卖国宝壁画的事十分关注,对英国方面的嚣张态度也很群情激愤,这些本来是很符合常理的事。

可是就在今天早晨,民众的情绪突然间对准了华夏集团!有人散播谣言,对夏芍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那句话进行了过分解读。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夏芍曾说,世上很多事,不到最后关头,谁都无法预料结果。

或许,等待我们的会是惊喜。

这话听着是卖关子,但其实是有不能明说的理由,这关乎国家任务,即便她有参与,心中抱着一定要让国宝回归的决心,现在也什么都不能说。

可是,却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华夏集团。

称夏芍的话不过是在推诿,她身为华人企业家,华夏集团更是古董行业起家,现在国宝有难,她竟然还来参加英国方面的拍卖峰会。

华夏集团自始至终没有对国宝回归一事做出过声明和表态,明显有点漠视的意思。

这种说法一出,有些不知情的民众便开始怀疑,偏激的更是信以为真,开始大肆辱骂和攻击华夏集团。

有人甚至称华夏集团给国人丢了气概,以前古董起家,还不知道是不是干过跟洋鬼子勾结,出卖国家文物的事。

这些攻击是从今早开始的,短短两个小时,就对华夏集团的声誉造成了很负面的影响。

夏芍早晨正因为在处理这件事和跟亚伯确定晚上行动事,所以今天才这么晚到。

这几天,国内民意方面的声音是各国媒体所重视的,因此虽然才短短两个小时,但国内舆论方面的改变已经引起了媒体们的注意。

夏芍下车的时候,气氛明显变了,闪光灯打在她身上,像要爆炸了似的。

夏芍却不理会身后的各种提问,面带微笑气度悠然地带着人走进了会场。

她这副散漫不惊的样子看得许多媒体人心里直犯嘀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不知道紧张?装的?夏芍还真不是装的。

虽然内心不快,但确实并不紧张。

舆论,她太知道其影响力了。

当初对世纪地产一战,她不就利用过舆论造势?但如果华夏集团连这点舆论压力都顶不住,那也就不用想在国际商界圈子里生存了。

现在,她只想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玩她玩剩下这一套。

真的不用帮忙?徐天胤一副保镖的姿态走在夏芍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夏芍闻言一笑,不用,华乐网的高薪请来的高手如果连攻击来源都查不出来,那养着他们也没什么用。

今早徐天胤得知情况的时候就想帮她查了,但被夏芍给拒绝了。

她一来是想检验检验公司高薪聘请的那帮人应急能力如何,二来也是不想让徐天胤分心。

今天是他取得壁画的行动日子,壁画晚上进行拍卖,他们的行动也在晚上。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壁画会被从仓库里拿出来,是整个环节中最容易得手的。

白天,他们会以保镖的身份跟着她进入会场,先摸清会场的情况,便于晚上行动。

而保镖们到了会场之后,会有专门活动的区域,那个时候,会场人员复杂,他们想脱身也容易。

只要你们成功了,所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夏芍微微回头,笑道。

这话才让徐天胤轻轻点头。

这个时候,刘板旺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沉肃地在夏芍耳旁道:董事长,有新情况!刚刚国内有新的舆论风向,现在有个看法称您在采访时所说的惊喜或许是华夏集团会花钱拍下国宝壁画。

这个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已经有不少人响应。

夏芍闻言,眉头一挑。

孙长德从后头走了过来,脸色也少见的严肃,这种势头可不好。

那可是国宝,莱帝斯集团预估拍卖价值在十亿英镑!咱们集团正是扩张的时候,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是这钱放在这上面,太牵制流动资金。

陈满贯皱着眉头,他自从跟了夏芍,这些年来跟古董为伴,性情越发宽厚,对什么事已经很少大动肝火。

而这件事却让陈满贯脸色很不好看,这些人真是瞎起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嚷嚷什么?自以为是在替我们说话,哪知道净添乱!替我们说话?未必。

夏芍闻言却看了陈满贯一眼,深意莫测地哼笑一声。

现在两种言论,两种势头,大有打起来的架势。

一种是对华夏集团大加抨击,一种则是在替华夏集团说话。

但其实,对华夏集团来说都很不利。

前者损坏的是华夏集团的声誉,后者……若华夏集团赶鸭子上架,抵不过民意,最终拍得了这幅壁画,在这个集团发展的关键时候,流动资金就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而如果没有竞拍,那么这些对华夏集团抱有最后希望、或者说是热切希望的人,愤怒会比现在那些抨击华夏集团的人还要严重。

那么最后,集团的声誉会受到更严重的损害,甚至可能会遭到抵制。

现在出现的新情况,其实比早晨一味的攻击言论更难处置。

陈满贯等人不是傻子,他们能在商场上站到如今这个高度,虽然与夏芍的伯乐眼光分不开,但也与他们自身的能力分不开。

有些事,他们一时没想到,但夏芍只要稍微一提点,陈满贯、孙长德和刘板旺便脸色都跟着一变!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的手段也太阴了些。

查查,往这次出席拍卖峰会的公司身上查。

夏芍直接给出了指示。

董事长的意思是?还会有别人吗?夏芍冷笑一声,不管是损害华夏集团的声誉,还是牵制华夏集团的流动资金,都是跟商业竞争有关的事。

拍卖峰会刚开玩,国内的市场被人盯上,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国内的舆论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向,明显有人在背后操控。

而这个,大概就是动机!整垮了华夏集团,外面的企业进入才更容易窃取市场!我这就去叫他们查!刚才他们说已经捕捉到对方的一些信息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刘板旺说完,转身便打电话去。

这时候,跟在后头的几名华夏集团高管中的一人道:董事长,现在舆论闹得凶,我们要不要先发表个声明,表明一下爱国立场?后面的员工都跟着点头,毕竟出了这种事,危机公关是一定要做的。

其实公司从早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紧急辟谣,但是董事长一直没有回应,这导致事情越演越烈,不管能不能查出幕后黑手来,现在都不应该这么默不作声吧?夏芍却看了那名高管一眼,高深地一笑,为什么要回应?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回应,从头到尾让对方唱独角戏,最后还自食恶果。

啊?那名高管张了张嘴,呐呐地盯着夏芍。

这、这可能么?夏芍却笑着转过头去,望向会场里面的热闹场面,不战而屈人之兵向来是兵法的最高境界,我从来没试过。

这次,想试试。

这话什么意思,更叫人听不懂了。

而孙长德和陈满贯却望着夏芍的侧脸,五年前,那张稚气未脱的少女脸庞,如今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她的身上,总有种更为沉淀的气韵,他们看不懂,但看见她的笑容,却总有种莫名的心安感。

危机当前,心却安定。

放心吧!你们不是没见识过集团以前的传奇么?以前的都过去了,现在看着,说不定可以见证未来。

孙长德笑着一拍那名高管的肩膀,一句话令随行的众人忍不住心潮澎湃,甚至在这一瞬,忘了身处的危机。

见证未来?这次来拍卖峰会,真的会有激动人心的传奇发生?员工们望着夏芍的背影,而她却已转身,走进了会场。

而跟在最后头的英招皱皱眉头,看一眼夏芍的背影,表情古怪。

这次的危机,对她来说会是危机?她是这次任务的执行人员,华夏集团现在因为国宝壁画的事正遭受名誉损失,只要夏芍一个电话,什么舆论国家方面都可以立马为她摆平!干嘛还要玩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游戏?英招皱着眉头,没发现自己用的竟然是玩和游戏这样的字眼,但她见识过夏芍的一些本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升起直觉——这女人,就是在玩!玩她的对手。

……夏芍在各种目光中走进会场,今天的拍卖会因为是第一天,仍然是下午才开始,上午是国际名流圈子里的人交流寒暄的时间,会场里男男女女端着酒杯,俨然一副酒会的场面。

而这场面里,夏芍今天看到的不仅是寒暄,还有些不太愉快的场面。

这场面就在不远处,一对英国中年夫妇带着一名贵族千金,眼神不善地盯着胡广进和胡嘉怡父女。

这名贵族千金很眼熟,正是刚刚康复的朱莉安。

朱莉安一点也看不出刚大病过一场,站在父母身前,笑道:父亲,母亲,我看我们需要叫保安,有不相关的人竟然能混进会场。

胡 广进闻言,脸色瞬间涨红,以他的身家,确实是没有资格进入拍卖会场的。

但说他是混进来的,这也太过分了!他来英国开拓市场,确实人脉不足,为了公司的发 展,没少低声下气。

但是沃特家族的人尤为无礼,他知道无法合作也就没有再勉强逢迎,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他们竟然要请保安把自己给撵出去!胡广进在国内也是有脸面的人,今天在会场里的都是世界上层圈子里的名流,他丢不起这个人!因此一听朱莉安的话便寒下脸来,道:沃特先生,朱莉安小姐,我身上是有邀请函的!这场拍卖会并不是你们举办的,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吧?朱莉安和她的父母一听,顿时好笑地看向胡广进,邀请函?不会是偷的吧?你!胡广进怒极,胡嘉怡却拉了他一把。

爸,跟这种人动什么气。

我们走!胡嘉怡拉着父亲绕过这一家三口便走。

没想到,两人才走了几步,一名保安便走了过来,先生,不好意思,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邀请函在会场外头就登记过了,现在又要求看,简直是奇耻大辱!你们不要太过分!这邀请函是……是我给的。

夏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章 谁请谁出去朱莉安一家和胡广进父女回过头来,连同保安都是一愣。

保安认得夏芍,峰会会议这几天,这名东方女孩子的风头可以说是最盛的!连伯顿董事长都很礼遇的人,他能不知道?但保安还没说话,朱莉安便脸色一沉,是你?!朱莉安,她是?朱莉安的父母见女儿脸色变了,便问道。

哦,沃特先生、夫人,朱莉安小姐,这位是……父亲,母亲,她就是那天在餐馆羞辱我的人!朱莉安打断保安的话,面色不善地瞪着夏芍,转头对父母道。

朱莉安的父母一听,脸色当即就变了,她就是那个人?夫妻两人看夏芍的目光顿时变得非常不善,女儿虽然是康复了,但用巫术诅咒她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那天羞辱她的那名东方女孩子有很大的嫌疑,没想到今天能在拍卖会场里遇到!真是冤家路窄!很好!朱莉安的父亲冷笑一声,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助理道,给我接通亚伯大师的电话,就说我们找到那个在英国的土地上用巫术害人的黄种人了。

朱莉安的父亲不是傻子,他已经从女儿口中得知了那天受辱的详细情况。

这名东方女孩子和华人黑帮有关联,一身神秘的中国功夫,地位肯定不轻,她今天出现在拍卖会场里,可能跟胡广进父女不一样,也许是有资格进来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在英国的地盘上用巫术害人,这是奥比克里斯家族不会允许的!这简直是在侵犯这个古老的家族的尊严!以奥比克里斯家族在英国的特殊地位,相信华人黑帮也会敬让三分。

所以,他直接便让助理通知奥比克里斯家族,那天在医院,亚伯大师有问过朱莉安是否与人结怨,并称保护耶稣的子民不受伤害是他们的责任。

想必,他很愿意处理这个东方女孩子!而相信听见了亚伯大师的名字,即便这个女孩子是莱帝斯集团邀请的宾客,她今天也得被请出去!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搞不清楚状况的保安便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插嘴了。

胡嘉怡站在一旁,听见亚伯的名字,脸色却立刻变了!英国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地盘,他们本来就跟小芍的师门有仇,如果再被他们误以为是她在这里施法害人,那还了得?胡嘉怡又惊又急地一步上前,怒道:谁告诉你们用巫术的是……但她话还没说完,面前便横过一只手来。

夏芍不紧不慢地拦了胡嘉怡,淡淡一笑,气定神闲,让他打。

小芍!夏芍这副样子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胡嘉怡更是心急地跺了跺脚。

这里不比香港,这里是英国!小芍孤身在英国,万一跟奥比克里斯家族交恶,她会吃亏的!哪知夏芍一点也不心急,她悠闲地看着沃特企业的助理。

这让朱莉安和她的父母都有些怔愣,但随即朱莉安便傲然一笑,眼神不屑,大概她都不知道亚伯大师是谁。

朱莉安的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以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古老和神秘,这个东方女孩子不知道很正常。

他哼了哼,负手对保安道:这个人是用巫术害我女儿的凶手,我要交给亚伯大师处置,这件事我会跟伯顿先生解释,这里没你的事了。

说完,他又转身催促助理,电话还没打通?助理的脸色这时却有点不太好看,电话是打通了,可是奥比克里斯家族那边负责预约的人说亚伯大师正忙着,没空接电话!助理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恳请,是这样的,我们真的找到了凶手,那天亚伯大师曾说……亚伯先生没空处理这件事!那边打断了助理的话,显得很不耐烦。

那……事情我会传达给亚伯先生的,等先生有空的时候,会安排见面的时间给你们的。

可是现在……助理话没说完,那边便不耐烦地把电话给挂了。

助理拿着挂断的手机,脸色僵硬地转身,看着沃特夫妻。

虽然刚才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通话过程并不顺利这点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父亲?怎么回事?朱莉安皱着眉头,觉得脸面挂不住,抬头脸色有些涨红地问父亲。

她的父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想到这通电话会接不通,当时在医院里亚伯大师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明明显示出了很浓厚的兴趣。

他本来以为今天一打电话,马上就会受到他的关注的,就像那天自己的女儿一中了巫术,自己家里连预约都没有就可以受到特殊优待,马上见到了亚伯大师一样。

倒霉的沃特当然不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现在正在备战的紧要关头,哪有人有空理他?一定是你没把事情说清楚!我来打!朱莉安的父亲把怒气撒到助理身上,一把夺过电话,重新拨打了过去。

哪知对方许是看见又是他打来的,连接也没接,直接给挂断了!电话那头的忙音在喧闹的会场里听不太清楚,但朱莉安一家的脸色却是精彩得很。

就在这时候,夏芍淡淡一笑,拿出了手机,慢条斯理地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喂?亚伯。

亚伯……气氛在小范围里静了静,朱莉安一家霍地转过头来!朱莉安的父亲更是目光震惊地盯着夏芍。

夏芍笑道:不是我找你,是你的一位客户,他有话要跟你说。

我这就把电话给他。

说罢,夏芍气定神闲地一抬手,一只手机躺在手心里,面对朱莉安的父亲。

朱莉安一家这时眼神已经发直了!尤其是朱莉安的父亲,他手里还举着自己的手机,面前是夏芍递过来的电话,场面万分尴尬。

但这时候他却感觉不到尴尬,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深深的震惊和怀疑。

眼前这东方的女孩子拨通了亚伯大师的电话?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亚伯大师的私人号码!哪怕是英国本土的上流圈子,知道亚伯大师私人号码的人除了皇室,绝对不超过三个人!以沃特家族在服装行业三巨头之一的地位,他要请亚伯大师通个电话都需要打到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公线上,等到安排预约。

这女孩子,竟然就这么直接拨过去了?骗人的吧?朱莉安的父亲抱着这种心理把电话接到手,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喂、喂?而他发出这声音之后,所有的声音便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只剩下发直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夏芍。

直到半晌过后,他才呐呐伸出手去,将手机递还给了夏芍。

夏芍接过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笑道:沃特集团的董事长先生称找到了对他女儿施术的人,正想请亚伯大师来处置我这个凶手。

只可惜电话打不通,我便帮了个忙而已。

亚伯大师想怎么处置我,直接跟沃特董事长说吧。

说完,夏芍把手机重新递了回去。

而这一回,朱莉安的父亲已是脸色发白,不停地对着电话那头道歉:抱歉!亚伯大师,我、我想,这可能是个误会……是!是!我知道……我会的!真的非常抱歉!连连道歉了好几遍,英国服装界的三巨头之一,此刻头上已全是汗了。

当再次把手机递还给夏芍的时候,朱莉安的父亲脸色已涨红。

父亲?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朱莉安咬着唇连连唤着她的父亲,但是却没人理她。

夏芍没再跟亚伯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道:沃特董事长,胡总的邀请函是我向伯顿先生请来的,需要我再给伯顿先生打个电话,让你确认一下么?什、什么?!朱莉安震惊地盯着夏芍,她、她向伯顿伯伯请来的?伯顿伯伯是什么身份?他们一家见了都得低头的人,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朱莉安的父亲却擦了擦汗,刚想说不用了,远处便有笑声传了来。

夏小姐,我说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你,原来是被沃特企业给绑架了,呵呵。

老伯顿笑着走了过来,开玩笑道。

而他身旁,一起走过来的人无一不是国际巨鳄!这些人里,绝大多数是华尔街著名的老企业家,随便跺一跺脚,世界经济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而这些人物,竟然在跟着老伯顿走到跟前后,率先跟夏芍打起了招呼。

黎老先生,这位就是唐大师的高徒?有人笑呵呵问道。

被问到的黎老正是华尔街的银行家黎良骏,当初他回香港重修祖坟却遇到了龙脉被毁的事,如今黎氏一脉的祖坟已经迁至一处风水不亚于原来地方的宝穴安置。

这次的拍卖盛会,黎良骏正好有时间,又听说华夏集团前来出席,便和一群老友结伴来捧场了。

这就是唐老的嫡传弟子!当初我回去修祖坟,正遇上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在我们黎氏祖坟后的龙脉里下了断脉钉,毁了一整条龙脉,别说我们黎氏一族了,差点连整个香港的气运都给影响了。

最后解决这件事的就是芍丫头!多亏了她,我们一族才没遭大难。

黎良骏笑道。

旁边的人听着却个个都是一惊,这件事他们很多人今天都是第一次听说,但是听着可挺悬!虽然这里大部分人对风水只是敬畏,并不懂得,但是怎么听都觉得龙脉都是大事,能那么容易救?如果是当年叱咤华尔街的唐大师,他们相信!可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听说她年纪只有二十!这能是真的么?呵呵,你们这些人哪,有些事你们还真别不服气,看看咱们的年纪也就知道了,有些事,精力体力都比不上年轻人喽!连唐老都说,芍丫头是青出于蓝!黎良骏不遗余力地帮夏芍扩展人脉,这也是为了还她当初的人情。

而黎良骏这么一说,很多人便点了点头。

听说唐老腿脚不太好了,而且年事渐高,虽说玄学易理上的学问是越老越精,但是有些事,确实体力上比不上年轻人了。

呵呵,可不是么?现在确实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华夏集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夏小姐年纪轻轻,成就很不得了啊!年轻一代里头,华夏集团绝对是翘楚啊!白手起家,这样的年纪,不容易!不容易啊!想想咱们当初白手起家的时候,这个年纪还在给人在店里当学徒呢!夏小姐可谓商界里的奇才啊,呵呵。

众人相继称赞起了夏芍,这里面有感慨、有承认,自然也有交好之意。

而旁边的朱莉安和她的母亲听了,却早已捂住了嘴。

什么华夏集团?这、这女孩子难不成就是那个……华夏集团的董事长?朱莉安的父亲却脸色涨红地站在一边。

夏芍的身份,他也是刚刚在跟亚伯大师通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这几天来,其实到处都是媒体对拍卖峰会的报道,但要怪就怪他们沃特家族因为当年的事,对华人一直比较敌视,因此他对漫天报道里提到的华夏集团一点兴趣也没有,也就没有关注过。

这才导致今天在会场遇到夏芍,连认都没认出来,闹出这许多笑话。

可是,即便是在刚才,他也没有想到,这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这些国际商界里的巨鳄们赔笑示好?刚才他们话里提到的风水是怎么回事?这女孩子是谁的高徒?她难不成是位风水大师?就在朱莉安的父亲还在猜测中的时候,老伯顿身旁的圈子里,有人哼了哼,发出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奇才什么?出了点事,早晨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还没解决!那人东方脸孔,一身黑色西装,这种盛大的场合,他黑色衬衣领口居然是敞着的,一条玄黑的大龙张牙舞爪盘踞胸口,衬得男人眉宇狂傲霸气。

眉头皱着,能夹死只苍蝇,目光不耐,话一点也不中听,解决不了不会找人啊!开口求个人会死吗?你个不聪明的女人,死要面子!周围的人听了,嘴角都忍不住一抽,他这是在骂人还是……夏芍笑容古怪地瞥了戚宸一眼,谁死要面子?这世上最死要面子的男人,莫过于戚当家了好不好?不就是想帮忙么,换个说话方式会死?戚宸的话让周围的人都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今早确实听到了一些消息。

黎良骏顿时笑道:芍丫头,集团要发展,这些事总会遇到的。

你不用太担心,哪天要是周转资金不够,跟伯父说一声!华夏集团到底想怎么解决这次的舆论危机,黎良骏是不太清楚,也不好过多过问。

但他是华尔街的银行家,倘若夏芍最后逼不得已要把壁画给拍到手,平息国内民意,那华夏集团周转资金方面的事,在他这里很好搞定!完全不是问题。

周围的气氛顿时都震了震,这可等于是给夏芍上了道保险,当了个坚实的后盾,为她免除了很大的压力了。

我倒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幕后黑手是谁。

这时候,一道散漫不惊的声音传来,男子的声音带着微微笑腔和些许沉吟。

戚宸的眼神顿时冷寒至极,习惯性摸枪,但这回没动。

像这样的场合,他和龚沐云并不是第一回同场了,但有些事确实要看在主办方的面子上,不好论私。

不过,等一出这会场,可就不用顾及别人的规矩了。

三合会和安亲会交恶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今天这两位当家人都在,老实说就连老伯顿都有些紧张,就怕两人在会场里打起来。

而且,今天黑道上的人来的还不止这两家华人帮派,还有美国黑手党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场面更是紧张。

还好,到目前为止虽然气氛不好,但都相安无事。

夏芍看向龚沐云,两人都是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同样能气定神闲的人,处事方面有些相似。

因此龚沐云的目光含笑,是最悠然的那个人。

正因为相似,所以他是最能推断出她的应对方法的人。

相比起戚宸另类的关心,龚沐云的完全不忧虑,人群里还有一道目光。

夏芍看过去,正对上李卿宇那双遮在金丝眼镜后的沉静的眸。

他身旁站着个混血男人,笑容讨喜,就是在夏芍跟李卿宇对视的时候,不停地挤眉弄眼找存在感。

夏芍没理这人,只是笑着对李卿宇点点头,男人没说话,但他深沉的目光却能让人一眼读懂——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帮忙。

夏芍笑了笑,道:谢谢各位的关心,我想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那就好!老伯顿笑呵呵地接了话,身旁这些人明显都向着夏芍,虽然他也有意结交夏芍,但是那幅壁画的利益是绝对不能让的。

未免再说下去,身边的这些人会劝自己让让利,老伯顿赶紧把话题岔开,既然这样,那我领着夏小姐四处转转吧,想结识你的人可不少,我领着你,你就不会再被绑架了,哈哈。

周围的人闻言,都跟着笑了笑。

夏芍这才想起朱莉安一家似的,把眉头一挑,接话道:伯顿先生,您误会了。

我可不是被沃特董事长绑架了,而是差点被请出会场。

朱莉安一家脸色顿时煞白,老伯顿却是一愣,周围的人都皱了皱眉头,看向朱莉安一家。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覆灭序曲沃特董事长要把夏小姐请出会场?我看,这是误会吧?老伯顿愣过之后便呵呵笑道,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但目光落在朱莉安的父亲脸上,看他们一家的脸色,可不像是开玩笑啊……以老伯顿的眼力,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他明显是想做和事佬,毕竟是莱帝斯集团主办的拍卖会,今天这场合,不适合闹不愉快。

奈何夏芍就是看不出老伯顿的意思来,不紧不慢笑道:或许吧。

只是我很想问问,伯顿先生举办的是世界拍卖峰会,而不是欧洲拍卖峰会吧?呃,当然。

老伯顿一愣,不知夏芍为什么有此一问。

哦?既然是这样,那黄种人要被请出会场是个什么道理?夏芍眉眼一转,看向朱莉安一家。

朱莉安一家三口顿时心头一跳,面对周围齐刷刷的目光,朱莉安的父亲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看见老伯顿投来不悦的目光,顿时扭头看向夏芍——不是的!她撒谎!他要请她出去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沃特董事长,夏小姐是我邀请来的客人,你有什么资格请她出去?老伯顿不悦地拉下脸来,目光责怪。

他压根就不怀疑夏芍在撒谎,因为他太知道朱莉安一家的做派了。

他们家是顽固的种族主义者,这点是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

以沃特集团在英国服装界的地位,平时他们家宣扬种族主义,没有人敢说什么,没想到今天他们这么不知分寸!竟然在他的拍卖会场赶起了他的客人!今天会场里的贵客,世界各国都有,朱莉安一家在这种场合宣扬他们的种族主义,这不是得罪人吗?且不说会场里的其他人,就老伯顿身边这些人,他就够头疼的了!这些人里,龚沐云、戚宸、李卿宇、黎良骏都是华人,杰诺有华人血统,其余的人里还有三人是亚洲人,剩下的跟黎良骏私交也不错。

此刻,这些人可都目光冷淡了下来。

黎良骏老脸拉得老长,看向朱莉安一家,沃特先生,你看你要不要把我和我这些老朋友都请出去?黎良骏的老友都是世界商界重量级的人物,听闻这话都是呵呵一笑,谈笑间意味冷淡,这么多年了,还没遇到过来捧场被人请出去的事,说出去我们脸上可挂不住。

与其让人往外请,不如咱们识趣点,自己走吧!一听这些人的话,老伯顿头都大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商务场合向来以话少严谨著称的李氏集团总裁李卿宇,冷淡望向老伯顿,竟将矛头直指向他,伯顿先生,如果贵集团的拍卖会排斥我们,日后所有的商业接触,我们不介意取消。

李氏集团的产业跟莱帝斯集团来往并不多,但李伯元是收藏大家,可以说是莱帝斯集团的大客户,失去李家对爱财如命的老伯顿来说,那自然如同在他心口狠狠划上一刀。

老伯顿脸色发苦,但还是扯出笑容来稳住李卿宇,呵呵,李总裁,这件事……这件事好办!戚宸一口打断老伯顿的话,笑着看人,笑容却绝不让人感觉美好,反而让人浑身发冷,恍惚见着了撒旦阎罗,既然沃特集团看不起东方人,想必也看不起东方市场。

以后只要是在三合会的地盘上,沃特集团的产业全部退出去。

不退的话,我帮你退。

这话一出口,朱莉安的父亲脸色已是惨白!沃特集团是跨国服装集团,出口所占的份额极大,东方市场几乎占了一半!而且这些年,东方市场的升值潜力巨大,集团已经渐渐把重心都盯准了亚洲市场,戚宸这话简直就是绝了沃特集团发展的生路!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朱莉安的父亲一定会嗤之以鼻,沃特集团的资产和底蕴,岂是一般人能撼动的?可是戚宸不一样,三合集团无论是年代还是资产都在沃特集团之上,最要命的是戚宸是黑道的人!三合会这个华人黑帮,在世界黑帮里来讲都是巨头!朱莉安的父亲知道,跟黑道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些人要是奉公守法的人就不会走黑道了。

戚宸这人在黑道上的作风又是说一不二的霸道,听说他手段残酷狠辣,他说出来的话是不存在恐吓性质的,那必然是言出必行了!朱莉安的父亲张着嘴,话都还没说,便听有人笑了笑。

龚沐云看向戚宸,悠然笑道:以前没觉得戚当家雄才大略,今天倒是觉得这提议很有意思。

朱莉安的父亲一听这话,嘴张着都闭不上了。

龚沐云这话什么意思?不、不会是……戚宸却眯了眯眼,回看龚沐云,咧嘴一笑,牙齿森然,挤兑道:以前没觉得龚当家雄才大略,今天更没觉得。

呵呵。

龚沐云轻笑一声,像是没听出戚宸的挤兑来,转头笑问夏芍,你觉得呢?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向夏芍。

这件事要怎么处置,自然要看夏芍的。

夏小姐,今天是我们莱帝斯举办的拍卖会,发生这样的不愉快,也算是我招待不周。

你说怎么办吧,我一定给你个交代!老伯顿是怎样的精明?不管这些人是出于跟夏芍交好的心思,还是她的朋友,总之现在所有人都替她出头,还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他当然不会站在沃特集团一边,就算这些人不替夏芍出头,凭她风水大师的身份,今天也得给她个交代。

夏芍一笑,伯顿先生,莱帝斯集团举办世界拍卖峰会,我想本意是促进交流和发展。

既然如此,我想沃特董事长对交流发展起不到什么积极作用。

夏芍的话是隐晦的,老伯顿却是听懂了。

他脸色立刻一沉,看向朱莉安一家,道:沃特先生,你今天让我的贵客十分不愉快,这是莱帝斯举办的商业聚会里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认为你不仅对我的贵客无礼,还侵犯了莱帝斯集团的尊严。

现在,请你带着你的家人离开!莱帝斯集团的拍卖会,不欢迎你!朱莉安一家这时候已经不知该怎么反应了,像今天这种情况,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朱莉安不知所措地看向父母,她到现在还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她的父亲接了亚伯大师那通电话起,一切就好像变了。

到底为什么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们一家人就要被赶出会场了?沃特集团在英国上流社会的地位绝对是举足轻重的,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保安!老伯顿这时已回头唤来会场保安,请这家人出去!这里不欢迎他们。

保安一听老伯顿都指示了,顿时铁面地上前,做出请的手势,沃特先生、夫人,朱莉安小姐,请吧。

父、父亲……朱莉安脸色涨红,不知所措地看向父亲。

而她的父母的脸色不比她好看多少,甚至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老伯顿带着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一起过来,早就引起了会场里诸多人的注意,今天沃特集团被请出拍卖会场,外头的记者会怎么拍?怎么写?里面的人会怎么想?以后沃特集团还要不要在商界圈子里混了?脸都丢尽了!而且比脸面更重要的是今天戚宸和龚沐云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如果他们是认真的,那对沃特集团来说无疑会遭受重大打击!这无疑会成为家族近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朱莉安的父亲满脑子都是集团的生死存亡,直到保安上来动手把人往外叉,他才反应过来。

而保安的举动无疑引起了会场更多人的注意,原本喧闹寒暄的气氛顿时静了静,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见朱莉安一家被三名保安带着胳膊,连推带撵地请了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还没人知道,就只是看见老伯顿在人被请出去后笑着对夏芍说了几句话,态度十分客气。

呵呵,夏小姐。

今天这件事是我们莱帝斯招待不周,等拍卖会结束之后,请一定到我的庄园去,让我宴请赔罪。

这时候气氛很静,老伯顿的话难免被就近的人听到,引得惊声阵阵。

不难猜测,刚才沃特集团被请出去,是因为得罪了华夏集团?这件事是我和沃特先生的误会,跟伯顿先生没有关系。

我还要多谢伯顿先生给我个交代,请一定不要自责。

今天毕竟是莱帝斯集团的拍卖会,闹出这样的不愉快,应该是我拍卖会结束之后亲自去向伯顿先生赔罪才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芍的话算是很给老伯顿面子。

老伯顿的笑容顿时变得舒心了不少,显得很受用,但他还是深深看了夏芍一眼。

这女孩子既然懂得今天是莱帝斯的拍卖会,闹出不愉快来布好,刚才还在他面前把跟沃特一家的不愉快说出来,逼他不得不把人给请出去。

她明显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沃特一家言语上的冲撞就得到了这样的教训,那真惹了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幸亏这次拍卖壁画的事,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心思,要不然可不好办了……呵呵,我跟夏小姐算得上是忘年交了,赔罪就不要说了。

我来带你在会场里转转吧。

老伯顿笑道。

夏芍这才笑着点头应下。

转身要走时,胡广进上前一步,感激地道:夏董,今天多谢你帮我出这口气。

唉,真没想到,出了国门,还得叫你帮忙!我这脸都丢到国外了,唉!如果不是夏芍,他今天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搞不好被请出去的就是他,丢的就不仅是胡氏企业的脸,而是华人的脸!真没想到,夏芍在国内地位举足轻重,可华夏集团这次也是初出国门,竟然就有这样的影响力!他这在商场上混了半辈子的人是比不了了,想起来就汗颜。

胡总,我跟嘉怡是朋友,您是我的叔伯辈,也不是第一天相识了,别提帮忙不帮忙的。

在国门里咱们是至交,出了国门就更是一家!夏芍笑道。

她这话可是出自真心,不管怎么说都是华人企业,她当然愿意有影响力的企业越来越多。

胡广进闻言一震,眼神感动,当更多的是深意。

哪怕是这句话,夏芍都是在帮他。

果然,听了夏芍这话,原来都没太注意胡广进的人这才纷纷看向他,老伯顿第一个笑了起来,原来是胡总,早听夏小姐说过了。

听说胡氏企业来英国发展,我们莱帝斯集团很欢迎啊!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客气,但其实意义很重。

胡广进因为人脉不多,在英国开拓市场受到的阻力不小,而今天且不说在场的世界级企业家,就是在场的英国本土企业家也不少。

以莱帝斯集团在英国商界的地位,老伯顿说一句欢迎,谁还敢不欢迎?想必今天过后,胡氏企业在英国市场上的阻力就不复存在了。

胡广进对夏芍的感激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他这个年纪,经历商场风雨、人情冷暖无数,今天在这场合竟然控制不住地红了眼。

夏芍只是笑了笑,接着便有意把胡广进带在圈子里,跟着老伯顿认识一些著名的企业家。

但夏芍并没跟太多人寒暄几句,后头刘板旺便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道:董事长,攻击来源查清了!夏芍闻言回头,龚沐云、戚宸和李卿宇等人都回头看向她,夏芍挑眉看向刘板旺。

刘板旺的目光在会场里搜索了一圈,低声道:跟您的猜测一致!确实是同行所为,这人今天就在会场!是日本的公司!日本公司?夏芍眉峰微敛,目光也往会场里一寻,这次出席世界拍卖峰会的日本公司只有一家——大和拍卖株式会社!孙长德一直跟在夏芍身后,听见这话,脸色一沉,道:大和会社是日本宫藤家族的企业,老牌拍卖公司了。

但是他们国内经济不景气,新型公司兴起,听说对大和会社冲击不少。

这几年他们裁员风波不断,公司业绩下滑,盯上咱们国内市场的可能性很高。

他们旗下没有网络企业,这次为了攻击我们,肯定是花了大价钱请的团队。

对方的手法很先进,但我们的人也不弱,只是双方斗技术手段斗得厉害,足足花了这三个多小时才被攻克。

对方的最终源头显示在日本,我想不会有错。

刘板旺道。

陈满贯对这些事则不太懂,站在一旁不发表意见,只是看向夏芍,董事长,现在要怎么处置?他可是满心记得刚才夏芍的话,她说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

这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到底要怎么办?夏芍的目光仍停留在会场里,这时已经定住一个方向,微笑:对手就在我们面前,何不去打个招呼?夏芍的话并没避着人,老伯顿等人就在她身旁,听她这么一说都是一愣。

怎么?下手的人找着了?难道就在这会场里?黎良骏等人抬头,跟随夏芍的目光望向前头,胡乱搜索,都想知道哪个人这么不长眼,竟然把心思动到夏芍身上。

龚沐云等人也一起望了过去,但相比身边众人的好奇,老伯顿只觉得无比郁闷!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难道就不能有人给他省点心吗?这回又是谁!就在老伯顿心里差点诅咒那不长眼的家伙的时候,夏芍已经笑着走了过去。

后头呜呜啦啦跟着一帮人,所经之处,气氛静寂,所有人都跟着一路转头,见夏芍在一名中年的亚洲人面前站住了脚步。

那男人身量不高,微微有些地中海,一身名贵西装,穿着得一丝不苟,连褶子都看不见。

而男人和他身后随行人员的脸上更是同一副严肃的表情,今天这样的商业盛会,像这么严肃的一行人还是格外显眼的。

有不少人认得这些人——这是日本大和会社的人!那为首的中年男人正是现任社长,宫藤俊成。

宫藤俊成看到夏芍走过来,脸色一点也没变。

夏芍笑着开口,宫藤社长,久仰大名。

虽说是久仰,夏芍却没伸出手来,明显没有握手的意思。

夏董事长,你好。

宫藤俊成点头,也没有伸出手,眼睛却紧紧盯着夏芍。

夏芍一笑,开门见山,我很好,华夏集团也很好。

感谢宫藤社长,让我检验了员工的能力。

不知道我现在就站在宫藤社长面前,是否超出了你的预计时间?超出预计时间?简直是比想象中的快出很多好不好!宫藤俊成面无表情,内心却是震惊的。

就在刚才,华夏集团方面捕捉到他们之后,就已经有人向他报告了!为了这次的事,他请了世界上的网络精英团队,原以为华夏集团不可能这么快查到他,没想到这才三个小时,一上午都不到!他就已经暴露了。

强忍着扇那群精英团队耳光的冲动,宫藤俊成道:我不知道夏小姐在说什么。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阴阳师拍卖会场里,此刻静悄悄,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老伯顿一行落在了夏芍和宫藤俊成身上。

虽然才一早上,但是华夏集团遭受的舆论攻击实在是太严重了,处理不好,很容易因此在场的人都有所耳闻。

不少人都想看看夏芍怎么处理这次的危机,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站到了宫藤俊成面前。

难道,这次的事是日本大和会社所为?华夏集团这么快就查清了?可宫藤俊成一脸严肃的否认,让在场的人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大和会社所为,只能静观发展。

夏芍不急不恼,只是一笑,气定神闲道:宫藤社长,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紧,只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话就可以了。

中国市场的需求和潜力是巨大的,华夏集团从来都不希望霸市。

我们欢迎有竞争力的对手,因为我们相信,只有对手才能造就我们的强大。

今天一早,华夏集团所遭受的舆论攻击也是一样,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商业竞争中的手段。

虽然并不算高明,但确实令人意外,仅凭这点,我们的对手就值得赞扬。

我想对宫藤先生说的是,华夏集团欢迎这样的对手来中国市场,跟我们一较高下。

……什么?!不仅是宫藤俊成愣了,拍卖会场里竖着耳朵的人都愣了,绝大多数人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盯着夏芍。

这女孩子,没开玩笑吧?她说得没错,确实商业竞争才能造就一个企业的强大,成就有多高,倒下的对手就有多少,这是成正比的。

任何商业帝国都是踩着对手的尸体过来的,只有强大的对手才能造就自身的强大,这话是没错的。

任何想要更进一层的企业都不应该畏惧竞争,欢迎竞争是很好的心态。

但是,这只是从理性上来说。

从感性上,没有人在被攻击暗算了之后会不恼怒的吧?在场的人都是国际商界圈子里鼎鼎有名的人,自然都不是傻子,华夏集团今早受到的舆论攻击其实并不好解决,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可见对手想要一击打垮华夏集团声誉和名望的野心。

公司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没有人在面对有人意图毁去自己心血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性,揪出对方,打倒敌手就是最高的冷静了,哪还有欢迎别人进入自己的市场,跟自己抢利益的?这女孩子是认真的,还是说漂亮话?宫藤俊成显然认为夏芍在说场面话,但他不知道,夏芍的话还没说完。

静默凝滞的气氛里,夏芍慢悠悠笑着说完后半段,但是,日本的公司除外!什么?所有人又是一愣。

夏芍的目光这才冷了下来,别的行业我做不了主,但华夏集团的行业领域里,绝不允许日本公司踏足!至于原因,宫藤社长应该清楚。

我们不欢迎日本企业,今早大和会社的所作所为,他日必会自食其果!宫藤俊成脸色一寒,身后跟着的日本员工都脸色含怒,其他人却都怔了怔。

夏芍所说的原因,众人心里都明白,无非是战争时期的历史渊源。

让众人在意的是夏芍那句自食其果的话,大和会社虽然现在问题很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半个多世纪的大集团,如果他们有心进入中国市场,不是华夏集团说不许进入就不许进入的。

夏董事长,我认为你在侮辱我们大和会社的尊严!宫藤俊成冷着脸,一身怒气。

夏芍却悠然一笑,不,宫藤社长。

我没有时间侮辱大和会社,我对你说的话只是通知。

无论你信与不信,大和会社都进入不了中国市场,不出一周,贵公司对华夏集团的所作所为,必将自食其果!不出一周?!周围嘶嘶的抽气声,听见这话的人震惊不比宫藤俊成小!不少人都瞪着眼看着夏芍,想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把握?唯有龚沐云等人面色如常,他们知道夏芍不是说大话的人,她这么说,必有应对之法。

而黎良骏和他身旁的人则互看一眼,目光微变。

夏芍是风水大师,大和会社得罪她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连龙脉都能救活,动动大和会社的风水是很容易的事。

想当初在华尔街,唐宗伯年轻的时候,得罪他的人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落魄到哪个角落去了。

老伯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他的目光最为闪动。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当年的景象了,难不成,如今要重演?夏芍却并没为在场的人解惑,她说完这话便笑着转身离去。

老伯顿一行不自觉地跟上,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一行人的离去而远去,站在原地的大和会社员工却个个脸色愤怒。

社长!这个女人太无礼了!她是在侮辱我们大和会社!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不允许我们踏足中国拍卖行业的话,这绝对是对大和会社名誉的至高损害!区区商界新秀,竟敢对我们大和会社如此无礼!社长,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一群人义愤填膺,宫藤俊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回身一巴掌扇到了那人脸上,混蛋!狠辣清脆的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噤声,那人脸上五个青红的手指印,却身子一顿,猛地点头,大声道:是!现在是她在给我们颜色瞧!大和会社的颜面都叫你们丢尽了!是!我们花重金聘请的团队,才三个小时就被人给追踪到了!简直是耻辱!是!大和会社的人都低头听训,宫藤俊成发了一通怒气,这才稍微平息一些,转头问:龙介,安倍大师去哪里了?宫藤龙介是宫藤家的直系子弟,是宫藤俊成的侄子,这次随他一起前来,正是为了在世界拍卖峰会上寻找让宫藤家族走出困境的机遇。

没想到在峰会会议第一天,家族就看到了中国市场的巨大需求和潜力。

华夏集团才成立五年,根基与经历了半个多世纪风雨的大和会社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华夏集团并没有在国际市场上参与过商业竞争,最大的一次手笔是在香港,因此大和会社在峰会当晚连夜通过了进入中国市场的决定。

其实,大和会社这几年不是没想过向外发展,但是公司老化面临困境,加上大幅度裁员、资产缩水,公司现在只能维持在日本国内的经营,根本无力开拓外部市场。

但国内的业务这几年也不见太大起色,面对家族、公司董事会的双重压力,宫藤俊成每天都被问询拯救公司困境的对策,甚至已经因他的作为不大而影响到了他在公司的地位。

在这样的情势下,转型和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已经成为了迫切之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和会社收到了世界拍卖峰会的邀请函,他们在这个时候把目光投向中国市场,通过研究,认为华夏集团作为新秀集团,竞争力或许不如其他国家的公司高,如果能在中国取得一些市场,那利益是很可观的!但宫藤俊成并非躁进之人,要进军国外市场,公司必须要将大部分的流动资金调动出去,成则能救活公司,败则很可能会破产。

因此,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宫藤俊成自然会将华夏集团的崛起经历、经营模式和以往的手段都了解清楚。

但他同样是个敢于行动的人,在他紧急让部下去收集华夏集团所有能找到的资料的时候,他同样做了些部署,想摧毁华夏集团在国内的声誉,先削弱对手,以便将来公司进入那边能最快速度地占领市场。

但令宫藤俊成没想到的是,华夏集团里竟然有精英团队存在,才仅仅三个小时,他的计划就被人发现,还令公司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里丢了脸。

那支精英团队是宫藤龙介向伯父推举的,这些人是他曾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黑客朋友,他们曾经做下过很多的大事,他对他们很信任,这次的事也承诺给了他们颇高的报酬,没想到这么快就败露了。

宫藤龙介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给伯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此听见宫藤俊成的问话,他便赶紧态度恭敬地答道:安倍大师刚才遇到朋友,到会场外面说话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伯父,您是想请安倍大师对付华夏集团?宫藤俊成闻言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没有说话。

他对华夏集团的研究还不够透彻,但他已经得到消息,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夏芍是位风水大师,这点对大和会社来说非常不利!因此,他庆幸这次拍卖盛会,安倍大师一起跟了来,遇到这样的事或许可以请安倍大师帮帮忙。

正想着,远处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一身白色西装,五官俊秀,但脸色却比普通人少一分血色,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白皙,气质略显阴柔。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日式扇子,眉毛是当今社会很少见的蛾眉。

现代的穿着,平安时代的面容打扮,这让男人看起来很怪异,所到之处,回头率甚高。

宫藤俊成却一看见男人便迎了上去,脸上挤出些笑来,安倍大师,您回来了。

嗯。

宫藤君,遇到麻烦了么?安倍秀真的声线奇特,说话有气无力,怎么听都是个病秧子,但宫藤俊成对他却十分恭敬。

是的,安倍大师!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一些谈论了。

安倍秀真打断宫藤俊成道。

宫藤俊成脸皮一紧,谈论这么快就传开了,大和会社的颜面真是扫地了。

他抬起眼来看向安倍秀真,有些欲言又止。

出来的时候,宫藤俊成曾经请安倍秀真占卜过,算他此行吉凶。

可安倍秀真给出的结果很高深,他竟称此行吉凶难断,最终决定跟他一起前来看看。

安倍大师,临行前占卜的结果是否应在今天的事上?安倍秀真没有回答,只是摇着扇子,露出深意的微笑,远远地将目光投向了夏芍。

……安倍秀真看向夏芍的时候,夏芍正在休息区停下脚步。

芍,介绍一下,这位是杰诺,我的大学同窗。

李卿宇道。

夏芍闻言抬眼,对上李卿宇深沉静敛的眸,这才望向他身边。

李卿宇身边,被介绍到的杰诺并不领情,夸张地抱怨道:亲爱的李,我跟着你们走了大半圈会场,你到现在才想起向你的朋友介绍我,实在太忽视我了。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要求补偿!没有。

李卿宇直接回绝。

夏芍一笑,杰诺塞家族的二公子,久仰大名。

你知道我?我已经这么有名气了吗?杰诺眨眼笑道,顺道跟夏芍握了握手。

但两人的手一握上,他便夸张地叫道,哦!李,她的手好滑,皮肤真好!你不介意我吻她一下吧?杰诺所说的吻自然是吻手礼,但他非要把话说得很暧昧,结果自然是收获了四道不友好的目光。

龚沐云淡淡看了杰诺一眼,两人在美国市场上有合作,算得上是伙伴了,但这一眼还是看得杰诺后背冷飕飕。

戚宸则眉峰沉沉一挑,就连李卿宇都看向杰诺,深沉的目光一瞬间有慑人的光芒透着金丝镜片而出。

除了三人,尚有一道杀气凛然的目光从夏芍背后而来。

那目光只是一瞬,但龚沐云和戚宸的反应却极为敏锐,当即便转头看去!夏芍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神色不露,转身对徐天胤道:这里面没什么事,你们去专区吧。

徐天胤一行人今天还有任务,他们要摸清会场,这时已在休息区,正是找理由让把他们支走的好机会。

你带他们过去。

夏芍对英招吩咐道。

英招这次是以她的临时助理身份来的,夏芍也顺道找了个理由把英招也支开。

临走前,徐天胤不着痕迹地看了夏芍一眼,好在他也明白任务为重,因此并没有再表露什么,便跟着英招离开了。

戚宸看了眼徐天胤的背影,大咧咧往沙发里一坐,你还用带保镖?警卫团的?身价涨了?夏芍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这人嘴里就一句好话也没有。

明明就是在讽刺她还没嫁进徐家,出门就开始带保镖了。

夏芍懒得理戚宸,徐天胤刚才的杀气,不管他们怎么认为,只要没看穿就好了。

夏芍寻了个座位转身坐下,本想着跟朋友聊两句,但她刚一坐下,便目光一敛,抬头望向远处!☆、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配切磋(补)夏芍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阴阳师,日本的阴阳师同风水师一样,曾经遭受过政治打压,目前只以宗教和家学的名义存在。

而且,传承有术法的阴阳师已经很少了。

但在夏芍面前的这名阴阳师周身的元气表明,他必是有传承的一脉,只是他的元气算不上深厚。

夏芍开了天眼观察其体内游走的元气,这么近的距离,这人都毫无所觉。

若按风水门派的修炼高低来看,此人的修为应该初入炼气化神,跟温烨的水准有得一拼,从他的年纪来看,天赋、修为都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

这世上不是谁都像夏芍一样有天眼的异禀,也不像徐天胤那样命格孤奇,两人的天赋在当今奇门江湖敢称奇才,而温烨那般以十四岁的年纪进入暗劲境界的,也算是妖孽了。

在国内尚有传承的风水门派里,玄门在香港有总堂,并有玄学界华人泰斗唐宗伯为掌门主持门派,名气绝对是响当当的。

虽然玄门经历过一次大清理,弟子少了大半,但以目前风水门派的凋零程度来看,玄门的弟子也绝对算得上是最多的。

而且,弟子们的天资水准也算得上是高水平。

玄门不仅有唐宗伯、夏芍和徐天胤这三个炼神还虚的化境高手,尚有张中先、丘启强、赵固、海若等八名暗劲高手,这样的阵容放到外头,绝对可以横扫奇门江湖!但即便是这样,张中先如今六十五岁的年纪,尚在暗劲巅峰,迟迟悟不得化境的门槛。

而丘启强等人更是刚刚进入暗劲门槛几年,这一生或许能有进境,也或许会一直停留在这个境界上,永难再进一步。

习武内修,对根骨天资的要求有时就是这么苛刻。

但纵使这么苛刻,丘启强、海若等人的天赋也是上乘了。

天下习武之人,有多少人能四十来岁就踏足暗劲门槛的?温烨十四岁进入这个门槛,天赋可谓妖孽,但夏芍面前站着的这名阴阳师,二十七八岁元气能达到这个境界,也绝对可以称一声天才了!看到这样难得的天赋,夏芍不由多打量了一眼这名阴阳师,而对方显然也在打量她。

只不过,夏芍平时低调,惯于收敛身上元气,对方并无天眼在,看不出她元气内敛,自然也就瞧着两人的修为顶多不相上下。

但即便是这样,安倍秀真的目光还是微微一变,毕竟夏芍的年纪才刚刚二十岁,跟他修为差不多,也就代表着她的天赋要比他高。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说话,反倒看得大和会社和跟过来的黎良骏一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站在安倍秀真身旁的宫藤俊成面对黎良骏、龚沐云这些人却是有些压力,因此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夏小姐是来拜见我们安倍神道的大师的吗?夏芍闻言轻轻挑眉,安倍神道?这位是我们安倍神道的大阴阳师,安倍秀真大师。

宫藤俊成拉长着脸道。

他这几天研读华夏集团的资料,也看到了些夏芍在风水方面的报道,没想到她竟是位风水大师。

如果宫藤家族不是与安倍一脉是故交,他是不敢打中国市场的主意的,但现在有所依仗,他自然不怕华夏集团在大和会社的风水上动手脚。

大和会社的员工个个昂首,刚刚受辱,此刻他们的目光里难免有扳回一城的快感。

只是,他们并没有看见夏芍忌惮的目光,而是见她挑着眉头,悠然一笑。

夏芍笑的并非安倍神道,安倍神道在日本是追溯最早、历史最悠久的阴阳道派,尽管发源于中国,但在长久的发展中已经自成体系。

安倍神道的始祖安倍晴明更是日本历史上最伟大的阴阳师,而且其天赋在奇门江湖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但让夏芍笑意颇深的,是安倍秀真的姓氏。

听起来,安倍秀真身为阴阳师,极有可能是安倍晴明的后裔,但实际上,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如今并不姓安倍,而是姓土御门。

这说起来就要说一段很长的历史渊源了。

阴阳道是平安时代由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所创,一直到安倍晴明第十九世孙安倍有修的时候,受赐土御门称号,自此,安倍一族就改姓土御门。

到了明治维新之后,新政府废除阴阳道,幸好有不少安倍一族的旁支以土御门家为首,暗地结成土御门神道同门会,才使阴阳师的传承在那个时代保留了下来。

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根据信教自由宪法草案,土御门神道才成为正式宗教法人,以家学的名目存在至今。

宫藤俊成所说的安倍神道,其实就是土御门神道!只不过,安倍神道的嫡系子弟并不应该姓安倍,安倍秀真很可能是安倍家族的旁支,并非嫡系。

哦?原来是安倍神道的大阴阳师,幸会。

夏芍微微一笑,话音的重点却落在大阴阳师上,笑容耐人寻味。

只有在阴阳道一学上有大成就、极受尊敬的人才能被称为大阴阳师,这称呼就相当于玄学界的泰斗。

夏芍是玄门正统嫡传弟子,别人称她一声风水大师,她可以受之,但若有人称她为玄学泰斗,她是绝对不会受的。

天赋是一回事,她年纪尚轻,是绝对不会受此赞誉的。

宫藤俊成这样介绍安倍秀真,一知半解的人听起来只以为这是捧他,内行人听了只会觉得想笑。

夏芍的笑容在大和会社的人看来,无疑是侮辱了,再加上她之前对大和会社的通告,这些人顿时义愤填膺道:混蛋!竟敢对安倍大师无礼!夏芍理也不理这些人的叫嚣,只是看向宫藤俊成,气定神闲笑道:宫藤社长,就算你身边有位大阴阳师,也请记住我的话。

不要在不该动心思的地方动心思,不然,就不是自食其果这么简单。

说罢,夏芍再不看这些人,转身就走。

她身后却传来安倍秀真的声音,夏大师是不是看不起旁系子弟?夏芍闻言回身,见安倍秀真目光阴冷,他本身便气质阴柔,此刻更是阴冷如蛇。

他虽是旁支子弟,天赋却比嫡系子弟都高,自小因为出身受了不少嫡系子弟的欺凌嘲笑,对此十分介怀。

纵然他日渐展露出天赋才能之后,家主对他十分重视,并破格收他为弟子,令他学习传承阴阳道术,但这令一些嫡系子弟对他更加抱有敌意,也令他对嫡系子弟的优越感感到十分厌恶。

夏芍的笑容在安倍秀真看来,与嘲笑无异。

夏芍的笑确有嘲讽之意,但却并非嘲讽安倍秀真的旁系出身。

有传承的门派,对辈分确实极为讲究,玄门也是如此,有些秘术只有嫡传弟子才能得到传承,其实这并非是歧视,而是与弟子的根骨、天赋和心性有关。

玄门自祖师爷起定下的规矩,收徒首重孝道,也就是心性。

秘传术法不仅难学,而且杀伤力太大,传与心性不正之人无异于害人。

旁系弟子并非心性全有问题,绝大多数是天赋限制了高度。

但若心性与天赋都是绝佳,自然有被收为嫡系弟子的可能,比如温烨。

夏芍对旁系弟子并没有轻视,只是对安倍秀真认可宫藤俊成介绍他为大阴阳师一事感到好笑罢了。

安倍大师,我只听说,安倍神道传承千年,能被称为大阴阳师的只有三位。

夏芍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安倍秀真怎么看待他的出身和天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敢与安倍神道的大阴阳师相提并论,但我可以与夏大师一较高下!安倍秀真显然听懂了夏芍的话,但他的后半段话却让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夏芍又顿住了脚步。

而就在她顿住脚步的时候,身后一道强硬的气场传来,让夏芍的目光一寒!她回身之时,手上一道暗劲震出,像后一扫!站在在她身后的黎良骏、龚沐云、戚宸、李卿宇和杰诺等人只觉一道大风拂面,几人呼啦一声向后散去!这一散,一群人几乎是脚面擦着地退出去,呈扇形散开。

龚沐云脸上的笑容都微微一滞,戚宸更是脸色发黑地瞪向夏芍,李卿宇也看出这怪事是夏芍所为,目光微变,而黎良骏和杰诺等人则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杰诺笑嘻嘻的表情一僵,黎良骏和他的老友们则个个惊讶,有的人更是有些惶恐。

而也就是几人散开的时候,会场里寒暄的气氛紧跟着一静,众人纷纷转身抬头,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这时候,中间让出一大片的空地,夏芍静静站在中间,目光发寒,望向前方。

前方,安倍秀真执着手中扇子指向夏芍,扇上画着月形图案的一面朝着她,会场里的阴气全都聚集了过来,两人所站的地方,气温瞬间下降了几度!跟在安倍秀真身后的大和会社的人不由觉得脊背发冷,只以为是空调温度调低了,并没有多想。

有人甚至目光兴奋,见安倍秀真向夏芍宣战,都忍不住想看看夏芍当众丢脸的样子。

宫藤俊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今天这场合打起来不合适,但安倍秀真并非大和会社的员工,他想要比试,连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抬眼见老伯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正往这边走来,他不由目光一闪,内心算计。

在莱帝斯集团举办的拍卖会场打斗显然是不尊敬的,但如果能让莱帝斯集团见识一下大和会社的武力或许也不算坏,安倍秀真是阴阳师,老伯顿未必敢责怪他。

而刚才大和会社颜面大损,如果能让在场的人知道大和会社还有这一强大援手,对公司日后恢复兴旺发达的野心来讲也许有帮助。

这么想着,宫藤俊成便没有阻止安倍秀真,反而示意下属,带着一行员工慢慢向后退去,让出了地方来。

安倍大师,这里是拍卖会场,在这里切磋,只怕不合适吧?夏芍冷淡地看着安倍秀真,他周围渐渐聚过来的阴煞让她连眉头也没动。

但会场里却哗地一声,听见夏芍的话的人,无不震惊哗然——这是要比试?我是阴阳师,不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对我来说,没有合适不合适。

安倍秀真道,坚定果决的话,不计后果的性情,与他阴柔的气质颇为不符。

阴阳师?会场里的名流们纷纷惊讶。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阴阳师这类人或许并不陌生,但他们大多存在与影视剧里,现实中很少听说还有这类人存在。

就现实来说,阴阳师的名气远不如风水师。

在场的人里有知道夏芍是风水大师的,但没想到今天会场里竟还有位日本的阴阳师?这是同行见面分外眼红,要当场来个一分高下?有人担忧,有人好奇,有人则有些兴奋。

老实说,酒会一类的事在场的人都不知出席过多少次了,有些人都觉得无聊了。

风水师和阴阳师,无论哪个,在众人眼里都是神秘的职业,这两人要一较高下,有些人巴不得看看新奇,想知道到底要怎么切磋。

相比有些人的好奇,老伯顿只觉头大如斗,快步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但他还没走到,便听安倍秀真道:嫡系还是旁系无关紧要,真正的强者不畏惧挑战!只有你们中国的风水师才喜欢切磋,对我们阴阳师来说,只有生死胜败,没有切磋!只敢切磋的人是弱者!会场又是哗地一声,生死胜败?今天是要干嘛?要闹出人命吗?会场的人看看安倍秀真,再看看夏芍,都替她捏了把汗,毕竟她是女孩子。

夏芍却冷哼一声,生死胜败?你没有资格让我跟你论生死胜败。

安倍秀真其实并没有说谎,在他们家族,旁系子弟想要进入直系,唯一的路径就是强大。

虽然家族也不允许残杀同宗子弟,但每回比试,胜负几乎决定着一个人的一生,因此没有人把比试看成切磋,下手重的情况也不少见。

久而久之,比试就成了决定未来的生死之战。

安倍秀真对夏芍的挑战也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虽然是被家主收为了弟子,进入了直系一脉,但直系一脉也确实有天赋不错的子弟。

以他的出身,如果不能更优秀些、不能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此了。

可他不想停留在此,他想成为下一代的家主!他知晓玄门的名气,如果能在这样的场合打扮夏芍,就等于告诉世界上层圈子里的名流,阴阳师比风水师强大!这样一来,委托的客户会剧增,对家族来说,不仅名誉上,连钱财上也有莫大的好处。

而这个好处是由他带来的,他在家主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就会更高。

夏芍修为与他差不多,但年纪比他小,又是女孩子。

安倍秀真相信,在家族子弟中经历摸爬滚打脱颖而出的他,经验一定比夏芍丰富!这一战,他必胜!但安倍秀真犯了个错误,他不该说中国的风水师,他和夏芍的个人切磋上升到了风水师与阴阳师的高低之争,且他话里带有对国家的藐视,这是夏芍所不能容忍的。

连切磋你也不配跟我论。

夏芍极少有的露出傲然的神色,冷冷道,若这真是你们安倍神道和玄门之间的一场切磋,你甚至不够资格对我发起挑战。

论修为,夏芍是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安倍神道的家主不可能派修为只相当于炼气化神初级阶段的弟子跟夏芍比试,两人修为差得太多,后者根本就不够资格!但这话在安倍秀真听来,夏芍所谓的不配,完全是在说他旁支子弟出身的身份,不配挑战身为玄门掌门嫡传弟子的她。

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奈何相由心生,安倍秀真困在身份二字上,听人说话自然爱往这方面解读。

因此,他一听夏芍的话便大怒,狭长阴柔的眼霎时怒目圆睁,越是说大话的人,失败得越早!说着这话,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快速结出一道外狮子印,口中大喝一声,斗!随着这声大喝,安倍秀真的衣角无风自动,在这室内的会场大厅里,这道邪门的风惊得四周看热闹的世界名流们惊呼不已。

这风从哪里来的,没有人解释得清。

就在所有人都睁大眼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的时候,夏芍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只冷冷一笑,收敛元气忽然放开!她没有结印,也没有反击,只是将元气外放。

炼神还虚境界的元气犹如瀚海,只逼出体外方圆一尺,尚未全数外放,安倍秀真之前用扇子聚来为他所用的阴煞便一个照面都没完成就被震散!元气从夏芍体内奔涌而出,会场围观的人群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变化。

跟咄咄逼人的安倍秀真相比,她只是静立原地,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安倍秀真在夏芍的元气外放之时,眼顿时睁得更大,原本就略显苍白病态的脸色眨眼间煞白如纸……☆、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谁是本源安倍秀真惊骇地盯着夏芍,眼神发直,手上的指印差点掐歪了!夏芍离他十步之距,他却恍惚在她身上看见了家主的强大!那是令人看不透的深瀚修为,只是这么看一眼,就仿佛看见茫茫大海,深不可测。

别说是与那海上风浪对抗,哪怕是看一眼,便觉得心胆惧寒,恍若海水倒灌,铺天而来,一瞬天塌。

安倍秀真只觉眼前一黑,心神俱骇!这个女孩子,他之前以为她的修为与他不相上下,而她的年纪比他小七八岁,天赋就已经令他震惊了!她怎么可能会有家主一般的修为?在家族,他的天赋在年轻一代的子弟中算是绝佳了,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有天赋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人?不解,不安,但都对眼下的局势毫无帮助。

之前聚来身边的阴煞被一击撞散,安倍秀真步伐不稳地向后一退,意识都在这一个照面间被震得有些涣散。

涣散间,他恍若听见耳边有声音在绕——若这真是你们安倍神道和玄门之间的一场切磋,你甚至不够资格对我发起挑战。

这话的真意,此刻,他忽然明悟。

但这时候明悟已经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果他在这种场合战败,丢的将是安倍神道的脸,他所在的旁支一脉将被冠以罪名,很难再抬得起头来。

到时候他若回国,等待他的或许将是切腹谢罪的严惩。

今天,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临!安倍秀真忽然大喝一声,手印眨眼变换,一道不动明王印加持在身,会场内的天地元气全数向他身上涌来,他精神为之一振!目光都霎时变得坚定如铁,不动不惑。

周围的人看不出天地元气来,却能明显感觉得到,安倍秀真在手印变换了之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这真的是要打起来?众人再次看看一身战意的安倍秀真,再看看仍旧静立不动的夏芍,气氛凝滞。

夏芍虽不动,目光去落在安倍秀真手上的不动明王印上,哼笑一声,九字真言?你可知道,九字真言的本源在何处?用中国道家的精髓咒术来对付风水师,亏你想得出来。

安倍秀真闻言,眼神一怒,不准侮辱我们大日本修验道之山伏最重要的咒法!夏芍一听,顿时乐了,大日本修验道之山伏?听起来很牛气,其实就是入山修行的苦练者。

一开始,日本并没有修验道,他们的本源信仰是山岳信仰,就是崇拜大山,认为山中有神灵。

后来佛教密宗传入日本,混合了他们原本的神道,形成了修验道。

这些苦修者喜欢在山中静坐修行,类似于中国的内家修炼。

只不过这些人在日本被称为山伏,并且拥有很高的地位,在古时候,甚至有专门的忍着集团保护他们静修。

但这些人所谓的最重要的咒法,其实是从中国抄录过去的。

并且,抄也没抄对。

九字真言,一提起来,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大概会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而事实上,这九个字并非真正的九字真言。

真正的九字真言出自东晋时期的《抱朴子》,在道家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

原文曰: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意思是说,常念这九个字,就可以辟除一切邪恶。

但后来在传入日本时,被误抄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并成为了重要的咒法。

也就是说,九字真言的本源在中国,日本的九字真言咒法是抄录而来,并且是抄录错误的版本。

好!既然如此,我就用九字真言跟你切磋。

让你看看,何为正宗,何为本源!夏芍哼笑一声,说罢,一直静立不动的她双手快速结成手印,清喝一声,临!一模一样的不动明王印,夏芍结成手印的时候心中却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周身外放的元气忽而一敛!这一敛,并未让安倍秀真感觉压力放松,反而倒吸一口气!刚刚被他的咒法聚集到周身来的天地元气此刻竟像是被另一个强大的气场吸引,反方向从他身上抽离,巨大的吸力让他的衣物猛地向外翻飞,他自己更是险些站不稳!这让周围看戏的人哗地一声,在众人眼里,夏芍和安倍秀真根本就没有交过手,两人只是隔着十步远,使出了同样的手势。

安倍秀真为什么一个趔趄,他的衣服又是怎么无风自动的,没人懂得,只觉得看得莫名其妙,但又有些神奇。

但安倍秀真可不觉得神奇,他周身的元气在刚才的一瞬被抽空,本来临字咒诀就是聚集天地灵气、增强意志的。

现在别说是天地元气了,就连他自身凛然的元气都在刚才那一瞬被抽离,安倍秀真惊骇之下稳住身形,手上指印迅速变换,大喝:列!随着这声大喝,他周身的元气又涌出来,呈一道剑形纵射而出,朝着夏芍刺去!安倍秀真的修为并不弱,他的元气在此时几乎可以成为一道无声的风刃,若面前是与他修为同等的人,他这一道元气足以刺透对方周身聚集的天地灵气,造成极大的内伤。

但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夏芍。

哪怕仅凭修为,夏芍的修为也是此时的他望尘莫及的。

夏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眼见着安倍秀真的元气转瞬即到,她却只站着让他刺!安倍秀真目光一凛,这莫过于最大的侮辱!然而,对他来说耻辱还在后头,他的元气在刺上夏芍的时候,被她周身外浓郁的元气一挡,两道看不见的气场无形中相撞,安倍秀真的元气就像是一把利剑在盾上擦出火花,却并没有如愿刺进去,而是被夏芍的深瀚的元气冲击消磨,向外一震,眨眼消散无形!这个咒不念列,真正的九字真言,我来教教你。

在安倍秀真震惊后退的时候,夏芍哼笑一声,手印随即变换!跟安倍秀真一模一样的智拳印,心中默念大日如来心咒,大喝一声,组!随着这一声,夏芍周身的元气霎时凝聚组合,深如瀚海般的元气聚组在一起,一瞬间令周围的人恍惚产生了幻觉!众人竟好像在空气中看见了夏芍身前,一道浅淡的金剑向着安倍秀真刺去!所有人都眨了眨眼,有的人更是用手擦了擦,以为看花了眼。

然而正是这眨眼的工夫,安倍秀真向后猛退,手上的指印还没来得及变换,那道金剑便直刺进他的身体!无形的气劲穿过他的身体,就像是阳光从他身上照过,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伤害,安倍秀真的身子却霍然一震,脸色刷白,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安倍秀真的修为还是不低的,他怎么说也能称得上是高手,虽然刚才那一瞬无法躲开,但最终还是将自身元气在身前聚集成盾,那把不离身的扇子也拿在了手中一挡。

但夏芍的修为,岂是这些能挡的?那把堪称法器的扇子上面的吉气瞬间被撞散,夏芍的元气直刺过那把扇子,刺过安倍秀真身前的元气阻挡,直接刺进了他的脏腑!若安倍秀真没有这两重阻挡,他受此一击必是五脏俱废,必死无疑。

而此刻他脏腑受损,虽吐了口血出来,却保住了一条性命。

但即便是如此,他的法器算是废了,而且他的伤势也绝对不轻!但安倍秀真竟十分硬气,也或许是知道如此大败而归,回到家族他的前程也毁了,于是他竟掐了个者字印,慢慢爬了起来,摇摇晃晃间,嘴里还吐着血,口中便喝道:兵!兵!就在安倍秀真喝出这一声的时候,夏芍同样的一声,一道元气震出,不待安倍秀真奔过来,他便身子被撞得向后猛地跌了出去!他的身后正是大和会社的人,宫藤俊成就站在最前面,看见安倍秀真吐血就已经很震惊了,见他跌过来,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躲开,迎面便被安倍秀真给砸了个正着,与后头的人跌在一起,叠罗汉似的倒了一片!在大和会社旁边站着人呼啦一声散开,中间又让出一大片空地,地上一群人在哀嚎,空地上唯一站着的人,只有夏芍。

震惊的气氛弥漫在拍卖会场上空,四周静悄悄,夏芍缓缓走了过去,在离安倍秀真三步远处站定。

他此时已经晕了过去,身下大和会社的人渐渐爬起来,起身一见夏芍走了过来,便都惊恐地跌撞着向后退去。

夏芍的目光在安倍秀真身上落了落,看向狼狈地被员工搀扶起来的宫藤俊成身上,道:回去告诉土御门家主,这个人已经废了。

按江湖规矩,他先向我发起挑战,生死由命,我留他一条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土御门家主若要寻仇,我奉陪到底!中国人从来就不怕跟日本人打交道,正愁没有机会报当年的仇!谁要送机会来?求之不得!今天,如果不是安倍秀真侮辱国人,夏芍顶多警告一声大和会社,但既然他犯了禁忌,她也就不介意动手清清倭寇!唐宗伯经历过那个战乱的年代,夏芍的爷爷夏国喜也曾是抗战老兵,对那段侵略的历史,没有人不憎恶。

哪怕今天在此的这些人并非当年犯下罪行的那些人,夏芍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更何况,大和会社还刚给华夏集团找过麻烦。

从今天起,大和会社不仅不允许进入中国市场,大和会社的人更不允许踏足中国,谁要敢来,下场形同此人!夏芍手往地上的安倍秀真身上一指,撂下话来,回身就走。

在后头的宫藤俊成被员工扶着,腿脚刚才被压得错了筋,此刻正疼得直冒冷汗,一听夏芍的话,宫藤俊成顿时大怒,但却有火不敢发。

不仅是他,他身后那群员工也都脸色涨红,无比屈辱,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这么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子,竟然把安倍秀真给打成这样,她实在太强了!正因为了解安倍神道里阴阳师们的厉害,宫藤俊成此刻才对夏芍更为畏惧,安倍秀真在日本是很年轻的阴阳师,名声在家族年轻一代里算是最高的,他都被废了,可见他们这些普通人在夏芍面前会有多么地不堪一击。

宫藤俊成忍着愤怒和耻辱,此刻不仅敢怒不敢言,还异常担忧。

安倍秀真成了这个样子,他要怎么把他带回日本,怎么向土御门大师交代?这是他应该头疼的问题,夏芍当然不在乎,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朋友。

龚沐云和戚宸曾经在香港的小岛上亲眼见过她怎样收服金蟒,今天的场面相比那天,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两人十分淡定。

李卿宇也曾经见过夏芍谈及养小鬼的事,对今天的事,他也并不惊讶。

惊讶的是黎良骏老人和他身旁那几位华尔街的巨头们,几位老人个个目光震惊,见夏芍悠然走来,几人都恍惚重回当初那个年代,见到了如今身为玄学泰斗的唐宗伯年轻时期的雷厉风行。

果真是青出于蓝!夏小姐,这种人,何必跟他们动怒呢?黎良骏身旁一位老人走过来,呵呵笑道,态度比之刚才的客气更多了几分慎重和小心。

杰诺眼神发亮地一步窜过来,高手!高手!收徒吗?夏芍看了杰诺一眼,这个美国黑手党杰诺塞家族的二公子,黑道上是个狠角色,看起来却像个没长大的阳光大男孩。

听说他是中美混血儿,还是私生子,且跟他的大哥关系不太好,两人争斗多年。

但以杰诺私生子的身份,如今能在杰诺塞家族获得二公子的地位,这个男人的能力可想而知。

他必不会像表现出来得这么牲畜无害,不过这些与夏芍没什么关系,他是李卿宇的朋友,那就算是她的朋友。

夏芍知道杰诺这话是开玩笑的,因此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道:这几个月注意下资金,会有损失。

杰诺闻言一愣,黎良骏等人却是眼神一亮!跟夏芍交好,自然是冲着她风水大师的身份,跟风水大师在一起就是有这么个好处,有的时候你没有所求,说不定她都能看出点什么来。

只要她肯指点一句,他们这些人就能避过很多不必要的损失和麻烦。

杰诺自然也清楚,但他笑道:我近来生意稳定,而且没有新的投资计划。

地阁泛青,受损的会是在不动产方面。

而且,你眉尾有逆生,这几个月注意交友,会有个小人跟在你身后,直到让你有损失为止。

这笔损失无可避免,但是可大可小,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凡事慎重决定。

夏芍又看了杰诺一眼道。

杰诺虽然是混血儿,面相学对他来说并不具有普遍性,但夏芍说的这些涉及气色方面,还是有用的。

而且,她刚才也开天眼看了一下,问题出在他的下属身上,他身边有内奸,估计和他大哥那边脱不了关系。

黎老等人闻言又是一愣,杰诺起初笑嘻嘻的表情也跟着微变,但还是笑道:那请大师帮我化了怎么样?夏芍却摇头,有些劫可化,有些不可化,不可化的应了更好,免得引起更严重的事。

我现在提醒你已经是在帮你了,至少,你已经得了先机。

要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正因为夏芍开天眼看过,才知道这件事不适合化解,这是个局,化了这次有下一次,她已经告诉杰诺小心小人,他如果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利用这个先机得到的消息,狠狠布局和反击。

杰诺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夏芍的话,他深深看了夏芍一眼,随即又恢复讨喜的笑容,伸出手要握夏芍的手,大师,你还是收我为徒吧!夏芍巧妙地躲过杰诺的手,有些无语,正当着时候,夏芍身侧忽然伸过一只手来,一把握住杰诺的手腕!杰诺目光一变!哪怕是龚沐云他们在这里,想要抓住他的手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谁?!杰诺抬眼一看,夏芍也回过身来,顿时一愣。

徐天胤带着王虺三人回来了。

在杰诺等人看来,一直以为徐天胤是夏芍请来的保镖,但很显然,他的身手在杰诺之上!刚才,他的手从人群里伸出来的时候,杰诺都没感觉得到。

以杰诺的身份,世界上顶级的保镖、佣兵、杀手,他哪个没见过?对徐天胤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正当龚沐云等人也将目光投到徐天胤身上的时候,他却不客气得一扬杰诺的手腕,把他放了开。

这副表现看起来就是寻常的保镖。

夏小姐,你没事吧?王虺开口问道。

他们四人巡查了一圈会场,刚得到重要消息回来,就看见了会场里一片大乱,明显出了事情。

走过来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是跟夏芍有关系。

我没事。

夏芍淡淡一笑,心中却咯噔一声。

该不会是她刚刚闹的动静太大了,惊了师兄他们,影响他们任务了吧?☆、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壁画之战徐天胤突然回来,夏芍还以为是自己动静闹得太大了,让他担心了,耽误了任务。

哪知情况不是这样,而是事情有变!找了个去洗手间的时间,夏芍避开了会场里的瞩目,和徐天胤碰了头,师兄,出什么事了。

莱帝斯将晚上的壁画拍卖取消。

取消?夏芍一愣。

徐天胤点头,老伯顿会邀请出席拍卖会的人去莱帝斯家族的海边度假别墅举办晚会。

夏芍闻言蹙了蹙眉,笑哼道:这个老狐狸!老伯顿是个很谨慎的人,大英博物馆里的展览都能是赝品,而且他家后院当时一出事,他立刻就怀疑到了夏芍身上,还特意邀请她来试探了一番。

因此,他临时改变拍卖时间是绝对很有可能的。

只不过……那壁画拍卖是什么时候?后天晚上。

还是在这里?嗯。

夏芍和徐天胤一问一答,但越问夏芍唇边的笑意越深,她抬眼望向徐天胤,消息来源准确么?有没有可能是个幌子?老伯顿这么谨慎,举世瞩目的壁画拍卖就在今晚,他居然都能取消,可见其对这次壁画拍卖的重视。

他必然是不想出任何差错的,所以才临时变卦,更改拍卖时间。

但有没有可能,更改是假的?毕竟现在世界各国媒体都盯着今晚的拍卖会,有心想一睹壁画真容的人也早就等着今天了。

今天来的名流地位都非常高,并不是那么好放鸽子的。

临时推迟拍卖时 间无疑很扫兴,老伯顿会冒让这么多贵宾不快的风险?但他也一定知道,这次拍卖的壁画是中方的国宝,不仅中国方面,就连世界各国的一些势力可能都暗中盯上了 这幅壁画。

那么,以老伯顿的谨慎,他有没有可能放出一个假消息?拍卖推迟的消息有没有可能只是转移和迷惑各方视线的手段?而实际上,壁画还是有可能在今晚进行拍卖?只不过,地点从现在这处会场转到了海边度假别墅而已!徐天胤显然明白夏芍的意思,但他却看着她道:占卜过,天机不显。

夏芍闻言微怔,随即苦笑。

这次任务有她参加,虽然便利了不少,但也导致天机不显。

徐天胤想用占卜推演今晚壁画拍卖的可能性,必然是行不通的。

没关系。

天机不显,我还有天眼。

夏芍眨眨眼,笑道。

两人简单地商议了接下来的事,徐天胤又问了夏芍刚才发生的事,两人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当夏芍回到会场,已是午宴的时间。

午宴由莱帝斯集团在楼上酒店大厅宴请,由于夏芍上午的作为,她无疑又成为了焦点。

只不过这一次,这些到场的世界名流们 注意的不是华夏集团的商业成就,而是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

一些以前不知道此事的人,也很快打听明白了情况,在午宴的时候,不少夏芍以前曾听说过但未曾谋面 的名流都来到她桌前,笑着寒暄敬酒。

夏芍也乐得为华夏集团积累人脉,一顿饭吃得还算舒心。

到了下午,拍卖会正式开始。

下午的拍卖是西欧古艺术品专场,夏芍趁此机会了解了不少西欧古董的行情和历史,但却并没有出手,而是一直在等。

等拍卖会结束。

果然,在下午的拍卖专场圆满结束的时候,老伯顿和儿子威尔斯笑着来到拍卖大厅致感谢辞,并道:感谢今天的贵宾们对世界拍卖峰会的支持,我代表莱帝斯集 团致以最真心的谢意!为了表达对来自远方世界各国朋友们的感激,我临时决定,今晚将在莱帝斯家族的海边度假别墅招待大家,敬请光临。

原本感谢辞都是些客气的场面话,但听见老伯顿这番话后,很多人都愣了。

伯顿董事长,今晚莱帝斯集团在海边度假别墅招待我们?那壁画的拍卖呢?呵呵,招待诸位贵客才是最重要的。

壁画拍卖的时间,我决定推迟到后天,也就是拍卖会结束的那天晚上。

老伯顿笑呵呵地道。

什么?推迟?当场便有很多人愣了。

有人顿时目露深意,老伯顿这一决定明显是泼了很多人一头冷水,他这决定明显是不讨好的。

但他宁愿冒着让这么多世界级贵宾不快的风险也要推迟拍卖,可见他 的压力也不小。

或许,已经有不少目光盯在了今晚,蠢蠢欲动。

老伯顿这时候改变拍卖时间,很可能是想打这些势力一个措手不及,确保拍卖万无一失。

呵呵,精彩总是留在最后的。

我想拍卖会的最后一晚再拍卖壁画,一定会给诸位贵宾留下永生难忘的美好回忆的。

今晚,就请允许我邀请并招待大家,共度美好的海滨聚会之夜。

老伯顿笑着安抚众人的情绪,但他这么说,显然表明事情已经定下,无可更改了。

有人意外,有人郁闷,有人愤慨,但也有人表示理解。

整个会场里,唯有夏芍自始至终笑意微微,望着老伯顿的目光一闪。

……莱帝斯家族的海边度假别墅位于一处山顶上,下午拍卖会结束之后,宾客们都回各自酒店去稍作休息和换衣服,准备晚上的行程。

莱帝斯庄园里,却在此时有一场父子之间的谈话。

书房里,年轻的威尔斯表情兴奋,父亲,您真是太老谋深算了!我今天看那些宾客的表情,很多人对您的决定表示愤慨,可见他们是真信了您今晚取消拍卖的决定!连宾客都骗了过去,相信那些在暗处盯着我们的壁画的人,也会因为您的决定而感到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老伯顿今天宣布的决定不过是个幌子,今晚壁画的拍卖仍将正常进行?只不过,拍卖的地点改在了海边别墅而已!一句谎言,骗过了对壁画图谋不轨的人,又不会让那些想要拍卖壁画的贵宾们扫兴,世界上能如此老谋深算的人,也就只有老伯顿!威尔斯,你作为莱帝斯集团的继承人,还有很多事要学。

老伯顿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但眼底却有笑意,显然对自己的谋算也很自傲。

我现在已经等不及看那些宾客今晚看见壁画时惊喜的脸了!搞不好,我们还能看到那些打壁画主意的人丧气的脸。

威尔斯兴致高昂地笑道。

那些宾客已经相信今晚不会进行拍卖了,可想而知当他们今晚看见壁画的时候,会有多么的惊喜。

到时候莱帝斯只要说这是给贵宾们准备的惊喜,就必定能抹去今 天下午宾客们所有的不满了。

说不定,还能加分!而那些想对壁画图谋不轨的笨蛋,让他们重新计划着后天晚上再抢壁画吧!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今晚壁画就会拍卖 出去,等到后天晚上,壁画早就不在莱帝斯家族手里了!到时候,谁想抢就让谁抢去!对莱帝斯一点损失也没有。

这件事只有我们父子知道。

在今晚拍卖之前,你一定要高度保密这件事。

另外,请亚伯大师今晚来为我们护送壁画,让家族的直升专机启动,直接运往别墅。

老伯顿道。

威尔斯听说父亲又要请亚伯,顿时撇了撇嘴,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

虽然他不太信那些巫术能保护壁画,但他却雇有世界上最顶级的佣兵,有这些人在,加一个亚伯,不过是多一道保险而已。

威尔斯开门走了出去,就在门关上的时候,有人的目光从很远的地方收了回来。

看来我们真没猜错,是个幌子。

壁画将在今晚进行拍卖。

夏芍坐在酒店房间里,哼笑一声,便抬眸看向徐天胤,拍卖的地点变了,对你们运送壁画方面会不会造成一些麻烦?对夏芍来说,换地点对她的计划没有影响,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但徐天胤等人得到了壁画之后,要把壁画运到目标地点,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一些影响。

他们之前已经把路线和沿途的一些事打点好了,突然换地方,对他们来说确实会有麻烦。

没事,有应急计划。

徐天胤道。

夏芍这才放了心,他们任务执行多了,像老伯顿这种谨慎小心的对手想必也没少遇见,所以有应急计划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好。

夏芍悠然一笑,目光放远,那么……今晚行动!……夜幕降临。

今晚,对伦敦来说,是个璀璨的夜晚。

早晨出现在拍卖会场的一辆辆世界级豪车,在夜幕里驰往莱帝斯家族的海湾别墅。

而同一时间,一架直升机从莱帝斯庄园后院的停机坪上起飞,直赴海湾别墅。

说是海湾别墅,其实别墅所建的地方是位于山顶的。

夜色迷人,四周山林环绕,只有一条盘山公路通往山顶。

远远望去,这就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度假山。

然而,在山顶却屹立着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古老别墅,临崖而建,背靠大海。

一下车来,海风徐徐,一眼望不见海,却能听见别墅背后海潮拍岸的声响,惊心,壮阔。

前来的名流自然免不了一番盛装,尽管有人心里不满,但礼仪上还是要维持的。

只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今晚在出席舞会的人里,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那是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宾利车,当车子在别墅停车区域停下来的时候,有些有心人已经看出那是夏芍今天上午所坐的车了。

当即,有些名流还没等她下车便笑着走了过去,打算打声招呼。

然而,车门开了,司机却从车上抬下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来。

老人看起来不过六十来岁,一身白色中山装,面容红润,目光炯炯。

如果不是看他坐着轮椅,仅看面容,会觉得这老人身体十分健壮。

老人已经有些年头没在上流圈子里走动,他一下车来,还真一时没被人认出来。

直到夏芍从车里走了下来。

四名保镖陪着夏芍从车里下来,她今晚装扮惊艳,白色的齐地礼服,西式的款式,却衬着立领盘扣,银白的芍药丝绣密制,夜色里泛着银辉丝丝流淌般,令人一眼便屏住呼吸,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然而,夏芍的一句话却惊醒了众人!师父,慢点。

夏芍下车便笑着走过来,在后头从司机手上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

听见她这声称呼的人,却都是惊在了当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师父?难不成,这位是……唐宗伯大师?!唐宗伯的大名,即便是后来不在华尔街了,也被口口相传至今。

他的名气并没有因为失踪的那十多年而消减,反而成为了一个无人能打破的传奇,深深印在了某些 人心里。

只是多年不见,在场有些名流的父辈都退休了,他们许多人只听说过唐宗伯的威名,却无缘见到他本人。

此刻见到,怎能不震惊?黎良骏和他的朋友们正好刚到不久,几人刚想进客厅,便见夏芍的车开过来,本想迎了她一起进去,哪知见到唐宗伯竟然从车里下来,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了!唐老?您怎么来了?黎良骏激动地走上前来,唐宗伯来英国的事,他都不知道!就在黎良骏走过来的时候,又有三辆加长宾利开进来停稳,里面下来二十多名东方人,清一色的白袍黑裤,均是一副中国武林高手的打扮。

且这些人,上至六十出头的老人,下至十来岁的少年,均是一身的气势,看着不像是来出席舞会的,反倒是来出席武会的。

黎良骏没想到张中先和玄门这么多的风水师都来了,顿时眼神有些发直——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了?呵呵,有些年没到国门外走走了,这次跟着这丫头出来散散心。

事先也没跟今晚舞会的主人打招呼,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了。

唐宗伯笑道。

怎么会?唐大师,您能来,我们莱帝斯家族可是竭诚欢迎的!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老伯顿满面红光地迈着激动的步子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他瞧着激动,实则目光不停地瞥向张中先等人,暗自心惊。

唐宗伯来英国的事老伯顿听说了,本来就想请夏芍引荐一下,只是一直不好开口,怕她拒绝。

毕竟这个时候是敏感时期,夏芍明确表明过支持壁画回归,她没有跟莱帝斯翻脸就已经不是不错的了。

想请她引荐?谈何容易!但令老伯顿没想到的是,唐宗伯竟然不请自来!这虽说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一下子来这么多风水大师,还跟踢馆似的打扮,老伯顿不得不暗暗猜测这些人来干嘛的。

不会是对莱帝斯拍卖壁画有什么意见,过来找茬的吧?但这话老伯顿可不敢问,他见唐宗伯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有笑容,这才强让自己放下心来,将唐宗伯往客厅里面引,唐大师,快快,里面请!唐宗伯笑着点头,夏芍推着老人便往里走。

就在这时候,一架直升机从头顶上飞过,往别墅西侧的停机坪上停去。

一架专机对在场很多人的财力来说是很常见的事,因此这架直升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宾客们的注意力都在唐宗伯身上,并跟着一起往客厅走去。

由于玄门的风水师突然今晚来访,老伯顿惊疑之下,注意力也都在唐宗伯身上,因此没有人看见,有几个 人在人群里退出来,没入了夜色。

……夜色里,西侧的停机坪上,刚落下来的直升机静静停在黑暗里。

一队十人的佣兵持着 枪械将飞机无死角地围了起来,远远地,根本看不见这些人,他们的装备在黑暗里伪装性很高,但这些人周身却散发着铁血的气息。

高手在远处便能感觉出他们的气 场来,这是身经百战的气场,人人身上都带着血腥煞气,背着不少人命。

这样一队佣兵,任何人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都不会轻易冒险过去,而从客厅方向摸过来的四道人影却动作迅速,一丝迟疑也不见,来到机尾处先用手刀砍晕了一人,便两人为一组向着两旁冲去!按理说,这些佣兵都是身经百战的,他们所站的位置是无死角的,哪怕是机头机尾,旁边的同伴都能看得见。

想要放倒他们而不被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认为。

然而今晚却很诡异,这些人站着竟然一动不动,人偶一般,瞧着威武健壮,实则不堪一击!但这种情况,对王虺三人来说并不少见。

跟队长执行任务的时候,这种诡异的事不止发生过一回了,疑惑也没用,队长根本就不是费唇舌跟他们解释的人。

于是他们三人只好习惯性闭嘴,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是有利条件,先用来完成任务再说!劈倒几个不会动的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十名世界顶级的佣兵被无声无息放倒,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王虺便带头进了机舱!机舱里还有三个人,包括驾驶员,也都动弹不得。

上去把这几个人也放倒,王虺瞥了眼地上包装好的壁画上,只一眼便确定了这外包装的尺寸跟那天在博物馆里看见的壁画一致。

忒他妈顺利了吧?毕方在后头上来,看见地上的壁画不由压低声音道。

容易什么?耽误了不少天呢!又是赝品又是跟我们玩瞒天过海的。

王虺黑暗里咧出一口大白牙,坐向驾驶座,这直升机运东西就是容易,他们容易运进来,我们也容易运出去!查验。

徐天胤是最后上来的,目光往地上一落便对英招道。

是!英招将手上的仪器打开,蹲下身子去掀壁画的包装,然而,这包装刚掀了一角,她的脸色忽然一沉,不对!假的!☆、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品所在假的?王虺刚在直升机驾驶座上坐下,便往上一窜,赶紧走了过来。

假的?毕方蹲下身,帮忙把整幅壁画的包装打开,近距离接触这幅瑰丽壮阔的三世佛像,他却没有心思欣赏,转头便问,你没看错吧?这话是不该问的,英招本来就是这次任务中负责鉴定壁画的人。

但她曾经鉴定错误过一次,毕方性情直,直接便问了出来。

英招的脸色果然一变,但却点头道:是赝品。

上面的颜料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土质。

机舱内的光线里,英招的脸色有些涨红,因为这正是夏芍曾经的鉴定方法。

这个方法对她来说是印象深刻的一堂课,因此上来之后她没有先利用手腕上的先进仪器测试颜料,而是先检查了土质。

没想到,这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听英招这么一说,王虺和毕方这才信了。

毕方恨不得往那幅赝品上踩一脚,但最终还是一脚跺在了地上,骂道:这个老狐狸!派直升机送幅赝品过来!他也太小心谨慎了。

这是估价十亿英镑的东西,换成你,你也小心。

王虺沉着冷静些,目光一转落在地上的赝品上,这不是在博物馆那幅,那这幅赝品从哪儿来的?王虺等人是精英特工,他们也一直在防备老伯顿会把真品和赝品掉包,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因而这些天,大英博物馆里的那幅壁画一直被他们监视着。

直到此刻,壁画还放在大英博物馆里。

世人一直以为博物馆里那幅就是真品,莱帝斯今天将拍卖推迟到后天晚上,这幅真品壁画当然不会今晚就运出来,否则必遭人疑惑。

徐天胤当天在博物馆的时候,曾将自己的气机引了些在壁画上,这幅壁画如果动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没有感应到,那么就说明大英博物馆里的赝品确实没动过。

那现在在机舱里的这幅赝品是哪来的?老伯顿该不会制作了两幅赝品吧?英招蹲在地上抬头问。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靠!这老头儿,可真是我见过的最谨慎的人。

莱帝斯集团也太他妈有钱了!这种高仿的赝品,即便是请高手仿制也是要花大价钱的。

一幅不够,还仿两幅,老伯顿这老头不仅钱多,而且心眼也多!难怪毕方忍不住大骂。

但骂归骂,这影响不了他的理智,那么我们今晚的推断到底有没有错?他们本来推测老伯顿使烟雾弹,今晚他一定会在别墅里拍卖壁画。

但是现在直升机运来的是赝品,说明了什么?这又是个烟雾弹?是老伯顿怕有人看穿他的计谋、今晚行动,所以采取的保险措施?那今晚壁画到底是拍,还是不拍?我觉得我们猜测得应该没错!这幅壁画在莱帝斯手里也是烫手山芋,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出手!壁画在手上随时都会飞,钱在手上要飞就很难了。

换作是我,就早点把壁画换成钱!在身上多一天,就多一天被盗的风险。

今晚正好是个好机会,既能出手,又能给那些名流一个惊喜。

一举两得,得财又得名,莱帝斯家族是商人,他们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事。

王虺沉吟道。

那就是说,这幅赝品被运过来只不过是那老家伙多疑谨慎,真品今晚一定还会到!我们需要继续守候,或者对方已经把真品运来了,我们需要搜查这座别墅!英招总结道。

但她的总结让王虺和毕方都神色沉重。

如果真品还没到,继续守候没有问题。

可如果已经到了,别墅里能藏匿一幅壁画的地方可实在是太多了,搜查?谈何容易!而且,假如今晚要拍卖壁画,那么壁画就必须在拍卖之前找到,并且运送去指定地点,否则就算是任务失败。

现在已经天黑了,舞会的时间再长,留给他们的时间也最多只有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要找到真品、要排除一切守护力量、要运送出去,基本上是不可完成的任务,因为他们要把壁画送往的方向是英国文化部,运送过程再顺利也需要一个小时。

之所以要将壁画送往英国文化部,这是任务的最高机密。

因为壁画的事一出,国家就一直在与英方沟通,希望莱帝斯能将壁画送往英国文化部,再由两国协商移交问题。

英国方面对此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后来华人反响强烈,英国方面这才给了点回应,但态度一直很扯皮。

所以,任务要求把壁画运出来,再不知不觉送往英国文化部,造成一种英方同意将壁画移交的假象。

到时候,英方会百口莫辩,即便心知这不是他们的意愿,壁画出现在他们文化部里,他们也只能吃哑巴亏。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英国官方承认当初的侵略掠夺历史,愿意将壁画归还。

这会对日后流落在外的文物的回归有很重要的意义!原本,今晚的任务会很容易完成。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他们把直升机开出去,哪怕惊动了莱帝斯家族也无所谓,他们会将直升机落在指定地点,有专门的特工来负责干扰,也有专门的人来负责运送,今晚壁画就会出现在英国文化部。

任英方怎么找寻,也不会查到自己家去!待明天一早,就是世界瞩目的两国达成协议的历史性一刻。

可坏就坏在老伯顿太小心谨慎了,竟然不惜花大价钱准备了两幅赝品。

这件事之前谁也没有查到,恐怕只有老伯顿一人知道,连他儿子都没有告诉。

今晚,他骗过了所有人,上了最后一道保险,却给王虺等人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这个麻烦在于他们不知道真品到底抵达这里了没有,是等,还是搜查?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需要在拍卖之前找到壁画并且运送出去,否则任务就会失败!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徐天胤,这个关乎任务成败的决定,只有队长才能做。

但三人一转头,却是都愣了。

徐天胤立在机舱后尾,整个人沉在光线的阴影里,淡淡的昏黄将他的身形从黑暗里剥离出来,他的气息却孤冷得像高不可攀的险峰。

他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目光注视着一个地方,不动。

那地方依稀是毕方的脚。

三人先是愣了愣,毕方先是左右看看王虺和英招,最后确定徐天胤只看他,便一个哆嗦,向上一窜,往后一退,头儿,你、你……干、干嘛?毕方很少哆嗦,他宁肯被人拿枪指着,也不要被徐天胤盯着,那滋味,没体会过的人不知道!实在不是惊恐能形容得了的。

你脚底。

徐天胤声音平板地道,把毕方给听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当三人齐齐都去看毕方脚底的时候,徐天胤又补充了一句,真品。

……什么?王虺三人一愣,毕方定下神来,看向自己脚下机舱的甲板,头儿,你的意思是……有夹层。

徐天胤声音还是很平板,却转着头看了下四周。

他习惯站在黑暗里,因此当没发现机舱甲板上可疑的接缝处的时候,他这才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径直朝英招走去。

英招蹲在地上的赝品旁,见他过来愣了愣,赶紧站了起来。

徐天胤却蹲下身子,一把将壁画给掀了起来!就在他把壁画掀开的一瞬,在壁画下方的边缘上,一处光线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处半指长的可疑接缝。

三人一愣,毕方眼神一亮,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骂道:他奶奶的!这是架改装机!头儿,真有你的!你怎么发现的?徐天胤低头查看拼接缝,很难得地回答了这种没必要回答的问题,脚。

啊?可这种一个字的超简洁回答反而让毕方有点懵,最后还是王虺眼神一亮,反应了过来,来回走了走,跺了跺甲板,一指毕方,你刚才跺过甲板!毕方在听王虺跺甲板的时候就已经听出声音有异常来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可不是么?刚才他得知壁画是赝品的时候,曾大骂老伯顿,气得他更是跺了一脚甲板。

只不过,那时候他正在气头上,他们三人都沉浸在发现壁画是赝品的惊急中,谁也没注意他跺那一脚甲板声音有无异常。

现在想想,他们三人确实有不到家的地方。

老伯顿这一招也确实是利用了人的一些常态心理——直升机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一旦发现机舱里的壁画有假,正常思维肯定会考虑真品被藏在了别处,谁还会去想真品在不在飞机里?而且,这架直升机改装的位置也很巧妙,正好在赝品的下面,赝品和包装覆盖住了。

这幅壁画又大又重,发现了它是赝品,又有谁会去掀动它?而事实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真品就在赝品下面!实在是太狡猾了!毕方三人都不由有些脸红,他们刚才还在似模似样讨论真品的去处,实在是太出洋相了。

相比之下,队长的心理素质实在不是他们能比的。

在面对突发情况、任务有可能失败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保持冷静,不被情绪影响,第一时间发现疑点所在,实在是当之无愧的暗备部队的军王!毕方三人眼底升起深深的佩服,这回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蹲下身与徐天胤一起试探夹层。

以老伯顿的谨慎,这夹层绝对不容易打开,肯定有机关和报警装置!发现报警装置!毕方手中拿着个仪器扫描着下方道,这个报警装置有热感应和机动感应,我们如果热切割甲板,报警装置就是启动。

同样的,如果掀开夹板层,也很容易触动报警装置。

虽说他们可以开着直升机就走,但底下的壁画到底是不是真品,必须做鉴定!事关国家颜面,运送去英方文化部的必须保证是真品!万一还是赝品,而他们启动了直升机,那无异于打草惊蛇了。

我来!王虺说话间,手中亮出一把军刀,军刀虽锋利,但一刀切下去,王虺还是皱了皱眉头。

他手里的军刀,切肉穿刺那叫一个锋利,可用来刺直升机的甲板,还是吃力了些。

时间足不足够且不说,发出的声音也足以把人引来。

而正当王虺皱眉头的时候,徐天胤手中多了把青黑的匕首。

手起,刀落!……正当徐天胤手起刀落的时候,别墅的大厅里,宾客们,发出一声惊呼。

今晚,虽然是莱帝斯家族举办的感谢舞会,但舞会还没开始,事情就向着意外的方向发展。

唐宗伯带着门下二十多位弟子来访,在场的名流虽说都是国际有名,却都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风水大师!平时要见一位还都需要预约,这次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在场的人都很震惊。

但令宾客们震惊的是,今晚的贵宾还不仅仅是玄门的风水大师,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竟然也到了场!来的人是亚伯大师和他的父亲安德列拉斐尔奥比克里斯!安德列大师在欧洲社会很有名气,自从艾伯特老伯爵退休后,安德列大师是英国皇家教堂大主教的首席人选,现在听说老伯爵身体不太好,只等老伯爵将家主的位置传给安德列大师后,他就可以接任大主教,并且受封伯爵的爵位。

只是现在老伯爵的身体听说已经休养了一年多了,可是还是没有宣布继承人,这已经引得了外界的一些猜测。

只不过奥比克里斯家族在宗教方面人脉强大,信徒遍布全世界,没人敢妄自揣度,因此外界议论的风波并不太大。

没想到,今晚安德列大师父子会来舞会!先是东方的风水大师,再是西方的巫术大师,这莱帝斯集团也太有面子了吧?安德列大师,亚伯大师,欢迎欢迎!老伯顿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只觉脸上有光。

不管唐宗伯等人是为什么来,安德列和亚伯可是他邀请的,这么一来,莱帝斯确实在今晚出尽风头,很有面子。

只不过迎上来的时候,老伯顿趁着寒暄,偷偷在亚伯耳旁问:亚伯大师,壁画那边……放心吧,有我的魔法阵在,万无一失。

亚伯淡定笑道。

那就好!辛苦亚伯大师了。

老伯顿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他千算万算,却看漏了亚伯垂下眸时眼底的那抹光芒。

魔法阵?他根本就没施。

为什么不施?自然是为了卖夏芍个人情。

虽然夏芍多次表明对获取那幅国宝壁画没兴趣,但现在华夏集团正因为壁画的事在国内遭遇舆论风波,亚伯不介意卖个人情给夏芍。

这幅壁画现在是各方瞩目,中方肯定不会罢手,有行动是必然的。

听说今天上午在拍卖会场,夏芍和大和会社有所冲突,亚伯已看出她是爱国人士。

既然如此,她内心肯定希望壁画能够回归。

这不仅能解除华夏集团的舆论危机,也算随了她的喜好。

夏芍是知道他帮忙莱帝斯家族保护壁画的,如果因为他让壁画不能回归,必然惹她不快,还不如放个水,卖她个人情,以后好合作。

今天上午,听说她把土御门家旁系的一名阴阳师给废了,那人的名气他有所耳闻,也算是年轻才俊,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夏芍给废了。

这个女孩子,如此修为,杀她不易,那就只有交好。

因此,亚伯不惜毁了和老伯顿的约,也要在壁画上松松手。

当然,亚伯是不知道他护送的壁画是赝品的,不然他是不介意向夏芍透露点消息的。

今晚他和父亲前来出席舞会其实并非因为老伯顿的邀请,而是原本就跟夏芍定好的计划。

今晚这么多国际名流都在场,无疑是宣布一些事情的最好舞台。

玄门和奥比克里斯家族将在这里发表友好声明,这个声明看似无用,但其实用处很大。

因为安德列将以整个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名义和唐宗伯握手言好。

在场的名流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影响力也不小,在这样的场合里双方言好,自然造势就要大些。

看在这些名流眼里,安德列无疑就已经是继承人。

这样一来,自然不仅是为了给撒旦一派再多些心理压力,二来也是为了给老伯爵一些压力。

老伯爵虽然疯疯癫癫,但他其实只是在黑巫术方面有些疯魔,对其他的事还是心智未减的。

外界都认为安德列是家族的继承人了,即使是老伯爵也得赶鸭子上架承认他。

虽然跟玄门联合,实在不行可以武力血洗,来个强硬上位。

但亚伯知道,玄门也不愿意让弟子送死,一旦要斗法,拉斐尔想不出力,那是不可能的!因此面对巫术造诣深不可测的老伯爵,亚伯也有些犯怵。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与老伯爵动干戈。

所以,今晚的举动算是下最后通牒。

而且,今晚也算是最后再震一震撒旦一脉。

撒旦一脉虽然与拉斐尔是敌对的,但他们内部也并非那么团结,总有不希望两派相争的。

今晚若是能争取到一部分人,那么亚当将更加孤立,对付他就更容易了。

能最少程度地减少己方的伤亡,亚伯当然愿意。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今晚舞会一开场,就来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战!舞会一开始,老伯顿便笑呵呵地上台,介绍奥比克里斯家族和玄门,毕竟今晚这两方属于很特殊的贵客,所以老伯顿出于礼貌最先介绍了双方。

一切都按照既定计划,完美演绎。

安德列和亚伯在老伯顿讲话后到了台上,向在场的宾客们公布奥比克里斯家族与玄门的友谊,并称东西方神秘学将会保持友好交流。

这听起来虽然官方了点,但也 没什么。

无论是风水大师还是巫术大师,对在场的名流们来说,都是想要结交的人,因此安德列一说完,众人便很给面子地鼓掌捧场起来。

然而,掌声未落,大厅外,便走进了一个人来。

那人白色西装,金色长发扎在身后,气质优雅,碧蓝的眸略带些忧郁气息。

外头夜色撩人,海风徐徐,碧涛拍岸的声响里,这人一走进来,金碧辉煌的灯光将他欣长的身形从黑暗中剥离出一道轮廓,乍一看像身上洒了层金光,俨然天使降世。

大厅里的宾客们都是一愣,顿时有不少惊艳的抽气声,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疑惑的,竟然少有人认识这走进来的男人。

连老伯顿的目光都是疑惑的,显然,连他也不认识这个人。

只有少数几人将来人给认了出来!亚当先生?出声的人也相当惊讶,三人纷纷站出来,让在场的人都跟着一惊!这三人,竟是英国银行业、酒店业和轮船业的巨头,尤其是轮船业的斯贝尔先生,是国际著名的企业家,旗下跨国性的集团是轮船业的世界级巨头!在场的人,包括老伯顿都不认识这位年轻人,这三人竟然认识他,而且对他的态度似乎还很尊敬?斯贝尔无法不用尊敬的目光看待眼前这名突然来到的年轻人,因为他的家族才是集团真正的掌权者。

斯贝尔年逾五旬,已经是霍威国际集团的三代,世人皆以为他是霍威国际的董事长,但只有他清楚,这不过是受托于亚当的家族。

这件事在霍威集团是最高等级的 机密,只有董事长才知道。

也就是说,在集团的三代里,只有斯贝尔一人清楚此事,连他最信任的儿子也被蒙在鼓里。

当初,斯贝尔得知企业的这个机密时,也是他 的父亲临去世前才告诉他的。

霍威集团百年前创办,创办人并非斯贝尔的家族,而是亚当的家族。

这个家族有着怎样的历史,斯贝尔包括他的父 亲也都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家族人脉之广极为惊人,资金之雄厚令人咋舌。

但这个家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极为低调,从不面对世人,斯贝尔家族从集团创办开始便 是集团的代言人。

不光霍威集团,包括以酒店、旅游业为主的亚兰特集团,英国最古老的私人银行业萨菲集团,幕后的主人都是这个古老的家族。

这个家族的资产绝对算得上是巨擎,是世人难以想象的隐形富豪。

百年来,他们都甘于幕后,他们只要财富,却对世人的赞誉看得极淡,从不现于人前,上流社会的舞会更是从不见他们的身影。

所以今晚见到亚当,斯贝尔三人才万分惊讶!但惊讶归惊讶,三人却不敢问他来干什么。

论身份,他来是天经地义的,论能力,他们三名国际著名的巨头对眼前这名年轻人却都有些畏惧。

这一代,三家集团的当家人其实是这名年轻人的父亲安德里。

但三人却知道,安德里是个能力平庸的人,集团背后的真正掌权者正是亚当!这个年轻人不仅有着雄才大略,还有些令人颇为忌惮的神秘手段。

这正是令斯贝尔畏惧的地方,他曾听他的父亲说过,在父亲刚刚接掌企业的时候,得知集团这段 机密历史的人还有斯贝尔的堂叔一脉。

但堂叔一脉在集团属于激进派,那时集团发展日益壮大,羽翼已丰,外界根本就不知道有亚当的家族存在,于是他的堂叔曾动 过心思窃取集团,想成为集团真正的掌权者。

但令人恐惧的是,他堂叔自从动了这个心思,那一脉的人便在一年内陆续得了怪病,死的死,疯的疯,最终一脉断绝。

这件事成为了斯贝尔小时候的梦魇,那时候有人称他的家族被恶魔将名字写在了死亡录上,遭到了最严厉的诅咒。

儿时的斯贝尔信以为真,担惊受怕地以为自己也 会被恶魔带走,但没想到最终安然无事。

直到他从父亲手中接管集团的时候,父亲给过他最严厉的忠告——成为这个家族的代言人,永远不要有背叛的心思。

当时已是三十多岁的斯贝尔这才隐隐感觉当年堂叔一脉的断绝可能跟这个家族有关,但他不敢断定。

直到亚当接管了集团之后,集团有些对手也死得莫名其妙,他这才渐渐觉得,这个家族绝对不简单!人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总会抱有畏惧的心理,如今已经年逾五十的斯贝尔不知为什么,常有种很好笑的想法。

他总觉得,他的家族就像跟恶魔签下了契约,安 分地献上忠诚,成为恶魔的仆人,他们就会获得名誉地位以及金钱。

一旦背叛,等待他们的将是地狱般的万劫不复,就像他的堂叔一脉。

不仅斯贝尔有这种感觉,其他两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因此世人眼里的商业巨头在看见亚当走进大厅的时候,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不敢问他为什么会来,姿态绝对的敬畏。

同样想问却不敢问的人还有安德列和亚伯父子。

两人这时的脸色相当难看,几乎是僵在台上,死死地盯着亚当这个不速之客。

眼下正值两派争斗的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今晚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两人却不能问,更要假装不认识亚当——这关系到奥比克里斯家族在世人眼中的名誉!奥比克里斯家族分拉斐尔和撒旦两派,这是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

在西方,人们惧怕黑巫师就像惧怕吸血鬼一样。

曾经,有所谓的猎魔人猎杀吸血鬼,人们把所谓 的吸血鬼绑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但事实上,世上有没有吸血鬼存在谁也说不清,在那个时期的运动里,受到波及最深的其实是黑巫师。

西方人将黑巫师视为灵活出卖给恶魔的邪恶者,极端恐惧和排斥。

奥比克里斯家族就是在那个时期,以拯救世人的白巫师为起点,手上英国历史的舞台的。

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历代都会被皇室授予伯爵的爵位,并主持皇室大教堂,为世人祝赞祈福,拥有世界各地大批的信徒。

在世人眼里,奥比克里斯家族就是伟大尊贵的白巫师家族,除了皇室成员和世上极少数的人,比如玄门这些神秘行业的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撒旦一脉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撒旦一脉虽然掌管着家族的财力,但却从来不出现在世人眼前。

在长久的历史长河中,家族的两派之间有着互利的协议,撒旦一脉为拉菲尔一脉处理 许多暗中不便出手的事务,例如暗杀一类。

而拉斐尔则为撒旦一脉提供人脉和官方的保护。

因而这么多年来,黑巫师这一类人渐渐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很多人都以 为这些人不存在于世界上,但实际上只是被保护了起来而已。

这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原本可以存续很久,但一切都打破于老伯爵对黑巫术的沉迷。

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难能一遇的奇才,白巫术和黑巫术都可以学习,曾经给家族带来过从未有过的赞誉和辉煌,但现在却将家族带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当年那半张羊皮卷到底在不在撒旦一脉手中,连亚伯一派的人也不敢断言。

他们只清楚亚当的天赋是继老伯爵之后的又一奇才,撒旦一脉已经不见阳光很久了,以 亚当的能力,他未必愿意一辈子身处暗处,默默无闻,永不被世人所知。

因为他出众的能力,拉斐尔一脉很担心将来会压不住他,因此不惜以羊皮卷为由想引老伯爵 杀了安德里和亚当父子,重新在撒旦一脉寻找可以控制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遭到了亚当的反击,两派之争持续到了今天。

今天,亚当出人意料的出现,他到底想干什么?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心急如焚,但却只能假装不认识亚当,而走进来的亚当则显得悠然闲适得很。

这位先生是?老伯顿身为主办方,这时笑着上前问道。

他语气还是很客气的,毕竟亚当气质不俗,斯贝尔三人看起来还很敬畏他。

抱歉,伯顿先生,我不请自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霍威、亚兰特和萨菲集团的少主人。

亚当笑道。

什么?老伯顿却愣了。

不仅老伯顿,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斯贝尔三人更是愣在原地,表情震惊,不明白亚当为什么要突然公布这件事。

这时候,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莫名其妙的眼神里都有些发懵。

这年轻人说什么?三家集团的少主人?这也太好笑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三家集团是一家!这人看着挺优雅贵气的,闹了半天脑子有点毛病?亚当却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继续优雅地一笑,对老伯顿道:伯顿先生也可以称呼我为亚当·撒旦·奥比克里斯。

然而这话一出口,老伯顿却连愣都愣不过来了。

奥、奥比克里斯?大厅里长久的寂静,随即所有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盯向安德列和亚伯父子!怎、怎么?这位是……亚当大师?老伯顿张了半天嘴,这才问道。

但他的表情可有些怪异,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名姓他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出来个撒旦?不应该是拉斐尔么?呵呵,我们家族可没有这位先生。

我看这位先生是有些神志不清,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这样吧,老伯顿,让你的人把他带去客房休息,我和我父亲一会儿去看看。

亚伯神色如常地笑道,看起来真的不认识亚当。

呃,好。

老伯顿也是人精,他的目光在亚伯和亚当同样的金发碧眼上看了看,已经看出两人有五分相像,明显就是有血缘关系的。

只不过亚伯明显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在今晚的场合认这个兄弟,他不想得罪亚伯的话,自然是按照他的话做了。

这位先生,请跟我去客房休息。

在老伯顿的示意下,别墅的管家走上前来,很有礼貌地请亚当出去。

亚当却笑了笑,没有理会管家的话,而是看向亚伯道:亚伯,我的哥哥,我今晚来此是有着重要的消息要向在场的诸位贵宾宣布的。

打断别人是不礼貌的。

……我的哥哥?!大厅里哗地一声,这回的目光就已经不止是震惊了,还带着不解——既然是兄弟,为什么亚伯刚才要说不认识亚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在你神志不清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冒充我家族成员的责任,请你速速离开!不然的话……亚伯话未说完,负在身后的手快速画了个图案,大厅里的阳气迅速集结而来,转瞬成煞。

阳煞与阴煞一样,同样能够伤人。

亚当却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上了台,转身的时候,手指在胸前轻巧地一画,在众人看不见的死角里将一道阴煞聚来,两道煞气撞在一起,无声无息消散。

安德列和亚伯脸色一变,这个时候,亚当已经站到了台上,今晚,对于我被迫隐姓埋名生存了近两个世纪的族人来说,将是历史性的时刻。

所以,我希望更多的人见证,更多的人知道和记住我们,这样才更有意义。

这是个疯子!带他下去!亚伯恼羞成怒,转头对老伯顿怒道。

老伯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情况太突然了,赶或不赶都得罪人,他可不想得罪这些人。

正当这时候,安德列忍不住出了手,他同样避着人在身后画出一道七芒星的图案,几乎整个别墅的阳气都迅速聚集到他手上,向着亚当震去!亚伯眼疾手快,见父亲出了手,自己也如法炮制,父子两人联手,同时发难。

三人同站在台上,距离不过三两步,亚当面带微笑,始终未变,与刚才一样,在身后震出一道阴煞,两相相撞,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

底下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却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里,三人已经暗中交手过两次。

而这次的交手却让安德列和亚伯父子的脸色齐齐变了,惊骇地看向亚当。

父子两人的招法所聚的阳煞绝非刚才亚伯一人所聚的能比,亚当竟然依旧能从容面对!虽说今晚这场合,两人这一招联手确实未能使出全力,但亚当一人能挡下来还是令人震惊的!而正当两人震惊的时候,亚当的一句话更令全场震惊,我要宣布的是,从今天开始,将由我们撒旦一脉的黑巫师接管奥比克里斯家族。

……什么?!接管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黑、黑巫师?有人怔愣,有人发懵,有人疑惑,而在场的很多西方企业家却在听见这话后脸色都变了,包括斯贝尔三人。

其他国家的人可能对巫师有些陌生,但身在西方社会的人多少都听说过巫师。

毕竟有奥比克里斯这么有名的家族存在,人们对白巫师还是不陌生的。

不仅不陌生,经常去教堂的人还对白巫师充满崇敬,上流圈子里的名流们也经常请白巫师们占卜吉凶。

可是黑巫师是怎么回事?现在居然还存在?亚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亚伯气急败坏,他没想到亚当竟然会当着这些国际名流的面说出家族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他更被他那句将接管家族的话所震。

亚当却笑容怪异地转头道:怎么,我的哥哥,你终于认出我来了?这话无疑打脸,亚伯一怔,脸色瞬间涨红。

他刚才还言之凿凿地断定亚当精神失常,现在自己把他给认了出来,此刻大厅里宾客们的目光足以让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亚当,家族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损害家族的名誉?我知道你比亚伯小一岁,天赋比他高些,一直想成为第一继承人,但是这些事都是我们 家族内部的事,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族老们商量,为什么要公然造谣?没错,现在是还有些人会黑巫术,但能称为黑巫师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都是我们家族长久以来 的努力,你想因为你的造谣而抹去家族的荣耀吗?安德列这时候愤然开口道。

他的话自然是胡说八道的,但在场的人又不清楚,一听这话也糊涂了。

听起来,这像是奥比克里斯家族因为继承引发的问题,这个叫亚当的年轻人似乎继承不成,便冲动之下做出了造谣抹黑家族的事。

但事情真是这样?众人纷纷看向亚当,觉得不管怎么看,这年轻人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不理智事情的人。

亚当对安德列的指责并没有回应,只是笑看向他,安德列伯父,我今晚除了宣布接管家族的事之外,还要向伯父讨回一样属于我们撒旦一脉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安德列一愣。

那半张羊皮卷。

亚当笑道。

羊皮卷?安德列直接懵了。

我已经得到了可靠消息,那半张羊皮卷已经找到,但是却到了你们手上。

你、你胡说什么!亚伯脸色一变,虽然敢肯定亚当在胡说,但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亚当不紧不慢笑道:安德列伯父,现在隐瞒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我们撒旦的人在中国内地寻找那半张羊皮卷,伯爵派你们协助,可你们这不叫协助,而叫窃取。

我知道你们很怕我将羊皮卷找到交给伯爵,怕撒旦一脉会趁机向伯爵求取家族继承权,可是你们这样做也实在不道德。

伯爵给了我们最后期限,如果找不到羊皮卷, 我们甘愿受罚。

可现在我们找到了,你们这种作为是想把撒旦一脉赶尽杀绝吗?亚当说得情真意切,安德列和亚伯却听得莫名其妙。

两人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却插不上嘴,因为亚当接着便将目光转向了唐宗伯。

我有消息证明,当年在围杀唐老先生的时候,那半张羊皮卷就遗落在附近。

我曾经怀疑羊皮卷后来被唐老所得,在年初的时候,曾经去香港求见过唐老先生,可 是唐老先生当时并不承认。

事后我只能派人去中国内地查找,但是查找的过程中我再次得到消息,羊皮卷确实在后来被唐老所得。

可是,我的父亲当年参与过对唐老 的围杀,他并不肯将羊皮卷交给我,我的这个消息被你们拉斐尔一脉派去协助的人得知,你们便联系上了唐老。

我知道你们跟唐老先生进行了交易,他给你们羊皮 卷,你们帮助玄门报当年之仇。

亚当慢悠悠地说着,安德列和亚伯却瞪大了眼。

亚当!你胡说什么!今晚你们双方在伯顿先生的舞会上聚头,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一定是向外界公布友好关系,是么?亚当笑问。

在场的宾客却脸色一变!确实是这样!刚才安德列大师确实上台去说了些话。

我猜,你们想以此给我们撒旦一脉压力,也给唐老先生当众做个保证。

那张羊皮卷,现在应该已经在你们身上了,对么?亚当转头问。

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却百口莫辩!亚当的这些话尽管是胡说的,但是听起来还真说得通!可是,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的!他这么说,到底目的是什么?在场的宾客们对当年的事可是全不知情,只怕听他这些话也听不懂。

那他说这些到底想是干什么?正不解,只听大厅里哗地一声!安德列和亚伯一愣,只见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了门口,父子两人齐齐抬头,顿时倒吸一口气!门口,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拄着手杖站在门口,老人两腮和下巴蓄满胡须,胡须也已花白,浓密的胡须显得一张削瘦露着颧骨的脸只有巴掌大。

这样一位浑身都是病气的老人,一双眼睛却十分吓人,双眼凹陷,眼内布满血丝,森森的邪气。

大晚上的,这样一位老人站在门口,谁见了都会吓一跳。

大厅里的名流们胆子尤其小,纷纷惊呼着后退,有女子甚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人群很快向两旁分开,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来。

……父、父亲?安德列盯着老人,眼神发懵。

但他这一声称呼却让客厅里的人都震惊了,什么?!这位是……艾伯特大师?不可能吧?我见过艾伯特老先生,这、这根本就……这怎么可能是艾伯特大师?连老伯顿都瞪大了眼,在艾伯特宣布退休之前,他是常能见到他的。

尤其他在皇家大教堂任大主教那些年,这位老人的音容笑貌常出现在世界各大杂志和电视台上,上流社会的人对他根本就不陌生。

而现在的老伯爵和三年前退休时的样子竟然变化太大了!简直像是变了个人!奥比克里斯家族有着很高贵的血统,家族成员都是金发碧眼,男俊女俏。

艾伯特老伯爵哪怕是人到老年,身形也是很伟岸的,他蓄着的白胡须像圣诞老人一般,很 受英国孩子们的喜爱。

去教堂里礼拜的孩子们常围着他一起玩儿,他给世人的印象一直是和蔼可亲的,在民众中拥有很高的拥护度。

在英国,哪怕女王走在街道上有人认不出来,老艾伯特走在街道上,保准会被人认出来!可是现在他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听说艾伯特老伯爵近年身体不太好,退休之后便在家族里静养,不见任何外客。

可是说是休养,怎么休养成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难不成是病得很严重?但老艾伯特看起来却并不像是病人,他拄着手杖进来,健步如飞。

夏芍陪着唐宗伯就在台下,张中先带着弟子们站在后头,一见到老艾伯特,人人目光一凛,死死盯着他不放。

仇人,最后一个仇人,总算是到了!老艾伯特身为当年事情的幕后元凶,一路走来,却对唐宗伯和玄门的弟子不置一顾,径直走向自己的儿子。

父、父亲!安德列惊着心向后一退,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亚当会说那些话了!这是个局!糟了!糟了!安德列心神慌乱,别人不知道他父亲的性情,他还能不知道?他正是因为退休之后,这些年在家里一心研究黑巫术,才导致整个人体态佝偻、性情大变的。

他现在 虽然说不至于丧失神智,但只要是关于那张羊皮卷的事,他一定是不理智的。

亚当这招也太黑了!父亲出现得太突然,安德列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只能道: 父、父亲,你你、你听我说,这件事是……话未说完,情况突变!老艾伯特人未到跟前,竟然抡起手中手杖,直刺向安德列心口!大厅里惊呼此起彼伏,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老子抡手杖打儿子的一幕,虽然很突然,但就算被打中了也不算什么。

然而,夏芍却知道,那手杖不是凡品。

那根手杖,通体漆黑,发着森森寒气,在灯光下光彩映人。

这一看就是把黑水晶质地的手杖,吸收了森森怨气,那怨气看起来跟龙鳞的怨气极像,应该来自于死 者。

龙鳞的怨气被徐天胤制作的刀鞘封住,平时不用的时候,怨煞之气不会外泄,但老艾伯特的手杖并没有压制煞气的东西,或许他平时醉心于黑巫术,这煞气对他 有助,他也不想压制。

但经年累月地与这根手杖接触,他的身体难免被阴煞所侵,心智受影响是一定的。

怪不得亚当说他神智疯癫,安德列和安德里都是他的儿子, 因为一张写了古老黑巫术的羊皮卷,他竟然视父子亲情于不顾。

虎毒还不食子,老艾伯特现在的心性已经邪佞到不在乎父子人伦了。

他这一记指向安德列心口,倘若刺中,安德列的心脉必被阴煞所伤,当场毙命都有可能。

安德列也知道厉害,他脸色大变地在胸前画出一道六芒星来,利用天地元气聚成大卫之盾。

正当他画盾之时,亚伯在后头拽了他一把,父子两人一齐快速后退!这时候,大卫之盾已成!整幢别墅里的天地元气最先被引来,在场的名流们自然是看不见那瑰丽辉煌的天地元气,他们只看见安德列在胸前虚画几下,这景象就像 上午在拍卖会场那边,夏芍和日本阴阳师面对面的比划。

只不过今晚可没人再抱着好奇看戏的心态——这毕竟是父子之间动了手!到底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却看见老伯爵艾伯特手里拿着的手杖也快速在空中画了道什么。

而他这一画,在场的人却忽然觉得脊背倏地发凉,眼前好似上午那样产生了幻觉,恍惚看见了黑森森的气体在手杖头上一闪!宾客们都还张大着嘴,身处幻觉还是真实的奇妙感觉里,玄门的弟子们却脸色都是一沉!老艾伯特其实什么也没画,他只是将手杖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法器的凶性被他全数放出来,别墅四周的阴气如江海般涌来!此刻,门窗处常人看不到的阴煞如泼墨般涌进来,绞杀着渗入手杖之中,形成一道煞气之剑,直刺向大卫之盾的中央。

这是很霸道的一招,不用任何术法,只用煞气直接击破!但是这招也阴狠了,如果是在空旷的外面斗法倒没什么,此刻大厅里宾客这么多,法器的煞力全数释放,这对普通人的身体伤害极大,只是眨眼的工夫,只怕现在 很多人都会感觉手脚发冷了。

安德列的修为显然不能跟老艾伯特比,但正因如此,安德列所聚的大卫之盾发挥了他所有的修为,这盾不比那天晚上夏芍和亚当斗法的 时候差多少,此刻不仅是别墅里的天地元气涌来,就来别墅后头的海面上也有元气正被引来,这一旦是两相撞了,这幢别墅立马就得塌了!这里这么多人,玄门的人是避得开的,其他的人却只有被埋的命运。

混账!关键时刻,唐宗伯一声怒喝,浑厚的内劲震出,震得在场已经神智开始不清的宾客瞬间如醍醐灌顶,激灵惊醒!要清算到外面去!唐宗伯就坐在台下,老艾伯特正背对着他,说话的时候,他掌劲一震!一道巨风凭空扫起,扫着老艾伯特的腰侧,把人一巴掌往窗外扇去!他出掌的时候,夏芍也动了!龙鳞霎时出鞘,浓烈的怨煞之气从下往上一抬,直斩向老艾伯特手上的那根手杖,与此同时,夏芍掌心同样一道劲力震出,跟师父的合成一道,把人往窗外一扇!龙鳞出鞘的工夫,客厅里漫天似有怨煞哀嚎的尖利喊声,好似幽冥大门被打开,那浓烈的怨气让老艾伯特都是一惊,霍然回首!回首间,两道浑厚的劲力已至!唐 宗伯和夏芍的修为都在炼神还虚,哪怕是其中一人跟老艾伯特对上,他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是两个人?他震惊于龙鳞匕首的煞气时,对这两道劲力也不敢轻易应 对,于是竟顺着这两道劲力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就着窗户跃了出去!夏芍紧跟着跳出便追,声音随着带着海腥气的夜风传了进来,张老,我师父交给你了!让弟子们保护宾客!这次来英国,完全是因为夏芍的谋算,为师父报仇的事自有她来,老艾伯特和弟子们的修为不在一个层次上,对上只有送死的份儿,夏芍是绝对不会让弟子们去送死的,让他们保护今晚的宾客正好。

夏芍一出去,唐宗伯转动着轮椅便往外走,张中先吩咐弟子,你们在里面保护这些人,小烨子,一起出来帮你师父!温烨的修为想与老伯爵斗法还早点,但是他是夏芍的亲传弟子,跟其他弟子不一样,危险他也得上!当然,有唐宗伯、夏芍和张中先在,自然不能叫他有事,但是这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他必须来。

温烨正好也嫌保护这些人无聊,一听张中先的话,二话不说奔过来推了轮椅便往外走。

三人走出去,客厅里老伯顿却才回过神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宾客们也莫名其妙,然而所有人都还惊魂未定,安德列和亚伯父子便怒看向亚当,这回竟然二话不说,两人一齐出手,逼向亚当!今晚真是可以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形容,三人转眼斗在一起,从台上到台下,场面大乱。

宾客们惊呼着纷纷躲避,玄门弟子由丘启强、海若等人指挥,赶紧保护宾客。

赵固怒道:要打出去打!说罢,他也震出一道暗劲,虽没有唐宗伯和夏芍那样的威力,但玄门弟子见了在场的三名暗劲高手同时发力,打向安德列、亚伯和亚当三人。

三人也不跟玄门对上,在亚伯心里,玄门已是他们的盟友,自然没有双方打起来便宜了亚当的事。

因此他和父亲安德列见势便从窗口跃了出去,亚当随即跟出去,别墅里便只剩下玄门弟子和宾客们。

宾客们本能地想往外逃,这时候没人再管舞会,眼见着今晚是要出乱子,谁还会留在这里?但外头尚有打斗,到了外面,无论是夏芍还是安德列等人可就不会像是 在里面这样收敛实力了。

宾客们可能不觉得出去会有多危险,但玄门弟子们明白,因此海若对老伯顿道:伯顿先生,外面危险,我们可以保证这里的安全,请你帮 忙安抚宾客,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说完这话,海若也不等老伯顿应下,便带着人出了别墅。

一到外面,连弟子们都惊了惊!外头浓烈的阴煞铺盖了半边天,那阴煞的感觉弟子们都熟悉,是属于龙鳞的!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铺天盖地的煞气,只见那煞气压在头顶上,夜里像海边积 来的滚滚黑云,云层压得极低,一踏出来便觉得胸口发闷,一抬眼便见到黑云里裂隙暗红,隐隐有人头从中探出,面容扭曲,仿佛阿鼻地狱倒扣而来,转瞬倾覆。

这次来英国的弟子修为都是不错的,但这场景还是让弟子们一眼便觉得胸口气血翻涌。

倘若刚才大厅里的宾客们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必会七窍流血而死!而现在连弟子们都忍受不了,纷纷往后退,幸好一道浓厚的吉气铺盖而来,遮了弟子们头顶的一片天空。

压力顿减,弟子们舒了口气,转头看去,见不远处唐宗伯 坐在轮椅里,手中托着一只大罗盘。

这还是弟子们第一次见唐宗伯使用玄门掌门的传承法器,只见那法器上的金吉之气浓郁得让人都睁不开眼,据说掌门祖师手中的 罗盘是历代祖师带在身边之物,代代相传,元气极为浓郁。

此时看来,竟能抗衡龙鳞的煞气,果真不是寻常法器能比!弟子们顿时情绪高涨,按八卦方位迅速盘膝坐好,开始布阵!这时候,离窗口不远的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也都被这一幕震得有些怔愣,斗法这才开了个头儿,唐宗伯和夏芍手里的法器就足以震人!那天和亚当斗法的时 候,龙鳞尚不曾使出全力便令亚当十分吃惊,今晚再见,亚当看了眼手中的塔罗,内心清楚龙鳞的煞气要比他手中这传承了数百年的塔罗厉害得多,只是不知道跟老 伯爵的黑水晶手杖比起来,谁强谁弱了。

……更远的地方,夏芍立在原地,手中龙鳞直指前方!龙鳞的煞气也惊得老艾伯特抬头望去,当看见头顶的景象时,脸色一变!随即,这老家伙竟然不接招,转身就跑!夏芍一看他跑的方向,脸色顿时一变!☆、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斗法!老艾伯特跑向的方向正是西面停机坪!夏芍一看他往那边退,脸色一变,冷哼着手一挥,头顶的煞气呼啸而去,滚滚黑云般的阴煞好似天塌般自老艾伯特头顶上压下。

老艾伯特八十高龄,腿脚竟还很利索,速度一点都不慢。

他抬头一望头顶,手杖往地上一点,借力便往后退!他知道夏芍在身后,退的时候便没有向后,而是向着旁边擦去。

如此浓烈的阴煞,玄门弟子们遇到都感觉气息翻涌,这老家伙躲起来倒是身手利索,纵然东西方修为有异,他的修为也是不浅的!但夏芍手中的龙鳞和她可以操纵龙鳞的修为显然也给老艾伯特的压力不小,他虽然擦着偏躲过头顶一劫,但却不敢再用背对着夏芍,而是原地一转,面向身后追来的夏芍,手杖往地上一点,借力又往后退去!然而,正当他向后退去的时候,见追来的夏芍一声冷笑,老艾伯特忽然脊背一紧,霍然回头!只见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那到头顶铺来的阴煞已经如同一道幕墙般横档在他的退路上,拿眼一扫,就像夜里生出的黑雾,浓如泼墨,一眼望不透雾的那一头。

更令人心惊的是,黑雾中恍惚有血红的裂隙涨开,里面扭曲的人脸露出来,张着嘴,像地狱恶灵般,咬向老艾伯特的后背!老艾伯特这时候正往后退,已经是刹不住脚,惊急之中他不得不又猛地一个回身,手杖迅速在空中画出一道逆七芒星的图案。

五芒星类似于东方的三才阵,体现的是天人合一的思想。

六芒星是阴阳和合的咒语,聚集天地元气的大卫之盾,而七芒星在西方巫术里,却很少被使用。

七在西方是一个很有魔力的数字,就像东方以九为尊。

在东方,天有九重天,地有九神州,龙生九子,帝王为九龙至尊。

而在西方,上帝用六天造人,第七天休息;人类有七宗罪,天堂有七位大天使,地狱有七位君主;圣经启示录中有七封印、七灯台、七号角等等。

在中国古代,平民是不能用九的,在西方,七同样也是个禁忌。

没有巫师敢用七芒星。

因为据说,七芒星很不平均很难操控,即便是画也很难一笔画出,施术失败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且哪怕是画出来,其六个角代表包括光明与黑暗在内的六种元素,第七个角代表虚无。

正是因为这虚无,人类很难操控,巫师也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并且,传说七芒星魔法阵是一种召唤阵,召唤出来的东西是重量级,虽然力量很强大,但对巫师的反噬也会令巫师本身无法承受。

久而久之,七芒星在巫术里便成了一个禁忌。

老艾伯特在这时候画出七芒星来,连夏芍也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一般来说,没有到了被逼上绝路的时候,谁也不会施展禁术。

而现在两人才刚照面,交手连一个回合都算不上,夏芍不认为这位西方巫术上的泰斗级人物会被她逼到使用禁术的绝路上。

虽然猜不透老艾伯特搞什么把戏,但夏芍下手却丝毫不留情。

在老艾伯特迫不得已转身背对着她画出七芒星图案的时候,她手中龙鳞寒光一闪,反手便劈!锵!地一声,黑暗里一声脆响,响声就像是两件翡翠玉器撞在一起,悦耳声直冲人的脑门。

夏芍目光一敛,只见老艾伯特在她刺来的时候,竟迅速回身,用手杖格挡住了龙鳞的攻击,龙鳞的刀刃撞上黑水晶,这才发出了刚才一声脆响。

而老艾伯特,更是在回身的一瞬,一只手接替了手杖的工作,迅速在身后完成了那道七芒星的图案。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用法器施展术法和用手施展,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夏芍虽不知他这道七芒星是干什么用的,但显然她刚才背后一刺给眼前的老家伙造成了很令他恼火的麻烦,两人的法器刚一撞上,便只见老艾伯特身后,龙鳞的阴煞和逆着的暗紫色的七芒星两相发出一道逼人的光芒,周围的气场骤变!夏芍和老艾伯特的目光也在这一瞬骤变,两人果断分开,一左一右错开着向极远处退开。

就在两人退离的一瞬,原地像刮起一道飓风,龙鳞的阴煞呈龙卷之势被乍亮的七芒星吸入!但那道七芒星在刚才未完成时曾因夏芍的突袭,老艾伯特不得不中途撤去手杖来应对她,导致这道七芒星虽然是画成了,但最终在能量上却极不稳定,存在薄弱点。

龙鳞的阴煞也不是好对付的,眼见着七芒星发出强大的吸收力,像是要将它吞没,它便干脆旋转成龙卷,送入七芒星的能量中心!但龙鳞自己送上门和被迫被吸收吞没自然不同,七芒星等于在承受两倍的能量,眨眼间,暗紫色的图案便开始扭曲。

老艾伯特用手画的那部分图案扭曲得最为厉害,也就是几秒钟的工夫,那个地方倏地碎裂!空气都在这时候出现了裂痕般一震!龙鳞一举冲破七芒星,如在夜空里劈开一道豁口,而碎裂的七芒则在短暂的安静之后,能量骤然失去平衡,向四周猛地炸开!情况比那晚夏芍和亚当的斗法还要惨烈,天地能量的爆炸威力何其猛烈,地面顿时被炸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接着便是地震般的剧烈摇晃,两条巨大的裂缝在黑夜里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兽,蜿蜒着在一瞬间将莱帝斯的海滨别墅前段横着切断!一路上,阴煞气场所到之处,花草树木一瞬皆枯!……就在地震般的晃动传出去的时候,别墅里。

聚在大厅里的宾客们传来阵阵惊呼,怎么回事?外面出什么事了?不行!让我们出去!伯顿先生,你不能强制把我们留在这里,我们有回去的权利!这些名流们好不容易被老伯顿劝了回来,听见这声巨响,哪个还坐得住?呆在别墅里也不安全,离这里远远的才是办法!老伯顿急得团团转,听见这些人话险些忍不住多年的修养破口大骂!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吗?这里可是他的别墅!外头的巨响简直就像是炸弹爆炸,他都怀疑自己的别墅遭遇了恐怖袭击,难道他不想出去看看吗?可是那些风水大师们守在外面,他们行事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哪怕是没道理,他也不能轻易得罪。

那些人让他劝住这些宾客,他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让他们冲出去。

再说了,就算不看在门外的那些风水大师的面子上,今天客厅里的这些人都是国际上鼎鼎有名的,哪个出了事,对莱帝斯来说都是麻烦!既然那些风水大师们说外头危险,他目前当然是选择相信。

诸位,你们要走我也拦不住,我这可不是在非法囚禁你们,只不过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想想今天上午吧!如果你们打定主意要走,我绝对不拦着,但是后果自负!到时候不要让我们莱帝斯负责!老伯顿脸色一沉。

在场的宾客们却是一愣,脑中纷纷闪过上午夏芍把安倍秀真给废了的那场景,上午是她一人,可今晚是玄门二十多名风水大师都在!而且唐宗伯大师和艾伯特伯爵都在外面,谁知道会斗成什么样子?这要只是武术家之间的武斗也就算了,在场的人都带着保镖,谁也不见得怕。

可是神秘学这一类的事谁也说不准,今天上午他们就曾集体出现过幻觉,今晚又是这样,谁知道出去后会怎样?想到此处,宾客们这才犹豫了下来,没有出去。

……而同样是地震般晃动传出去的时候,西侧停机坪。

一张巨大的甲板被掀开大半,徐天胤的将军匕首超乎想象的锋利,让王虺三人都看得好奇又心惊。

切开甲板并没有费多少工夫,但是拆除里面的报警器却废了些工夫。

现在,警报器已经顺利拆除了三个,还有一个埋在暗处。

王虺趴在地上,脖子伸进改装的夹层里,眼上戴着先进的夜视仪器,手中拿着根钳子,钳子口极细,正小心地从报警器后头的线中穿过。

徐天胤、毕方和英招抬着厚重的甲板的三面,给王虺制造出更多的空间,英招紧张地盯着王虺。

那报警器安的角度非常刁钻,几乎是个死角,很容易触动,不过应该没问题。

毕竟,王虺是拆弹、拆报警器这方面的专家。

空气都是死寂的,只要拆了这最后的报警器,把壁画拿出来鉴定一下,直升机立马就可以开走,任务就可以顺利完成!王虺的鼻头上都渗出了汗滴,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报警器的后头,钳子小心翼翼地找到目标点,张开细微的一毫,眼看着就要剪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强烈震动!轰!整架直升机都跟着一晃,蹲在地上的毕方和英招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身子也跟着惯力一晃,两人手中抬着的甲板忽然一震,向着王虺切去!两人手中抬着的甲板不仅厚重,刚才经过将军的切割,边缘此刻锋利如刀!由于那枚报警器安装得太深,王虺趴在地上,半个肩膀都在夹层里面,此刻,英招抬着的甲板正对准王虺的左侧脖颈,她身子一晃间,整个人都向地上扑去,而压在她身下的甲板更是往前一送!眨眼间,王虺的颈动脉就会被割断,甚至整个头颅被切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而王虺在夹层里也心知肚明,他在晃动的一瞬间便脸色一变,只要他反应快,把手收回来抬一下头顶甲板,或许就能逃过一劫。

然而,他手中的钳子已经接近报警器,只要他果断下手,拆除就能成功!要命,还是要完成任务,他这唯一伸到夹层里的手,只能有一个选择。

然而,王虺的脸色虽变,目光却连动也没动,红外线夜视镜遮挡了他此刻的眼神,他伸到报警器旁的手却青筋毕露,坚定不动!属于军人的铁性和血性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不被任何人看到,却没有丝毫改变。

抉择,在直升机晃动的一瞬,几乎没有出现,他本能地稳住了自己的胳膊,不让其发出丝毫抖动,找准了那根要剪除的目标,狠狠一剪!然而,正当钳子握动的时候,一道大力从王虺身上传来,甲板一瞬间被掀开,他一把被人从后头提了上来!王虺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同时只听砰地一声!英招被提着摔去一旁,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呐呐望着前方。

王虺也坐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同样抬头呐呐仰望。

队长……但他这声队长却掩盖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任务,失败。

毕方蹲在地上,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他们跟着队长出任务,从来没有过败绩,什么突发情况都遇到过,然而今天……但他却不悔恨,反而眼圈发红地看向自己还活着的战友,又抬头仰望站在三人面前的徐天胤。

这个平日里孤冷如狼的男人,此刻低着头,他们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见他握着手指缝中,鲜红的血一滴滴落下来。

那是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甩开英招接过甲板拽出王虺时,被锋利的切面所伤。

他静静站在三人面前,像平时那么安静,胸膛沉沉的起伏却似受伤的野兽,无声,却叫三人胸口都跟着一震!队长!我……王虺试着从地上起来。

徐天胤却转身,没有丝毫安慰,只道:没事,任务我会负责。

三人闻言,眼圈都跟着发红。

英招垂眸,面色悔恨,这次的任务,失败都是因为她,如果她刚才能不脱手……刚才,她险些害死了自己的战友!外面怎么回事?毕方这才转头看向外头。

这话让英招和王虺都迅速回神,警报响了,莱帝斯家族肯定被惊动了,外头出了什么事?必须出去看看!而且,任务失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不能落到英方手里,给对方留下把柄!王虺、毕方、英招三人迅速起身,将枪拿在手里便往外冲。

但三人刚迈出步子,徐天胤便在前面震出一道劲力,三人撞上,连连退到机头位置,听徐天胤道:待命!然后,他自己便打开舱门,跃了出去。

队长!英招一急,跟在后头便往外追,毕方和王虺自然也不能眼见着外头情况不明,让徐天胤一人去冒险,于是也跟着追了过去。

但三人追到舱门口,却都震惊地愣在了当场——外头三百米开外,地上现出一道巨大的深坑,坑两侧的地面裂开一条深壑,远远看去,就像是刚才的地震将地面震开了一条大裂缝,将莱帝斯的别墅划在了海面那一侧,而他们的直升机刚好在这边。

此刻,警报铃声响彻夜晚的天空,外头却极为安静,在裂缝的两侧分别站着名女子和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

女子一身白色长裙,手中匕首寒光如雪,黑暗里静静而立,气度悠然。

而她身后,一条顶天的金色大蟒盘桓在后,蟒身粗如千年老树,头生尖角,竟似蟒非蟒,金色鳞片凛凛生辉,月色里映得人眼都睁不开。

而女子就立在那金色辉光里,夜色里,周身也似珠光轻笼。

一条深纵的裂隙,一架响着警报的直升机,一名立在对面的女子,这画面瞬间映进奔到舱门口的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眼中,久立不动。

那女子,他们认识。

夏芍!夏芍的表情其实很不好,她自然听到了这响彻夜空的警报声。

今晚只能说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只是算漏了老艾伯特会往这边跑。

他必然不知这边有直升机和国宝壁画,一切都是偶然。

对于这样的结果,夏芍当然是郁闷的,但世上任何事都逃脱不了意外。

但有意外也没什么,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会变!师父的仇要报!国宝要归还!既然警报已经响了,那就先顾眼前事。

夏芍一扫面前地面的裂缝,这裂缝宽达两三米,她过不去,老艾伯特却可以从大门逃走。

所以刚才在地面震裂的一瞬,夏芍果断把大黄给召唤了出来——想走?没那么容易!而看见这一幕的王虺三人却直了眼。

这、这他妈是什么……毕方眼神发直。

他执行任务多年,各个国家什么地方没去过?就是原始森林里面,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大家伙!我怎么知道!王虺张着嘴,那东西看着不像蟒,倒像是传说中的蛟龙!蛟龙?王虺被自己这个念头给斗乐了,这怎么可能?英招则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连声音都发不出。

这一幕,已经超过了他们所有人对这世界的认知。

……而此刻,发出一声惊叫的不仅是毕方三人,还有别墅门口,老伯顿听见那声警报时宛如被针扎了似的,一蹦老高,再顾不得他对宾客们说的话,拉开门便往外奔。

门一拉开,他眼直了,这、这是什么?☆、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灵术门口,玄门弟子以八卦方位稳坐布阵。

老伯顿一打开门,正对着他的丘启强脸色一变,急道:进去!危险!老伯顿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丘启强的劝告。

他呐呐抬头,望向远处,眼神发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似经历过战火般的院子,以及远处……远处那巨大擎天的金色大蟒。

这、这是什么?这惊恐的疑问不仅代表老伯顿的,还代表从客厅里跟出来的宾客们的。

宾客们站在老伯顿身后,门口一层一层挤满了人,却没有人敢出去。

别墅院子里巨大的深坑、深纵的裂缝和金色的巨蟒,每一样都超出人们的想象。

有人甚至不敢相信,这到底是不是老伯顿家的院子!明明一个小时之前进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了这样?这该不会是今晚的余兴节目吧?这个古怪的念头钻到有些人的脑子里,但很快就被打消了。

没人会在准备余兴节目的时候把自己的院子给炸成这样,这处别墅是背靠悬崖的,后面就是大海,整个院子都裂了,这以后还有人敢住吗?那、那这么说的话……那条巨蟒是、是真的?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巨大的生物?在宾客们都瞠目结舌的时候,唯有龚沐云和戚宸反应不大,两人都是见过金蟒的人了,不过……龚沐云的目光稍稍有些古怪,他的目光投在远处金蟒的头顶上,觉得似乎跟当初在小岛上看见时有点不太一样?而远处,张中先和温烨推着轮椅上的唐宗伯,一起来到了夏芍身边。

老朋友,还记得我么?唐宗伯遥遥望着老艾伯特伯爵。

老艾伯特站在对面,回望唐宗伯。

十几年前,正是他对那卷记载着黑魔法的羊皮卷的迷恋,导致了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巫师参与那夜的围杀。

对面的老人,年纪与他相仿,气血看起来比他旺盛,却永远地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如今,因为这卷羊皮卷,十几年后两人再遇,老艾伯特凹陷的双眼里血丝密布,邪气极盛,看不见丝毫的忏悔。

此刻只是面对夏芍都够他应付的了,以一敌四,是个人都知道胜利女神站在谁那边。

老艾伯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恐惧,他的目光从唐宗伯、夏芍以及她的龙鳞和金蟒上一一掠过,忽而仰头大笑!他的笑声混在刺耳的警报声响里,血气内劲并不那么雄厚,但却听得人头皮发麻,疯狂里竟好似带着兴奋和愉快。

疯老头!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温烨走到夏芍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条佛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笑罢的老艾伯特忽然举起手杖,黑水晶在夜色里发着森森暗光,手杖森浓的黑气涌出,横空一扫!小烨子小心!张中先手快,先把温烨往后一提!那东西是你喜欢的,去吧!夏芍冷哼一声,对身后大黄道。

大黄在夏芍头顶上喷了口气,嗤之以鼻。

它自从吸收了香港那条龙脉的阴煞之后,对这点煞气就挑起了嘴。

这点东西,虽然品质不错,但量太少了,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但鄙夷归鄙夷,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无良主人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然下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放出来了。

大黄喷完一口气,便张大嘴,巨大的嘴在直升机上的英招三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夜空里豁开的一道血盆大口!然而,还没等它用力一吸,所有人便都一愣。

连唐宗伯和夏芍都没想到,老艾伯特将手杖上的煞气击出,却忽然一挥手!那道煞气倏地震向他身后!他身后百米处,正是停机坪!停机坪上,地上躺了十名晕过去的雇佣兵,英招三人站在舱门口,徐天胤站在外头地上。

夏芍目光一寒,怒道:去!金蟒在她身后得令,猛地向老艾伯特扑了过去!与此同时,徐天胤手中将军霍然出鞘,抬手一震,两道煞气撞上,顿时狂风四起,周围的空气瞬间变成了真空般!英招三人站在舱门口,却看不见那道袭来的煞气,只看见徐天胤莫名抬手,接着空气便是一窒,三人只觉得头皮都在这瞬间收紧,浑身的气血都往胸口涌,胸口就像要炸了般胀痛无比。

这种从未有过的痛苦感觉让三人同时脚下一晃,他们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却能看见对方额上青筋暴露,眼底血丝都要涨开的恐怖表情。

徐天胤倏地回身,掌心一道元阳之气震出,英招三人只觉身体霎时好受许多,只是头脑晕眩,眼前金光闪亮如白昼。

直升机外,徐天胤的挥手一震、对面一身白裙挥手喊去的女孩子、远处金色大蟒扑向老人的画面,成了三人晕过去前最后的记忆……三人扑通扑通倒像机舱里,警报刺耳的铃声里连三声闷响都没留下,只留下直升机外的地上,十具七窍流血的死尸。

那十名雇佣兵本是被徐天胤等人打晕,但刚才的煞气岂是他们能承受住的?这十个顶级的雇佣兵,竟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这时候,老艾伯特被金蟒追着已经奔向远处,但他在跑的时候曾震惊地回头,看了徐天胤一眼。

想来他是没想到徐天胤竟非凡人,躲过了他刚才的那一击。

徐天胤显然在老艾伯特的意料之外,但老艾伯特这突然对付后方普通人的举动也显然出乎夏芍等人的意料。

这老家伙想干什么?张中先皱眉道。

但他心底却涌起不祥的预感。

无论是东南亚的邪术还是西方的黑巫术,施术者需要的都是死人!死人?糟了!这老东西没安好心!张中先目光一变,骤然出手!温烨也显然领悟了他的意思,两人出手的时机几乎不分先后,五只阴人扑向地上躺着的雇佣兵尸身!与两人出手的时机同样不分先后的是老艾伯特!他被金蟒追着,手中连画数道黑色的七芒星图案,那图案与他和夏芍刚才对抗时的不同,上面书写着古希伯来咒语,不知那咒语上写的是什么,当图案出现的时候,连金蟒都忌惮地往旁边一让!正是这一让的工夫,那道巨大的七芒星图案飞向地上躺着的雇佣兵尸体,几乎一下子笼罩在十具尸体之上!张中先和温烨养着的阴人符使也在同一时间到了,但两人手中总共只有五名阴人符使,因此,当七芒星笼罩下去的时候,这五人仿佛死而复生般迅速起身退开,其他五人却躺在地上,夏芍几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图案印在五人身上,随后消失。

死灵术!混账!竟敢亵渎死者尸身!唐宗伯怒喝一声。

死灵术是黑巫术中最为黑暗的术法,听说分为两个支派——死灵派和死尸派。

死灵派是召唤和支配灵魂,与东方蓄养阴人符使还不太一样,倒是与养小鬼有些相似。

其实这些说起来都是趋势阴人为术师服务,但所得的方法不一样,这些阴人最后的结果也就不一样。

阴人本是死者去世后留在世上的残念,从佛道来说,因对人世有所依恋,从而不能进入轮回。

这些阴人大多数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也没有害人的意识,除非心怀怨念而死的,死后恶念留存世间,阴气成煞,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风水师收服的一般是这些煞气极重的阴人,用法器将其带在身边,以法器的吉气和自己的元气消除怨念,当怨念除尽,风水师便会为阴人超度,送其入轮回。

只是这期间,如果风水师有需要,便会借助阴人的力量,这算是收取的回报和双方的一种互利关系。

比如夏芍和金蟒,收它回来,夏芍虽让它成为了符使,但每日它都会在金玉玲珑塔里修行,且玲珑塔夏芍每日带在身边,以自己的元气蕴养,对金蟒也有助。

倘若有一天,金蟒修炼有成,夏芍绝对不会再留它。

但死灵术并非如此,以阴煞为引画成的魔法阵只会令阴人的怨气更重,无法超脱。

但死灵派的术法夏芍听说是必须要在死者死后一年才能够施法的,老艾伯特所用的术法绝对不是死灵派的,而是死尸派!这种术法的原理就是在人刚死不久,趁着灵魂未脱、尸身未冷,聚天地元气于人身之中提供给其再次活动的能量。

但是这通常维持不了太久,毕竟巫师的修为再高,也无法长时间提供给一个人维持生命所需要的元气,除非那名巫师是神。

也就是说,死而复生终究是不可能的,巫师的术法不过是让人延缓死亡时间或者是回光返照片刻而已。

听说在中世纪的时候,贵族的人家通常会在家人突然离世的时候请巫师上门,将死者唤醒,听死者宣布了遗嘱之后再请他离世。

只不过后来在历史演变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死灵术就变了味儿,偏离了术法原本的初衷。

老艾伯特所用的正是死尸派的死灵术!只不过他所用的术法里阴气远远高于阳气,地上剩下的那五名雇佣兵脸色顿时变成了僵紫色,眼睛睁开时,尚在淌血,却一齐目露凶光,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五人一爬起来,夏芍便脸色一变,但还没等她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那五人便齐齐举枪,对准对面的夏芍、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四人,子弹连发!修为再厉害的人,只要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谁也不是热武器时代枪械炮弹的对手。

被击中要害,神仙也得没命!以夏芍的敏捷身手,她瞬间往旁边躲开是办得到的,但是唐宗伯坐着轮椅,行动总不如双腿。

在子弹扫射过来的时候,夏芍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急火攻心,她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那一瞬间,张中先先拽着唐宗伯的轮椅往旁边猛地一拍!温烨大叫一声师父!手里的佛尘一甩,这小子竟然想用佛尘将细密如雨的子弹挡开,夏芍本能地震出一道劲力!将要冲过来的温烨和师父都往斜后方大力推了出去,而自己另一只手则同时挥斩向对面,龙鳞的寒光在夜里一闪,直劈向那五人的手腕!夏芍曾经对付过拿枪威胁她的人,她常常只引一道煞气将那些人的行动限制住便算完。

但今晚她并没有这么做,这五人已经不是普通人,他们被老艾伯特的巫术控制住,危险程度绝非普通人能比!限制普通人行动的阴煞已经无法使他们停住,充其量只能减缓他们的动作。

夏芍当然不会只想减缓这些人的动作,她想要消除全部威胁,就只有一个办法——废了他们的手!但龙鳞的寒光和子弹雨点般的光芒几乎是同时的,这一击有没有效,夏芍也没有把握。

但她却在将龙鳞挥出的一瞬便往地上一仰,迅速翻身滚远,滚离的时候顺道震出一道暗劲,将远处的师父和温烨他们推得更远点。

师父!温烨在远处扯得嗓子都哑了,少年的声音被刺耳的警报声和子弹的震耳声所遮盖,眼底都血丝如网,视线也被染成血红。

雾蒙蒙的视线里,只模糊看见夏芍在地上连续滚了几滚,子弹打在地上击出的石屑乱飞。

那五名雇佣兵都是世界顶级的高手,身上的配备自然不俗,那些子弹一梭子打过来,地上的石屑都被打成了粉,夜风里粉尘飘出老远,让本来就不明朗的视线更加模糊。

夏芍在粉尘飞扬里停了停,不知被打中了没有,而对面的子弹声却停了。

温烨转头看过去,那场面,终生难忘。

只见这眨眼的工夫,对面不止那被操控的五名雇佣兵,包括那五名之前被己方控制的五名雇佣兵,此刻不仅手腕其断,而是瘫在地上,几乎成了一堆分不清的肉块。

徐天胤站在满地的血水里,手中握着的将军发着黑森森的煞气,指缝里隐约有血淌出来,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这十名雇佣兵的血。

或许,地上这一地的尸块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雇佣兵,哪怕此刻将这些肉块拼起来,只怕都分拣不出来谁是谁的。

这血腥的场面让气氛一瞬间便死一般的静。

徐天胤低着头,目光却并非望着地上的血腥,而是落在对面远处,那躺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没人看得清他这一刻的目光,只是看见他静立不动,夜风吹来,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里,他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动也不动。

吹过的夜风拂过男人孤冷的身躯,夜风好似长夜里发出的悲鸣。

还是唐宗伯等人先反应了过来,温烨最先向夏芍奔去,唐宗伯转动着轮椅由张中先在后头推着,三人快速接近夏芍。

就在温烨要接近夏芍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夏芍忽然身子动了动,猛地咳嗽了起来。

师父!小芍子!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都是大喜,尤其是唐宗伯,老人转着轮椅的手都是颤抖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

夏芍在地上咳嗽,她白色的裙子上并没有血迹,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刚才急躲的时候被粉尘给呛着了。

夏芍确实是没事,她应变向来快,刚才确实是生死之机,但她翻滚出去的时候除了保护师父和弟子,也没忘了保护自己。

她不确定龙鳞的速度跟子弹的速度哪个快,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命运来抉择。

她翻出去的时候,周身的气劲全数震开。

她此时的修为已然到了化劲的境界,平日与人交手,对手的劲力可以轻易化去,但她还没试过能否化去子弹的劲力。

这念头只是当时的灵光一闪,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夏芍便本能地将气劲震开。

但有趣的是,子弹射来的速度和力道虽然很难防御,但是遇上她周身的劲力,确实减缓了速度和威力,在接近她身体气劲开外的地方,便全数钉入了地上!这个发现让夏芍有些惊喜,她光顾着惊喜去了,忘了第一时间爬起来,把所有人给吓了个不轻。

见她起身之后脸上还带着笑,连温烨都一瞬间有做出大逆不道踹师父一脚的冲动。

我没事。

夏芍起身,只是笑了一会儿,便脸色一变,望向对岸,师兄?当看见对面的惨状,连夏芍都没想到。

她原以为子弹停了是因为龙鳞那一招击中了,但是没想到,原因绝不仅如此。

刚才徐天胤在对面,险情突发的一刻,因为他在那些雇佣兵身后,并没有危险,因此夏芍在紧急之时只顾得上师父和温烨他们,却忘了这男人在那一刻目睹了全程,该是怎样的心情。

果然,她这轻轻一唤,徐天胤的身子才霍然一阵,头微微抬起,眸底的死气渐渐褪去,但依旧盯着她不动,仿佛少看一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夏芍冲着徐天胤安抚地一笑,师兄,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现在,有事的人……应该是他!说着话,夏芍目光一转,瞬间冷寒,盯向远处跟金蟒缠斗在一起的老艾伯特。

有什么话,解决了这老东西再说!张中先和温烨眼神都跟着一冷,连平日里很少动怒的唐宗伯此刻都露出冷寒的目光,目露杀机。

而身在对面,离老艾伯特最近的徐天胤却是身形一闪,黑夜里如一道冷电,直奔而去!☆、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章 徐天胤之怒徐天胤的速度在夜里如同一道杀机森冷的疾电,人未至,夜空里忽现数道金芒,远远望去,就像是流火划破夜空。

流火绚烂,染了半片天,而半片天下,男人速度如豹,黑色的身影带起一道黑色的煞气,一路好似残影。

老艾伯特正与金蟒缠斗,夜空中的数道流火转瞬到了他眼前!他倏地一惊,凹陷的眼里露出惊色,霍然抬头!就在他抬头的一瞬,夜空流火降下,刺眼的光芒照得他眼都睁不开。

就在他眼虚了虚的时候,面前一只巨大的头颅霍然咬了过来!老艾伯特手杖往地上一点,迅速后退,身后却有一道金光劈来!他再次一惊,脚步刚点地,便猛地往旁边一移!他移动的时候,余光不仅看清了身后那道金光的来路,也看清了周围降下来的数道金光的真容。

那竟是八名两人高的巨大金甲人,金甲凛凛金光,由浓厚的阳气聚成,手持关刀,阳煞之浓郁让身在其中的老艾伯特头脑嗡地一声,气血翻涌!但,没有给他压制气血的机会,眼前八斩刀便一起劈了下来!那不是八斩实体的刀,落下无风,带起的阳煞却是他这种修习黑暗术法的人最为畏惧的。

那刀光真真是八面而来,躲都无处躲!但老艾伯特不是第一次面临险境的,他桀桀一笑,面临生死之险,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老头儿果然是神智癫狂了。

只见八斩刀劈下的时候,老艾伯特敏捷得一点也不像一位老人,侧着身从其中一个缝隙里擦过,顺势直接从两名金甲人中间擦了出去!一擦出去,他便原地一滚,手杖在空中一画,准备回身给身后的金甲人致命一击!但他刚一回身,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住!眼前,还是八名金甲人,他就站在金甲人包围的正中央。

刚才从缝隙里擦出去的举动好像是一次幻觉,而他其实什么也没做?那八名金甲人却不给他怔愣的时间,阳煞刀光再次劈来,老艾伯特不得不再次从缝隙里擦出去——又试了一次!然而,结果一样!当他起身,他还是站在金甲中央,一切从未变过。

这诡异的事让研究了一辈子诡异术法的老艾伯特都惊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懂怎么回事,在对面的夏芍四人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师兄!夏芍在对面忍不住唤了徐天胤一声,神情焦急。

师兄也太乱来了!撒豆成兵的术法是以天地元气里的阳气为引,聚集成煞。

但是在这夜晚的时间,阴盛阳弱,阴气易聚成煞,阳气哪有那么容易聚成煞?徐天胤这是以自己的元阳为引,聚成了八名金甲人!夏芍在香港的时候曾见他使用过这术法,金甲人幻化而成的是两个人的体型,所需的元阳可想而知,那时候他在夜里施展术法,只幻化了三人,而今晚却幻化了八人!徐天胤的修为虽高,但他的元气并非像夏芍那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如此举动简直就是打算超负荷!一个人拿自己的元气在拼,岂非就是拿命在拼!这八名金甲人,会加速他的元气消耗,他能坚持多久,实在令人焦心。

只是这一个举动就够令夏芍担忧了,但当看见徐天胤接下来的举动,向来淡定的她都心里咯噔一声!张中先更是一跺脚,气急败坏,这小子!胡来!只见对岸,八名金甲人将老艾伯特围在中间,所站的方位正是八卦方位——那不仅仅是八名金甲人这么简单,更是以金甲人为阵位,布下的九宫八卦阵!八卦阵本来就是以相同的东西为阵眼,迷惑敌方的视觉,造成视觉上的迷宫,令人深陷其中,走不出来。

但通常布阵的东西都是静止不动的,比如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或者任何相同的参照物。

以能活动的东西、甚至是以元阳聚成的幻化之物来作为阵眼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唐宗伯在奇门江湖行走一辈子,自己都从来不没试过用幻化之物来作为阵眼。

确切的说,不是没试过,而是根本就没想到过这种办法!奇门术法,学有所成本身就是件困难的事。

大部分的弟子在学成之后多会遵循祖师爷所传下的术法方法,以墨守成规来传承所学。

有人一生为了能将术法威力发挥到极致而拼命增进修为,却从来没想到过以其它的方法来试试看。

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和悟性,也就是为什么玄门收徒重视天赋的原因。

徐天胤在奇门阵法上天赋,确实是奇才!但,唐宗伯的表情却很严肃,在看见徐天胤使出阵法的时候,老人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没错,以幻化的金甲人为阵眼来布阵,确实让九宫八卦阵发挥的不再仅仅是一个迷宫的作用,还能令金甲人斩杀对手于阵中,杀伐极厉!但这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阵法!那八名金甲人耗去的元阳就足够厉害的了,再操纵它们催动阵法的话,有多少元气够消耗?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胡来!胡来!臭小子!停下来!不待唐宗伯说话,张中先当先跳脚。

但就在他喊话的时候,夏芍沉着脸,忽然盘膝坐了下来!天眼大开,夏芍抬头望向夜空,此时正值夜晚,天地元气中的阴气确实极盛,而且别墅院子里斗法已久,阴煞受到各种术法的吸引,正渐渐聚来,阳气越发稀少。

夏芍目光一寒,周身元气全数震开,闭目入定。

她这种入定的方法,把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都吓了一跳!入定吐纳本是修炼的最基本方法,每天在金乌初升之时,天地间第一道紫气升来的时候吐纳,最能吐出体内浊气,吸收天地间最纯净的元气入体。

没见过有晚上吐纳的,一来因为晚上阴气重,二来今晚这环境,吐纳岂非伤身?丫头,你又在干什么?胡闹!张中先急得团团转,掌门师兄收的这两个弟子,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当初一个自己跑去收金蟒、救龙脉,现在一个自己干这种金甲八卦阵的事!现在的年轻人,就不知道他们这些老人在一旁看着有多揪心,难道就没个让人省心点的娃吗?嘶!这是?唐宗伯一惊,明显看明白了夏芍的意图,脸色一变!夏芍要做的哪里是吐纳?她是以自己的元气为引,以吐纳的方法吸引更多的天地元气到别墅里来。

而她需要天地元气的原因自不必说,当然是为了帮徐天胤!哪怕晚上阴气盛阳气弱,但只要天地元气多了,阳气再少也会积少成多!可是,要积少成多,要引来多少天地元气才行?正当张中先震惊的时候,他忽然一震,抬头向别墅的后方看去,霎时目光震动更甚。

只见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并非从别处而来,而是从别墅后方被引来——那后方,是大海!这丫头是想引大海龙气过来助阵?张中先捂住胸口,顿时看夏芍的目光充满震撼。

这丫头,也是个胡来的!以一人之力引大海之龙气,天地间如此壮阔的自然之力,岂是人力能借用的?她以为她面对的是香港那条龙脉吗?那条龙脉并非主龙脉,能救已经是大手笔了,而如今跟一面大海的龙气相较,当初那条小小龙脉就如同小虫一般!张师弟,小烨子,布阵!三才位!这时候,唐宗伯果断喝道。

他是知道自己这两个弟子的,这辈子也是他幸运,能寻得这么两个孩子收为弟子。

但他这两个弟子论天赋天下无双,论胆量那也是天下无双的,有的时候连他也头疼。

一个连失传的术法都能无师自通、自创杀阵,一个连龙脉都敢救、天地之力都敢借用……唉!唐宗伯长叹一口气,听着是忧心,眼里却有这自豪的神色。

但这自豪一闪即逝,关键时刻,他必须要为这两个弟子护航一次!夏芍此举是大手笔,但却有很大的危险。

她将自己周身的元气大开,纵然她的元气是用之不竭的,以一己之力将海之龙气引来很有可能会成功,但她精孔也在此时大开,吐纳的时候,她很有可能将此时别墅里的阴煞吸入体内,这对身体伤害是极大的。

而且,大海龙气万一真道了,她浑身精孔大开,万一受到冲击,经脉是承受不了天地之力的!三才阵攻守兼备,总能帮她护护航!张中先和温烨一听,两人都没有意见,迅速以夏芍为中心,找准三才位盘膝坐下。

唐宗伯以玄门的掌门法器罗盘为引,温烨拿出他的浮尘来,张中先接了唐宗伯身上带着的龟甲法器,三人齐喝一声,元气激荡,三才大阵转瞬即开!而正当三人坐下来的时候,老艾伯特还是被困在阵中不得出,徐天胤闪身入了阵!……老艾伯特已经试了少说十来回,每次都在原地,他的行动是徒劳的,眼前看见的一切也似乎都是幻觉一样。

但若说是幻觉,当金甲人挥刀劈下的时候,阳煞对他造成的威胁却并非幻觉!他一生醉心黑巫术的研究,对于东方的奇门术法了解不多,刚才遇到,还觉得兴奋,想要一较高下,试试东方术法的威力。

但是每试一次都好像在重复之前的行为,这种被愚弄的感觉非常地不好。

老艾伯特的性情本就癫狂易怒,当他再次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手杖往空中一举,快速连画!黑水晶在金光里散发着森冷的光芒,枯槁的手将其高举起来,在金甲人的刀光纷纷落下之前,试着快速成画。

然而,正当老艾伯特将精力都集中在跟金甲人抢时间这件事上的时候,身后无声无息闪过一道黑影,刀光从后面划过来,一瞬,森冷!老艾伯特一惊!他也是高手,自然感觉到了这一瞬几乎贯穿他心脏的杀气,如果在阵外,他一定能躲开。

但此刻在这该死的阵里,那八名金甲人的刀劈下来,容他躲闪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幸亏他身材佝偻削瘦,才能勉强侧着身擦过。

那杀气从他身后来,他既要收了手上未完成的术法,又要躲开金甲人的攻击,还得躲过身后那一刀,谈何容易?就是再来十个高手,也别想全身而退!老艾伯特躲得算快的,惊急的时候,他术法未收,直接以手杖挡了挡头顶金甲人的刀光,那金甲人是他的天生克星,阳煞与黑水晶手杖的阴煞遇上,铮地一声,震得老艾伯特手都麻了麻!他死死地握住手杖,愣是没让手杖掉去地上,自己趁着这一瞬获得的躲避空间,擦着身子从两名金甲人的缝隙里窜了出去。

当然,等待他的还是一样的地方,他还是没能出去。

但这一回,似乎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

他感觉握着手杖的手心里有些发滑,像是出了汗一样。

但出汗为什么会有种黏糊糊的感觉?老艾伯特一愣,低头看去,只见金光将他的手臂照得异常清晰。

从他的手臂到手腕,一道皮肉外翻的血红刀痕,此刻他的手血流如注!老艾伯特凹陷的眼中顿时血丝如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出疼来!刚才那一瞬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忙着化解险境,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高度集中,手受了伤居然都没感觉到!刚才他觉得手臂发麻,还以为是和金甲人的刀光碰撞的结果。

谁!身形佝偻的老人迅速回身,目光快速在包围圈里一转,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个时候,金甲人的攻击又到!老艾伯特这回不敢再浪费时间画魔法阵,他继续侧着身躲避,哪怕知道这不过是无用功,躲过去了面临的也是同样的境地,永远也走不出这个重复的怪圈。

但他还是决定这样做,总不能给暗处那名杀手再对他出手的机会。

但令老艾伯特没有想到的是,他侧着身闪进金甲人缝隙的时候,那道黑影不知从哪里出现在他身后,杀气一纵,老艾伯特一惊,一条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腿从腿弯到脚踝刹那巨痛!老人眼里的血丝都快要胀裂,猛地一回头,那人又消失得无声无息,而他的左腿裤腿却是从腿弯处划开,又是一道皮肉翻开的长长血痕,血如泉涌般地喷了出来。

谁!老艾伯特又是一声怒吼,吼声混在刺耳的警报声里,愤怒,却短暂。

因为,金甲人不知疲倦的又一轮攻势开始了。

但是老艾伯特伤了腿,这一回,他是真的没办法躲那么快了。

但谁都不想死,生死之际的潜力是无限的,他这回在躲的时候边躲边口中念念有词,手杖在他手里更是黑气大盛,在他躲了一半的时候,金甲人的刀落下来,老艾伯特将手杖往空中一送!腋下去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血花四溅,老人顿时收手,落下来的刀光全数劈砍在黑水晶手杖上,他不仅手腕一麻,腋下更是承受了剧痛的力道,但他还是抓稳了手杖没有撒手,翻身滚了出去。

双手、左腿,此刻的老艾伯特身中三刀,三刀都没有伤在要害,但却失血不少。

之前多次地躲避,体力的消耗加上失血不少,老人总算喘起了粗气。

但他只要一时没有逃出阵去,他就得躲。

可是,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是每躲一次,他身上就多一刀刀伤。

那身在暗处的人就像是隐藏在黑暗里最残忍冷酷的杀手,起初老艾伯特以为是因为他的躲闪才没有伤到要害,但在身中十数刀之后,他渐渐开始惊恐。

他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却每一刀必定劈肉见骨,有几刀甚至划开他的大血管,看着他在失血和疼痛中心力俱疲。

来回这么多次,他一次也没有看清他在哪里,他就像是黑暗的使者,太善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在他出刀的前一刻,他连杀气都感觉不到。

老艾伯特只觉得他的眼被金光晃得什么也看不到,而在暗处的那名杀手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像是伤不到他的要害,而像是故意看着他挣扎、恐惧、躲避、绝望……到底是谁!老艾伯特嘶哑一喊,回答他的却又是一刀血线。

但这一回,老艾伯特痛呼一声,一条胳膊被斩了下来!☆、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伯爵之死,龙气老艾伯特左臂被斩,血喷如泉,身子一个趔趄,却强忍着站稳,四下里疯狂地扫视,怒喝:谁!谁!谁在那儿!连喊三声,回答他的却是三刀血线,老艾伯特一口血喷出来,此刻的他已经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是被划破的血痕,活像受过大刑的人。

然而,暗处的那人却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依旧让他没有前路地逃,逃一次,割一刀。

渐渐的,老艾伯特已经不记得他被割了多少刀。

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皇室亲授的伯爵,万民敬仰,信徒千万。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被人追杀,血失得越来越多,头脑越来越模糊,腿脚越来越迟钝,这个时候他心里竟奇怪地闪过一个念头,觉得现在的他好像东方古国的书籍里记载的一种残忍的刑罚。

凌迟。

但这也不像凌迟。

凌迟是让人活生生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而求死不能。

他的肉还在身上,只是已经不知道被划开了多少道,一百?两百?还是几百?老艾伯特已经数不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到处都是被割翻的肉,原本就佝偻削瘦的身体,此刻劈肉见骨,躲避之时,地上满是血痕,身上却白花花一片。

这时候,老艾伯特手上还拿着黑水晶的手杖,但他这时候哪里还有力气画魔法阵?就连挥动的力气也渐渐没有了。

起初他还能敏捷地躲过金甲人的攻击,到了这时候,只剩下抬抬手,用手杖作挡了。

这手杖其实不是手杖,而应该称之为法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封印之物。

家族历代家主的经历都富有传奇色彩,得到的法器多用做传承之物。

但是这根法杖是家族十三世家主命令封印的,因其上面附着着怨灵,十分凶恶,向来都只有历代家主才能见到,家族子弟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有这根法杖的存在。

他因迷恋黑巫术,将这根法杖的封印解除,用来当做了施展黑巫术的助力。

因为有法杖在,他完成了很多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古老黑巫术,更因此对法杖的威力很有信心。

八名金甲人虽然是法杖的克星,但却帮老艾伯特挡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让他十分信服它的力量,并因此升起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等待。

他是伟大的巫师,知道东方的术法和西方的巫术是相通的,没有人能一下子操控这么多傀儡,又布下诡异的迷魂阵法,还能坚持这么久。

那暗处的人所承受的比他多,他现在一定也不好受!想到此处,老艾伯特咧开嘴,笑得直喷血沫。

他干脆不躲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拿着法杖挡着金甲人的攻击,目光在四周搜寻,却是拼着一口气心中默念咒语,等。

等这该死的迷阵没有了,等他看见那该死的杀手,他一定要让他体会深深的恐惧!他一定要坚持着活到那个时候!但让老艾伯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便听见了一声细细的崩裂声……这声崩裂细如发丝断裂,在周围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并不那么容易被听到,但是老艾伯特却觉得掌心里有轻微的震动。

霎时,他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到举着的法杖上,借着强光,他看见法杖上一道细小的裂痕在蔓延……眼睛倏地睁大,老艾伯特死死盯着那道裂痕,这时头顶刀又齐齐落下来,没有金属刀刃砍在水晶上的铿鸣声,有的只是他右臂上的刀伤因压力喷出的血线,和裂痕再次地蔓延扩大。

这、这不可能!这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第十三世家主主持封印的宝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艾伯特不愿意相信,任何宝物,哪怕是法器都有承受的限度。

他已经不知道用法杖承受了多少次阳煞的攻击,阳煞对黑水晶法杖来说本就是克制之物,徐天胤炼神还虚的修为,如此高强度的攻击,哪怕是黑水晶的法杖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况且老艾伯特身受重伤,早就没了抵御的力气,他早已将承受阳煞攻击的所有压力都交给了法杖,自己一点修为也拼不出了,法杖损坏是迟早的事。

再厉害的法器也需要主人的引导和控制,修为越高的人越能发挥出一件法器的威力来,如今在老艾伯特手中的法杖恐怕连它本身五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断裂,实属必然。

眼睁睁地看着裂缝一次比一次大,老艾伯特这才露出惊恐的目光,法杖是他最后的防线,没有了法杖他只有死路一条!深知不能再这么下去,老人挣扎着又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再次逃跑。

虽然知道跑不出去,但是他可以拖延时间,毕竟这些金甲人也总有会消失的时候。

但这一次,老艾伯特刚站起来,便猛地扑倒在地!他的大腿上传来剧痛,一条腿在他爬起来的时候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他趴在地上回头一看,一条腿静静躺在血泊里,已经从他身上被斩了下来。

再次大量的失血让老艾伯特眼前又是一黑,这回他的视线很久都没有恢复,本能地挥动法杖又挡了一次金甲人的攻击,他顾不得手上再次传来的清晰的震裂感,再次往前爬去。

而这一次,他失去的是另一条腿。

这回,老艾伯特是真的再没了逃跑的力气,他倒在血泊里,仰面朝天,两条腿和一条胳膊就断在不远处,而他此时就只剩下一只手——拿着法杖的那只手。

那只手开始发抖,脱力、剧痛并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手会被斩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法杖会断裂。

那身在暗处的人很懂得如何让一个人在临死前吃尽苦头,尝尽恐惧。

他一直给他留着一只手,就是想让他品尝更多的痛苦和恐惧。

但老艾伯特不懂,那个人应该不比他好过,为什么他愿意忍着元阳耗尽的危险来对付他?他不是来盗壁画的吗?跟玄门有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但这个答案他恐怕是永远得不到了。

再难熬的恐惧也有尽头,老艾伯特的尽头便在法杖断裂的那一刻。

当法杖断裂的一瞬,他清晰地感受到手心有被玻璃割破的感觉,没有什么感觉比这一刻绝望,最后的倚仗已经失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然而死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令老艾伯特没有想到的是,法杖断裂的一刻,一股令人畏惧浓烈黑气从断裂处涌出,像是被封印了很久的死亡气息忽然得到了释放。

刹那间,有死灵的尖啸冲在耳旁,而他握着法杖的手被死亡的气息缠住,顷刻在强光中呈现青紫色!这青紫的颜色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手臂上被刀割开的皮肉以可见的速度腐蚀变黑,转眼一只抓着法杖的手成了森森白骨。

老艾伯特眼底充血,这种滋味比死痛苦百倍,到了这一刻,他宁愿他的这只胳膊也是被斩断的。

只可惜没有,他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成为一条白骨的时候,法杖从他手中滑落在地,头顶金甲人的金色大刀毫不留情地斩来!这回他没有了任何可以抵挡的办法,在阵中挣扎逃窜了这么久,第一次被实打实地击中!天灵、胸口、肚腹,阳煞的冲击让他一口血喷了出来,血沫降下来,洒了满头满脸。

而这个时候,法杖上的死灵之气对他的身体仍旧在进行腐蚀。

腐蚀到他的肩膀、肋骨,速度比刚才腐蚀手臂的时候慢了不少。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有金甲人在,阳煞在攻击的时候对阴煞进行了克制,身在阵法中,这些杀伐极厉的阴煞也没有机会散出去,在金甲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一次次被消灭。

而这个过程中,老艾伯特所受的痛苦却是双重的。

他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变成血水,而脏腑却在一点点地胀起来。

或者说,发胀的不是他的脏腑,而是他的经脉气血。

阳气过盛,气血便旺到极致,血流加快,胸腹发胀,渐渐地胀得像要炸开一般。

老艾伯特在痛苦中转头,想最后看一眼阵法的外面,想记住这个让他尝尽痛苦的人,他发誓要变成死灵,绝不放过他!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看见,一生中最后的记忆是一片飞溅的血肉,渐渐地,归于黑暗……在显赫的家族中出生,曾经受皇室信重,受世人敬仰,人人眼中慈祥和蔼的大主教、大巫师,老艾伯特自己都没有想到,最终他会以如此难看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他的命是了结了,但这场斗法还远没有结束。

在对面,两位老人和一名少年围坐成三才阵,三人手中法器金光大盛,连接成一坐三角形的巨大防护阵,而阵中心,一名女子盘膝而坐,周身元气大开,吐纳间别墅后的海面上,风云变色!这种变色,普通人也能感觉得到,只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从来到别墅开始一直都能听到的海浪拍岸的壮阔声,停了。

不仅浪停了,连风都停了。

大海变得很安静,这种诡异的安静其实并没有被此刻别墅客厅里的宾客们注意到,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门外前方。

别墅这里的视野并看不见太远的地方,西侧的停机坪被院子里停放的车辆和花园里的喷泉、园艺挡住,停机坪上发生了什么,没人看得见,只是因为金蟒太过巨大,因此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不过从刚才开始,那条金蟒就远远地退到一旁不动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客厅里弥漫着惊恐、焦虑的情绪,最为焦虑的莫过于老伯顿,他的壁画到底怎么样了!那边不是还有威尔斯花重金雇来的雇佣兵吗?怎么会被人上了直升机,并且发现了赝品下面的夹层?老伯顿急得恨不得冲出去看一看,但那边有一条恐怖的生物盘踞着,门口又有玄门的风水师们堵着,别说出不去,就是能出去,估计他也不敢过去。

现在他就担心那边的战况,刚才还听见了枪声,明显战况很激烈,壁画、壁画还能保得住吗?正当老伯顿满心满脑子都是他价值十亿英镑的国宝壁画时,身后的宾客们纷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老伯顿被这尖叫吓得险些原地窜起来,霍然抬头远望,不由倒吸一口气,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只见西边停机坪的方向,那条一直盘踞着不动的金蟒忽然转过头来,望向别墅的方向!它一双巨目说是像夜空的圆月也毫不夸张,大得惊人,那生物似有人的智慧,转头望来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人被这样的生物盯着能不恐惧,客厅里立刻有人喊道:快!快!关门!不等老伯顿反应过来,也不等佣人上前,便有几名宾客涌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门给关了上。

门口,丘启强等人为首布阵的玄门弟子都松了口气,他们还正想劝这些人关门在屋里待着呢,关得正是时候!他们也感觉到了,有不寻常的气场正从别墅后方的海面上涌来。

专心布阵!护好这座宅子!丘启强脸色一沉,低喝一声。

弟子们纷纷收敛心神,但对于海面方向不寻常的气场他们还是心里震惊,不知者气场会不会过来,如果过来,他们能抵御得了吗?同一时间,别墅后方的空地上,正酣战的三人齐齐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向海面。

夜晚的海面深邃平静,云层压得极低,远远望去似与海面连在一起,染得波澜壮阔的海面黑如浓墨。

没有风浪,与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同,海面像忽然间变成了死海。

然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远方的海平面滚滚而来,似海底最深处的咆哮,似天边最遥远的力量。

那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它越来越近,却令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脸色大变!向来优雅的亚当这次都变了脸色,深深望向海面,蓝眸深沉里异常涌动。

谁?谁召唤了海神波塞冬?安德列惊骇道。

难不成,会是伯爵?亚伯脸色急变!海神波塞冬的力量是不可能被召唤的,虽然家族有召唤传说中大天使拉斐尔,或者恶魔撒旦的秘术,但没有人能做得到。

在家族的传说中,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召唤神灵的,即便有这种天赋如神的人,神灵被召唤出来后也不会多看人类一眼,这个人的下场通常会很凄惨。

听说撒旦一脉曾经有一位天赋极高的继承人,就因为试着召唤恶魔,最终身体当场被烧成了黑灰,死状极惨。

天地间的能量不是人能够掌控的!而且要召唤这样恐怖的能量,需要布的魔法阵很复杂,玄门的人在前面,怎么会给老伯爵这样的时间?亚伯不知道,老伯爵已经死了,他更不知道,正因为西方巫术最大弊端是施法的时候需要画魔法阵,消耗时间颇长,这才造成老伯爵在八卦杀阵中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眼见着远方海面的力量越来越近,根本就没有多想的时间,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互看一眼,三人忽然向后方疾退!安德列和亚伯往别墅东边退去,亚当则往别墅西边,三人来到别墅两旁,与玄门弟子会和,这个时候不得不放下旧怨,三道巨大的五芒星在夜空中升起,三方一起抵御这涌来的海之龙气。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那龙气涌来,却未对他们造成多大伤害,因为所有的令人畏惧的力量都是从他们头顶过境,一齐往西边停机坪处涌去。

玄门弟子和安德列三人齐齐转头,望向西边,目光惊骇——怎么?这海龙气当真……是有人引过去的?这怎么可能是人力可以办到的?此时此刻,同样的震撼地抬起头来的还有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三人。

只见此时整个别墅上方的夜空都变了色,云层压得极低,天像是悬在头顶上,有怒龙从远方狂奔而来,躁动,暴怒,未至跟前便已让人心底如被千军踏过,震撼骇然。

这毫无疑问就是海龙气!张中先震惊地望向阵中盘膝坐着的夏芍,这丫头居然真的办到了?要引动天地自然之力,并非修为高就可以的。

同样的修为,张中先敢保证,唐宗伯就做不到!因为他没有这么好似永不枯竭的元气!元气全开,以吐纳之法和自身气场引动大海龙气,理论上行得通,但自身气场却不是全开一会儿就行的,需要保持高度且长久的释放,所以实际上没人能做得到,龙气未到,自己就先元气枯竭而身受重伤了。

虽说是为夏芍护持,但其实张中先从未想过她能成功。

只是想着一会儿她支撑不下去了,护着她不至于受伤罢了。

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办到了?这……玄门这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奇才?张师弟,集中精力!海龙气要来了!唐宗伯忽然沉声道。

而在阵中的夏芍却是抬起眼来,望向对岸。

八卦杀阵光芒渐弱,忽闪而散的金影里,男人的身影微晃,忽而抚住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夏芍脸色大变,冲着对岸喊道:师兄!盘膝,调息!☆、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境初兆夜色里,徐天胤捂住胸口,口中吐出的血鲜红刺目。

夏芍望着那血,周身的元气霎时一乱。

专心!唐宗伯惊得立刻出言提醒!徐天胤的伤势他也挂心,但海龙气眼看着就到,那是夏芍引来的,她若气场乱了,龙气无人控制导致暴走,后果不堪设想!这龙气到得虽然晚了些,但徐天胤借着龙气调息,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

夏芍醒过神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她本想引动海龙气为师兄的阵法增添助力,但引动的耗时比她想象中的要长,没想到,还是要他一个人撑到了最后……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师兄!盘膝,调息!夏芍冲着徐天胤喊出一句,便一眼扫向不远处的金蟒,这厮一看见金甲人就躲得远远的,但却一直守在外围,怕老艾伯特逃脱。

现在,没看见他从阵中出来,夏芍也无心思去追究,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徐天胤身上。

徐天胤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咳出两口血来,依言盘膝坐了下来。

他抬眼望向对面夜空,又望向夏芍和凛然威坐、全副心神布阵的唐宗伯三人,漆黑深邃的眸中异样的情绪闪动。

夏芍看出他是在担忧来,在对面对着他摇摇头,师兄,调息!相信我。

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男人目光微动。

此时此刻,女孩子就坐在对面,面对着他,目光沉重里带着杀伐,像极了平时她唬他的眼神。

男人盯着女子的眸,看了一会儿,乖乖闭上了眼。

夏芍心里大石一落,也闭眼,收敛心神。

这时候,海龙气已来到三才阵外围。

唐宗伯修为最高,正在三才阵受冲击最大的阵位,他目光一凛,手中罗盘吉气大盛,周身元气大开!张中先和温烨也随之催动法器之力,温烨更是给自己加持了一道不动明王印,三人齐力,阵法气场大涨,想将龙气到达夏芍身边时候的威力减至最小。

然而,仅仅是这刚到的龙气,威力就超出三人的预料!龙气刚一触到三才阵的边缘,天地自然之力浩大的气场便令三人喉口一甜,猛烈的劲力几乎将三人从地上掀翻!夏芍在阵中猛地睁眼,天眼看准龙气最薄弱的地方吐纳,龙气感应到她的气场,便朝着她聚拢而来。

夏芍想用这种办法来调整龙气的平衡,分散最强盛的地方,给师父三人减少压力。

但正是她睁开眼的时候,目光扫向龙气寻找薄弱处时,忽然瞥间一道黑影!那道黑影身在对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夏芍瞥见时已见黑影快如冷电,杀机凛冽,而其袭向的地方,正是徐天胤的后心!师兄!夏芍心神俱裂,周身气场骤然大变。

唐宗伯三人猛地转头,看见这一幕,也俱是一惊!这一惊间,三才阵猛地一个扭曲,海龙气冲撞而来,唐宗伯首当其冲,身子在轮椅上一震,连人带轮椅被冲翻了过去,当即滑出十数丈远!阵法大破,张中先和温烨被阵法的冲力和龙气双重的力道也跟着掀翻了出去!夏芍坐在阵中,整个人全然暴露在海龙气之下,失去了气场控制的龙气在她头顶缓停,渐渐聚积,风云变色只在一瞬!这一惊间,徐天胤已猛地向后一仰,翻身在地上一滚,一口血咳出来,将军却反手挥了出去!那人看出他身受重伤,闪身避过将军的煞力,手中寒光一闪,直逼徐天胤咽喉!大黄!夏芍的急喝也在同一时间,而比之她的急喝,金蟒的反应速度更在她之前。

蟒呼啸一声,转瞬即到,尾巴临空一甩,那人忌惮地向后急退!正退间,身后腥风直冲脑门,飓风般的吸力将他往后猛地吸去!那黑影一回头,见金蟒巨大的头颅正在他身后,金色的蟒眼狂怒地盯着他,信子如同鞭子般,眼看就要缠上他的腰身!那人逼不得已,虚空一道金符打出去,金蟒的头颅果然忌惮地往旁边一躲。

那人落去地上,看起来并不想与金蟒这样的对手多斗,他的目标还是徐天胤,但他回身要下手的时候才看见金蟒的尾巴一绕,早已画了个圈将徐天胤围在了其中。

机会已失,那人也不恋战,迅速后退,便想撤离。

但他来了容易,要走?这回可不那么容易了。

留住他!夏芍寒着脸一喝,金蟒围住徐天胤的身子不动,头颅飞了出去,和那黑影斗在了一处。

这些惊变同时发生,不过须臾之间。

夏芍见金蟒将那人留住,便猛一抬头,看向头顶龙气。

远处涌来的龙气此时并未全到,而已经到了的却因为她气场的改变聚积在夜空,这须臾的时刻已经缓缓形成一道飓风般的龙卷漩涡,中心的龙气如一道被惊醒的怒龙,咆哮着向她袭来!夏芍来不及顾及师父师兄,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虽然受伤不轻,但性命此时都还无虞,要救他们,全在于她!在于她能否收服这道海龙气!没有阵法,没有护持,夏芍却冷哼一声,手中指印快速变幻,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九字真言咒术加身,夏芍周身的元气再次全开!周围地上忽然飞沙走石,不久前刚被子弹扫过的石屑沙尘以她为中心霎时飞卷!卷上夜空的石屑遇上袭来的龙气,顿时成粉!而夏芍的元气则飞卷升入夜空,与龙气拧在一起,缠斗到了一处!别墅外布阵的玄门弟子和亚当三人转头,只见西边两道气场如龙吸水般拧成麻花状,接天连地,如别墅院子里形成的一道龙卷,而更远的地方,一条没有头颅的金蟒原地盘着,如巨型的树墩,它的头颅忽上忽下,且不说这诡异的头身分离是怎么回事,它看起来竟像是和谁斗在一起。

但比起金蟒,安德列和亚伯父子最在意的还是那召唤海神波塞冬力量的人。

那人不是伯爵!是谁?亚伯惊愣地盯着远方。

伯爵的力量他能感觉得出来,那明显不是伯爵的!而且,伯爵也未必做得到将自己的力量外放,与海神斗在一起。

这、这人太强大了!是谁?亚当的目光微变,他知道这人是谁!毕竟,他们曾经交过手,而且就在不久前。

她的气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还记得。

连亚当的目光都不由闪动,连召唤海神都在奥比克里斯家族里视为不可能的禁忌,别说跟海神斗在一起了。

这不是大手笔的问题,而是拿性命在做赌。

人的能量如何能跟海神的能量相比?即便是修为高,能在与海神的力量相遇时全身而退,也没有人能与海神抗衡——抗衡得了一时,抗衡得了一世吗?凭人类的能量,只怕抗衡不了海神能量三息的冲击。

然而,当亚当这样认为的时候,三息早就已经过了。

他的担忧其实也没有错,人的修为再高深,元气也有限,跟海龙气斗不了多久就会元气耗尽。

从远古时代起,人类就对大自然的力量充满敬畏,敢于挑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今晚,夏芍就是要与这道海龙气斗一斗!她重活一世,尽管有天眼在身,天赋异禀,元气异于常人,但从未觉得自己在天道之外,从不因此不敬天地。

但今晚,大敌当前,师门有难,为了这些重要的人,她也不介意斗上一斗!斗得赢她,是天数如此。

斗不赢她,就得乖乖给她趴下!为她所用,给师父师兄疗伤去!夏芍怒哼一声,天眼大开,抬眸紧紧注视着头顶龙气,尽管看起来龙气是与她外放的元气缠斗在一起,但其实这道龙气也并非力量均匀,其气场有强盛之处,也有薄弱之处。

夏芍元气持续外放,一道保持着与龙气的缠斗,一道在意念中再次聚集外放,专攻龙气薄弱之处!远处别墅外围,玄门弟子全都瞪大眼,丘启强等人曾经也算陪着夏芍清理门户、京城斗法,对她的元气很熟悉了,刚才就知道那人是她了。

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见那边又一道元气外放入夜空,远远望去,金色的元气如利刃般刺向龙气!龙卷般的龙气接天连低,刺向它的金色元气在夜空里好似炸开的烟火,绚烂,壮阔。

气场的震动层层袭来,坐在地上的弟子们却都渐渐忘了布阵,所有人张着嘴,看呆了。

上帝……安德列发出一声惊惧与赞叹交织的低喃,望着远处夜空,也呆木了。

这时候,龙气被金色元气刺中炸开的地方渐渐开始薄弱,有几处相继散在夜空里,像是出现了道道缺口!但后面涌来的海龙气紧接着便补上,一来二去,战况激烈。

而那跟海龙气斗在一起的人像是永不知疲惫,元气持续地跟龙气缠斗,海龙气扑上来一道,便打散一道,气场震过来一重,又震过来一重,不知过了多久,看得玄门有的弟子忍不住心情激动,竟鼓掌叫好!这一叫好,把震惊中的安德列和亚伯父子给震醒了,父子两人齐齐看向玄门弟子,目光闪动,难道……那个人是玄门的人?是谁?正当两人猜测,这时远处忽而震起一道女孩子的怒喝声!给我乖一点!这声怒喝带着惊人的内劲,清澈,震耳,震得人耳膜鼓胀,嗡地一声。

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听见这声音,身子都跟着一震!他们听出这声音是谁来了!但还没来得及体会太多这一刻的震惊,便只见从海面涌来的海龙气被这一震竟全数向地面压去!原本卷起的龙卷瞬间垮了,夜空中涌来的龙气像失去了支撑般倾覆。

一瞬,好似天塌。

师叔!师叔祖!玄门弟子们惊急地齐喊,那边的元气波动,却静止了……夏芍周围是浓郁的大海龙气,她盘膝坐在其中,感觉舒适祥和。

四周漆黑一片,她像是坐在深海中,身体泡在海水里,海底水流的涌动从她身上拂过,柔软温和。

海水涌动的时候,地上浮起淡淡金色的沙粒,黑暗里像浮游生物般,绚烂美丽。

她认得那些金色的沙粒,那是属于她的元气。

她的元气在黑暗里漂浮,金辉点点,一时间竟好似不再是坐在海底,而是置身浩渺的宇宙。

虚空。

霎时间,心底好似有莫名的震动。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非幻非真,却好似带领她一下子回归本源。

自身元气、大海龙气、天地元气,世界一切同出一脉。

一脉……夏芍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奇妙,舒适,忘我。

眼前是一道亮光,似明悟,她试着迈步走过去,可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停留在原地思考,执着地想要想起忘了什么,身后的黑暗里,渐渐浮现起几道人影。

夏芍看见那几道人影,眼神霍然一变!周身所有的感官骤散,身下是冰凉的地面,她周围是浓郁的海龙气。

师父!师兄?张老?小烨子!夏芍叫人的时候开了天眼目光一扫,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都还躺在地上。

而对岸,在金蟒的护持下,徐天胤盘膝而坐,正在调息。

师父!张老!小烨子!夏芍又喊了一遍,唐宗伯和张中先在地上都没有动,反倒是温烨挣扎着动了动。

师父……少年的声音不太大,但还是清晰地传了来。

阵法破了的时候,温烨并没有想象中受伤重,虽然他和张中先是被阵法和龙气的双重力道给掀翻出去的,但正因这两道力量相撞,当时相抵消了些,因此温烨虽然是晕过去了,但受的伤已经比想象中的轻了不少。

张中先却比他受伤重些,原因是他被震开的时候,元气震开,替温烨挡了一道。

温烨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对周围的情况感到震惊,但却忍着伤势先来到了张中先身边,将他给唤醒。

张中先一醒便咳了咳,一口血先吐了出来,便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往四周一看,骇然地直咳嗽,这、这怎么回事?张老,去看看我师父!夏芍出声道。

龙气已经温和了下来,但她还是要坐在原地不能动,师父的情况是她最担心的。

张中先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况,立刻在温烨的搀扶下起身,两人来到唐宗伯身边,发现他还昏迷着。

掌门师兄伤得很重!张中先声音发沉,带着焦急。

唐宗伯是被龙气首先冲撞到的,伤得自然重。

他恐怕没有办法调息!小烨子,你调息你的,不用管我。

张中先说着话便盘膝坐了下来,显然是打算帮唐宗伯疗伤。

但他现在也伤得不轻,这么做根本就是把自己的老命给豁出去了。

温烨急红了眼,当然不同意。

正当两人争执的时候,夏芍缓缓起身。

她一站起来,张中先的脸色便大变!在他昏迷的时候,虽然是不知道这丫头用什么办法让海龙气安静下来的,但海龙气是以她的气机引过来的,现在她分心起身,万一这龙气又暴走怎么办?夏芍此刻的神态却很平静。

刚才,她也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别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又有种奇异的感觉升起,好像刚才置身宇宙中的感觉。

现在清醒过来,她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什么。

那是明悟,进境的明悟!她现在已是炼神还虚的境界,再进一境,便是修炼的最高境界炼虚合道。

炼虚合道从道家来讲,是进入虚空境界的时候,如果有执着心,依然没有摆脱有为的法度,只有破除执着的心,连虚空也一并忘记,才能最终与本真大道合为一体,体悟参透天地本源。

这些理论夏芍早就知道,但能不能达到这个境界还要靠契机与自己的领悟。

如果不是真的开悟,理论倒背如流也没有用。

原本,她只是想引龙气助师兄一臂之力,但没想到无意之间创造了契机。

虽然此举很冒险,但也值得。

她不敢说刚才的领悟一定能进入炼虚合道的境界,或许还缺少点什么,但至少她有所领悟。

如果不是今晚这种情况,她一定会试着进境试试,但今晚显然不合适。

可即便是刚才领悟的那些,也对她有莫大的助益。

天下元气同出一脉!她自身的元气和大海龙气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没有必要对抗,因为根本就不是敌人。

她的元气可以是大海龙气,大海龙气也可以是她的元气,没有区别。

这么想着,夏芍心境一放松,让自己融入到周围的海龙气中,她在龙气中行走,就像在平常的地方行走一样。

果然,周围的海龙气没有丝毫暴走的趋势,反而在她身旁自如地游动,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一般。

这感觉实在是很奇异,夏芍不由脸色发苦,早知如此,刚才还跟这道龙气较劲干嘛?白白浪费时间!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旦有所开悟便觉得一切很简单,可是在没有领悟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修行者被卡在了早知如此上。

夏芍在张中先和温烨的震惊中走到师父身边,盘膝坐下,张老,小烨子,你们调息你们的,我来帮师父!张中先看起来还有担心,但他刚想说什么,便被夏芍打断了。

夏芍声音发冷,瞥了眼对面跟金蟒的头颅斗得不可开交的那人,淡淡道:等你们调息好,我得找人聊聊。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幕后黑手调息的过程很顺利。

虽然只是刚刚开悟,夏芍便感觉到元气运用起来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她以前感觉自身元气取用不竭,现在觉得自己身在天地间,天地间的元气就是自身的元气,周围的海龙气和她十分亲密,帮师父补充元阳的时候,龙气很自然地进入了师父体内,没有一丝一毫地抵抗,就像用她自己的元气帮师父调息一样。

张中先和温烨直到看着周围的海龙气没有暴走的迹象后,两人才惊疑着坐下来,逼着自己收敛心神,尽快调息伤势。

大海龙气的浓纯绝非平时随便找个地方调息打坐吐纳到的元气能比,这就好像找到了一处灵秀大川,在风水极佳的龙脉大穴旁打坐,震撼和惊喜的感觉只有入定后才能感受得出来。

而效果,自然也不是平时打坐时能比的。

这龙气是大补之物,对脏腑经脉的修复补养有说不得的好处。

唐宗伯在龙气入体后运转两个周天后就恢复了意识,老人一睁眼,目光便很快清明了起来。

这是……师父,别说话。

我助您运转过这个周天,然后您自己调息。

夏芍在老人身后一喜。

唐宗伯虽然伤得重,但刚才帮他调息的时候,夏芍已经感觉到,在刚才阵法被破时,他必然用最精纯的元阳护住了脏腑经脉,再加上有玄门传承的大罗盘在,替他挡了一部分龙气的冲击,因此虽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并且被震晕了过去,但所幸尚未伤及性命根本。

当然,他能这么快就转醒,跟龙气精纯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师父能早早就恢复意识,夏芍很是惊喜。

但现在调息不能停下来,既然师父醒了,夏芍还是希望师父能自己来。

这并非因她不愿为师父调息,而是因为这是难得的契机。

师父和师兄的修为跟她一样,都是炼神还虚的境界,刚才她所领悟到的,两人未必就不能。

就算张老和小烨子,虽然修为低些,但这次是难得的机缘,或许两人也能有所领悟。

当然,这一切都要看他们的资质和能不能把握这难得的契机了。

契机就在身边,能不能有所领悟,必须得亲自尝试,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唐宗伯一生经历风浪无数,今晚的事虽然可以说是他一生经历过的最传奇的事情之一,但到了他这修为年纪,对事情的接受也就自然得多了。

当下,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看了眼四周平静的龙气,目光里有难言的欣慰,随即便依言闭上眼,与夏芍一起继续令龙气入体,运转过一个周天后,夏芍才从他身旁退开。

一退开,夏芍便站起身来。

她置身龙气之中,望向对岸的时候,心意微动,将龙气更多地铺散开来,往对岸处移了移,让徐天胤能被更多地置身其中。

他是四人里最安静的,当她从顿悟中急迫地退出来,他便已经在安静地调息了。

夏芍不知道徐天胤此时此刻的心境如何,能否有所领悟,但她知道,即便他有所领悟,进境也不会是今晚。

直到这个时候,夏芍才将目光落到徐天胤身后不远处,那里的血水已经发黑,血泊里躺着森森的白骨,却是残缺不全的。

在不远处,有被斩断的肢体,夜色里血腥而残忍。

但夏芍不觉得血腥残忍,且不说老艾伯特当年下令围杀唐宗伯的恩怨,就说今晚与玄门斗法,他竟动用枪械,这绝对违反了奇门江湖斗法的规矩!人身肉长,修为再高,谁能斗得过枪械?若可以拼枪法,大家干脆枪战好了,还用得着斗法?这就像武术比拼或者拳术比赛,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坏了规矩的,江湖上也有江湖上的解决办法。

老艾伯特刚才的术法虽然高超,手段却何尝不阴狠?他根本就不想光明正大地对决,而是想一次性解决玄门的人!对于这样的敌人,换成夏芍,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旧恨新仇,这老头死得虽惨,却死不足惜!而师兄今晚拼上元阳耗尽性命堪虞,都动了如此杀机,她知道,是那时候吓到他了。

他失去得太多,或许在那一瞬,他以为师父和她,他都要失去。

想到那一刻他的心情,她至今心底抽痛。

他如此重情,因此哪怕今晚他有所开悟,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进境。

夏芍注视着徐天胤,觉得这男人这么安静,一定是想着尽快调息,调息好了好再爬起来宰人。

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夏芍的目光随即便冷寒了下来,抬眼望向正与金蟒缠斗正酣的那个人——那个人,不用师兄来宰,她来!此时,那人虽然与金蟒战斗的地点有些远,黑夜里看起来如同一道黑影,根本看不清面容,但夏芍确定那人就是她要等的人!那人穿着身卫衣,带着帽子,当然,他同样易了容,但这形象夏芍已经不陌生了。

这就是在京城尾随他们身后,帮助通密,最后又神秘消失的那名隐藏在幕后的男人!这次,为了证明自己的一些推测,夏芍布置了这场大戏。

与奥比克里斯家族合作,无论亚伯、亚当两兄弟,她真正是在与谁合作,那些谋算和利益不过是附加值,她真正的目标就是引这个人出来!事实证明,隐藏再深的毒蛇,只要他想咬人,就一定得出洞!这人今晚现身的时机可谓毒辣,他知道玄门来了这么多的人,以此人以前的谨慎,以一敌众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也绝不会现身。

所以,他选了这样一个时机。

徐天胤深受重伤,师父三人、包括玄门弟子都在布阵,而她在操控海龙气,所有人的人都无暇分身他顾,这时机他把握得实在是好!而且,他现身的时候正是海龙气到来的时候,他攻击徐天胤,动摇她和师父的心神,导致阵法大破、龙气暴走,若非师父等人应变快,她也处置及时,他们四人刚才就有倾覆的危险!好一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计策!夏芍冷哼一声,这账,她一定跟这人算!将视线收回来,夏芍发现周围龙气中精纯的阳气正慢慢在减少,师父师兄四人调息伤势,所需要的都是元阳,因此当元阳在慢慢减少,也就证明他们吸收入体内的在慢慢增多,伤势也就在慢慢好转。

夏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这期间她注意着金蟒和那神秘人的战况,过一会儿才查看一下龙气,几次三番,当她再次查看的时候,张中先和温烨睁开了眼。

张中先眼底明显有喜意,赞叹惊奇地看了看四周的龙气。

温烨刚进入炼气化神境界半年,想进入下个境界,他的修行显然还不够,但少年的脸色明显红润很多,眼眸也比以往清澈,看起来这次契机对他来说没有白费,日后待他修为足够,也许进境的瓶颈期不会卡太久。

唐宗伯比两人慢很多时候才睁开眼,老人的目光苍远有神,脸色也颇为红润,夏芍不知道师父开悟到什么没有,但此时显然不是问的时候。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见他在对岸盘膝坐着,还没有调息好的样子。

夏芍见此并不急,反而心里一喜!除非是有所顿悟,进入虚空,否则不可能如此坐着不动!意念一动,夏芍索性将龙气全数转移去徐天胤身边,助他一臂之力!师父三人已经醒了,对龙气自然不再需要。

这东西是大补之物,既然他们调息完毕,那自然是体内元气充盈,不需要再调息,否则补得太过,那就要伤身了。

当龙气全数转移去徐天胤身边时,周围景色终于现了出来。

夏芍在这景色里负手而立,望向对岸。

不得不说,那人的修为确实不错,大黄今晚很暴怒,那人还能跟它缠斗这么久。

而且,这人在缠斗的时候,明显在隐藏什么。

夏芍知道,他是在隐藏出手的路数。

江湖上,每家每派传承不一,路数自然不同,每一派都有独特的路数,只要施展出来就能被看破来历。

这人明显是不想被看破。

夏芍冷笑一声,人都来了,这次还想藏?她唇角的冷笑未落,人已出手!只见她立在原地未动,气息却忽然变得虚无,对岸远处的天地元气霎时凝聚,忽然向那道人影震去!唐宗伯和张中先在后头看得都是一惊!唐宗伯则目光微闪,惊喜与欣慰交织,甚至还有些激动,显然是看出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那人正跟金蟒缠斗,金蟒虽然只出动了头颅,但那人还没有它的头颅大,因为要顾及着不露出门派路数,他斗得很是憋手蹩脚,因此也就迟迟不能退走。

眼看对面唐宗伯等人已经没事了,那人这才身子微震,手底下发了狠招!他看似一个踉跄,金蟒从身后猛扑而来,嘴一张,粗如成人大腿般的信子直卷他的腰身!眼见着要得手,那人目光一闪,手中两道虚空制出的符箓震出。

他窝着身子,金蟒从后头看不见那两道符箓,但它曾经在对付余九志的时候吃过符咒的亏,对这东西很敏锐,信子眼看要缠卷上那人的腰,却紧急一收!就在这个时候,那人直起身来,急速后退!他身在对岸,不远处就是别墅的前院,退去前院很快就能走脱。

然而,正当急退的时候,身后忽有气场莫名地震动。

那人明显一惊,但急于走脱,他退势未停,只边退边转头。

这一转头,身后并无对手杀招,只是别墅中的天地元气不知为何波动,那波动正在他身后,刚好震来!天地元气的波动并非小事,哪怕这别墅中元气并不精纯,但今晚斗法,阴煞极为强烈,那人回头间瞳眸骤缩,身子一转,便想摆脱。

但或许是来不及,又或许是元气正巧跟着他的移动换了个方位,那一刻太快,没人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那人被震荡的元气正拍中后心,凌空一口血喷出,整个身子便被震飞向前!那人飞过地面的裂缝,直跌去老远,身子落到地上,跌了三跌才停下来。

地上滑开一条深长的尘带,夜色里雪白如雾。

那人面朝地趴着,不动了。

夏芍缓缓走了过去,在离那人三步远处站定。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伤势不轻。

夏芍垂眸,这人卫衣的帽子还戴在头上,遮了侧脸。

让我看看你是谁吧。

夏芍唇边噙起冷峻的弧度,手一拂,劲力震开,眼见着便要将这人翻过来。

她的脚踝前,却忽然伸出一只手!那人出手很快,夏芍离他只有三步远,他手伸过来,一把便能握住她的脚踝!夏芍却动也没动,只是冷哼一声,连气劲都没震开,那人手腕上便忽然一麻!这一麻,气劲是从他手腕底下震出来的,并非是夏芍的劲力,而更像是别墅院中的天地元气,由地底冲来,贴着地面,直钻而上!那人猝不及防,被这劲力给冲个正着,腕脉顿时如针扎般疼痛。

他的手倏地收回,在地上一滚,翻身直起、后退,一切不过是一瞬间。

随后,他转身便退。

来都来了,想走?怎么也得留下点什么吧?夏芍冷笑一声,直起便追!面前一道符箓打来,夜空里震出金光,夏芍步子不停,反手也是一道符箓,两道在空中撞出金色烟火,绚烂,湮灭。

道家符箓,看来这位老友果然是道门同行。

夏芍在后头慢悠悠道。

这人虽然是有意隐藏路数,但他急切之时为求自保,自然不得不使出一些本事来,这符箓道门各个门派都有,并不能完全暴露他的身份。

但夏芍对此人的身份本就有所猜测,见他使出道门符箓来,眸光顿时更冷。

这时,身后呼啸,金蟒的头颅飞了过来。

夏芍步伐不停,目光一瞥,金蟒的身子还在对岸,护着徐天胤,它的头颅和身子虽然能分离,但其实受元神控制,有一定的活动范围,并不能离开太远。

莱帝斯的这处别墅与庄园无异,占地很广,那人眼看着往后院方向走脱,金蟒能跟到这里,大抵已是极限了。

但这厮还想跟着她,大头在后头几乎贴着她的背,一步不离。

夏芍微微一笑,心底涌起暖意,道:你今晚很努力了,去护着我师兄吧。

一会儿他调息好,剩下的海龙气,归你了!那些龙气的元阳是师兄需要的,剩下的元阴正好是金蟒的滋补物,这厮自从吞了香港龙脉的阴煞后,等闲地方的阴煞它都看不上,也确实对它的修为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今晚龙气精纯,浪费了可惜,正好留给这厮了。

去吧!夏芍挥手一震,将跟在她身后的大头震走。

而后头,唐宗伯三人却是跟了过来,夏芍目光一扫,见那人本是冲着后院去,但远远地见到别墅周围围着的玄门弟子时,便忽然一折,突然间折了过去!玄门弟子们盘坐在别墅外围,在海龙气倾覆倒灌的一刻,布阵便停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夏芍怎么样了,安静的气氛里,所有人都盯着西边的方向,直到看见有人奔过来。

师叔?师叔祖?师叔祖没事!太好了!弟子们见到夏芍,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以至于明明看见有人奔过来,却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夏芍身上。

安德列、亚伯父子也起身,震惊地看向夏芍。

夏芍在后面走得并不快,一贯的悠闲风格,眉眼甚至还含着笑,但笑意却很冷。

弟子们只见她从夜色里缓步而来,夜风带起白色裙角,气韵似乎比以往更宁静悠然。

她轻轻一抬手,前面奔来的男人忽然忌惮地一停,急速后退!而他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弟子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平地忽起一道杀伐气场,从男人脚面下而来,男人震惊一怔,敏捷跃上一处花坛。

刚刚跃起,脚面还未落下,落脚处已有一道气场在等他了。

男人一惊,电光石火之际,手中一道金色符箓震出,两道气场撞上,猛然一炸,掀起的气浪带着男人向别墅后头卷去。

一群人跟着转头,往后头望去。

夏芍却悠然地从众人身旁走过,气定神闲地也走向别墅后头。

别墅后头,一座小型的花园,遍地因斗法不同程度枯死的草坪,焦黄或黑灰的草叶在夜色里辟开一条深纵的道路,越往那边走,海风越盛,鼻间潮湿的大海气味越浓。

终于,在路的尽头,被天地元气一步一步震往绝路的男人紧急停下脚步,低头望了眼前方不远处的悬崖,崖壁寸草不生,崖底更是礁石遍地,海浪拍来,幽森漆黑。

夏芍在离男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冷淡,总算让我堵到你了。

转过身来吧,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脸。

男人背对着夏芍,却明显脊背一僵,似乎没想到夏芍知道他带了面具。

夏芍却冷嘲一笑,我不仅知道你戴了面具,我还知道你是谁。

肖奕,肖掌门。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庐山真面目肖奕,肖掌门。

悬崖前,海浪拍岸,浪花撞上礁石,激起数丈,海风呼啸着从崖下卷来,男人背对着夏芍,卫衣的帽子在海风里翻下,衣衫鼓荡,在死寂的气氛里鼓鼓作响。

随后,男人缓缓转身,一张陌生而平凡的脸,眼神平静,却不知这平静是真是假。

他只与夏芍对视着,不动,不说话。

夏芍冷嘲一笑,不说话,无非就是不想声音被认出来。

这时候,玄门弟子们跟在后头到来,为首的正是坐在轮椅里的唐宗伯。

唐宗伯脸色沉肃,目光威严,直直望向悬崖边上,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沉声道:肖掌门,玄门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一而再地在背后对玄门使暗招?老人的声音威严雄浑,一点也听不出刚才受过伤,反而比往日更加精力充沛,气血雄厚。

这声音随着夜风送出去,半个别墅的上空都是清亮的声音。

跟在后头的玄门弟子们却是不少人愣了。

这件事为了保密,也因为当初没有确切证据、只是猜测,因此并没有对弟子们透露,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张中先、丘启强这些玄门辈分较高的人。

但他们对今晚会在英国遇到肖奕的事也不知情,此刻见到一张陌生的脸,谁也不敢确定。

但见这人确实一张东方脸孔,且唐宗伯这样说,一定有他的理由,因此张中先脸色一沉,丘启强等人立马全面戒备!尤其是海若,她不管这人是不是肖奕,只要他是当初在香港龙脉的山上伤温烨的人,她就不放过!张中先等人的态度让身后的弟子们也受了影响,尽管众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戒备,边亮出戒备的姿态边望向悬崖边。

你以为你不说话,玄门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今晚伤我弟子是事实,既已现了身,还想走吗!唐宗伯见那男人依旧不说话,愤然一拍轮椅,掌力雄浑,直逼那人面门!那人身后就是悬崖,这悬崖可不是矮崖,高十数丈,尖石嶙峋,崖下更是礁石大海,跌下去就是万劫不复,没人能活命。

这人几次三番暗算玄门,次次小心翼翼不留痕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想死。

面对唐宗伯的掌力,他只有迎面回击或者从旁躲避。

唐宗伯要的就是他躲避,他的掌劲看似霸道,其实很巧,他坐在轮椅上,掌力是从下往上翻震的,他要的就是震去那人脸上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容!一切等见识了他的真容,再做论处。

但唐宗伯这一掌击出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竟唇角扯出一道嘲讽的笑意,仰身,翻下了悬崖!唐宗伯一惊,弟子们也在后头齐声惊呼,张中先和海若两人更是几步奔到悬崖边上,俯身下望。

唯独夏芍立在原地,不惊不动,微微一笑。

海边的悬崖不同于山上的悬崖,崖缝里没有林木伴生,更没看见山洞,这人跳下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然而,张中先往下一探头,顿时道:好小子!他要逃!只见那人在落崖的过程中,周身元气大开,全数聚积在双手双脚。

他的修为足有炼神还虚的境界,比张中先还要高出一重,打眼一看,他双手双脚如同包裹着金色的保护层,元气雄浑,实在令人心惊!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双手不停地抓住突出来的崖壁尖石头,寻常人这么做无异于自废双手,然而他的手一碰上崖壁石头,那石头反而先碎!但即使如此,仍然为他落下减缓了冲力。

眼看着,他以这种方法落去海里,无非就是受些轻伤。

此时正值深夜,即便以张中先的修为,十几丈下面的情况,他的目力也有所不及。

这座悬崖是处独崖,莱帝斯庄园选择将别墅建在这里,估计当初也是为了风景独特。

从这里往下,并没有直接的公路,想要到崖底去需要出了别墅从大路绕下去,而大路几乎要绕整座半山才能到达崖壁底下的礁石沙滩。

真要给这人下去了,等他们找下去,人还不知道早就跑到哪儿了呢!张中先一跺脚,现在这小子已经跳下去了,显然说什么都晚了,又给这小子逃了!好不容易这次堵住他了!然而,正当张中先一脚跺下去,满脸懊恼时,他忽然一惊!这一惊,脊背上肌肉都紧了紧,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远处海面。

海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这时候,玄门弟子们的惊呼也渐渐落下,四周气氛一片死寂——确实是死寂,连海风和海浪拍岸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种诡异的安静今晚并非第一次,曾经在别墅周围布阵的时候,弟子们就曾感受过。

所以,气氛一静下来,弟子们便眼神发直,面面相觑,人人眼里都透露着一个猜测——不会吧?海龙气?伴随着猜测,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夏芍!弟子们已经知道不久前的海龙气是夏芍召唤而去,难不成这次也是她?但当目光落到夏芍身上,所有人又都是一愣。

夏芍静静立在原地,注视着远方海面,眉眼间淡淡宁静,唇角浅柔。

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法阵,没有手印,没有元气的引导召唤,周身却似染上一层淡淡光晕,那光晕在夜晚的崖边虚无缥缈,一瞬,好似要升上虚空而去般,弟子们见了全都静了静。

张中先一惊,嘶地一声,惊骇地看向夏芍。

唐宗伯却看向海平面,忽然,老人目光一沉!这一沉间,海底似有隆隆之声涌动,这声音不仅惊得弟子们惊呼后退,也惊得悬崖处正在急速下落的男人目光一骇!他倏地回头往下看,只见脚下已能看见海岸密布的礁石,眨眼间他就能落地。

然而,就只是这眨眼的时候,脚下忽有巨浪涌来!这巨浪就像是海底窜出的喷天水柱,又像是天空胡来一道龙卷,海水被成柱形卷上天一般,巨大的冲力若非男人双脚有元气护持,仅这冲力,他一定脚骨粉碎!但就算是护着双脚,他这这时候正坠下断崖,想改变路线已是不可能,且他离地面距离也不远了,那水柱一冲起来,男人便被冲了个正着!霎时间,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竟被水柱顶着只冲崖顶!男人在水柱中心元气迅速从手脚处散布全身,猛地一翻,竟在水里打出一道金符,水柱砰地一声四破,男人翻身便想继续跳崖。

但他这一翻身,目光大骇,海平面上没有再窜出一道水柱,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龙气直冲而来!男人已将元气运转至全身,却还来不及全部护住胸腹,胸口处便遭升来的龙气一记重击,男人噗地一口血喷出,身体更是被浩荡激阔的海龙气送上崖顶。

当男人的身影被从崖底抛上来时,弟子们哗地一声,纷纷瞪直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这人跳了崖,竟被突来的龙气又给抛回来了?这也太悲催了!话说,这龙气是怎么莫名出现的,这时谁心里都没谱,就只见那人在空中落下时,口中喷了两口血沫,然后直接砸到了地上!那人在地上滚了两滚,正在夏芍脚前。

夏芍不知什么时候总算有了动作,她抬手,临空一揭,一张薄薄的面具便在手上,而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吐血的滋味如何?不错吧?夏芍拿着面具笑了笑,冷然,让我师兄吐血的人,我会让他吐个够!后头,弟子们却是阵阵骚动,目光都盯在夏芍的手上,面具?这人刚才的脸不是真的?嘿!这年头还真有易容的面具?什么材质做的?我说你这人注意什么呢?现在最要紧是看看这人是谁才对吧?刚才掌门祖师说肖掌门,哪个肖掌门?不、不会是……冷……那名弟子想说冷家,却最终没说出口。

毕竟其实现在玄门弟子里面,擅长占算的几乎当初都是冷氏一脉,虽然大多人不姓冷,但毕竟是师承那一脉。

对冷以欣也倒罢了,若说起冷老爷子,很多弟子还是有感情的。

当年的事,冷老爷子虽然是明哲保身,不够仗义,但他平时对弟子们还是很和蔼的。

因此对于掌门祖师最终没有将冷老爷子逐出师门,也没有废其功法,更没有对外公布他的所作所为,成全了他晚年名声的做法,很多弟子还是很敬佩感激的。

现在大家都属一脉,平时一起在老风水堂修炼共事,也一起出生入死过几回,不少人之间已经生出了共患难的同门情义,所以对以前的事,哪怕是张氏一脉的弟子现在也不愿旧事重提。

这并非忘记前仇旧恨,而是大家都是拜师学艺,向来是师父挑弟子,没有弟子挑师父的。

分去哪一脉,有时身不由己。

当年的事,该怨的是余王曲冷那四人,与底下的弟子无关。

既然门户已经清理,当年的人也死的死退隐的退隐,得到了应有的门规处置,那恩怨就算是清了!所以,从同门情谊上来说,对以前其他几脉的弟子,现在没太有人愿意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那名弟子冷字刚说出来就闭了嘴,但其实其他人听见肖掌门三个字,又何尝不是想到了冷家?曾经是冷氏一脉的弟子,这次来了三个人,三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紧紧盯着地上趴着的男人。

一名弟子道:师叔祖,让我们看看这男人长什么样可以么?我们……我们不相信他会是冷长老的孙女婿。

他、他跟咱们没有仇怨!冷老爷子自从退隐,已经不是玄门的长老了。

但唐宗伯和夏芍都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孝道而已,正因为这些弟子有孝心,当初才留在门派里的,唐宗伯反而比较喜欢这样的弟子。

只是说话间,那名弟子更是自动走上前来,来到地上趴在的男人身前,打算亲自查看。

夏芍没有阻止,有些真相,是要自己去面对的。

既然要揭开,自己揭开比别人揭开要好,这弟子算是有勇气。

这名弟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蹲下来,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人,先伸手在他颈动脉旁探了探,才扳上那人的肩膀,将人慢慢翻了过来。

然而,正当翻到一半的时候,异变突生!那名弟子将人翻过来的时候,面朝向他本人,可正当他将人翻侧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暗处掐向他的喉咙!那弟子大惊,但目光落到男人脸上,更是惊得呆在原地忘了反应,这正好给了那人可乘之机,眼看着一只手如电光般的速度,连后头的人都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一道龙气忽然穿过男人的指尖,眼看便要废了他的手指!男人此时竟不惧,他的手离那弟子的喉咙只有一毫,若龙气震开,废了的就不仅是他的手指。

这一次,他赌对了。

那似乎无人操控却确实被人操控着的龙气倏地一收,男人掐了那弟子的喉咙便原地一滚,翻身起来。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直到男人挟持了人起身,玄门的弟子们才惊骇地反应过来。

只是弟子们的震惊不仅仅在于同门被劫持,也在于男人的面容!男人这一起身,他的面容已经全然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称不上有多英俊,但却很刚毅沉稳,眉宇间浑然天成的一股仙家气度更是很少见的。

正是这气度,很多弟子只见过他一面,却对其印象深刻。

肖掌门,别来无恙?要见你可真不容易。

夏芍冷哼一声,表现最淡然。

她早就知道这人是肖奕了,此时不过是让这张脸曝光一下而已。

且不说以前夏芍对肖奕的怀疑和暗查,今晚当她将肖奕逼到悬崖边上的一瞬就已经开天眼确认过了。

当初在京城,肖奕是在公路上开着车行进,角度多有不便,夏芍只能看见个侧脸。

但今晚她有太多的机会看见他的正脸,只要是正脸,他戴多少张面具都没有用!直到夏芍开口,玄门的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弟子们都不可置信地盯着肖奕,另外两名冷氏一脉的弟子更是很受伤,肖掌门,为什么?跟玄门作对的人真是你?肖掌门,我们跟你没有仇怨,放了阿辉!而被肖奕挟持的阿辉也脸色涨红,不可思议地往后看,眼神实在不愿意相信劫持他的竟然是冷老爷子的孙女婿。

这怎么可能?!肖奕却没有理这些弟子,而是笑了笑,眸光深沉莫测,看向夏芍,夏小姐,你很了不起,我低估了你的实力。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要发现是你,很难么?夏芍挑眉一笑,气定神闲,却冷淡。

这次自从她布下计划,就已经派人盯着香港那边肖奕的动向了。

在和冷以欣订婚以后,肖奕并没有马上回加拿大,而是在冷家香港的宅子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大半年。

这期间,他的账户也不曾有过异动,一切都看起来很平静。

直到她来了英国没几天,玄门宣布与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宣战!当时,还在香港的冷老爷子听说了这件事,曾去向唐宗伯问过,并表示他希望能出份力,一起来英国帮帮忙。

唐宗伯并没有答应他,当初冷老爷子为了保存冷家这一脉,选择了明哲保身。

现在他已宣布退隐,如愿过上了天伦生活,哪有再让他出山的道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已经金盆洗手,再重出江湖是有违规矩的。

唐宗伯的拒绝在冷老爷子看来,他还是在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不肯原谅他。

却不知,其实唐宗伯已经放下了,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门派也已经清理,他的心态也宽和了不少,只当是师兄弟缘分浅,各过各的日子就是。

但唐宗伯没有答应冷老爷子,这次还真是有自己的盘算。

他是知道玄门跟奥比克里斯家族宣战的内情的,所以他的拒绝,也是想看看肖奕那边会不会有动静。

冷老爷子被拒后显得有些沮丧,在香港住了一晚,第二天便精神不佳地提出回加拿大了。

肖奕和冷以欣自然陪同着他一起回去,可是回了加拿大之后,肖奕便接到了一位德国朋友的婚礼请帖,许是见冷老爷子精神不太好,便将冷以欣留在了加拿大,自己独自去了德国。

可是,本应该在德国的他,却出现在了英国。

这没什么稀奇的,就像当初他说去内地处理师门的产业,但却出现在了香港,给龙脉动了手脚一样。

同样的手段而已。

当夏芍得知肖奕有出国动向的时候,就已经八成认定这个幕后黑手就是他了。

而今晚他出现后,一直隐藏路数,却在最后不得不施展出炼神还虚境界的元气,就更加深了他的嫌疑。

世界上三十岁出头、又是这等高手,还是东方道家派系出身的人,会那么巧合地有两个人?但这些夏芍并没有对肖奕说,只问道:我也很想知道,肖掌门为什么要三番两次暗算玄门?我们有仇怨?☆、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恩怨往事肖奕到底跟玄门有什么仇怨,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弟子们并不知冷以欣对徐天胤有什么执着的情感,自然就不知这方面的原因。

但夏芍知道,却她总觉得这点原因不至于让肖奕如此暗算玄门,甚至至徐天胤于死地。

难不成,因为肖奕因为冷以欣爱的人不是他,身为未婚夫,这让他的大男人颜面和自尊心受损,所以要报复?诚然,世上不乏这类心胸狭隘的人,若肖奕纯粹是这种人,那只能说,他和冷以欣太般配了,一样的偏执。

可是夏芍却直觉着,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肖奕是她遇到的对手里面,隐藏功夫可谓最深的。

今晚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可谓很不容易。

这男人城府很深,印堂竖纹,眉间略窄,眼尾略长,这样的人精于算计,情绪却常压心中,极少表露,性情很难被看透。

正因情绪表露少,所以心事重。

一件事情,无论是恩情或者仇怨,他可能会记很久,所以未必不会有其他什么原因。

莫非,玄门在什么时候不经意间得罪过他?其实,夏芍并没猜对,但也相差不远。

肖奕自幼家境贫寒,拜入茅山派的时候年仅六岁。

六岁的年纪,已经记事。

他记得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他不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最话少的一个。

那个年代,动乱虽然刚刚过去,乡下却很贫穷,家里养活六个子女,天逢大旱,食不果腹。

正巧碰上师父道无大师云游经过村子,机缘偶遇,师父见到他天资奇高,便有意收他为徒。

家里人没有多考虑,便让师父将他带走了,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跟着一位陌生的老道士离开家,但他还是听话地跟着走了。

当然,后来他才渐渐明白,不过是家里无力养活太多子女,而他又是不讨喜的那个,走一个便少一个负担罢了。

跟着师父回到山上,在年幼的肖奕的记忆里,道观是很破败的,曾经遭过打砸,屋顶都漏雨。

两间瓦房,两张旧床,就此成了他和师父相依为伴的地方。

师父看出他年纪小却心思重,便费心多加开导,教他习武强身,教他大道法理,教他门派传承术法,渐渐在他眼前为他打开一扇寻常人难以窥见的大门。

十八岁那年,他修为已在炼气化神的巅峰,学有所成。

师父见他已经成年,便让他回家看望父母。

哪知回家一趟,却令他终身难忘。

十二年没有回过家,家里人也从未来看过他。

他突然回到家里,令全家人都很惊讶,看得出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和家里亲戚们的模样他早就淡忘了,却还记得当年临走时家里破败的瓦房。

这间不大的瓦房成为了他十二年来梦中常见的画面,一朝下山回家,瓦房不见了,家里盖起三间新房,宽敞明亮,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富裕。

不需多问,他已能从面相上看出兄弟姐妹们的境况。

他的大哥和二哥合伙做起了生意,虽然那个年代讲究铁饭碗,自己做生意的不多。

但是兄弟两人在村里挖了鱼塘,养鱼很有一手,正逢经济开始发展,两人日子过得红火,都已成家生子;三姐在县政府工作,在当时的女人里算是最为出息的一类;四姐也不差,嫁了个当官的,自身也在国企工作;六弟考上了大学,是家里人的骄傲。

六个子女五个有出息,只有一个从小送了出去,当了茅山道士,显得跟家里格格不入。

父母对他的回来虽然很意外,但也曾欣喜感慨,兄弟姐妹们回到家里,一家人相认,场面隆重。

但饭桌上谈起他的职业,亲戚们都有些尴尬。

茅山道士这时候在许多人的认知里,已经等同江湖骗子,很不光彩。

他起初不悦,但念在与家人重逢团聚,便将不悦压在了心里,不曾表露。

只是为师父正名了几句,当然,并没有得到认同。

他本可以以自己的所学令他们信服,但他没有。

在他的心底,对这些所谓的家人,还是有些怨气的。

当年是他们为了生存将他送去当茅山道士,现在又嫌弃他的职业,他心里不快,因此并未开口指点。

这之后几天,他一直在家中陪伴父母,多年不曾相处,即便是血脉亲情也有所生疏。

但父母对他还算关怀,整日将他留在身边聊天陪伴,但这种日子过了几天,他有些闷,便想出门走走,却被父母给拦了下来。

正是这时候,有位村民来家里借东西,发生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那村民见到他看着眼生,便询问是谁家小伙子,父母脸色尴尬,竟称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来住几天就走。

待村民走后,尴尬的父母向他解释,称父亲要竞选村支书,若是被村民得知家里有子女是茅山道士,恐竞选不成。

三姐和四姐夫身在官场,若是被人知道家里有道士,恐影响仕途,六弟刚上大学,前些日子说要入党,家里有道士,恐怕受影响。

他那天一下子明白了,回家探亲几日,父母将他留在身边嘘寒问暖,竟是为了不让他出去见人。

他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家里是多余的,当年被送走的时候是,现在不被希望回来也是。

至今他还能想起那天,想起他冷笑一声,离开那三间新盖的瓦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终有一天会再见,要这些人来求他!那一年,他并没有立刻回师门,而是在回去的路上有意云游,到过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事,直到三年后才回到师门。

而这三年里,他凭师门所学结识了不少政商名流,回到山上的时候,他提出要下山以门派名义建立慈善基金。

这个想法,师父并没有反对,只是看出他这一路心境有变,多番开导。

他笑着应下,这一次,却没有全听师父的,而是遵循自己的心意,下了山。

六岁,那改变他人生的一年,师父说他天赋奇才,家人当他是累赘,他到底是什么,他会自己证明!而事实证明,权势、金钱、地位、人脉,只要他想要,唾手可得。

他以门派的名义建立慈善基金,推广茅山品牌,期间建立了属于自己私人的公司,同样很快风生水起。

这期间,他成为省内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大师,并主持重修了道观。

当年和师父窝在漏雨的屋檐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却将那两间破旧的瓦房保留了下来,另选新址建了新的道观,打算壮大师门,让茅山成为内地第一大奇门门派。

虽然师父无心此事,打乱了他的规划,但但师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敬重的人,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他只有尊重他的选择,将这一规划延期。

在这期间,他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那家人。

他们第一次来到了他拜师学艺的山上,亲自来求他,他却闭门不见,自始至终未曾伸出援手。

他只让道观的门童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报。

而且,他为人消灾解难所开出的价码,他们付不起。

那家人最终就像是受到了命运最嘲讽的捉弄般,大起大落,落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都说报复的快感,可是,他的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畅快过。

师父为此叹息,将他叫回身边,终日开导。

师父身为掌门祖师,一直没有振兴发扬门派的心思,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潜心研究道学上,他更像是位道学大士。

他听着师父讲演道法,虽并不能尽除内心积郁愤世之火,但总能换来暂时的心灵宁静。

师父将他留在山上一年,让他放下所有外物,潜心修行。

他那时也觉心中疲倦,压抑不住却又发泄不出的情绪堵得心里难受,便接受了师父的建议。

与师父在山中相伴的一年,他前所未有地心灵舒畅,也觉得自己能渐渐放下那些困扰的情感。

但就在这个时候,师父收到了一封讲经论道的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来自台湾,说是讲经论道,但其实只是一部分,这同时是奇门江湖同行们的切磋聚会。

因为在内地举办这样的聚会终究是不太合适,举办地点便办在了台湾。

他随师父以及两位师叔一同前去,却在那次行程里受到了难堪和羞辱。

这难堪和羞辱,正是来自玄门。

这次论道会唐宗伯并没有来,来的是玄门的长老余九志和王怀。

玄门总堂在香港,并没有遭受到内地那场运动的波及,门派弟子众多,掌门祖师唐宗伯更是华人界的玄学泰斗。

在场的不少人以玄门马首是瞻,言语恭维,俨然玄门是国内奇门江湖第一门派。

论开宗立派的历史,茅山派不比玄门晚,在内地也是一大名门正派,弟子不比玄门少。

茅山的人脉多在内地,玄门的人脉则多在香港、东南亚和华尔街。

抛开玄门历代掌门祖师在黑道的势力不说,只论弟子规模和门派传承正统,茅山和玄门谁高谁低,还真有得一拼。

但时也命也,正因茅山在内地,当年才受到了波及太严重,门派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几年便没了大派气象。

其实,这些年不复当年的门派并不止茅山派,传承缺失,青黄不接。

在这种时候,同行齐聚,本该商讨的是传承大事,结果却变成了切磋大会。

有的门派甚至划分了地盘,以此切磋较量,输了的就要退出对方地界。

师父多年在山上潜心修道,心境已有大成,不愿争世俗名利,谢绝了多个门派的比斗邀请,有人因此言语激将,称茅山派日落西山,师父也只是一笑置之。

最后,余九志站出来,要求与师父切磋一二,师父本也不愿,但念在与玄门的掌门祖师唐宗伯在年轻的时候有些交情,不愿当众不留情面,这才无奈应战。

但师父也看出余九志好胜心强,若赢了他,只怕日后麻烦不断。

于是便跟他来了一场精彩比斗,在关键时候暗使手段,惜败给他。

甚至两位师叔中的一人也惜败给了玄门的另一位长老王怀。

见师父师叔战败,有人虽表面上说着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切磋不代表什么,但转身便去恭维玄门,对茅山的态度冷淡疏远。

有人更是嘲讽挤兑,称茅山派不敢应战,原来是已无高人。

最可恶的是余九志,师父故意战败他竟未发现,还心安理得地接受恭维祝贺,从那之后更懒得再看茅山派的人一眼,甚至言语之间不乏讽刺之意,俨然玄门之外,再无高人。

气焰之嚣张,令人愤慨!这些人哪里知道,师父不仅法为有成,更是大道之士。

他的境界,岂是乌合之众能比?若真论斗法,就凭余九志,必不是师父对手!就算是唐宗伯到了,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但是没办法,无论真败假败,成王败寇,永为世界的法则。

当时他刚入化境,尚不是余九志的对手,师父也不允许他出头。

但他却将这天的屈辱全部记下,他发誓,一定奉还!无论是华人界玄学泰斗的名誉,还是奇门江湖第一门派,这些都应该是属于茅山派的!毕竟,若论开宗立派,两派虽然差不许多,但若论道教起源,茅山派更为正宗!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于茅山。

从那以后,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提高修为进境上,企业交给两位师叔的弟子代理,他则留在山上潜心修炼。

三十岁那年,他进入炼神还虚境界,这是茅山历代祖师都没有到达过的成就。

他本想就此下山,师父的身体却开始渐渐令人担忧。

他无奈推迟了计划,在山中陪了师父四年,在他三十四岁那年,师父仙去,他接掌了茅山派的掌门衣钵,从此开始振兴门派大计。

他先以游历世界各国为名去了加拿大,这些年,他虽然在山上苦修,但却一直注意着玄门的事。

唐宗伯当年曾受人暗算,回到门派清理门户的事闹得香港满城风雨,他得知了冷老爷子退隐,带着冷以欣去了加拿大。

他与冷以欣的相识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他十八岁那年,从家里愤然出走后。

那时候,他沿路游历各省市,在为自己积累人脉的时候,遇到过太多事,包括衣缇娜,包括冷家人。

在遇见冷氏夫妻的时候,他没有接下一个客户的恳请,去黑苗寨子里寻找解情蛊的方法,也还没有遇到衣缇娜,更没有因对蛊术不太熟知而着了那恶毒女人的道。

那个时候,冷氏夫妻是被人邀请来内地的,他们带着才八岁的女儿冷以欣。

那时候,尚未有茅山派在台湾受辱之事。

那时候,冷氏夫妻也尚未出车祸。

那时候,冷以欣还没遇到徐天胤。

他第一眼对冷以欣当然没什么感觉,毕竟她那时候还是小姑娘。

但他倒是一眼看出了冷氏夫妻将有难来。

冷家常年为人占算问卜,泄露天机太多,有此一难实属命中注定。

他当时没有打算提点,毕竟不过初识,双方的交情没有到让他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

但是那段时间,冷氏夫妻为人却很是和善,听闻他出身茅山派嫡传,对他礼敬有加。

当年他才刚成年,夫妻两人的年纪却已三十开外,两人对他的态度让他最终动了恻隐之心。

俗话说医不治己,他的提点让冷氏夫妻很感激。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他看冷氏夫妻出事少说还得三个月,两人却是在回香港的路上就出了车祸,双双身亡。

天道无常,却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他得知消息,足足愣了许久——有些劫数,不是人力能改。

如果不是他提点了两人,或许两人还有段日子可活。

从小到大,他随师父在山上,人生里只有敬重的师父,现如今好不容易结交的忘年交,还因他而早逝。

从那以后,他时常关注冷以欣的情况,她被逐出门派的事,他知道。

对他来说,她不是玄门弟子,那再好不过。

他对玄门的一切手段都不会伤害到故友的女儿。

只是在加拿大见到她之后,他知道,从此他对付玄门又多了个理由。

他断香港龙脉,为的是让玄门陷入两难,救龙脉,则出手之人活不过十年,玄门势必元气大损。

若不救,玄门就会从此声名扫地;他与通密联手,不仅是为了帮通密对付玄门,也是为了杀了衣缇娜那个恶毒的女人。

今晚,他的出现,也是一个目的。

他不管当年台湾的事唐宗伯没有到场,他身为玄门掌门祖师,茅山所受到的羞辱,理应算在他头上!他当年被同门暗算,那也是他无能,怪不得别人。

这世上,无能就会受人轻视,唯有站在最高处的王者,才有资格睥睨天下。

这是一生的际遇教会他的,身在茅山派的立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有他的理由。

玄门是茅山派成为奇门江湖第一大门派路上的最大敌人,必除!只是他没想到,他蛰伏多年,苦修多年,算无遗策,最终竟几次三番地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中。

肖奕望向夏芍,冷笑一声,捏着身前玄门弟子的手指,捏紧。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峰回路转你想干什么!肖奕的手一收紧,张中先一声怒喝。

麺魗芈浪唐宗伯从旁拦住要冲出去的张中先,目光落在肖奕收紧的手指上,脸色冷沉,我与你师父道无大师在年轻时候曾有些私交,我二人之间并无仇怨,你对玄门的敌意从何而来!难不成,我玄门有对不起你们茅山派的地方?他自然也能从肖奕的面相上看出他心思重来,接下来果然就证明了他看得不错。

他似陷入沉思,内心一定有诸多想法,可是他却一句也不说。

掌门师兄,还跟这小子啰嗦什么!他断香港龙脉在先,伤小烨子在后,帮着通密那个心思不正的老头,今天晚上还暗算天胤,还有什么跟他说的!张中先怒道。

唐宗伯摇头,目光威严,我与道无大师有些私交,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嫡传弟子。

不弄明原委便出手教训,我怕日后等我去了地下,无法向老友交代。

张中先一听,顿时没了脾气。

掌门师兄是性情中人,有此坚持,也不意外。

只是这小子太可气了!肖奕却冷哼一声,并不见得领情,我做的事,将来我会向师父交代,用不着唐大师代劳。

混账!张中先脾气刚压下去,一听这话,火气又冒了出来。

唐宗伯怒极反笑,点点头,好,那你就是没什么话说了?本来我们茅山派和玄门,就没什么好说的。

肖奕冷笑。

那好!那就按着江湖规矩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玄门有这么大的仇怨,我身为玄门掌门,你身为茅山掌门,我们两人面对面清算!先放了无关的人,今晚我跟你一对一,生死由命!唐宗伯道。

掌门祖师!这话刚一说出来,弟子们急了。

虽然不知道肖奕和玄门有什么恩怨,但他劫持阿辉是事实,要清算,他们也想算算他劫持阿辉的账!唐宗伯一摆手,转着轮椅上前,独自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放人!放人?唐老前辈,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傻的人么?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单枪匹马,一旦放人,我还能走得了?肖奕好笑道。

唐宗伯却猛地一拍轮椅扶手,怒道:现在才想到走不了?你身为茅山派掌门,怎么就不想想,你做下的这些暗算之事,玄门会找你师门清算?肖奕一听,大笑:唐老先辈连跟我清算都要顾及跟我师父以前那么一点点的私交,会因为这些事迁怒我的师门?你不会。

不过,即便你会,那也无所谓。

茅山派的弟子虽少,但他们身为门派弟子,是茅山派成就了他们这些一代大师高人,在门派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理应效力。

我的决定就是门派的决定,他们只有听从的份儿,没有立场怪罪我。

如果怕玄门宣战,他们就不配为茅山弟子。

我身为掌门,会首先让他们将从门派得到的东西全数归还。

肖奕仰头大笑,笑罢眼中却有冷意。

海风从他身后拂上来,男人的身体半遮在阿辉后面,只露出的半张面容冷峻,睥睨。

混账!唐宗伯脸一沉,你看你师父当初把衣钵传给你,就是茅山派最大的不幸!唐宗伯身为玄门的掌门祖师,深知肖奕说得虽有道理,但如此行事,与专断独裁无异。

弟子拜入门派,一切是要听从师门,但不代表弟子们对师长不能有质疑的声音。

越是身在高位,越要有容人之量。

肖奕此人,天赋奇才,修为高深,精于算计,手段狠辣。

放到以前,绝对会是个枭雄,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样子是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肖奕听唐宗伯提及他师父,脸色也是一冷。

他不认同师父避世自修的态度,但不代表他不敬重师父,唐宗伯这番话,正戳在肖奕心头,令他掐住阿辉喉咙的手骤然一收,阿辉的脸色瞬间涨红,由红变紫,夜风里诡异的咯咯声。

住手!你给我放人!唐宗伯也不欲再多言,他掌风一震,当即便震向肖奕制住阿辉的手肘。

肖奕不可能真的杀了阿辉,他还要靠着人质逃脱,但他面对唐宗伯的掌风,却是将阿辉一带,正对向唐宗伯震来的掌风!唐宗伯一惊,肖奕大笑,唐老既然这么珍视弟子,不知道弟子死在你手上,会怎么样?唐宗伯的掌风已然震出,要收回来是不可能了,眼看着阿辉就要伤在他掌下,令人震惊的事却发生了!只见那道掌风的劲力已经震得阿辉的发尖儿都往后一竖,却忽然在他面前倏停!阿辉的面前,海龙气不知何时积聚而来,在他面前一挡,生生将那道掌力挡下,阿辉一点事儿也没有,玄门弟子们却是都惊愣了。

海龙气!又是海龙气!今晚这龙气真是古怪,三番两次帮玄门的忙,到底怎么回事?肖奕却脸色一变,带着人往后一退,目光狠辣,唐老不想让人死的话,就让你的人让开。

弟子们纷纷看向唐宗伯,不让,逼急了肖奕他狗急跳墙,阿辉可能真会有危险。

可是让了,这人以后继续和玄门作对,不知还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再想抓着他一定不容易。

怎么办?让!唐宗伯二话不说,往轮椅上一拍,气劲一震,自己先行退后。

弟子们一看,这才跟着也慢慢后退。

众人退得极慢,但悬崖前的空地上还是慢慢让出了一大片的空间。

空间一大,站着的人就越发明显,弟子们纷纷愣住——夏芍没动。

肖奕一眼扫向夏芍,见她浅笑立在原地,便眉宇深锁,眯了眯眼。

这女人,比唐宗伯还要麻烦,她的谋算和修为都超出他的预估。

当初断香港龙脉,他一直不知是谁破了他的术法,在京城和通密合作的时候,他忙着处理衣缇娜,也未曾亲眼见到她是如何杀了通密的。

但今晚,那道大海龙气竟然能成功被她引过来,他这才不得不认为,当初破他术法的人,就是夏芍!看来,是有人不顾同门死活了。

肖奕冷冷一笑,指间又想用力。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夜空两道五芒星撞在一处,气场震得夜空的云层都散出一道巨洞,玄门弟子们惊呼一声,纷纷抬头,注意力一下子被分散了开。

肖奕手指一顿,目光一变,带着阿辉便往人群里冲去!糟了!弟子们反应过来,紧急戒备,却都有些犹豫,不知该堵还是不该堵。

这时,肖奕已经冲入人群中,眼看就要冲出玄门弟子的包围圈,但前方的包围圈却忽然散开,肖奕一抬头,安德列、亚伯父子和亚当边斗边冲过来,弟子们纷纷向两旁让开,带三人发现周围情况停下来,玄门弟子已经又形成了大的包围圈,将肖奕、安德列、亚伯和亚当四人都围在了里面。

刚才在玄门与肖奕对峙的时候,安德列三人在前面又一次交手,亚当以一敌二却一直不落下风,让亚伯心焦不已。

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亚当的修为这么高,他和父亲联手,他居然也不落下风!但此刻打来了后院,亚伯一看周围形势,顿时神色一松,仰天大笑,太好了!亚当,这次你是自寻死路了!说着,亚伯转头看向远处正缓缓走来的夏芍,神色惊喜,夏小姐,是不是到了该履行我们之间协议的时候了?虽然今晚撒旦一脉只有亚当一人现身,但是撒旦一脉以亚当为首,只要解决了他,他那个懦弱又优柔寡断的父亲很好解决!撒旦一脉的长老会里也一定有愿意与拉斐尔一脉和平共处的。

所以,只要解决了亚当,其他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亚伯很惊喜,不管亚当有多强,在眼前这名女孩子面前,他必然不是对手!这女孩子,连海神波塞冬的力量都能召唤,她一定会成功杀了亚当!不仅是亚当,还有……亚伯深深看一眼夏芍,他们之间的协议,除了要解决撒旦一脉,夏芍还要助他登上家主之位!他并非想要杀了亲生父亲,但玄门可以给家族一些压力,逼他父亲让位。

实在不行,今晚他不介意让父亲受些伤,以便日后不便接管家主之位。

当然,这件事不能他来动手,可以是打斗中的意外。

亚伯这深深的一眼,包涵深意实在是多,夏芍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慢悠悠走了过来,站到了他身边,是啊,有些协议,是该履行了。

她这话慢慢悠悠,总让人听了觉得也有些深意,但亚伯闻言便大喜过望,根本没有多考虑,而是快意地看向亚当。

亚当一笑,竟面色不改,不慌不忙地走向了肖奕身旁。

安德列和亚伯都是一愣,这才看向肖奕。

这个东方男人是谁?他们看出肖奕是刚才被逼过来的人,但他的身份两人却并不清楚。

很显然,他也是玄门的敌人,现在亚当和他站在一起,这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联合了?张中先为首的玄门弟子们却都愤怒地看向亚当,这小子!当初在香港,真没看出你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来!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掌门师兄,当初就不应该信你!玄门是放了个白眼狼回来!张中先一生最恨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他和弟子们都不知实情,见亚当和肖奕站成一队,自然愤怒。

在他们看来,这两人说不定就是之前就勾搭上了,今晚是专门狼狈为奸的。

当我们玄门没人了吗?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你们今晚怎么走!弟子们怒道。

亚当听着这些愤慨之言,坚定地站在肖奕身边,笑道:是么?那就试试。

夏小姐,还跟他废话什么?动手!亚伯在夏芍身旁催促。

说话间,他自己先画一道五芒星,抬手便震了出去!亚当当然不会站着挨打,他抬手也是一道五芒星,看起来,两人又要重演刚才的站况。

然而,正当众人这么以为的时候,亚当面前忽成的一道五芒星,竟反手一震,向着旁边震去!旁边,正是肖奕!肖奕一惊,出手的亚伯一愣,但正当他愣神的刹那,夏芍骤然出手!凌空数道金色符箓夜色里晃着人的眼,也惊着人的心,因为那数道金符震向的不是亚当,而是亚伯!亚伯正惊愣对面情况,感觉到身旁元气震动,转头一看,瞳眸一缩,忙急速后退。

但他画出的五芒星已震出,夏芍出手又正在这时机上,亚伯后退急躲也躲不过数道不同方位的金符,瞬间便被符箓击中!噗!一口鲜血喷向夜空,亚伯重重摔在地上。

震惊的安德列脸色大变,刚抬头看向夏芍,身旁忽然有令人心头一紧的气场袭来,那气场的感觉正是海龙气!面对海神波塞冬的力量,安德列本就心存敬畏,事情又是突发,猝不及防间胸口也被击中,与儿子一起吐血倒地,远远地跌出老远。

而就在安德列父子中招的一瞬,肖奕也是瞳眸一缩!但他手里有人质,目光猝闪间步伐急退,一把便将阿辉送上了亚当震来的那道五芒星上。

亚当却忽然伸手!一把抓向阿辉胸口,正逢肖奕将阿辉送上来,阿辉被一把抓了个正着,一把被亚当带了过来,往玄门弟子的圈子里一送!阿辉踉跄着退到圈子里,被弟子们接住,所有人却都呐呐抬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这到底是谁打谁啊?怎么回事?弟子们没看明白,连张中先都愣了,却见这时候肖奕已经冲出了人群。

肖奕没了人质在手,反应却快,趁着安德列和亚伯跌出去时弟子们让开的缺口,直接便冲了出去!夏芍跟着后头,竟不阻止,反而走过弟子们身边时,出手微震,将弟子们都向后头震去,肖奕前路无人阻止,身后也没了能再挟持的人。

夏芍从人群里慢悠悠走出来,那闲散的步伐跟肖奕的速度简直相差太大,这速度根本就不像是要追人,即便是追,哪能追得上啊?然而正是这时候,肖奕急奔向前院的步伐却是急停,空气里龙气正挡在他的前路上。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那道龙气挡来的时候如同一道纵开的海浪,横劈着直直划过,不仅挡了肖奕的前路,更是将整个悬崖前头的路都给挡死了!强大的气场令在场的人心神俱颤,唐宗伯祭出罗盘法器,再次将弟子们护在其中,夏芍却对着停下来的肖奕微微一笑,我说过,你来了就走不了了。

让我师兄吐血的人,我会让他吐个够!而显然你刚才吐得还不够。

肖奕回身,面色发沉,目光闪动。

今晚的龙气实在是太诡异了,直到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难不成是眼前这女孩子操控的?这可是天地间的灵气,受人力操控?可能么?这疑惑只是在他脑中一掠,眼下的形势容不得多想,肖奕哼道:看来,茅山派再次被小看了?我不得不说,玄门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

夏芍闻言挑眉,一如既往?这话听着似乎是有旧怨啊……人外有人,高手不是只有你们玄门才有!肖奕目光一寒,掌心中忽然出现一道微泛蓝光的元气,聚集速度极快,转眼便是一道圆球般的气场,抬手便向夏芍打来!嘶!五雷咒?远处传来唐宗伯惊讶的声音,显然识得这术法。

茅山的攻击术法传说有数百种,当然,在千年传承的时间里已经失传了绝大部分,如今留下来的已经很少。

这术法的原理是什么很难说,据说是与五脏之气有关,但具体的不是茅山派的传人,只怕谁也不得其中奥妙。

唐宗伯跟道无大师有些交情,年轻时候曾听他提过,只是年轻时候的道无大师可还没有练成这术法,倒没想到被肖奕炼成了!肖奕此人别的不说,天赋修为确实是青出于蓝的。

玄门弟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类术法,一时忘了刚才夏芍和亚当的古怪举动,却只见夏芍并不应战,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那道伴随这雷声轰鸣的传奇术法在她面前三尺便忽然炸开!挡住五雷咒的正是今晚几番帮着玄门的海龙气!龙气对上五雷咒,两道强大气场遇上,场面可想而知。

唐宗伯虽以法器护着弟子们,却手一挥,带着他们纷纷后退!刚退出几步,便听夜空闷雷滚滚,地上沙石滚动,半空中炸开的气场像将空气给割裂成真空,震开的夜风似刀,倒在地上的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尚未爬起,便被卷着向后翻去,两个成年人的身子竟像落叶般在地上翻滚,被扫出去的过程中衣服被风刀一缕缕割开,刀刀见血!夜风里血腥味顿散,两人却带着道道细密的血线翻滚出人群,不动了……而夏芍和肖奕这边,龙气震开五雷咒,成三次将炸开的气场向肖奕震去!空气里,仿佛都能听见砰!砰!砰!的三声,肖奕沉着脸色迅速后退,然而,他身后却忽来另一道龙气挡住了去路!肖奕一惊,转身便往左侧崖边处退,但刚挪动腿脚,左边一道龙气斩过来,再次截断了他的去路。

如此,前后左右都被龙气断路,转眼间他被困在了天罗地网里,再无可逃。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七章 肖奕之死?这边肖奕的退路被全部堵死,逃无可逃,那边弟子们已经震惊了。

弟子们震惊的目光是给夏芍的。

谁也不是傻子,大家今晚都发现了龙气很不正常,竟然三番两次帮着玄门,之前就有人猜测是不是人为的,但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也无心细想这事。

可是现在,掌门祖师催动罗盘之力护持着门派弟子,和肖奕站在一起的就只有师叔祖!师叔祖之前就召唤并降服过海龙气,所以只能是她!可是、可是……她根本就没动!只见夏芍确实是立在肖奕不远处,龙气动时她却只静静立着,夜风里白色裙角翻飞,气度宁静,周身却似蒙在一层光晕里,好似要破虚空而去,转瞬直上九天。

这种感觉曾经有过!是当时肖奕莫名其妙从崖底被海水和龙气带上来时!嘶!莫非……真是师叔祖?!可是师叔祖动也不动都能操纵龙气,那、那她的修为……弟子们惊疑不定,连张中先脸色都变了变,这丫头……炼虚合道了?没人敢提这四个字,因为炼虚合道乃是道家修为最高境界,破除虚空,飞升之境!玄门立派至今,传闻连祖师爷都没有到达这个境界,历代掌门祖师都是天赋奇才的高人,修为至高也只是在炼神还虚,就像唐宗伯一样。

但唐宗伯都操纵不了龙气,师叔祖却能心随意动,龙气对她如此服帖,莫非真是炼虚合道了?二十岁的炼虚合道高人,这、这世上真会有如此天赋的人?要知道,在当世这种灵气稀薄的环境,炼虚合道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炼神还虚的高人,整个奇门江湖也绝对找不出五个来!掌门祖师这样的年纪有此修为都算是天赋异禀,听闻前几代祖师,炼神还虚的时候都是百岁开外了!二十岁就炼虚合道,那天赋该是怎样的恐怖?弟子们震惊连连,可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毕竟如果真是这样,那师叔祖可是玄门古往今来第一人!生逢此时,能与如此千古奇才同一时代,亲眼见证她的传奇,而非日后听着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说,该是怎样的荣幸?这边弟子们激动得热血沸腾,那边肖奕可没这么轻松。

他四面出路被龙气封堵住已是五路可逃,前方龙气还咄咄逼人,将刚才五雷咒和龙气碰撞炸开的气场连震三震!正逼面而来!肖奕退无可退,只得迎战。

可是迎战,他又不能使用攻击术法,他已经被封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术法一出,前后左右都是龙气,那就不是只与迎面震来的气场炸开这么简单了!到时四面龙气受震,一起震荡炸裂,他会被绞成肉泥,死无全尸!那迎面而来的气场其实很快,但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对肖奕来说似乎过得很慢。

他甚至还抬眼看了夏芍一眼,目光复杂,一瞬间的一眼,情绪只见激荡,却难以解读太多,只是能看出深深的震动来。

这种心情只有肖奕自己能体会,他此时此刻面临的困境如同刚才挟持阿辉之时,夏芍曾驱使龙气意图弹开他的手,但他却作势要震开自身元气,先震碎阿辉的喉咙。

此举逼得夏芍不得不收回龙气,但此刻她令他四面受困,连术法都不敢用,又何尝不是加倍奉还刚才的事?这女人……肖奕一眯眼,这些判断和情绪对他来说只是一瞬,前方,气场已震来。

肖奕不愧有枭雄之才,他这人也算狠辣,面对这种情况,最终还是一道五雷咒抬手震了出去——要死,大家一起死!四名龙气炸开,谁也讨不了好!虽然玄门的弟子们退去了远处,又有唐宗伯护持,但也未必不会受波及。

龙气震荡,就凭那些人的修为,抵得住?在场的人确实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给震惊了,这人真是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但就在众人惊骇的时候,夏芍却冷嘲一笑。

死?肖奕可不想。

他震出五雷咒的时候,周身元气全数释放,紧紧裹在身体周围,明显是想拼死一搏。

趁着四面龙气暴走,场面大乱的时候,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这一切,被夏芍看得清楚,她冷嘲一笑,目光一变,龙气忽然在她面前划开三道!滴水不漏地形成天然防护,将所有玄门弟子都隔绝在暴走的气场之外!而身在气场中心的肖奕,此刻已看不清他的身影。

四道龙气与五雷咒碰撞的威力比之前要强之数倍!夜空中云层激荡开来,生生撕扯出一道巨洞,地面上暴走的气场已经成龙卷之势激上夜空,漆黑的龙卷里只能看见点点金色元气,夜风里血腥气都被冲散,所有人都盯着气场内,想知道肖奕是生是死。

但就在这时,只听几声隆隆之声,众人脚下隐隐震动,正当弟子们脸色微变时,肖奕所在的那块地方竟然整个霍地向下沉了下去!所有人都是一惊,这才发现那地方就在悬崖的侧边,后头不远也是绝地,龙气暴走的气场实在太强大,竟不知什么时候从崖边裂开粗如手臂般的裂隙,在咔咔的声响里,轰然断裂,整个沉下了崖!山石尚未坠落崖底,便在坠崖的过程中被龙气绞碎成粉,盘旋着飘散上来,而在其中的肖奕浑身血线四散,跌入海中!崖下礁石嶙峋,肖奕正跌到其中一块礁石上,身下一片血水。

夏芍冷冷挑眉,这男人倒也厉害,气场乱流之中还能护持自身,身体没被绞碎。

只不过,肖奕今晚在跳崖的时候就已经受过伤了,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活的可能性不大。

但尽管如此,她不愿承担任何风险,当即便操纵龙气,想将肖奕从崖下再带上来。

但正当夏芍意念微动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不同寻常的震动!夏芍回身的时候,只见后方已经金光大亮,照亮了半边夜空,远远仰头望去,只见一条金鳞大蟒在钻入夜空,在空中云层里翻滚。

漆黑如墨的夜空,今夜云层厚实,乍一看去,金蟒的身子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恍然空中游来的神龙!金蟒刚化蛟不久,是不可能化龙的,但夏芍眼尖,一眼就看见它在翻滚只是,头顶一边竟微微鼓起,看起来竟像是又生出一只角来!不仅如此,金蟒在空中翻滚之时,腹部是不是撞去地上。

它是阴灵之身,没什么重量,撞去地上,地面只觉阴煞阵阵如狂风扫地般袭来,倒是没感觉到实质性的地面震动。

但这厮在地上想是擦着什么,反复数次,腾空而起,再次钻入空中,便见它的腹部金色鳞片齐齐胀开,就差没听见哗啦啦的声音,而令所有人都直了眼的是,它的腹部竟慢慢破开,从中生出两只金鳞巨爪来!蛇生双足!蛟!这次,是真化蛟了?!金蟒在香港吞掉龙脉阴煞的时候,只生出了一只角,今晚龙气精纯,助它更进一重,彻底化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只是夏芍没想到,这厮倒挺争气,那道龙气给它吞了,它竟当真有所进境。

金蟒化蛟大成,兴奋无比,在空中呼啸一声,便直奔夏芍而来。

弟子们的目光随着金蟒在空中一转,来到夏芍跟前,凌空翻滚了几圈,极尽炫耀。

夏芍今晚少见地真心一笑,拿出金玉玲珑塔来,将金蟒收回。

它刚有所成,回塔中修炼一下,效果会更好。

收了金蟒,夏芍便忍不住抬眼望向西面停机坪,心下更为欣喜——大黄吞了海龙气的元阴,那就是说,师兄一定调息完毕了!但夏芍目光一扫,却发现徐天胤不在对岸。

不仅徐天胤不在,直升机里的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也不见了。

而此时,老伯顿居然带着人从别墅里出来,后头还跟着一大堆今晚的宾客,一齐往停机坪方向走去!老伯顿并非胆子大,而是见门口玄门的风水大师都不在了,这才敢开门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后头响动已停,金蟒正呼啸来到夏芍身边,从客厅方向看前院,什么动静都停了,只剩下震耳的警报声,这才敢出来看看。

再者,他确实也是心急,自己的宅子被破坏成这样,壁画又不知还在不在,所谓人为财死,人财迷到一定程度,真是连危险都不怕。

那些跟着老伯顿身后的宾客则是想趁着没动静了赶紧离开的,今晚又是爆炸又是金蟒怪物的,在别墅里这段时间,简直就听着外面天塌地陷般,如果有机会走,谁也不愿意多在这里呆一刻!但是,当众人走到前院炸开的大坑前,却都愣了愣。

这、这是……老伯顿眼都直了,之前在别墅里,外头的情况看得不是特别清楚,直到走出来才发现,他的院子岂止被炸了个大坑?更是连地都裂了,情况严重到把他的前院一分为二,裂隙还挺宽,现在可是谁也过不去了!伯顿先生,今晚本该是拍卖会,是你们莱帝斯集团非要改时间,请我们来这里举办舞会,结果闹出这样的事。

现在我们都出不了别墅,你要怎么给我们交代?宾客们好不容易找机会出了客厅,一看走不了,都不由恼了起来。

伯顿先生,你们不是有直升机么?我们要求今晚必须回去,现在就走!有人想起当时进这处海滨别墅的时候,曾经见一架直升机从头顶飞过,于是便提了出来。

老伯顿一听,他正是要去看看他的直升机的,于是二话不说往西边停机坪走去。

没想到的是,这一走过去,老伯顿脸色煞白!停机坪前面,散落一地尸块,不远处尚有一副残缺不全的白骨,两处都是血淌了一地,尤其是那些数量众多的尸块,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跟过来的宾客,除了龚沐云、戚宸和杰诺等有黑道背景的人,其余人全都脸色一白,没人仔细去看到底死了多少人,这场面顿时就让很多人转身呕吐了起来!尤其是这些宾客带来的女伴,当场就晕了好几个,本来就乱的场面,顿时更乱。

老伯顿站在最前面,却早就傻了眼,他的目光只盯着其中一具尸块上的衣服,好像……好像是儿子威尔斯花重金聘请回来的雇佣兵!这、这些雇佣兵都死了?谁、谁干的?这凶狠冷残的手段,不、不可能是人干的吧?这些雇佣兵都被砍成了小块,哪怕是给好几个人拿着刀砍,也要砍一阵儿吧?今晚从乱起来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这些人怎么……就死得这么惨?老伯顿不相信是人力能为,因此他的脸色顿时比发现这些尸体更白——莫非,是、是那条大蟒干的?可是,这些尸块看起来又不像是咬碎的,根本就是拿刀切碎的!说到底,还是人为!嘶!该、该不会是玄门的人吧?毕竟今晚就是他们和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巫师们在外头闹起来的。

这么想着,老伯顿忽然把目光转向前方响着警报的直升机,壁画还在不在已经不是他唯一关心的,他还关心今晚动壁画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和玄门有关?老伯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如果玄门真想让这幅国宝回归,那么……莱帝斯集团惹得起这些人么?老伯顿在一片呕吐声中抬起头,望向后院方向。

而此刻,后院方向,夏芍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已经用天眼看过直升机里,壁画还在。

刚才师兄调息完毕,应该是为了不暴露特工人员,带王虺三人转移了。

虽然今晚斗法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师兄曾有段调息的时间,王虺三人又晕倒,导致他们三人谁都无法将直升机开走,将壁画送出去。

不仅如此,他们也因此没能跟外线人员联系上,现在那边接应的人过了预计时间没有收到他们的报告,估计已经认定任务失败。

苦心谋划了这么久的事,今晚功亏一篑打草惊蛇,实在让人郁闷。

但夏芍脸色不太好看却不是因为这件事。

老伯顿对外公布的壁画拍卖时间是后天晚上,即使今晚打草惊蛇,他放出去的话总不会在全世界的人面前收回,所以后天晚上还有机会!让夏芍脸色难看的是——肖奕不见了!刚才,当夏芍收回金蟒回过神来的时候低头去看崖下,打算将肖奕带上来,是生是死都交由师父处置。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悬崖下的礁石上空空如也!原本肖奕躺着的地方,连血水都被海浪冲刷得一干二净,人不见了。

肖奕身受重伤,就算没死也不可能逃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夏芍惊疑之下开天眼查找,果然在海里发现了他的踪影。

刚才应是浪大,将他卷入了海里,当夏芍发现时,肖奕已经被海水卷着往深海去了。

不过,他在海水里半点挣扎也没有,看样子竟是真死了……唐宗伯和弟子们过来,老人叹了口气,把他弄上来吧。

不管两派有什么恩怨,人死了在我们手上,我们就该把尸体给人家送回去。

不管怎么说,他是道无的弟子,看在当初我和道无有些私交的份儿上,即便他的弟子暗算玄门,玄门也清算了此仇,也不好让他的尸身在海里飘着。

夏芍闻言点头,依言将肖奕的尸体用龙气从海里送了上来。

其实她也不想让肖奕海葬,这并非出于道义,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许是肖奕之前暗算玄门隐藏得太深,今晚他就这么死了,她反而觉得太容易了一点。

不把尸体弄上来查看一番,她不放心。

但事实证明,肖奕是真的死了。

在尸体被送上崖顶之后,呼吸、脉搏都已经停止。

肖奕受的伤确实很重,浑身多处骨折,内脏受损,还有很多皮外伤。

让夏芍最终确认他死亡的是他的元气,他经脉中的元气流动都停止了,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还活着。

或许,这回真是她多心了。

可能是之前肖奕暗算玄门的时候太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晚刚让他现出庐山真面目他便死了,让她觉得有些突然。

但恩怨清算,夏芍还是舒了口气,最主要的是,以后不必再时刻想着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玄门了。

肖奕死了,老艾伯特死了,安德列和亚伯父子重伤昏迷,玄门这次可谓该清算的都清算得差不多了。

唐宗伯当即决定,去前头跟老伯顿打声招呼,然后回酒店去,先将肖奕的尸身妥善安置,待拍卖会结束后就把他送回国内。

夏芍对此决定并无异议,让弟子抬了肖奕的尸体就往前院走,寻老伯顿去。

至于地上的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夏芍经过时理也没理。

她跟亚伯合作,不过是个局。

当亚伯威胁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和她合作的机会了。

她的真正合作者是亚当,亚当帮她引出肖奕来,她则打亚伯个措手不及,两人各取所需。

现在,交易完成,这父子俩的生死就交给亚当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正文亚伯不知道的是,当他威胁夏芍的时候,他就失去了与她合作的机会,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将计就计。

夏小姐,这次多谢相助。

请放心,我承诺过的,一定兑现。

当夏芍准备返回时,亚当在后头说道。

夏芍回身,见亚当独自立在悬崖前的夜色里,经历过一场大战,男人毫发未伤,西装衣角纤尘不染,绅士而有些淡淡的忧郁气质。

亚当这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样子让夏芍垂眸一笑,意味耐人寻味。

今晚,亚当出的力并不多,收获却颇丰。

对撒旦一脉来说,最畏惧的威胁老伯爵艾伯特已经死于徐天胤之手,拉斐尔一脉的领袖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又被她的龙气重伤。

虽然拉斐尔一脉还有长老会和其他子弟在,但群龙无首,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

亚当想要成为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他面对的阻碍虽然还很多,但相比从前,撒旦一脉这次所面临的应该是家族历史上最有利的形势了。

这样的有利局面,亚当如果还把握不住,那就是把家主的位置送给他,他也坐不久。

当然,夏芍看得出来,比起亚伯来,亚当更为优秀。

论修为、论心性、论谋算,亚伯都差得远。

所以,她对奥比克里斯家族今后的变天很期待。

因为,她这忙可不是白帮的。

亚当先生,你的承诺当然要履行。

不过,我更期待你在家族的承继问题上有令人可喜的成就。

到时,我会亲自前来祝贺的。

夏芍深意地一笑。

亚当望进她这副小狐狸的笑意里,笑道:我也希望我能有收到夏小姐祝贺的时候。

那我就等亚当先生的好消息了。

夏芍笑罢,再不多言,转身离开。

转身时,她嘴角却是轻轻一勾——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说,呵呵。

那会是个巨大的惊喜。

……夏芍跟着师父,与弟子们一起离开后院,走到前头时,正遇上老伯顿带着人迎上来,唐老、夏小姐,这、这是结束了?伯顿先生,今晚真是很抱歉。

事出突然,玄门不得不应战。

贵庄园的损失,由玄门来负责。

唐宗伯面色严肃,虽是道歉,但老伯顿一跟他的目光对上,便不敢开口再多问。

夏芍忍住笑,师父这次来英,虽说是为了门派事务,但他老人家对英国方面拍卖中华国宝的事也是耿耿于怀,态度会好才怪!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封了老伯顿的嘴,免得他多问。

伯顿先生,我们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希望今晚的事不要影响到后天的壁画拍卖。

华夏集团可是很希望能一睹这幅壁画的风采的。

到时见。

夏芍说罢,点头告辞,老伯顿却脸色一僵,呐呐盯着夏芍。

这、这话不会是有什么深意吧?今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在场的宾客们此时唯一想的就是怎么离开,谁在这个时候还会关心壁画?别说关心壁画了,连命都关心不过来了!现在这些宾客估计有不少会今晚就打算回国,退出这次世界拍卖会,保命要紧!国宝再有价值,能有命重要?但夏芍却在这个时候提醒他后天晚上是拍卖会不要受影响,这说明了什么?她果然对这次壁画拍卖的事十分关注!当然,壁画来自中国,夏芍关注它理所当然。

但今晚这种情况下她还特意拿出来说,老伯顿便心疑了。

今晚,警报一直在响,或许有心人已经猜出了直升机里放着什么东西,现在能让莱蒂斯这么紧张的,除了壁画还能有什么?如果说,夏芍没想到这一点也倒罢了,她若能想到,明知壁画险些被盗,还提醒他如期拍卖,那这里就大有文章了。

该不会真像他想的那样,她跟今晚壁画的事有关联吧?这念头让老伯顿心乱如麻,如果这事真跟夏芍有关,那莱帝斯集团该怎么办?老实说,他这么小心谨慎地故布迷阵,就是为了确保壁画安全。

但是今晚还是被人发现了他的意图!就在刚才,当他看见这些宾客的恐慌,一瞬间还真有停止拍卖的念头!他当然不是不想要这十亿英镑了,而是壁画被盯得太紧了!今晚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考虑将壁画暗中出手。

反正这次拍卖峰会,全世界都知道壁画在莱帝斯集团手里,有些大买家也很有兴趣,即便不拍卖,也一定会有买家联系莱帝斯的。

可是,夏芍表示对壁画很感兴趣,一下子给他这念头浇了盆冷水!壁画到底是拍还不拍?答案是肯定的。

老伯顿白着脸看看自己别墅院子里这满目疮痍,这些都是今晚风水师们搞出来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莱帝斯集团虽然在国际上很有名望,可毕竟就是个生意人,哪里惹得起这些人?夏芍看着老伯顿苍白的脸,垂眸一笑,掩了眸底精光。

她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敲打敲打这老家伙的!免得他动什么歪心思。

壁画必须拍卖!现在不仅仅是师兄的任务需要,华夏集团也需要以此来平息国内舆论。

见老伯顿已经有了计量,夏芍便不再理他,而是转身看向了龚沐云和黎良骏等人,问道:你们要走么?刚才斗法,他们与外界必然联系不到。

现在前面破坏得太严重,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等莱帝斯家族向外界求援的人到来,估计还得等很久。

此刻院子里阴气太重,呆久了对身体不好,她自然不希望朋友们和师父的故友在这里久困。

宾客们闻言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走?怎么走?龚沐云淡定一笑,知道夏芍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什么办法。

其实,他出行在外,身边带着的人会跟总堂定时保持联系,今晚他失去联系两个小时,帮会英国总堂方面早已派了人来。

只不过在别墅外的山道上遇到了三合会的人,双方发生了交火,此刻交火未毕,就在刚才,他与外界联系上,专机马上就会到。

不过,既然夏芍这么问了,想必她的方法与众不同,他倒是很有兴趣试试。

但龚沐云还没说话,戚宸便比他先开了口。

这地方是你给毁成这样的,就应该你把人送出去!男人语气不是很好,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夜风吹来,眉宇深重,半敞的胸前玄黑大龙张牙舞爪,肆意狂傲!戚宸往前一站,摆明了要比龚沐云先过去。

夏芍见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有些人是一辈子也改不了这性子,这点事都要争。

而且,想出去就不能好好说话?但夏芍也懒得跟戚宸计较,反而眸中笑意微深,道:行啊,那就先送你过去。

她笑意有点狡黠,夜色里光华明润,看得戚宸一愣。

但正是这愣神间,他忽觉脚下劲力莫名一抬,戚宸目光一变,身子已凌空飞起,转瞬间越过前方裂隙,眨眼间已在对岸!双脚落地之时,戚宸的脸色还没变过来,对面便阵阵惊呼!怎么回事?人是怎么过去的?在众人看来,戚宸就像是武侠剧里的高手一样,凌空飞起踏地掠云,几丈宽的裂隙,转眼便去了对面——太神奇了!这一切,都是夏小姐所为?宾客们看看戚宸,再看看夏芍,目光惊奇而敬畏。

戚宸的反应倒很快,目光闪动过后,便皱着眉头负手站在对面,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却对夏芍咧嘴一笑,笑完他还看了龚沐云一眼,目光挑衅,仿佛在说:我比你先,我赢了!夏芍扶额,对戚当家这小孩子性子暗暗摇头,抬眸对龚沐云笑道:安全。

我送你们也过去吧。

这话一出口,戚宸的笑容一滞,皱着眉头瞪向夏芍,脸色渐渐发黑——什么意思?难不成,刚才这女人是拿他当实验品呢?这他还真猜对了。

夏芍刚才是引了龙气将人送过去的,但这跟把肖奕从悬崖底下震上来不同,把握的分寸上确实不好掌握。

夏芍心里也没数,便只引了一丝龙气,极为稀薄,只要能把人送过去就行。

当然,她事先以自己的元气护住了戚宸,不仅不可能会伤到他,对他的身体还有不少好处。

但这话夏芍可不会跟戚宸说,谁让这男人态度不好。

龚沐云一笑,看了眼脸色黑如锅底的戚宸,笑道:多谢戚当家勇为人先。

笑罢这才低头对夏芍道,走吧,我们过去。

夏芍闻言再次扶额,她刚才还说戚宸小孩子气,龚沐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连这种事情都要争个先后,一个非要小心眼地挤兑他。

其实,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仇怨,瞧着还以为两人是损友。

或许,假如没有那么多的恩怨,这两人真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也不一定。

但正这么想着,对面戚宸却目光一寒,一把黑色的手枪瞬间从腰间拔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向了龚沐云!所有人都惊愣了,夏芍抬起眼来,见戚宸面色冷嘲,杀气腾腾,过来?龚沐云,你以为你过得来么?半山腰,杀我那么多兄弟,你以为你今晚还能走出这里?话音刚落,别墅大门便被人踹开,布兰德利带着三合会英国总堂的人冲了进来,将戚宸护在中间,前头的人将枪口齐齐指向龚沐云,后头的人则转过身,将枪口对准后头的山路。

外头果然传来呼喝生,一阵枪声过后,两队人马从侧目冲了进来,举枪指向三合会的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对面的宾客们听见枪响的时候就尖叫着往别墅里跑去,转眼见原地就只剩下龚沐云等人和玄门弟子了。

老伯顿被管家拉到远处,远远喊道:两位先生,这里是莱帝斯家族的私人庄园,我以主人的身份希望你们停手、停手!没人理他,龚沐云在对面负手而立,这回他没拔枪,反倒是身旁的杰诺手里把玩着一把枪,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戚先生,我看也不见得吧?你这么说,好像死的只有你的兄弟似的。

龚先生的兄弟也没少死啊。

杰诺并没离开,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李卿宇竟也没离开,他身后的助理早就吓哆嗦了腿,生拉硬拽地劝他离开,他却动也不动,仿佛认为打不起来。

龚沐云和戚宸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碰面了,以往夏芍在的时候,两人都尚能自持。

但这回,李卿宇猜错了。

砰!戚宸二话不说,抬手冲着杰诺便是一枪,眉宇间气息冷戾暴虐,给我闭嘴!杰诺正吊儿郎当地耍着枪花,戚宸突然开枪,他却一手把身旁的李卿宇往后一推,手中枪花耍着,不知从哪个角度开了一枪,子弹竟在半空炸开火花,竟是精准地一枪打在了戚宸射来的子弹上!神乎其神的枪法令人咋舌,布兰德利却面色一寒!这个男人,这些天一直像跟班一样地跟着夏芍,今晚却总算展现出黑道悍将的狠戾来。

只见他竟双手拿枪,子弹同时射出,在戚宸和杰诺的子弹撞上的一瞬,两颗子弹从两旁擦过,向着杰诺的眉心和心脏!千钧一发之际,龚沐云袖口里一把银白手枪滑落,抬手便是两枪!那两枪横着射出,夜空里撞出两道火花,竟也是正中布兰德利的两枪!布兰德利震惊地看向龚沐云,戚宸却一眯眼,一枪射向龚沐云的眉心!随着他的出手,安亲会的人大怒,也纷纷开枪,三合会迎击,两个帮会的人瞬间枪战在一起。

老伯顿这处别墅刚刚经历过一场斗法,现在又开始经历枪战,这别墅经过今晚,算是彻底毁了。

混账!都给我住手!正当院子里枪林弹雨之时,一道老人的怒喝声响起,伴随着震得人心口发颤的声音,一阵大风卷过,刮得两帮人马站都站不稳,随即渐渐惊骇地停了手。

你们两个,当我不在是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身在国门外,自家人还跟自家人拼命,丢不丢人!唐宗伯震怒地看向龚沐云和戚宸。

龚沐云听了这话挑眉,但却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听训。

戚宸却冷嘲一笑,看向龚沐云,谁跟他是自家人!伯父,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是知道的。

以前两人遇上的时候都是在华夏集团的活动上,因此才能自制。

但今晚是在莱帝斯家族的地界上,那自然就没什么讲究了。

反正夏芍的修为和本事,两人也都见识过,枪战伤不了她,那还有什么顾忌?就算今晚不在这儿打起来,到了山下也照样是死斗!龚沐云闻言轻轻垂眸,半天才抬眼,目光极淡,哦?是么。

那我的姐姐呢?那是她该死!戚宸冷笑,一身杀气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冷酷无情。

龚沐云也一笑,笑意却如二月春风,阳光明媚里忽生刺骨寒意,这寒意让夏芍都是一愣,转头看向龚沐云。

却在这时候,龚沐云抬手极快,银白的枪口数道火线射出,夏芍目力惊人,一眼便看出五颗子弹道道在戚宸的命门!杀气,自从那天戚宸派杀手暗杀龚沐云过后,夏芍就再没见过。

没想到今晚……戚宸冷笑一声,面对龚沐云的杀招,他不躲不避,仿佛认为避开便是他输了般。

他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黑色的手枪举起,同样连发五枪,道道都对准龚沐云射出的子弹。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属光泽的冷芒从对面倏地扫来!戚宸一惊,夏芍却看出那是一道鞭子!这鞭子她曾在安亲会的地下牢房里见过,钢材打造,内里编着倒钩刺,一鞭便能让人皮肉勾裂,十分狠辣。

这本是安亲会行刑的鞭子,没想到龚沐云身上竟带着一条!他出鞭的速度极快,从哪里出来的,夏芍刚才也没注意,但她却注意到鞭子是冲着戚宸拿枪的手腕去的!这一鞭如果中了,戚宸的手腕手筋被扯断还是轻的,重点在那五颗子弹上,道道都对准戚宸命门,哪怕有一颗打中,戚宸的命今晚就得交代在这里!龚沐云今晚是真的动了杀意,半点也不是开玩笑的。

夏芍目光一变,电光石火间手底一道劲力已聚,但就在她要震出的时候,唐宗伯忽然一声怒喝!混账!我让你们两个住手,你们是真没听见?!怒喝间,老人掌心的劲力已先一步震出,这一掌也绝非开玩笑,劲力从两人中间震开,十颗将要撞上的子弹瞬间呼啸直射夜空,龚沐云的鞭子更是被震回来,连同戚宸在内,两人向后急退十数步,两方帮会的人拦都来不及拦,两人便一起跌到地上!沉闷的两声,四周气氛死静,龚沐云和戚宸倒地,双双闷咳一声,接着抚着胸口便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血色发黑,却并非淤血,而是今晚两人在这里待的时间过久,阴气还是多少入了体,对身体产生了些影响。

虽然一时半刻看不出来,但两人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

否则,今晚唐宗伯在这里,凭着他是两家老爷子结拜兄弟的情面上,两人也不会如此不给面子。

当家的!老大!见两人吐血,两个帮会的人脸色却是大变,目光不善地盯着唐宗伯,但却都知道这老人的身份,不知该不该动手。

龚沐云和戚宸却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安龚沐云和戚宸一起身,便阻止了手下前来搀扶的举动。

伯父,抱歉,是我冲动了。

龚沐云看了唐宗伯一眼,垂眸道。

戚宸脸色很不好看,但也道了歉,抱歉,伯父。

唐宗伯看向地上两人吐出的黑血,脸色这才缓了缓,但面对两人的时候,老人的目光依旧威严,我不管你们两家有什么恩怨,我是你们两家老爷子的结拜兄弟,今天有我在,你们谁都不能出事!在英国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再敢动枪试试!龚沐云和戚宸一言不发,垂头听训。

两帮人员却都看得有点傻眼,当家的就是在家里,老爷子也不见得这么骂啊。

小芍子,把他们送过去,咱们回酒店!唐宗伯道。

夏芍点头,扫了眼戚宸,龚沐云的姐姐是死在三合会手上的?那两家可真是有解不开的死结了。

但夏芍并没多问,她依师父的意思,将龚沐云和杰诺先送过去,两人刚到对面,安亲会的人就围过来护住两人,三合会的人严密戒备,两方的手都放在枪上,气氛紧张。

但龚沐云和戚宸都没说要开枪,因此两方的人都没有动。

夏芍最后将李卿宇和他的助理送过去,便将弟子们一起送了过去,一行人这就要离开。

夏、夏小姐!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夏芍回身,见那些宾客们又走了出来。

唐宗伯刚才震怒的声音以内劲震出去,隔着老远都听得到,众人在别墅里听见枪声停了,这才探出头来看看,结果看见人都已经到了对面准备走了,这些人这才急了。

他们也想出去啊!呃,夏、夏小姐,能不能……让我们也过去?有在拍卖峰会上跟夏芍相谈不错的人试着请求。

今晚可真是太惊心动魄了,莱帝斯这别墅实在太不安全了,再不走,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可是,夏芍能把他们送过去么?夏芍看向人群里站出来的黎良骏等人,这几位老人都是师父的故交,她本就打算送他们早早下山,至于这些宾客……想得美,送一趟过来,莫大的好处呢!有弟子在后头咕哝,平时哪有机会沾沾龙气?哪怕是一会儿,对这些人的身体也有莫大的好处。

送过来虽然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们可是捡了大好处了。

好。

既然都送了,也不差多送些人,那就一起下山吧。

夏芍含笑点头,一口应下,转眼间,裂隙上方似有群仙渡海般,众人腾空离地,眨眼间便到了对面!直到双脚站在地面上,众多名流还没回过神来,不少人都心口噗通噗通跳,耳畔是那一瞬间的风声,那一刻虽然短暂,风景却深深留在了脑海里。

这些身处上流圈子的人,什么奢靡疯狂的活动没参加过?但这绝对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体验!那感受,难以用言语形容,金钱、地位、权势,难以买到刚才那一瞬恍若成仙般的感觉。

太神奇了……虽然那一瞬是极为短暂的,但众人到了对面之后却都有些发懵,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唐宗伯看着龚沐云和戚宸,与两个帮会的人一起离开下山,宾客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但所有人都盯着玄门众人离开的背影,目光闪动。

在亲身体会了之后,才知道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在以前认知的世界之外,这些人身手莫测,不能惹,也不惹不起!走出门口的夏芍,感受着这些目光,微微一笑。

今晚本是玄门斗法才致使众人逗留,送这些人离开实属情理之中,但是夏芍深谙一个道理。

很多时候,哪怕是理所当然的事,收获都不会只是眼前所看到的。

日后,华夏集团在国际上行走,阻力定会更小。

夏芍一行人很快下了山,直到众人的背影消失,院子里的宾客们才纷纷上车,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随着车子一辆辆开出去,莱帝斯家族的院子里渐渐安静,沉寂的黑夜里,却显出对岸还有两帮人来。

一帮正是莱帝斯家族的老伯顿等人,而另一帮,是日本大和会社的宫藤俊成等人。

宫藤俊成脸色很难看,黑漆漆的夜色里也能看见他的脸色便了好几变——那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她把今晚所有到场的宾客都送过去了,只留下了大和会社!面对这种难堪和屈辱,宫藤俊成咬牙,心中愤恨,却无可奈何。

他亲眼见识了夏芍的能耐,再愤恨,还有什么能与她作对的筹码?眼下,安倍秀真已经送回了日本国内,土御门家主还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但是看今晚玄门的实力,只怕……伯父,怕什么!我们还捏着华夏集团的命门呢!现在他们国内的舆论还掌握在我们手上,就算他们知道是我们所为,但舆论太过激愤,他们并没有办法控制,到现在批评之声越演越烈,我们还是有筹码的!宫藤龙介在后头道。

但正好更激起宫藤俊成的忧心,他可没忘了,夏芍说大和会社会自食其果的。

可是华夏集团到现在没有对国内舆论做出解释,她任由批评之声愈演愈烈,到底想干什么?伯顿先生,贵方的壁画还会如期拍卖么?宫藤俊成转头问。

不管华夏集团有什么打算,只要壁画如期拍卖出去,夏芍身为华夏集团的董事长,不作为的罪名就担定了!到时候,国内民众的指责和愤怒,不是她想压就能压住的。

既然想不通夏芍的应对之法,宫藤俊成便干脆把目光放在了壁画上。

老伯顿一听这话更急,夏芍没把他送过去,他怎么知道这时候壁画还在不在直升机里?而且,莱帝斯家族今晚的麻烦事还多着呢!那一地的尸块……该怎么处置?……壁画并没有被盗,这虽然令老伯顿松了口气,但在处置尸块的问题上,他却没有选择报警。

原因很简单,那手段太残忍了,不像是盗壁画的人所为。

毕竟对方的目的是壁画,就算有雇佣兵把守,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杀人。

把人一刀毙命都比这节省时间!所以说,这些雇佣兵死得很蹊跷。

正因为蹊跷,老伯顿才不敢报警。

今晚玄门和奥比克里斯家族打起来,前院损失惨重,那些雇佣兵刚好在损失最惨重的地方,搞不好是因为受到波及而死的呢?一想到可能会是这个原因,老伯顿就不寒而栗,更不要提报警了。

警方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让他得罪玄门。

事实上,老伯顿也没有时间多想报不报警的事,他很快被另一件事震晕了头脑。

老伯爵艾伯特,死了——就死在莱帝斯家族的别墅里!这是在处理雇佣兵的尸体时发现的,这惨烈的场面原本谁也不敢多看一眼,更没人把不远处的一副残缺不全的骨架认出来。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也属于雇佣兵,毕竟离得不远。

可是在佣人忍着胃里翻涌去清理的时候,却在血泊里发现一截断了的黑水晶手杖。

这与雇佣兵们用的枪械差别太大,老伯顿得知后亲自来看,哪知这一看,让他眼前发黑,险些晕过去!这手杖他有印象,今晚还见过!正是老伯爵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再看一眼地上那惨烈的尸身,老伯顿的头皮都要炸了,这、这真的是艾伯特伯爵的尸体?完了完了!这、这让莱帝斯家族怎么交代?艾伯特伯爵的身份和影响力非同小可,他居然死在了莱帝斯家族的别墅里,还是如此惨死。

别说怎么跟皇室和世界各地的信徒交代了,就说奥比克里斯家族那里怎么解释,老伯顿都一个头两个大了!今晚是艾伯特伯爵突然出现在莱帝斯的海滨别墅,本来他是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安德列的,结果却被唐老先生给阻止,接着夏芍追了出去。

老伯爵明显死于玄门之手,但这话如实告诉奥比克里斯家族,莱帝斯就等于得罪了玄门,若是不这么说,又不好跟奥比克里斯家族那边交代。

两头难!到底该怎么办?老伯顿一夜未眠,紧急召见家族人员,连夜商讨对策。

如何应对壁画拍卖、如何应对艾伯特的死,这一夜,整个莱帝斯家族彻夜未眠。

而同是这一夜,夏芍也没睡好。

肖奕的尸体被带回来后,妥善安置在一个房间,由两名弟子看守。

唐宗伯决定与肖奕的两位师叔联系,让他们去香港一趟,玄门将归还茅山派掌门的遗体。

玄门这次来英本就是为了配合夏芍的计划,现在想找的人已经找到,而且已经死了,老伯爵艾伯特也死了,眼下就剩下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大局未定了。

但这些都是人家家族内部的事,虽有当年的仇怨在,但唐宗伯既已答应了亚当,给他的父亲安德里一个机会,就自然不会食言。

一切都要看撒旦一脉接下来能不能掌控大局。

这件事还可以等,但肖奕的遗体却不能停放太久。

因此唐宗伯决定,后天就动身回香港!运送尸体回港自然不那么容易,但以唐宗伯的人脉,自然有办法联系到专机专线,不过这需要一天的准备时间,因此玄门离开的时间就定在了后天。

后天,正是壁画拍卖的最后期限,夏芍在英国还有这件重要的事要做,但想来她并不需要门派的帮助了——她都已经摸到炼虚合道的门槛了。

今晚,斗法的时候惊险变数频出,唐宗伯有些话不是说的时候,晚上回了酒店,老人便把弟子叫到了身边。

师父。

夏芍今晚躲避子弹扫射的时候,衣裙沾得有些脏了,她也没回去换,听见老人叫她,便过去蹲在老人身边扶着轮椅把手,笑眯眯,您老人家是要夸人?别急,等一会儿师兄回来了,把他叫来跟前儿,您一起夸,省得说两回。

唐宗伯本来是挺感慨欣慰,想着说些话,但一听这话顿时一噎,什么感慨也没了,没好脾气地瞪了眼,就知道听好话!别以为迈进炼虚合道的门槛了就沾沾自喜,师父说的话是训示,不好听也得听着!旁边站着的张中先等人闻言一震,弟子们之间气氛暗涌——果然!今晚感觉师叔祖修为大涨,果真是炼虚合道了!虽然,听掌门祖师的意思,还不是真正的进境,但是仅仅摸着门槛竟就能有如此威力的长进,若是真正迈入炼虚合道的境界,修为该是怎样的恐怖?好你个丫头!走到你师父前头了!张中先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去夏芍肩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玄门到了这一代,祖师爷也能笑醒了。

呵呵。

唐宗伯抚须一笑,眼底笑意慈爱。

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小时候就喜欢蹲在他腿边托着脸蛋儿说话,现在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改不了。

想想那时候,她才不满十岁,在他身旁蹲着脸蛋儿圆润,可爱的包子似的。

一眨眼,十年时光,这被他视为孙女般疼爱的小丫头已是亭亭玉立,笑起来的模样却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老人慈爱的目光渐渐被染得更柔和,夏芍却抬起头来,问:师父,您老人家今晚可有悟出什么来?弟子们闻言,纷纷目光灼灼地盯向唐宗伯,掌门祖师也是炼神还虚的修为,倘若也有所顿悟,那玄门在江湖上只怕无人能敌了!唐宗伯却一叹,师父的天资哪有你这丫头那么难得,老了,有些事反而进了死胡同难以看得清了。

不过今晚龙气精纯,我这些年所伤的经脉暗疾倒是有所助益,我这腿,许久没觉得经脉元气流动如此顺畅了。

唐宗伯的前半段话让弟子们有些遗憾,但听了他后半段话,在场的人却都是一愣,夏芍更是怔住,接着眸底涌出惊喜,是么?师父的双腿行走元气有感觉了?师父的腿自从伤到至今十余年,一直不见好。

以前在村里后山的宅子,他天天都以针灸之法活络经脉,这才让双腿多年没有萎缩,但却一直无法站起来。

而如今他竟然感觉到双腿的元气流动顺畅些了?天地精纯的元气,有这么大的功效?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龙气精纯,为师今晚初以龙气调息,效果自然好。

时日久了,未必有今晚之效。

我这腿假如当初刚伤到时,许能有机会,但这都十几年了,经脉淤积,通脉也并非一日能成,得慢慢来。

况且龙气精纯,并非所有地方都能寻到,在英国这一日两日,也不起太大作用。

唐宗伯见到夏芍眼底的喜意,知她又起希望,便实事求是道。

这丫头和天胤那孩子一样,总希望他余生还能站起来行走,他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但今晚双腿的感觉似乎还有一线希望。

但他也知道这伤太久,恐不会像想象中那么乐观,因此这才泼一盆冷水,免得将来还是不行,这两个孩子又要失望。

在香港也有龙气精纯之地,江河龙气虽没有海龙气精纯,但总会有作用的。

不管多少年,哪怕有一丝希望,就值得一试!夏芍道。

城市里的天地元气精纯度很低,但香港本就是风水名城,师父常年在香港,她可以每个月回去一次,帮忙师父引龙气调理双腿。

这样既能疏通经脉,又能给经脉循序渐进恢复的时间,不至于操之过急,反伤经脉。

唐宗伯闻言一叹,他看着夏芍从小长大,怎不知她的性子?她这么说,那就是已经决定了,就算他反对,她也不会听的。

太好了!这次来英国,本来是为了教训那群洋鬼子的,没想到掌门师兄的腿会有起色,小芍子又顿悟炼虚合道。

这次虽然行程不长,好事倒不少啊,哈哈!张中先心情大好。

夏芍却微微垂眸,好事是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咦?天胤这小子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这小子来次英国还打扮成那个模样,我都没认出来,他也不说一声。

张中先纳闷道。

他倒不是纳闷徐天胤易容的事,他的身份工作,张中先是清楚的。

虽然起初没看出来,但今晚一看出来他就猜出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但他今晚走得早,怎么还没回来?最重要的是,张中先想知道徐天胤顿悟了没有,听夏芍刚才的意思,似乎这小子也顿悟了?要真是这样,玄门这一代可真了不得了!夏芍闻言皱眉,师兄是去的时间太久了。

今晚任务失败,他带着人王虺三人离开,并没有回酒店,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夏芍猜测,许是去寻接应的人商量对策去了。

但这不过是她的猜测,徐天胤不回来,她心里始终担心,加上心头今晚总是盘桓不散的不安心感,她少见地有些坐立不安。

但这情绪夏芍却不想传染给师父,于是她若无其事地跟师父道了晚安,让老人早些休息,今晚也累了。

然后自己便回了房间,打算洗个澡,让情绪平静平静。

但她刚一推开房间的门,黑暗里,便从门后伸出一只手来!夏芍一惊,骤然出手!但手刚伸出去,便是一顿。

这一顿间,便被打横抱了起来,走向了屋里。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章 正文酒店房间里,床上传来浓重的喘息声。

男人粗重的喘息让漆黑的房间里气氛暧昧,然而,床上隐约的轮廓里,并没有男女交缠的身影,只是看见静静相拥的两人。

男人压在女子身上,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压抑而微颤。

他习惯性的动作,以往总令她莞尔,今晚她却轻蹙眉尖,抚上男人的背,轻轻安抚。

徐天胤不知何时回来的,夏芍今晚本就心绪不宁,黑暗里有人出手,她当即便回了手,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然而,当她的掌风击向对方的时候,对面掌风震来,正迎上她。

两道掌风震在一处,竟没击起太多的震动,明显是对方将她的掌劲巧妙化解了。

以夏芍如今的修为,能化解她全力一掌的人,当今江湖上只怕寥寥无几了。

但对方不仅有能力化解她的掌劲,显然还不想伤着她。

他的掌劲隐隐比她弱一分,在掌风震荡之时,余力便反震向了他的胸口。

夏芍当时脸色一变!因为在两人对招的一瞬,她已适应了屋里黑暗的光线,看清了那对面的轮廓,以及闻见了熟悉的气味。

在两人之间的余力震向对面的时候,夏芍急切抬手,化了那剩下的余力。

也正是这时候,男人握了她的手腕,成功捕获了她,抱着她来到了床上。

徐天胤的气息里今夜染了浓重的血腥气,以极端的方式杀了那十名雇佣兵和老伯爵,让他的身上此刻染了浓烈的煞气,整个人在黑暗里像是裹在一重漆黑的浓墨里,看不清,却煞气极重。

夏芍眉尖儿蹙地更紧。

在安抚男人的时候,她掌心元气顺着男人的脊背汇入他的经脉脏腑,试着帮他化解这煞气。

然而,她抚摸的动作却似让男人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呼吸更为粗重,本只是在她的颈窝里寻找她的味道,此刻却并不再满足于此,而是像寻找到了甜美的食物一般,渴望地舔吻上了她的颈窝。

他的唇是冰冷的,呼吸却烫热如火,冰与火的奇妙感受在血腥气里蔓延,压抑与迫切,小心翼翼与肆意狂暴,矛盾的气息在黑暗里令人惊心。

夏芍并不害怕,她知道他只会压抑自己,却从不会伤害她。

今晚只怕是他一生中除去三岁那年,最为恐惧的一夜,他险些失去师父和她,此刻,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抱着她,这对他来说并非发泄,而只是安抚。

男人像是饥饿的孤狼,迫切地需要食物般,在她身上肆意索取,夏芍也由着他,渐渐的,房间中男人粗重的喘息里带起女子低低的吟转。

黑暗里,衣裙半落,隐约可见一弧曼妙的腰线,男人的烫热有力的手掌覆上那抹腰线,游移中女子轻轻一颤!这颤动看似动情,夏芍的眸却在黑暗里忽然睁开,目光往腰间男人的手掌上一落,轻轻蹙眉。

男人却仍旧渴望地在她身上找寻慰藉,但当他的手掌在她腰间游动,夏芍却眉头渐渐皱得更深,终于一把按住男人的手。

师兄!在徐天胤微怔的时候,夏芍已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这看似暧昧热情的举动,下一刻却并非春宫无限,而是夏芍一倾身,手一伸,打开了床头的灯。

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乍亮,柔和的光线也让人眼睛不适应地一眯,夏芍却一把翻过徐天胤的手心,目光落去,瞳眸一缩——徐天胤的掌心上,赫然一道血色淋淋的刀伤!伤口未经处理,血虽已干,皮肉却外翻着,内里全是凝结的血块,灯光下触目惊心。

这伤哪来的?夏芍倒吸一口气,徐天胤身上血腥气极重,她以为是杀人时染上的,却没发现有这伤。

若非刚才他的掌心接触她的腰间,让她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竟还受伤了。

夏芍不知这伤是徐天胤救王虺时被切割的甲板所伤,她不等他回答便一个翻身下了床去,来到浴室放了盆温水,让酒店送了药箱上来,紧急帮徐天胤处理伤口。

男人上半身赤裸着坐在床边,肌肉线条精实漂亮,昏黄的灯光里淡淡的古铜色,修长的双腿被黑色长裤包裹,静寂里却有着深潜的危险的力道。

在私密的房间里,任何人眼前坐着这样的男人都会脸红心跳,夏芍却只低着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掌心里,仿佛那就是此刻全部。

她鼻头精致如玉,眼睫在灯影里长长的剪影如画,落在他手心里的指尖儿更是暖玉般柔软,暖了男人孤冷的世界,抚了他今夜险些失去她的恐惧。

她就在他眼前,穿着身酒店的睡袍,雪白丝质的袍,不抵她玉润的肌肤色泽惹人。

她向来是含蓄的,哪怕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每回她都是把睡袍穿得严严实实的。

但今晚她许是急切,她连睡袍的带子都没系好,只是松松垮垮在腰间一拦,胸前一线雪光春色,皆在他眼前。

但今晚,男人的目光却也不在那春色上,而只是落在她微蹙的眉尖上。

房间里,灯光下,女子看着男人的掌,男人望着女子的眉,时光静好,一瞬浅窒。

这伤怎么伤的?问你呢,说话。

夏芍声音不大,头也没抬,手里拿着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那些凝结的血块,当擦到刀口附近翻开的皮肉上时,她越发小心翼翼,轻得他掌心都觉得发痒。

徐天胤的目光不肯从女子的眉尖上移开,仿佛那是最美的风景,话却一如既往地简洁,救人。

话虽简洁,但他会救的人,无非就是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

夏芍会意,也不问究竟是救谁,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今晚的任务失败,这些她都不在意,她想知道的只是他是怎么伤的。

只要不是被人所伤,那就好。

你执行任务多少年了,怎么连受了伤都不知道处理?夏芍的眉头又一皱。

男人漆黑的眸顿时在她的眉头上一顿,似是看出她的不高兴来,但憋了半天,还是只憋出三个字来,没时间。

确实是没时间。

当时他调息好,第一件事就是将三名战友从直升机里转移出去。

离任务约定的时间已过,他们没有将直升机开到指定地点,按照惯例,负责接应的特工会将事态按照任务失败处理。

未免全线暴露,所有人员都会隐匿撤离,要再联系,需要更换新的地点和联络方式、密号等等。

当时,再将直升机开出去已经没有接应的人,他便将队友先转移走。

考虑到后天晚上才是莱帝斯集团对外公布的拍卖壁画的时间,因此这次任务还有一次行动机会,徐天胤便在转移之后即刻与上级联系,与下线再次取得联络,商定下次行动的方案和配合方式。

这一切事情在三小时内完成,每分每秒都是紧张的,徐天胤确实没时间管手上的伤。

夏芍闻言却从徐天胤的掌心里抬起眼来,果然被他气笑了,哦,没时间?那你倒是有时间一回来就躲房间里,玩突然袭击?这人回来了,就算是有任务在身,还易容着,不能去师父那里。

但他有这时间在屋里门后等她回来,就没时间处理伤口?刚回来。

看出女孩子笑容里凉凉的杀气,男人定凝着她许久,诚实地道。

夏芍一噎,徐天胤从不说谎,他既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凑巧了。

但她却眉头一挑,笑容甜美,语气温柔,望着目光诚实的男人,你今晚话很多?接话接得倒快。

闭嘴。

她很少被人噎住,今晚算是头一回。

但让人说话的人是她,让人闭嘴的也是她,女人的情绪徐天胤果然是不懂。

只是见夏芍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帮他清理伤口,他便以为她生气了,想了一会儿,稍稍倾身将她往怀里一拥,拍拍背,小伤,不疼。

夏芍见他这举动,本是哭笑不得,听见那句小伤,却心里一揪,目光不禁落到男人的胸腹处,那些浅红的伤痕,虽然已经历了多年的岁月,但仍能从受伤的位置上看出当初的危重来。

相比这些旧伤,他掌心的刀伤确实不算什么,但她看着已是揪心。

从今天开始,哪怕是一点小擦伤,师兄都要处理,知道么?夏芍垂眸道。

或许,今晚他体会过那一瞬间有可能失去她的心情,但她却从不敢去想有一天会失去他。

他是她的爱情,是她想用这一生陪他走下去的人,她不会允许他有事。

但这些话,夏芍却没有说。

她要留着,留到那一天……夏芍垂着眸,掩了眸底温柔,嘴角却轻轻翘起。

嗯。

对于夏芍的要求,徐天胤从不会拒绝,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目光落到女孩子翘起的嘴角上,虽不知她在笑什么,但他至少知道她不生气了。

于是,男人乖乖闭嘴,不再说话了。

而夏芍在目光落去徐天胤掌心时,眉头又重新蹙起来,继续处理伤口。

过了一会儿,夏芍将处理好的伤口轻轻包扎好,端着盆血水去浴室,走到门口探出头来,穿衣服!你需要去医院缝合伤口。

不清理不知道,这伤哪里是小伤?虽是未伤筋骨,但整个掌面都被切伤,伤口极深,皮肉外翻,不缝合根本不行!见夏芍的目光又带杀伐,徐天胤很配合,起身利落地穿好毛衣外套,等夏芍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车钥匙在门口等了。

他这副模样,换成以前,夏芍早就忍不住笑了,但今晚她却笑不出来。

与徐天胤下了楼之后,夏芍亲自开车送他去了附近医院,缝合好了伤口之后两人才又回到了酒店房间。

这晚,两人相拥而眠,却都睡得极浅。

徐天胤多年没有睡床的习惯,尽管遇到夏芍后,他开始学着在床上睡,但其实他夜里睡眠一直很浅。

只要她动一动,他就会醒,今晚更是如此。

夏芍哪怕轻轻动一动,他便会贴过来,将她拥进怀里,拥得更紧些,像是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般。

因此夏芍尽量不动,好让他睡得踏实些。

结果第二天一早,两人都是早早就醒了。

晨起,对玄门弟子来说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便是打坐吐纳,调整体内元气。

直到晨起打坐的时候,夏芍才问起徐天胤昨天以海龙气调息,可有什么特别感受?虚空。

徐天胤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夏芍一喜!但他紧接着道,还没进境。

我知道。

这点夏芍早就猜到了,但师兄也能有所顿悟,她自然高兴,想起昨晚师父双腿的事,她便把这喜事告诉了徐天胤。

徐天胤微怔,起身便往门口走,但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尚在任务中,还易容着,哪怕师父认出了他来,也不能这么出现在弟子们面前。

见他又走了回来,夏芍盘膝坐在床上,眉眼含笑。

虽然他面无表情,但看他这举动就知道他有多开心了。

这天,唐宗伯在等待回香港的专机安排,而莱帝斯集团举办的世界拍卖峰会却还在举行。

昨晚发生在海滨别墅里的事,宾客们都没有透露出去。

这些人都是人精,见识过非同寻常的力量,谁还敢把事情捅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记者们还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昨晚的舞会是私人舞会,莱帝斯并不允许记者采访,但还是有不少记者到了。

好在莱帝斯家族的海滨别墅属于私人领地,占地极广,记者们也不敢贸然私闯莱帝斯的私人领地,因此很多人都停留在半山腰,对别墅里发生的事并没有亲眼所见。

但是,众人却听见了前院裂开时的轰鸣声,感受到了那时候的地动山摇,甚至有人看见了金蟒巨大的身影。

起初,有很多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更有不少人拿起相机和摄影机记录下了这一幕,但诡异的事,摄影机和相机里都没有成像!这一集体的灵异事件昨晚惊吓了很多人,但仍有人决定将此事发表。

只是这之后不久,各国媒体就遭遇了三合会和安亲会在半山腰的交火事件,惊恐之下,记者团纷纷撤离,并且在这晚收到了两个帮会的恐吓——不允许任何人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发表,否则后果自负。

黑道上所谓的后果,没有人不清楚严重性。

而另众家媒体震惊的是,同样是这天晚上,各媒体的主编都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内容也是一样,不允许任何人将晚上的见闻见报!这让媒体记者们震惊了,大家都搞不明白,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影响到世界各国的媒体高层?要知道,这些媒体不管是国家的,还是私人的,都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想一起封住这么多人的嘴是不可能的。

总有人想要发表这件事,赚取些眼球和利益,可是令众媒体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风平浪静!杂志、报刊、电台、电视台、网络,所有的渠道,没有一家媒体对昨晚的事进行披露报道!这可是全世界的媒体!竟然没有一家!到底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和人脉?但这个问题,恐怕要成为这些到英国来的媒体记者们心中一个永久的谜了。

包括昨晚在莱帝斯海滨别墅里发生的事,将永远成为他们埋藏在心底的解不开的谜……世界拍卖峰会继续举行,昨晚受到惊吓准备退出拍卖会的名流们经过一晚的考虑,都留了下来。

见识过了夏芍的能力之后,众人打的都是趁着拍卖会这几天好好跟她建立建立交情的主意,有这么个身手神鬼莫测的风水大师在,先走的人是傻子!如此一来,外界并不知晓昨晚的事,这天一早,一切如常举行。

今天的拍卖同样分很多专场,莱帝斯集团的董事长老伯顿亲自到场,与宾客们寒暄笑谈,极少有人能看出他脸上的疲惫来。

艾伯特伯爵去世的事今早外界也是风平浪静,可见并没有被外界知晓。

这件事莱帝斯家族是怎样处理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而外界只知道,壁画拍卖将在六号晚上作为三天拍卖会的压轴,如期举行!世界各国民众的目光再次齐聚到拍卖峰会上,而在拍卖峰会上等着与夏芍套套交情的名流们却比较失望。

因为,夏芍这天并没有到场。

夏芍不仅这天没有到场,第二天的白天,她也没有到场。

来的只有华夏集团的孙长德、陈满贯等人,作为董事长,夏芍却两天没露面,这不由让外界猜测纷纭——难不成,离壁画拍卖时间越近,国内舆论的声讨之声越重,华夏集团压力空前巨大,夏芍这是受不住压力,躲起来清闲两天?但事实是,夏芍一直心绪不宁,她留在酒店里,请师父、张老和师兄都起卦占算过,但三人得出的结果一致——天机不显。

这样的结果让唐宗伯等人都皱起了眉,哪怕卦不算己,但发生在他们自身上的事,还是能占算到大概的。

但自从收了夏芍为徒,只要是遇到天机不显的卦象,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件事,是与夏芍有关,或者应在她身上!但这个结果至少让夏芍安心了些,好在是与她有关,只要不是应在师父等人身上,不管发生什么,她来者不惧!稍稍定下了心神,在拍卖会的第三天一早,夏芍将唐宗伯和玄门弟子们一起送上了飞往香港的专机,一同运送离开的当然还有肖奕的遗体。

在送走了师父一行后,夏芍这才回到酒店,准备晚上的拍卖会。

晚上,世界瞩目的壁画拍卖。

重头戏,开场!☆、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国宝与尊严世界瞩目的壁画拍卖终于到来!今晚,莱帝斯集团出人意料地允许世界各国媒体派代表入场。

这令媒体们惊讶,却也令媒体们惊喜,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莱帝斯集团的这个决定奇怪的慷慨。

前几天拍卖峰会会议的时候,莱帝斯集团只在会场辟出了媒体采访区域,这三天的拍卖盛会也并非所有拍卖门类都对外开放,有些场次是不允许有媒体入内采访拍摄的,比如说一些名人遗物或者隐私度比较高的拍卖门类,也有宾客不希望自己竞拍到手的物件和价码对外公开而拒绝拍摄采访的。

总之,越是稀贵重要的拍卖专场,越很难对外开放,能进场的都是莱帝斯集团指定的合作媒体。

今晚的壁画可是国宝级的,在莱帝斯的拍卖史上绝对是最受瞩目的,堪称这三天拍卖专场之最,竟然允许各国媒体悉数入场,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但不管怎么说,能入场拍摄拍卖盛事,众家媒体自然欣喜。

天刚傍晚,各国媒体便进入拍卖大厅,按编号找到自己的区域,边准备边派出一批人去外头守候,等待拍摄进场的宾客。

拍卖会晚上八点开始,还不到进场时间,一般来说也没有宾客会来这么早。

但到外头守候的媒体记者却都一愣。

有人来了!三辆黑色加长版的宾利车依序停在会场门口,车里下来的男人下巴上一道疤痕,夕阳里站在清冷宽阔的长街上,孤漠如狼。

男人打开车门,最先跃入记者们眼帘的是一双女子黑色的高跟鞋。

黑色的鞋,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夕阳里却衬得女子脚踝白皙如玉,线条柔美。

女子从车里下来,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

西方哥特式建筑的古雅长街,似被夕阳划开一道时空的流河,女子站在那暖融的霞彩里,深紫的羊尼大衣罩在肩头,素色旗袍浅白芍色,白皙的腕间翠绿圆镯一点,发间浅黄狐簪融了夕阳浅黄,刹那间时空错影,令人恍惚。

后面的两辆车里陆续下来十来人,孙长德、陈满贯、刘板旺来到女子身后,陪她一起走上会场台阶。

直到女子上了台阶,记者们才反应过来——华夏集团!眼中惊艳未褪,各国记者纷纷围上来,闪光灯比夕阳更耀眼,问题如雨。

夏董,您好!请问今晚为什么来这么早?您这两天都没有出席拍卖盛会,有传言称您是迫于国内舆论压力才不露面的,是这样吗?请问华夏集团今晚会对壁画进行竞拍吗?壁画估价十亿,英方至今没有对归还壁画一事进行回应,请问华夏集团是否有将其拍下来归还国家的意愿?问题如雨点般砸来,但记者们对夏芍回应这些问题却没抱太大希望。

像这样的追问,一般情况下都是得不到回应的。

华夏集团如果对这件事已经有方案了,没道理不对媒体公布,缓解国内舆论压力。

可是到了今天都对此避而不谈,想必是没有好的应对办法了。

但令记者们没想到的是,夏芍竟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最后问她问题的那人。

那名记者一愣,只见女子目光淡然不惊,不慑人,叫人心里一突。

四周记者提问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归于安静。

安静的气氛里,夏芍开了口,我从未见过不将矛头指向窃贼,反而指向同胞的做法。

谁窃取,谁归还,华夏集团并非窃取方,不会替窃取方履行归还义务,也不会向窃取方支付巨额赎金,涨其气焰。

记者们一愣,都觉得这话听着有点绕。

但想了一会儿,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华夏集团不会参与壁画竞拍,参与竞拍无异于助长英方气焰。

而且,夏芍这话里颇有批评国内一些舆论的意思——你的东西被贼偷了,不去向贼索要,反而怪自己家里人没向贼重新买回来吗?这逻辑听起来实在可笑。

记者们反应过来,闪光灯纷纷向夏芍打来,这可是她首次回应这件事!我只想国内同胞们明白一件事,壁画的回归途径不该是买卖。

华夏集团有财力买回这幅壁画,但我们流落在海外的数以万计的国宝要如何回归?买卖得来的回归,当真光荣?国宝回归,回归的不仅仅是国宝,还有我们的尊严。

拿钱赎了国宝,卖了尊严,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闪光灯下,女子目光淡然,留下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便在公司高管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

陈满贯、孙长德和刘板旺跟在夏芍身后,若有所思。

他们三人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夏芍对此事的看法,之前并不知她到底要怎样解决国内的舆论危机。

尽管此时他们还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办法,但是她的话确实有道理。

买卖得来的回归,并非光荣。

当年,多少国宝文物被人抢盗出境?这已经是历史的耻辱,如今我们还要花钱从抢盗者手中把这些买回来,这岂非更是耻辱?有钱也不该往那些强盗口袋里送!况且,这件事根本就不能开先例,假如今晚的壁画是买卖的方式回归,那其他的国宝文物呢?下一回对方缺钱花还用这种方式来,我们还有多少钱要往别人口袋里送?华夏集团若真把这幅壁画竞拍回来,未必就能得到赞誉声,恐怕连尊严都要失去。

被抢去的东西,就应该要对方还回来,这才是平等。

卑躬屈膝地把钱奉上把东西赎回来,日后在国际上,还想让谁看得起?可不就是赎了国宝,卖了尊严么?……夏芍在会场外的一番首次表态,被华夏娱乐传媒的记者传回国内,在很短的时间里,引发了强烈的反响,网上讨论不断。

而会场门口的各国记者却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夏芍是这样的想法,那华夏集团肯定不会参与竞拍了。

那她今晚这么早到拍卖会场是想做什么?以前夏芍出席活动,虽然不迟到,却也从来不早到。

她是懒得过多应酬的人,今天却是第一个到了会场,而且是早到了两个小时!她想干什么?夏芍在拍卖会场大厦顶层的莱帝斯集团贵宾会客室里。

沙发里,女子捧着杯红茶,轻啜一口,神情冷淡。

对面,老伯顿陪着笑,闻名国际商场的老人,此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夏董真守时,呵呵。

伯顿董事长,今晚能让我见到那幅壁画吧?夏芍淡淡抬眼。

今天,其实是老伯顿约夏芍这么早来的。

她大抵能猜出他是为了什么事,但她还是先开口问自己最关心的。

在她一来到会场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天眼搜索过了这座会场大厦,壁画还没有运送到,此刻还在莱帝斯庄园里。

今晚是徐天胤一行完成任务的最后机会,夏芍要保证这老头子不会临时又改变主意。

其实,就算老伯顿今天不请她来商谈一些事,她也会早点到,一来让徐天胤一行在会场自由活动,摸清会场情况,二来敲打敲打这老头,让他别耍花样。

此时,徐天胤一行就在外面活动,这间会客室里只有夏芍和老伯顿两人。

听夏芍开口就提壁画,老伯顿眼神一变,随即竟安心似地松了口气,笑了笑:夏董放心,莱帝斯集团已经把壁画拍卖的消息放了出去,也把宾客们请来了,现在世界各国媒体都在拍卖大厅里就绪,就算想食言,我也不敢拿莱帝斯集团的信誉开玩笑。

这话确实有道理,但夏芍却轻轻挑眉。

她眼尖,刚才老伯顿那安心的表情她正好瞥见,觉得可疑。

这老头不是一直最怕她跟壁画的事有关么?怎么此时听她提起,反倒放心了?呵呵,夏董,我今天请你来,其实是遇到了件难办的事,想请你帮帮忙。

老伯顿道。

夏芍挑眉不语,听他继续说。

老伯顿搓着手,是这样的,昨晚……呃,昨晚艾伯特伯爵死在了我们莱帝斯的海滨别墅里,我知道,伯爵的死跟唐老先生和您有些关系。

你是知道的,我们莱帝斯集团虽然国际有名,但我们只是商人,奥比克里斯家族我们实在惹不起。

我想请夏董能不能、能不能……你想让我站出来承认,老伯爵是我杀的。

夏芍替他把话说完。

老伯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表情尴尬。

人不是他们家族邀请去的,也不是他们杀的,这事放在人任何人身上,他都会严厉要求对方出来承认!不然,就让他见识见识莱帝斯家族的厉害。

但这件事落在夏芍身上,老伯顿就没底气了。

严厉?他不敢。

本是理所当然应该夏芍出来承认的事,现在变成了他的请求。

昨晚,家族连夜商讨对策,商量来商量去,只有请夏芍出面这一个办法。

其实,艾伯特伯爵死得太惨,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下的手,就算奥比克里斯家族知道人是死在他们这里的,也不会认为老伯爵的死跟他们有关。

但哪怕是迁怒,家族都承受不起。

而且,更让家族揪心的是艾伯特伯爵在世界各地的信徒,信徒是疯狂的,他们没有理智可言,如果让他们知道人死在他们家族,集团将遭受这些信徒的怒火和报复,面临前所未有的打击。

夏董,其实我的意思是,艾伯特伯爵的死,奥比克里斯家族一定能看出我们不是凶手,不用谁站出来承认。

我们只是希望夏董能帮个忙,撒个欺骗奥比克里斯家族和世人的谎言,就说伯爵是死在别处的。

我们一定感激不尽!☆、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世上最贵跑腿费艾伯特的尸身莱帝斯家族已经妥善保存,到时候只要夏芍带去别处,说是在别处杀的,那就可以了。

斗法那天晚上,宾客们都在别墅里,后来虽然看见了停机坪处的惨况,但吐都吐不完了,谁有胆子多看?连莱帝斯家族也是在事后打扫那些雇佣兵尸身的时候,才发现死的人里有艾伯特伯爵的。

所以,这件事情只有玄门的人和莱帝斯家族知道,就连安德列、亚伯和后来那个叫亚当的人当时也是在外面斗着,未必看见前面伯爵是怎么死的。

莱帝斯只要一口咬定人不是死在他们这里的,让夏芍承认是在别处杀的就行了。

反正在凶手的问题上,对方一定能猜出是玄门下的手,那对夏芍来说就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是在哪里杀的问题而已。

在这里和在那里,有区别么?对她来说没区别,但对莱帝斯家族来说能免去信徒们的报复和怒火,这一切不过就是她张张嘴的事。

夏芍笑了,听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伯顿先生,我有帮你的理由吗?老伯顿一听这话并不意外,反倒笑了笑,很有准备,如果夏董能帮我们这个忙,莱帝斯家族一定有大礼奉上!事情虽然很容易办到,但老伯顿确实担心夏芍不肯帮他,所以,他安排了大礼。

哦?我能听听是什么大礼吗?呵呵,这礼物我保证夏董会喜欢。

我们家族已经商议过了,如果夏董肯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我们将奉上三世佛的敦煌壁画,送给夏董,让你带它回归!老伯顿盯着夏芍,目光灼灼。

夏芍却怔住了,什么?老伯顿见她这副神色,总算心里大石落下一半,内心却在滴血。

以为他愿意啊?都说忍痛割爱,他这不知是忍了多大的痛!如果不是觉得夏芍对壁画很关心,他不会选择拿壁画投其所好,那可是十亿英镑啊!当然,家族损失了这么大的利益,是经过衡量的。

如果莱帝斯家族牵扯进伯爵之死的事情里,损失会更大,那将是全世界范围的产业受到冲击,到时损失可能就不止这些了。

再者,见识过夏芍神鬼莫测的本事,送她这样的好处,其实也是家族有意结交她。

不管怎么说,这十亿英镑虽然很痛,但是也值得。

老伯顿相信,这个大礼一定很合夏芍的心意,她一定会同意!但他没想到,夏芍只是刚听到时怔了怔,不过片刻便意味颇深地笑了。

为什么我没感觉到伯顿先生的诚意呢?什么?老伯顿张着嘴,眼一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没有诚意?她只要肯说一句话,他就奉上十亿英镑,这还不叫诚意?!世界上有谁的一句话值十亿英镑的?她还嫌没诚意?伯顿先生,我想你没明白。

壁画你就算是送给我,我带回去也是归还国家,华夏集团能得到什么?我不过是跑腿的。

我有什么利益可言?你连跑腿费都没给我。

夏芍气定神闲地瞧着老伯顿瞠目结舌的样子,笑容想让人掐死她。

老伯顿真的想掐死她,跑腿费!她居然还想要跑腿费!夏董,我看得出来,你是很爱国的人。

你很想让壁画回归你的祖国,我送给你,让你完成心愿,这难道不够诚意?老伯顿深吸一口气,管住自己的手,不要伸出去掐人。

哪知道夏芍一笑,说了句更欠扁的话,爱国,只是我的情怀。

可是我是商人,不能靠情怀吃饭,只有利益才能驱使商人。

老伯顿差点吐血,这回喘了好几口气才压下来,夏董,难道你将壁画带回去归还你的祖国,华夏集团得不到利益吗?据我所知,你们国家的舆论对华夏集团很不利,如果你能将壁画带回去,你将会是英雄!这不仅能解除舆论危机,还能使华夏集团在民众心目中树立最崇敬的形象。

身为掌舵者,我想你应该知道,民众的拥护会为华夏集团在国内的根基起到多大的好处。

这次世界拍卖峰会,有不少国家的拍卖公司将目光放在了中国市场,他们将来进入,不可能对华夏集团的市场份额没有影响。

但如果华夏集团能受到民众的拥护,那谁也抢不走属于它的市场份额,它的根基只会更加牢固,没有人扳得倒!但夏芍却好像听不懂这话,好笑地眨眨眼,抱歉,伯顿先生。

我想你不知道,就在刚才我进入会场的时候,曾接受过媒体采访,发表了一些对于壁画竞拍的看法。

我的同胞们其实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爱国,所以才会心系国宝,造成国内的舆论声势。

他们或许会受人挑拨煽动,但他们不会永远给人当枪使。

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的话,理智地看待这次拍卖的。

什么?老伯顿震惊了,刚才她发表过对壁画竞拍的看法,有可能会改变国内舆论趋势?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其实,夏芍刚刚的那番话是针对日本大和会社的,她得先让国内的舆论趋于理性,然后再指明事情的幕后操控者,让大和会社自食苦果,承受舆论的愤怒,迫使其进入国内市场的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没想到老伯顿竟然要将壁画送给她,夏芍不要壁画回归的功劳,师兄为这件事奔波了这么久,这功劳她要它属于师兄。

但她不介意拿此事来敲这老头一笔好处!要知道,壁画本就是当年英方盗走的,现在还回来是应该的!但怎么拿走的就怎么还回来,这并不是公平。

这么多年了,难道不该付点利息,给笔赔偿?想只还本?门都没有!伯顿先生,现在不是我要怎么想着平息国内舆论的问题,而是如果你们莱帝斯集团将壁画进行拍卖,将会承受我的同胞多大怒火的问题。

夏芍笑着,舒服地往沙发里一融,不紧不慢道,现在,你来告诉我,我的利益在哪里?老伯顿哑口无言。

看来,伯顿先生还没想好我的跑腿费,那我先去拍卖大厅了,等伯顿先生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夏芍起身,作势告辞。

等等!老伯顿出声阻拦,脸色很难看。

等他想好了?他哪里还有时间!壁画今晚就要拍卖了!其实,就算像夏芍说的这样,她不需要以壁画回归的事来平息国内舆论,壁画的回归依旧可以带给华夏集团荣誉。

但她现在摆明了就是不知足,还想让他再出出血,这点他在商场半生,岂能看不出来?虽然,他可以对夏芍说,既然她不看重壁画回归带来的利益,他可以不把壁画送她了,给她别的大礼。

可是,她又说她有爱国情怀!就算他无视她的爱国情怀,为表诚意,他还是得拿出跟壁画价值相当的利益来给她,不然,她这个连跑腿费都算的小狐狸是不会答应的!送壁画还送别的,对莱帝斯集团来说所花的价码都一样,何不尊重她的爱国情怀,就当卖她个人情了?你说吧,还想要什么?老伯顿忍痛道。

我要莱帝斯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

夏芍转身笑道。

老伯顿瞪大眼,张着嘴,动了两下嘴皮子,却始终没发出声音来,好似觉得夏芍疯了,要不就是他耳朵幻听了。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莱帝斯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她知道有多少吗?莱帝斯是世界拍卖行业龙头,全世界三十九个国家有分公司,如此庞大的跨国集团,别说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是百分之一,也足够她三辈子吃穿不愁了!百分之十,足以顶得上如今一个华夏集团了!她这是要了整整一个华夏集团去,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恐怕是世界上最贵的跑腿费了!而且,华夏拍卖公司和莱帝斯是同行,这点也是老伯顿最担心的地方。

眼前这女孩子是商界奇才,她从白手起家到现在才短短五年,就成就了莱帝斯百分之十的基业,如果她成为莱帝斯集团的股东,他对她的目的和未来的成长很忧心。

他可不想引狼入室。

伯顿先生,世上很多事,有风险才会有利益。

莱帝斯集团虽然是世界拍卖行业龙头企业,但近两百年的历史,发展至今已多年不见增长。

集团老化,瓶颈期太久,这不是好事。

我的职业你很清楚,如果是自家人,我在很多事情上会不吝相告的。

夏芍淡淡笑道。

伯顿先生应该看得出来,华夏集团不会仅仅只在国内,这点,我有没有莱帝斯集团的股权,你都阻止不了。

我看重的是莱帝斯集团股东身份的便利,我们确实有一天会成为竞争对手,但未必竞争对手就要斗个你死我活,良性竞争对行业和企业的发展都有好处,只要莱帝斯不打华夏集团的主意,我绝对不会动用别的力量,摧毁莱帝斯集团。

夏芍看重的确实是股东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莱帝斯集团在全世界三十九个国家和地区的人脉她都可以用。

虽然,风水大师的身份让她不缺人脉,而且也刚刚和亚伯签订了一个协议,但她必须要预防一手,太过依赖一种条件便会被这种条件牵制。

她自身、奥比克里斯、莱帝斯,三方的人脉力量足以在世界上拉开一张大网,华夏集团要成为世界级跨国企业,这张大网会让它迅速成长,至少在人脉上不会遇到磕绊。

只要莱帝斯集团不是太防着她,在背后对华夏集团使阴招的话,她便会遵守商场的游戏规则,一切按商场的规则来玩。

夏芍虽是实话实说,但老伯顿听了却内心惊骇!他惊骇于夏芍用的一个词——摧毁。

如果此时换成任何一个人对他说这句话,他都会大笑三声,问他:你见过蚂蚁摧毁过大象吗?但这话从夏芍口中说出来,他觉得并非吹嘘。

她并非普通人,见识过她神鬼莫测的术法和身手就会知道,世界上的任何规则,她都是超然于外的。

她是立在这些普通人建立起来的法则之外的存在,只要她愿意,不必用商场上的手段,她就可以摧毁任何她想摧毁的。

在外界看来,莱帝斯集团是世界拍卖行业的龙头,但在她看来,莱帝斯可以什么也不是,让这个集团垮塌,不过是动动她那些术法的事。

世界上任何的巨头在她眼里,估计都是一样的存在。

可是自从她初涉商海到现在,那些商界传奇里,从未听说过她有动用过别的手段,打的都是实打实的商战!她明明有能力摧毁那些对手,却选择了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打拼事业。

她是在享受,享受靠着自身力量攀越巅峰的成就感。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她只想要钱,她可以不要莱帝斯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全然占为己有也是可以的。

老伯顿蹙起眉来,这件事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得董事会商讨决定。

夏芍如果成为莱帝斯集团的股东,在风水方面确实相当于特聘的顾问,对公司帮助很大。

但如她所说,华夏集团日后必然是竞争对手,这也算是风险。

果然,利益总是伴随着风险的。

可是,即便老伯顿不同意,也改变不了华夏集团日后成为竞争对手的事实,与其现在得罪夏芍,何不试着合作?但如此大额的股权他说了也不算,开董事会是必须的。

夏芍一笑,也没有逼得太紧,好。

那就给伯顿先生商讨的时间。

老伯顿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季节的英国天气已经凉了,他竟然还会紧张到出汗,这是多年没有的事了。

夏芍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伯顿先生也别怪我,我是商人,谋求最大利益是本分。

你已经是很成功的商人了!老伯顿在心中无力嚎叫。

本来壁画白送给她就是大礼了,她还算计着要跑腿费,而且她的跑腿费比壁画本身还贵!这叫什么事?他商场打拼半生,自认为很会经营盘算了,却被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给算计了进来,这么精的算盘他真是头一次见!今天出的血够他疼一辈子的了,好在他也算有好处拿,不然他真的要吐血了。

夏芍看着老伯顿的脸,垂眸一笑。

如果他知道她和亚当之间有联系,假如亚当能处理妥当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事,老伯爵的死根本就不会引起波澜,这一切的大礼不过是他杞人忧天自己送出来的,会不会吐一缸的血?夏芍唇角翘起来,眼眸微弯,心情很好。

再让这老头想拿偷来的国宝卖钱,再让他搞那么多迷障,把壁画藏在直升机甲板下面,害师兄割到手!老伯顿不知道今天损失惨重,他见夏芍答应了,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起身笑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晚我就向来宾们宣布,这幅三世佛的壁画送给华夏集团!夏芍闻言,笑而不语,垂眸喝茶。

还有件事老伯顿不知道。

那就是夏芍打定主意要将壁画回归的功劳归徐天胤,所以这件事她不打算跟徐天胤说,让他们今晚照常行动。

到时候,老伯顿要送她的大礼没了,这老头就得想办法再补给她个大礼。

嗯,让她想想,要什么好呢?夏芍眯起眼睛一笑,舒服地融进沙发里,捧着红茶,打着算盘。

但这一次,她算漏了。

老伯顿在今天约她来的时候,也是做了准备的。

他打算如果夏芍不同意,就来个先斩后奏,让她得了好处,不好不答应。

所以他事先邀请了各国媒体都进入会场,打算给夏芍个惊喜。

现在,夏芍既然同意了,惊喜是不用了,可是场面还是要的。

老伯顿打算把场面办得漂亮点、体面点,让全世界媒体都见证华夏集团接过敦煌壁画的那一刻,给华夏集团撑足了面子。

当然,这是为了讨好夏芍。

所以,当夏芍从贵宾室里出去后,老伯顿便下去安排了。

……夏芍下了楼去,便到了洗手间,这是她跟徐天胤约定下来接头的地方。

毕竟除了洗手间,在哪里她都会遇上来寒暄的名流,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徐天胤等人交流情况。

夏芍到了之后,徐天胤和英招已经在里面等了,王虺和毕方一左一右守在洗手间门口把风。

夏芍也知道即便是洗手间也不能待太久,不然外面来了人却进不来,难免会让人不满和起疑,所以她一见到徐天胤就道:今晚壁画确定会来!我会告诉你们位置,到时候你们按计划,迅速劫走!确定会来?这肯定的说法让英招看向夏芍,但她的表情却很复杂。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那条金色大蟒,身穿白裙的女子立在蟒身前执着匕首的画面很难忘记。

那是她一生不曾见过的诡异,也让明白了她与她之间的差距。

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一直以为队长这样的男人需要一个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只能被他保护,成为他的弱点。

只有她,和他并肩战斗太多次,了解他,也能守护他。

但那晚,她知道她错了。

和他并肩而立的人也可以是别人,比她强,比她有能力守护他。

虽然她的身手看起来不像普通人,但正因为如此,她比她强。

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英招眼神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守护过,也争取过,却从未获得过那个男人的目光,但她也不算丢人,最起码没有不战而败。

难得在这时候笑了笑,英招昂起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昂首挺胸,只觉得这样会让她好受些。

而这时候,徐天胤和夏芍都没注意她,徐天胤点头,也不问夏芍为什么这么确定,只是看了眼洗手间门口,道:出去。

嗯。

夏芍一笑,既然交换过情报了,那自然要赶紧出去。

但两人一走出门口,便都一愣。

门口把守的王虺和毕方也愣了愣,只见前方,一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纷纷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像是出了什么事!一行人赶紧走出去,见那些人快步走向的方向竟然是拍卖大厅!而这些人里,仔细一看,今晚到场的宾客也有,在会场外头采访的记者也有。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夏芍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情况有变,开着天眼往大厅里一扫,脸色微变。

此刻,豪华的拍卖大厅里,拍卖台后巨大的屏幕上正打着:莱帝斯集团——华夏集团,三世佛敦煌壁画移交盛会!这个老伯顿!夏芍郁闷地一皱眉头,现在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壁画尚未运送到。

她原本想着,壁画应该在拍卖会开始前十分钟左右到,那个时候,老伯顿还没有宣布将壁画送给华夏集团的消息,趁着这空挡,既能让徐天胤劫走壁画,又不会让老伯顿公布这件事。

如此一来,师兄顺利完成任务,她再敲这老头一笔,圆满!哪知道这老头这么急,离拍卖会还有一个小时,宾客都还没到齐,他倒是积极公布这件事!这下可好,事情已经对外公布,到场的宾客和在大厅里的各国媒体都已惊动,如果壁画再不见了,那世界各国看的可就是华夏集团的笑话了。

夏芍脸色发沉,王虺等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事,走!去看看!……这个时候,拍卖大厅里已经炸开了锅。

各国媒体对着拍卖大厅的屏幕猛打闪光灯,到场的宾客们却都站在原地,表情发懵。

这、这怎么回事?今晚不是壁画拍卖会吗?移交?华夏集团?所有人都张着嘴,张开就忘了合上。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看花了眼,那可是预估拍卖成交价码十亿英镑的国宝壁画!莱帝斯家族要把它送给华夏集团?老伯顿那么视财如命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慷慨了?请问伯顿董事长在哪里?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见老伯顿不在,便纷纷问向拍卖大厅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笑道:拍卖会开始的时候,我们董事长自然会出来见各位,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就请耐心等待吧。

谁有这个耐心等待,这根本就是吊人胃口嘛!那夏董呢?夏董到了没?夏……有宾客出声问,但问到一半,声音卡住,怔愣望向门口。

门口,夏芍正站在那里,皱眉看向屏幕。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世界见证!壁画回归!夏芍身后,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也看向屏幕,脸色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此时显然不是问这句话的时候。

拍卖大厅里,宾客和记者们见到夏芍都是一愣,但还没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夏芍便转身离开了会场。

她没有去找老伯顿,而是直接去了莱帝斯集团专为地位尊崇的贵宾准备的私人休息室里。

一进房门,英招便沉声问:夏小姐,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回事!这次任务是他们接到国家命令,由夏芍在外围协助,促使壁画回归。

任务过程一波三折,今晚是最后机会,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让他们找准时机尽快动手,怎么话刚说完,壁画就成了华夏集团的?英招小姐,你是在质问我吗?夏芍回身,目光淡然,她现在心情也不是很好。

英招一惊,只觉夏芍目光凉薄,淡淡一眼,却似有刀光寒影逼面而来。

她身为特工,练就了一身本能,对危险的感知素来强烈,一惊之时,猛地向后退去!退到门口,背抵着门,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手摸向腰间。

英招的速度很快,王虺和毕方也只来得及脸色一变,两人眼前便忽然有道黑影闪过!那影子黑雾般融在空气里,感觉不出是一道人影,在行动的那一刻,王虺和毕方只是捕捉到一抹黑影,那影子已在英招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英招的手刚握上门把手,背部还没抵上门,便觉得一撞!背后是精实有力的触感,并非冷硬的门板。

英招霍然回头,徐天胤站在她与门板之间!什么时候?!英招瞳眸一缩,已经摸向腰间的手却一顿!她的目光倏地往徐天胤手中一扫,男人掌心里,一把黑色手枪静静躺着。

房间里,气氛死寂。

王虺、毕方、英招三人维持着一个转身的姿势,呐呐盯着徐天胤。

队长的速度太快了!他刚刚明明跟在夏芍后头的,怎么到了门口,谁都没看见。

尤其是英招,目光复杂。

记忆中,出生入死执行任务多年,这是两人第一次彼此贴近,但男人的气息她竟然都感觉不到。

他站在她身后,胸膛精实温热,他的气息却如空气,没有温度,比他掌心里躺着的枪还要冷。

徐天胤拿着枪从英招身后出来,面无表情,默默走向夏芍。

夏芍微微一笑,师兄的身手果然精进了。

但这笑容并没维持多久,夏芍便垂眸一叹,往沙发里坐下,蹙眉开了口,事情是这样的……她将刚才在莱帝斯集团会客室里与老伯顿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如实相告。

反正那晚王虺三人也见过玄门和奥比克里斯家族的斗法了,因此老伯顿的决定他们想必明白。

王虺三人当然听得明白,但三人却都震惊了!莱帝斯集团为求夏芍一句话,竟然用壁画来交换?他们为了这幅壁画,苦心潜伏半月,竟不抵她一句话?哪怕她说一句话,确实会让莱帝斯集团免于一场灾祸,可老伯顿这种视财如命的人送出如此大礼,讨好的意图很明显。

眼前这名女孩子,在任务命令下发的时候,他们三人对她都做过调查了解。

华夏集团享誉国内,商界新秀,名声响亮。

除此之外,风水大师的身份让她在香港和内地上层圈子有着极其超然的地位,人脉惊人,前途不可限量。

华夏集团从成立至今,几场商战,他们手中有详细的资料,她是商业奇才,她的传奇终有一天会在更高的地方。

但那一天有多远?至少没人想到会这么近!这才刚出国门,来到英国不过半月,她竟然就有如此大的能量!华夏集团现在对莱帝斯集团来说,还太年轻,不足为惧,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看老伯顿不惜花血本的举动,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华夏集团在莱帝斯之上!对不起,这次真是算漏了。

夏芍看向徐天胤,老伯顿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事情已经不能更改,师兄的功勋这次怕是要算到华夏集团身上了。

这并非她想要的,也正是她此刻郁闷的原因。

王虺三人听了,不由苦笑。

算漏了?他们就没见过这么会打算盘的人。

要了壁画还要跑腿费,得了跑腿费还打算把壁画送给他们,再算计莱帝斯一笔同等价值的好处。

虽然最终是没能成功,但正因为没成功,才恰恰说明老伯顿讨好她的心思有多急切。

三人转头看向徐天胤,怎么办?事到如今,消息已经公布,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任务,要么继续。

放弃任务对军人来说可谓耻辱,也会让他们的履历上多一笔败绩。

继续任务,华夏集团就会在全世界媒体前沦为笑柄。

如何取舍,队长说了算。

不需要。

徐天胤站在夏芍对面,唇抿成一条线,声音平板,却有些发沉。

王虺三人一愣,都没听懂。

夏芍盯着男人的脸,也是一愣,他似乎……在生气?不准说。

徐天胤难得解释,唇却抿得更紧。

夏芍微震,他是在说,不准她说对不起。

夏芍不由苦笑,她知道,两人之间确实不需要说抱歉的话,但这句话不单是对他说,还有他的部下。

这并非他一人的任务,成不是他一人的成,败并非他一人的败。

这半月来,王虺三人也没少忙活,虽然她跟英招之间有些摩擦,但这不能抹杀三人的辛劳。

事情到了如今,结果如此出人意料,夏芍心里当然有愧疚。

你功劳多。

徐天胤盯着沙发里脸色愧疚的女子,定凝深锁,壁画回归,结果不变。

夏芍和王虺三人都一怔,徐天胤转身,看向身后三名战友,问:有意见么?三人沉默,互相之间看了一眼,毕方先耸肩笑了,我没意见。

头儿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夏小姐,我们在壁画鉴定上就让人给蒙了。

那天去直升机里盗壁画,也是夏小姐看穿了莱帝斯集团瞒天过海的计谋。

没成功,那是我们的问题,从出的力上来说,我是觉得我们这次并没有主导任务。

其实,最关键的是,这次的任务如果当初在鉴定上就出了问题,他们拿回去的是赝品,到时候别说功勋得不到,还得让国家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到那时候,就不是他们个人功勋的问题了,他们这一辈子都会为了这一次任务而感到内疚。

对于军人来说,使国家蒙羞是最大的耻辱!别人怎么想,毕方不知道。

至少,他感激夏芍。

毕方转头看向王虺,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王虺是三人中最沉稳坚毅的,也是内心对军人的荣誉最引以为傲的人。

他上次在直升机里,为了完成任务都打算以身殉国,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功勋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他想要,不是他的,想必他也不会想往肩头扛。

王虺果然点了头,功勋的事他连提都没提,只道:从结果上来说,壁画还是回归了,而且并非买卖回归,这与我们任务的初衷一致。

只要不是通过买卖途径,有了这次的先例,对日后流落在海外的文物回归还是有积极影响的。

华夏集团将壁画送回国内,必然是要交还给国家的,既然这样,其实没什么改变,我没意见。

没什么改变?夏芍挑眉,看向王虺,从壁画回归的意义上来说,我带回去和你们带回去,没有差别。

但我带回去,你们的履历上就要从此多一笔败绩,你真的不看重?夏芍并非看不起人,她只是要确定王虺说的话是否真心。

如果是真心,她敬佩此人,如果是假意,那没有必要。

她不想让师兄的部下日后在背后说他带着兄弟忙活一场,最后把功劳给了自己的女人。

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英招皱眉,脸色一沉,她还站在门口,此时已回过神来,怒斥夏芍,没错,我们的本事是不如你,但不代表我们的骄傲比你少!老实说,准备了半月的任务就这么失败,她很不甘心。

但既然功劳没有人多,还拿着别人给的功勋,她更不愿意!她面对这女人,已经输了太多,不想最后再将尊严输掉。

夏芍闻言垂眸,嘴角轻轻翘起。

虽然她和英招合不来,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在身为军人方面,值得尊敬。

其实,哪怕一切为了国家利益是军人的使命,但人活一世,都要生活,谁会真的大公无私,全不为己?当官为了政绩,军人为了功勋,商人为了钱财,大家各有各看重的,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求所得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这四个字说来容易,但世上有多少人被利益诱惑?不说别的,徐家人就是个例子。

利益,在有些人眼里,远比亲情重要。

在这件事情上,三人能都选择无愧于心,确实不易。

夏小姐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们,莱帝斯的那个老家伙愿意把壁画白送给你,那也是你的本事。

我们偷都偷失败了两回,别说让人白送了。

今晚世界各国媒体都在场,华夏集团出风头,其实我们也跟着脸上有光。

毕方耸肩笑道,他倒是洒脱。

王虺却脸色微变,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华夏集团这次出席世界拍卖峰会,咱们国家受到邀请函的只此一家,代表的也是国家!我们的任务如果继续,华夏集团在世界媒体面前沦为笑柄,丢的也是国家的脸。

啊!毕方张了张嘴,他只是无意之间说了这么句话,不过现在听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那这么说起来,这次任务还真是不能继续了?毕方好笑地看向屋里几人,那咱们还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儿?白纠结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切自有天意。

就算刚才他们讨论的结果是要功勋,继续任务,这么看来,任务也是必须要停止了。

英招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但最后没说什么,显然是认了这个道理。

徐天胤点头,做最后决定,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任务无需执行,稍后护送壁画回国。

是!王虺三人面色一敛,站直了应道。

夏芍感慨一笑,起身。

……今晚是世界拍卖峰会为期三天的拍卖盛会最后一晚,自从传出三世佛敦煌壁画要在拍卖会上进行拍卖,便引来世界瞩目。

中方向英方提出归还壁画的要求,遭到英方无视,莱帝斯集团坚持拍卖壁画,引得世界华人愤慨。

全世界都将目光聚集到伦敦,想要知道壁画最后的命运。

但壁画最终的命运,出乎全世界的意料。

之前,所有人的预测只有两个——拍,或者不拍。

拍卖,莱帝斯集团得益,中英双方的外交关系会在一段时间内降至冰点。

不拍,无非是在莱帝斯集团顶不住世界华人愤慨情绪的情况下,将壁画留拍,暗地里再找大藏家出手。

也就是说,拍或不拍,壁画的最终命运都一样。

但令全世界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壁画的最终命运揭晓前一个小时,莱帝斯集团对外放出消息,三世佛敦煌壁画将在今夜移交给华夏集团,归还中国!归还!这个字眼刺激了各国媒体的神经。

知道两国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壁画归还所代表的意义,在震惊过后,被请入场的各国媒体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发回了国内!仅仅一个小时,世界瞩目!莱帝斯集团允许在拍卖大厅里的媒体对移交仪式进行实况转播!世界见证!各国电视台对这一历史性的事件进行了紧急插播,拍卖大会开始前五分钟,收视率暴涨!国内,东市桃源区的一座宅院里,一家人坐满了装修古雅的客厅。

夏家人在这一天齐聚在了一起,原因无他,只因这几天国内舆论对华夏集团的抨击,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今晚据说是壁画拍卖的最后一晚,他们都想知道结果会怎样,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好啊!好!老人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颤音,握着黄花梨木椅扶手的手微微发抖,双眼紧紧盯着电视屏幕里紧张准备的现场。

李娟抓着夏志元的手,焦急等待,老夏,你说……这、这能是真的吗?怎么还不开始?夏志元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此刻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澎湃和紧张。

他本以为女儿这次在这件事情上要受些挫折,哪里想得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向来知道女儿能耐,可她这也太能耐了!她知道壁画回归代表着什么吗?这可是为国争光的好事啊!这时,李娟忽然抓紧夏志元的胳膊,手指着电视屏幕,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电视屏幕里,豪华阔气的拍卖大厅里,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唯有闪光灯噼里啪啦地打向拍卖台上,一名西装革履五旬开外的棕发外国男人走上了台。

这人正是莱帝斯集团的董事长,伯顿·莱帝斯。

女士们,先生们,我尊敬的贵宾们,晚上好。

老伯顿面带微笑,看了眼台下入座的各国名流和实时拍摄的世界各国媒体。

今晚,将被世界记住,被历史记住,感谢我尊敬的贵宾们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今晚,将由莱帝斯集团将三世佛壁画移交给华夏集团,归还中国。

不要猜测,不要怀疑,我们很荣幸能正视历史,很荣幸能创造先例,也很荣幸能被载入史册。

但是历史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创造的,在这里,我要荣幸地请上和莱帝斯集团一起写下这段历史的华夏集团董事长,夏芍女士。

老伯顿一番漂亮的开场白,将手指引向了大厅门口。

镜头移动,闪光灯移动,所有人的目光,转向。

大厅门口,世俗的嘈杂迷蒙,在这一刻归于安静。

女子立在英式古典的长廊里,闪光灯似时空破碎的光影,照下旧年代婉约淡雅的佳人。

桃李年华,碧玉面庞,这一刻的面容被世界铭记。

她步伐超脱年纪的沉稳,气韵悠然,走来台上,微微一笑,令人屏息。

尊敬的贵宾们,晚上好。

夏芍并没有过多的开场白,直入主题,这确实是历史性的时刻,感谢大家见证,也感谢莱帝斯集团的董事长伯顿先生在归还壁画事情上的支持。

自从收到世界拍卖峰会的邀请函,华夏集团提前一周来到伦敦,一直在为壁画的回归努力。

很高兴在来英国的第二天就见到了伯顿先生,也使我们双方在壁画回归问题上做了首次交流。

过程虽然是艰难的,但令我们高兴的是,伯顿先生是一位正视历史的勇敢者。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可是,当有人勇敢地做出这个决定,我觉得,华夏集团在这段时间里所受到的任何质疑都是值得的。

壁画的回归,我们一直在努力。

我们在来到英国的时候,只怀揣着一个梦想——当有一天,壁画回家,希望我们的同胞说一句‘欢迎回家’,而不是‘欢迎被赎回家’。

请记住这一刻,记住我们有这样的能力。

国宝回家的道路不是指责所能够铺就的,努力和齐心才能成就这一刻,我希望今后有更多的这一刻,我希望今后再有这一刻,大家能相信、再相信,不要让我们成为孤独的努力者,不要让我们的背后单薄。

让更多的国宝,回家。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但不知过了多久,却有掌声,热烈的掌声。

夏芍的这一番话,真真假假,有多少能信,没有人知道。

那句伯顿先生是位正视历史的勇敢者的话,自然是场面话,老伯顿视财如命,众所周知。

但他为什么能做出今晚的决定,抛出这么大的利益,在场的各国名流们心中有数。

在见识了那晚海滨别墅的事情之后,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夏芍所说的来伦敦第二天就与老伯顿见面的事,应该是真的,这件事有不少人在拍卖峰会第一天会议的时候就听老伯顿提起过。

当时还有不少人疑惑华夏集团这位年轻的董事长是如何让老伯顿如此礼遇的,现在,当然没人再有这个疑惑了。

至于两人见面谈的到底是不是壁画回归的事,这只有两人才知道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也据此不远。

老伯顿当时是因为怀疑夏芍与前晚壁画被动的事有关,这才请她来,多番言语试探。

夏芍此时将这件事拿出来演讲,并没有什么欺骗世人的罪恶感,因为她为壁画回归做出的努力都是实打实的。

提前一周来英,为的就是打探壁画的所在,这次的回归任务她本就参与其中,几次行动,功不可没。

虽然,她内心是想让这次的功勋由师兄接下,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此刻让她上台接受这一切,她也能坦然受之。

只是壁画真正的回归因由不能对世人公布,只好这样说。

但她后半段话却是发自肺腑,也是她最想说的。

华夏集团在这次事件上所受的指责,完全是不白之冤。

虽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舆论,但信的人却让华夏集团成为了孤独的努力者。

这一刻,她要所有人警醒,要为一手成立的集团正名!大厅里的掌声久久不落,尤其是华夏集团的员工,无论是陈满贯等人还是华夏娱乐传媒的记者们,人人脸上激动却又悲愤。

这段时间,他们各公司部门所承受的压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董事长为壁画回归做了这么多的事,也想象不出,她是怎么在此之前一直隐忍的。

但这其中的不易,他们能理解,毕竟华夏集团是她一手成立,没有人比她更在乎集团的声誉和生死。

在他们都焦心忧虑的时候,她却处之泰然,带领他们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这一刻。

陈满贯是其中最感慨的人,他是最早跟随夏芍的,想当初,十里村后山宅院里的指点之言,东市古玩街上刚开业的福瑞祥……一转眼五年,她站在了世界的面前,再次成就传奇,带领集团走入新的高度。

陈满贯知道,有了今晚,华夏集团在国内的拥护和地位将坚若磐石,无人可以取代。

有了今晚,华夏集团的根基将前所未有地稳固,大可以安心进军国际市场了。

跨国集团,陈满贯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未来的轮廓了。

在场的名流们也心里有数,尤其是在拍卖峰会的会议上打算进军中国市场的企业,心里更加明白,今晚之后,再进军中国市场,想跟华夏集团一较高下,争夺市场份额,那是不可能的了。

谁能跟一个民众拥护度极高的企业抢市场?抢也抢不来。

这广阔的市场,将成为华夏集团的基石和强大后盾,日后,国际上要杀出一匹黑马了。

如此地年轻,如此地前途不可限量。

有人感慨,有人不甘,有人早就在海滨别墅那晚之后,就决定拉拢交好了。

但在场的宾客里,却有一家公司脸色很不好看,那便是日本的大和会社。

宫藤俊成前所未有地忧心,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壁画的命运竟会是这样的!他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夏芍当初说的话——大和会社将会自食其果。

不好!宫藤俊成有很不好的预感,而他这个不好的预感今晚特别准,马上就成了真。

夏芍抬起眼来,在拍卖大厅黑压压的人群里准确地找到大和会社的所在,将目光落在了宫藤俊成的身上,缓缓笑了。

宫藤俊成眉头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夏芍的这个笑容,他觉得很不美好!宫藤先生,记得我之前所说的话吗?我现在还想跟你说一句,舆论可以操控,但你永远操控不了一个努力的人。

当一个努力的人为一件事情锲而不舍,这件事情给她的回报会摧毁的阴谋。

今晚,是壁画回归的日子,我同样愿意为大和会社送行。

谢谢你,让我的集团经受住了考验,一路走好。

夏芍微笑着,气定神闲,语速悠然。

拍卖会场的气氛却因她一句话,陷入震动。

或者说,此刻最受震动的,并非是拍卖会场,而是国内。

什么意思?华夏集团这段时间所受到的舆论抨击,其背后是受了日本大和会社的操控?夏芍的这一记面对世界镜头的反击可真是……众人纷纷看向大和会社,大和会社的员工全都慌了神,宫藤俊成则闭上了眼。

送行,一路走好。

他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这次进军中国市场的决定是大和会社死里求生的最后一拼,没想到出师未捷,功亏一篑。

两国本来就有历史上的恩怨,今晚壁画的回归又让国内的舆论攻击彻底消弭,最重要的是夏芍的一番演讲,国内曾经抨击过华夏集团的人内心必然愧疚自责,在这个时候,如果这些网民知道一切都是由大和会社有意挑唆而起的,让他们攻击自己的同胞,这些人将会是如何的愤怒?在这种情况下,大和会社再想进入中国市场是不可能的了。

而今晚在世界媒体面前,大和会社丢了这么大的人,在国内的形象也会受到巨大冲击,本就摇摇欲坠的企业,这回恐怕……是真不成了。

自食其果,果真是自食其果啊……夏芍在台上微笑,其实,就算没有今晚的事,一切按计划行事,待壁画回归后,国内舆论平息,她也会有所动作,将这件事指向大和会社。

只不过事情发展到此,她省了一步而已。

这时候,工作人员走进会场,将一份文件交到了台上。

台下再次安静下来,老伯顿笑着走上来,与夏芍并肩而立。

这是一份转交文件,证明莱帝斯集团不收取任何费用,无偿将三世佛壁画交给华夏集团的。

夏芍和老伯顿站在台上,两人签署协议的时候,台下寂静一片,摄像机镜头纷纷对准两人身后,大屏幕上赫然是文件一页页的内容,文字清晰,公开透明。

当老伯顿和夏芍的名字双双签署到协议上,台下静寂片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掌声里,夏芍抬头,微笑,感谢世界的见证,壁画将于三天后回国,由专人护送。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订婚戒指,荣光与共这历史性的一刻震动了世界,最受震动的,当属国内。

东市桃源区的宅子里,夏国喜激动地站了起来,握着手杖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好啊!好!老人除了这句话似乎已不会说别的,他只是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这样的国际场面,对生在战乱穷苦年代的老人来说,从来也没有见过,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能见到。

他这一生,脾气硬,没少得罪人,也没少做错事,命运因此几番改变。

因为得罪了人,他半生被困在山村里,郁郁不得志。

因为错看了孙女,享受着她带来的安乐晚年,他到现在还觉得别扭愧疚。

看着电视屏幕里那张站在全世界的镜头前也宠辱不惊的女孩子,他真的无法想象,那是他们老夏家的孩子。

一生重男轻女,夏家却没有一个男孩能像她这样白手起家、学业优秀、走出国门为国争光,成就这样的荣光!这是他的孙女,他一生错看的孩子……老人激动,叹息,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却眼圈发红,既欣慰又骄傲。

看着女儿在全世界的目光下演讲,看着她在那样的场面里签署协议,为人父母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夏志涛却站起来,激动道:太好了!不愧是咱家小芍!我明天就出去,让那群兔崽子这两天在背后说华夏集团要倒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这么说!这几天,国内抨击华夏集团的舆论声势太重了,有些学者甚至分析了一下形势,说华夏集团想要平息舆论,挽回声誉,必须要把壁画给买回来,不然声誉将受到重创!但买壁画的资金不是小数目,对于如今正全面发展的华夏集团来说,对流动资金将是很大的消耗。

壁画买回来了,声誉虽然能挽回,可是短时间内流动资金的紧张,对集团的发展也将是很大的不利,搞不好会有隐忧。

这件事,是个两难的局。

不管怎么解决,华夏集团这次都要受些损失,端看损失的轻重了。

如果夏芍处理不好,搞不好华夏集团会有重创。

这样的话传出来,人云亦云,渐渐的就变成了华夏集团要倒了。

这几年在东市,夏家人几乎没人不认识,谁见了都笑脸相迎,这几天有的人在背后直戳老夏家的脊梁骨,说什么华夏集团有钱,就应该把国宝买回来,不买就是不爱国!简直是道德绑架!华人企业有钱有名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就要华夏集团买单?夏志涛平时认识的酒肉朋友里,有几个见了他恨不得鞍前马后,这两天他要办点事,有的人就开始推三阻四,有眼白点的甚至给他脸色看,把夏志涛气了个不轻!今晚,那些人估计是等着看壁画被拍卖出去,看夏芍怎么回国,看华夏集团有什么结果。

现在,估计这些孙子都傻眼了吧!一想到这里,夏志涛就想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华夏集团不仅不会倒,还会享誉国内,更上一层!我说你这人就是没记性!小芍刚才说三天后就送壁画回国,你是不是想闹出什么事来,让小芍收拾你?蒋秋琳在一旁剜了夏志涛一眼,狠掐了他一把。

夏志涛嗷地一声跳起来,我就说出去溜达两圈,又没说要惹事!难不成还不许我溜达溜达,看看那帮孙子的脸?有什么好看的,人情冷暖,世事逢高踩低,还没看够?夏志元看了过来,脸一沉。

他这些年管理慈善基金,在上层圈子走动,板起脸来已颇有威严。

大哥,我就是看那帮孙子太气人了,他们还说华夏集团要是倒了,徐家一准儿不要咱们小芍了,这话说得多气人!我现在就想看看,这些人等咱们小芍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有什么脸凑过来。

夏志涛一脸气愤,但看见大哥板着的脸,语气倒软了许多。

李娟闻言看了丈夫一眼,其实,她这几天也在担心这件事。

倒不是担心女儿嫁不成徐家那样的家庭了,只是见女儿是真心喜欢天胤那孩子,万一一手创立的公司受到重创,感情也经受不住考验,她怕她受不了这打击。

这几天,比起外头的那些风波,她倒因为这件事睡不着觉,现在好了,这孩子总是能不声不响地干出大事来。

她虽然不太懂国际上的那些事情,但是也感觉壁画回归是件为国争光的好事,女儿嫁进徐家,可以风风光光的了。

夏志元倒没李娟这些担心,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华夏集团不会有事。

或许是这些年女儿总是一次次地给人惊喜,这次国内舆论声势这么大,她居然一点回应也没有,他就觉得她一定在谋定而后动。

对外界婚事的传言,从他身为父亲的角度,他当然是希望婚事不会有波折的。

但正是因为他身为父亲,他更希望女儿看重的人是能够经得住考验的人。

虽然这次的事是有惊无险,圆满落幕,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考验到来。

人生的道路很长,风风雨雨,考验迟早会有,下次的风波或许会比这次还要来势汹汹,希望他们能携手与共,经受得住艰难考验。

……就在夏家为壁画回归的事激动、感慨、扬眉吐气的时候,京城,红墙大院内。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没有开灯。

老人负手而立,望向窗外远方。

京城虽已是凌晨,天光未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墙上的屏幕上闪光灯晃得书房光线昏黄,照亮了老人的侧脸。

老人的目光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炯亮有神,屏幕里,掌声雷动,老人转头望了屏幕一眼,那一眼,有感慨,有欣慰,最终融在一句笑骂里。

小狐狸!……同样是这一晚,国内有太多的震动,激动、欢呼、愧疚、心惊、懊恼、担惊受怕,太多的人,太多的情绪,不知多少城市灯光彻夜不灭,又有多少人因不同的心事彻夜难眠。

这一晚,远在英国伦敦拍卖大厅现场,世界各国名流纷纷离席上前祝贺,无不存了交好的心思。

年轻的东方女子立在闪光灯和赞誉里,始终含笑,宠辱不惊。

大和会社在宾客们离席的时候就从后门灰溜溜地离开。

这一晚,世间百态,全在一场拍卖中。

这场形同壁画移交新闻发布会的拍卖会结束之后,媒体们蜂拥而上,约抢专访。

夏芍答应了中英两方媒体的专访,但却把时间推迟到明天。

众人以为接下来夏芍要出席舞会,但在之后的舞会里,所有人却都没有见到夏芍的身影。

不仅夏芍的身影没见到,莱帝斯集团的董事长老伯顿也没有出现在舞会会场,主持舞会的只有莱帝斯集团的继承人威尔斯。

夏芍和老伯顿在莱帝斯庄园的后院。

书房里,一间密室打开,老伯顿亲自引了夏芍入内,巨幅的三世佛壁画被存放在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盗钢化玻璃内,静静地立在密室里。

夏董,我保证,这绝对是真品,您可以随意鉴定检验。

老伯顿笑道。

直到现在,他看见这幅壁画,还很心疼,但是事已至此,心疼也没用了。

夏芍走近,近距离瞻仰这幅瑰丽的国宝壁画,但却并没有鉴定的举动。

是不是真的,她自然能一眼看出来。

那就谢谢伯顿先生了。

壁画会在明天运往中方大使馆,我们护送壁画的专门人员明早就到,今晚就先存放在贵处了。

老伯顿闻言一惊,惊的是这么重要的壁画,夏芍竟然连鉴定都没鉴定,她就这么敢肯定是真品?不怕他蒙她?好吧,其实他也确实没这个胆量……但传言曾说夏芍的鉴定眼力十分精准,她不细看,莫非是已经看出是真品来了?老伯顿暗自心惊,但他随即又是一急,急的是夏芍说壁画今晚要存放在他这里!那怎么行?万一有什么闪失,他怎么承担得起?哪怕是明天中方的人就到,仅仅这一晚,他也放心不下。

放心吧,这里我会布阵,东西不会丢。

夏芍说完这话,便让老伯顿出去,老伯顿一听夏芍要布阵,这才呐呐地离开。

大黄,出来吧,交给你了。

唯有夏芍一人的密室里,女子负手含笑,不知在跟谁说话。

她的大衣口袋里却有一道金线游出,这金线游去地上,仔细一看,如同蚯蚓,比人的小指还要细。

夏芍见了一笑,大黄的修为果然是精进了,上回让它缩小体型,它只能控制到婴儿胳膊粗细,现在更加精进自如了。

壁画这几天就交给你了,无论是今晚还是回国途中,保证它的安全!夏芍吩咐。

密室里顿起鬼哭狼嚎般刺耳难听的声音,金蟒在咆哮。

它已真正化蛟,为什么在无良主人这里,它还得充当犬类?夏芍一笑,不理金蟒的哀怨,转身敛了笑容,从身上拿出了手机来。

看着手机,夏芍略一垂眸,将手机关闭,打开后盖,从身上拿出只新的手机卡换了上去。

然后,拨下了一个默记在心的号码。

这是一个专线联系的号码,执行任务前,老爷子交给她的。

徐老爷子考虑周全,夏芍第一次执行国家任务,虽然只是在外围帮帮忙,但华夏集团是唯一出席拍卖峰会的国内企业,倘若壁画出事,华夏集团第一个会受到怀疑。

若只是莱帝斯集团怀疑她倒不碍事,徐康国防止的是英方介入,将夏芍作为间谍调查逮捕。

这种事在外交史上不是没出现过,为避免出现紧急事态,徐康国让夏芍默记下了一个专线号码,这个号码保密性很强,不允许她记录在手机里,只能默记在心,并用专号拨打才会有人接听。

这件事情,连徐天胤一行也不知道。

夏芍在被老伯顿请去莱帝斯庄园的时候,没有拨打这个号码。

在华夏集团遭遇舆论攻击的时候,也没有拨打这个号码。

现在,这个号码她必须要拨。

京城红墙大院的书房里,屏幕上的直播已经结束,老人却没有睡下。

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里,似在等待什么。

书房的门被敲响,警卫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主席,专线电话。

老人笑了,炯亮的眼底是老狐狸般的深沉意味,伸手接了过来,专线电话只有三分钟,报喜就不用了,想说什么抓紧时间。

夏芍在电话那头一笑,看来您老早就算到我会打这个电话了,那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

虽然这次任务的结果有点意外,但壁画还是回归了。

接下来要护送壁画回国,华夏集团身为私人企业,不敢承担这个重大责任,我请求国家力量介入,来英国接手壁画,并护送回国。

那头,老人沉吟,嗯,有道理。

华夏集团的请求国家会考虑,等天亮后,护送壁画的人选商量后再定。

不用商量再定了,我推荐现成人选。

现在徐将军就在英国,他对这次任务倾尽了不少心力,也是最了解与壁画有关的各方势力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护送任务。

夏芍语速很快,因为时间有限。

听着平时行事总是慢悠悠的女孩子,此刻说话如同倒豆子,老人在书桌后无声笑开了,但说话时却声音威严,语气严厉,你这是在教我徇私吗?这是国家事务,国家会做出决定!你要干预国家决定吗?老人严厉的责备却没有唬住女孩子,夏芍在电话那头挑眉,哦?是么……可是我刚才已经跟莱帝斯家族承诺,壁画只在他们这里存放一晚,明天一早就由我方专人来接收,送抵大使馆。

老爷子,这边离早晨还有十个小时,京城那边离国家部门上班还有三个小时,您老有七个小时的时间商讨决定人选,并派其飞来伦敦执行接收任务。

夏芍说到此处,竟然也不担心通话时间有限了,语气悠闲得很欠扁,啊,我忘了一件事。

京城到伦敦的标准飞行时间似乎是十一小时二十分钟。

您老时间不够了耶,需要我明早放世界各国媒体的鸽子吗?电话那头,好一阵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传来老人的震怒声,混账!你个大胆的丫头,连国家都敢算计!骂虽如此骂,书房里,老人却满面红光,目光激赏。

这次壁画回归的意义重大,其实就算夏芍不打电话来,国家也一定会派专人接收壁画并护送回国。

但是,他刚才所说的话也没有诓夏芍,人选确实要商讨决定,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这主要因为这次的事世界瞩目,壁画回归可谓历史性的一笔,这一笔将被载入史册,国家很重视。

去英国接收壁画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接收,一定会有正式接收的仪式,那将是一场国宝回归的盛事。

这场盛事,会被历史铭记,代表国家执行接收任务的人也将被全世界知晓,载入史册。

这是无上的荣光,是一生都能扛在肩头的骄傲,谁不想要?在和平年代,功勋难得,这样的荣誉机会岂是寻常能有的?百年也难有一次!正因如此,想接这任务的人多了去了。

京城派系纷杂,争斗正处于白热化,王家刚刚覆灭,军界各方想接替的势力暗涌,今晚壁画回归的事一曝出来,这些人必然会打主意。

等天亮了推举人选的时候,定有一番争夺。

徐康国虽然身居高位,也不好任人唯亲,尽管老人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的孙子为国出力,除了他,没人有资格接受这份荣誉。

但是他在外执行任务的事是机密,不能对外公开,所以要让他接受这件任务,必须服众。

但是壁画在英国停留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大,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国内这些人争抢利益,想要第一时间把事情定下来,只有非常手段!徐康国今晚在书房坐等夏芍的电话,因为她就是那个非常手段。

他知道,这只小狐狸绝对不会愿意把功勋和荣誉给别人。

夏芍当然是这样想的。

她极少算漏一件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愧疚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得知任务必然不能继续后,夏芍就在心里盘算怎么弥补了。

华夏集团接受促使壁画回归的荣誉,夏芍受之无愧,但这份荣誉不该只属于她一个人。

为这件事努力过的人,都应该得到应得的荣誉。

思来想去,只有接收壁画这件事了。

而且,之前徐天胤四人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任务即便完成,他们得到的功勋也不为世人所知,只是记录在案。

这次代表国家接收壁画则不同,他们将以军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全世界面前,接受属于他们的荣光,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

他们是为这件事努力过的人,功劳和荣誉理应属于他们,夏芍当然不会允许有人敢厚着脸皮来抢功劳。

她打电话给徐老爷子,并不介意算计国家一回,就算有人怪她擅自决定,她也不痛不痒——咦?难道国家不是即刻派人过来吗?壁画在华夏集团手中,我们很惶恐,怕被盗。

什么?各位还得商讨决定?哦,那抱歉,一介商人,不懂国事,我们以为马上就会有人来的,所以话已经说出去了,对不住。

现在,就算京城方面立马派人来,时间也赶不及了,只有徐天胤一行身在英国,可以接受任务。

至于徐老爷子怎么对外解释徐天胤一行可以按时到达英国,那就是老爷子的问题了。

你这个丫头,净会给我出难题!徐康国在电话那头怒斥。

夏芍却开心一笑,不是难题还不交给您老,您就能者多劳吧。

时间差不多了,我挂电话了。

说罢,不等徐康国再说什么,夏芍便挂断了电话。

她才不担心老爷子会解决不了这事,他老人家身在政坛大半生,什么风雨没经历过,这点事根本就不是难题。

拿出手机卡来,放在手中一握,一道阴煞裹来,已是坏了卡内磁场,不能再用了。

夏芍换回原来的手机号码,再次吩咐大黄做好犬类的工作,这才满意一笑,出了密室。

老伯顿正在外头忙活,他已经将壁画明天就由华夏集团移交给中方大使馆的消息传出去了,这也不能怪他,他也是怕夜长梦多,在自己这里再生枝节。

此举正中夏芍下怀,她只一笑,没再多言。

老伯顿也不敢问她在密室里布了什么阵法,听她说要回去,便赶忙派了专车,送她回了酒店。

酒店里,华夏集团一行还在舞会上未归,徐天胤四人正在夏芍的房间里等她。

夏小姐,壁画的安全安排好了?毕方性急,最先开口。

他们今晚本打算跟夏芍一起去莱帝斯庄园,把守一夜,但夏芍称自己会前往布阵,他们跟随会被阵法煞力所伤,要他们不必跟去。

她的本事,他们虽未见识太多,但那晚的诡异事情至今还记忆犹新,见连队长都由着她,王虺三人也只好选择信服。

其实,夏芍不让徐天胤一行跟去,自然是那通电话不适合有人在场。

而且她也不希望这件事被四人知道,她不需要他们领她的情,那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

放心,一切稳妥。

夏芍笑着走向沙发,坐下来后便揉了揉太阳穴。

累了?徐天胤看着女子一脸的疲态,伸手将她揉太阳穴的手拿下来。

夏芍一愣,抬眸间,掌心一杯温水放来,她眼神一暖,男人却默默走到她身后帮她按摩了起来。

夏芍一笑,往沙发里融了融,舒服地闭上眼。

房间里,王虺和毕方大开眼界,两人一个咧嘴傻笑,一个挤眉弄眼,英招则低下头,目光一黯。

但这回,她比王虺和毕方干脆,转身道:走吧。

房门关上的一刻,夏芍笑着睁开眼,仰头看徐天胤。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宁静舒展的眉眼上,问:好点了?她的眉眼明明舒展,却一副懒散猫儿般的倦态,摇头,不好。

男人眉头微皱,认真望着她,抬手,继续帮她揉。

女子果然嘴角翘起,舒服地闭上眼,享受了一会儿他的服务,半晌才又睁开眼,眼中全是笑意,好了。

男人却没放下手,而是目光落在她脸上,确定她气色神态都很不像是在强撑,这才把手放下。

但手刚放下,她便笑了,头是不疼了,就是有点闷。

徐天胤一愣,闷?男人垂眸,目光自然而然落向女子胸口。

她此刻融在沙发里,微微转身,腰身在沙发里转出美妙的弧,那弧的两头,琵琶别倒,峰峦圆润,落地窗外异国情调的霓虹映进来,洒在她身上,别有韵味。

师兄,闷。

她声音浅浅,眉头轻蹙,往椅背上侧身靠了靠,模样更加诱人。

男人的目光落在女子诱人的胸口,眸微沉,气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染上危险的意味。

但他却微微闭眼,片刻,再睁眼时沉敛危险的气息已被压制住。

随即,男人伸手,不带情欲地抚向她的胸口。

但他的手还没落下,便见夏芍垂眸,眸中深深笑意一闪。

这笑意闪得很快,却正被徐天胤捕捉到,他微怔,手便一顿。

一顿间,夏芍已忍俊不禁,笑着从沙发起身,身子原地一转,面向男人,眼眸弯弯,眉目舒展,哪里有半分不舒服的样子?她不仅好得很,还挑眉看他,师兄想干嘛?你说闷。

徐天胤看着她,陈述事实。

我说闷,你应该带我出去走走才是。

夏芍笑吟吟,笑容却很愉悦。

唔。

男人望着她,这才知道,她又在逗他了。

她是闷,但此闷非彼闷。

看着女子娇俏含笑的眉眼,男人目光微微恍惚。

恍惚间看见那年山上,十五岁的少女站在石榴树下,笑意盈盈,整日逗他。

一晃五年时光,她还是喜欢逗他取乐。

徐天胤目光淡淡柔和,薄唇短促轻扬,去哪里?游乐场。

……伦敦八月,秋风微凉。

深夜的游乐场依旧欢声笑闹,不乏玩乐的年轻情侣。

一对东方情侣牵着手走进游乐场,两人的外形十分惹眼,男人黑色的休闲衣裤,女子白色的羊尼大衣,男俊女俏,却谁也不好想到,刚刚在拍卖会场上倍受世界瞩目的女子,这一刻会出现在游乐场。

两人牵着手,一进了游乐场便往摩天轮而去。

巨大的摩天轮下方,男人站在霓虹微映的黑暗里,目光恍惚。

摩天轮对于徐天胤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三岁,他的父母要带他来这里,却永远不能成行。

在香港的时候,夏芍曾陪他坐上过摩天轮,今晚,两人在异国他乡,仍然选择来到这里。

徐天胤不自觉地牵紧夏芍的手,低头看她。

夏芍柔柔一笑,道:走吧。

两人走进摩天轮里,世界在门关上的一霎那只剩两人。

脚下的风景这回是异国情调的城市,两人拥在一起,却觉得世界没什么不同。

来英国半个月了。

夏芍枕上徐天胤的胸膛,男人体温温热,心跳沉而有力。

嗯。

徐天胤的声音从胸膛传来,震得她的脸庞有些痒。

一直在忙,事情总算是完成了。

嗯。

总算有时间出来走走了。

嗯。

师兄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徐天胤沉默,却手臂将她拥得更紧,声音更沉,记得。

夏芍微微一笑,这笑容却复杂,意味着太多。

今天是八月六号,恰巧是八月六号——两人原本打算订婚的日子。

如果,没有这次世界拍卖峰会,没有壁画的任务,今晚也该是两人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可是今晚,这重要的日子成为了历史性的一天,却是他们两人有些遗憾的一天。

虽荣光,却遗憾。

如果不是到了这一天,夏芍还无法体会到自己有如此强烈的心意。

以往,她总觉得学业未完,年纪尚轻,成家之事不急这几年。

但当她答应他将在这天成为他的未婚妻,却因事推迟之后,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竟是如此低落。

原来,心里早有期盼,只是不曾发现。

胤。

夏芍微笑抬眼。

徐天胤明显一怔,她很少这样称呼他,除了在不能称呼他师兄的场合,或者两人情浓之时,他逼迫她叫。

男人微怔,低头,却刚好见她退开一步,抬眸对着他微笑,手不知什么时候摊开,掌心了静静躺着一只红色盒子。

盒子半个巴掌大,在女孩子粉润的手心里显得小巧可爱,那心形的形状却令他怔住。

夏芍一笑,在徐天胤怔愣的时候,将盒子慢慢打开,霓虹闪烁的天光里,一只男士戒指静静镶嵌其中。

男人的目光落到那戒指上,神情更加怔愣。

夏芍含笑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那里戴着只钻石和金珠镶嵌的花钻,她的目光极柔,低声笑道:这只戒指是你为我戴上的,所以,我还欠你一只戒指。

夏芍将戒指托在掌心,男士的戒指,指环圆润,看似普普通通毫无特色,却是她精心设计。

他太冷,太孤漠,她不希望他戴有棱角的东西,她希望他能少一分冷硬,收获多一分柔软。

她知道,他喜欢黑色,没有比黑色更符合他气质的颜色。

他的手指上若能戴只黑宝石的戒指,将会很神秘,但她偏偏没有用黑色。

圆润的指环中间是一圈浮雕的白玉,白玉边角仍有浅黄包浆,看起来是古玉,但玉片打磨得非常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世上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竟能让玉片贴合在戒面上。

并且,形态镂雕,竟有七朵芍药花!那花并不显得娇气,雕刻师傅的技法极为精湛,泛黄之处皆婉转雕刻,远远看去,一朵朵金色的芍药雅致里透着尊贵的气度,逼真之态,令人惊叹!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戒指不论材质,只是这精湛的工艺就价值不菲了。

其实,对夏芍来说,价值怎抵得上她的心思?古人以芍为爱情之花,她以七朵奉上,寓七夕之情。

这玉也并非普通古玉,而是汉代高古玉,玉身经千年天地元气蕴养,已有浓郁的金吉之气。

用来制作这只戒指,却浪费了不少材料。

因为夏芍的设计要求玉片打磨很薄,而且镶嵌工艺上更考验水准,即便是手艺再精湛的师傅也做坏了不少个。

一块本来就不大的玉石,只完成了这一只戒指。

这戒指从年初就开始准备的,本想今天送给徐天胤一个惊喜,奈何订婚的日期延迟……当时,戒指还没有完工,夏芍却请匠人继续加紧制作,拍卖峰会那天,陈满贯等人来到伦敦,总算交给了她。

今晚,夏芍还是把它拿了出来,尽管今晚已不是两人订婚的日子。

但在她心目中,她所等的,始终是这一天。

徐天胤的目光落在戒指上,从看见的那刻起就不曾移开过。

霓虹映照在男人脸上,细碎的光影随着摩天轮的缓缓上升而变幻涌动。

这样的目光她只见过一次,记得那年,她亲手为他织就围巾,他亦是如此动容。

这个男人,得到的很少。

只是那么一点点,足以让他感动。

不知过了多久,徐天胤抬眸,漆黑深邃的目光撞进女孩子宁静柔和的目光里,他望见那眸中含着一潭暖春,他陷进去,便从此恍惚。

她却在他的恍惚里轻笑,依旧逗他,说话却带着鼻音,干嘛?不想戴?徐天胤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夏芍拥进怀里,紧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她有些呼吸困难,却笑而不语,任他抱着,只是笑着望向远方的时候,看见摩天轮正行到顶端,异国的风景,却成为她此生里的铭记。

不知过了多久,徐天胤才慢慢放开夏芍,去看她手中戒指。

夏芍在这时候竟然笑了笑,恶劣的因子又生了起来。

她把徐天胤推远点,自己清了清嗓子,竟然似模似样地行了个西方的绅士礼,笑道:尊敬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么?男人一愣,看见对面女子眼眸弯弯,月牙儿般喜人,只是意味太过欠扁。

要?不要?她问,手里握着戒指,诱惑他。

徐天胤微微转头,看向外头风景,霓虹里侧脸凌厉的线条柔和,唇角浅浅勾起。

这回,竟然久久没落回去。

师兄,三秒钟,要还是不要?她逼迫他。

徐天胤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定要让他吃点亏的笑容,深邃的眸微眯,危险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很快令她变了脸色。

她警觉往后一退,他伸手便捉向她的手腕!夏芍目光一变,趣味一笑,由着徐天胤抓住她的手腕。

却在他抓住的一瞬,掌心一抬,戒指倏地抛向空中,她另一只手抬起便接!徐天胤的反应速度也很快,他一按夏芍的手腕,伸手也去接!男人的手臂比女子的要长,优势明显,夏芍眼一眯,脚下一勾,直逼徐天胤的脚踝。

出脚的工夫,与她速度相当的,徐天胤的腿靠过来,一掰、一靠!抓向空中的手还没碰着戒指盒子便忽然收回。

夏芍一愣,忽觉腰间危机一来,目光扫处,男人的手指点来她的腰间,她身子一歪,不得不往旁边一倾,抓向空中戒指的手便偏离了那么一分。

正是这一分的空挡,徐天胤伸手一捞,眼看着戒指到手,夏芍却不甘示弱,拼力往上一纵,也是一捞!红色的盒子却先一步到了徐天胤手中,男人握住盒子,目光柔和,竟冲着夏芍一晃。

夏芍却挑挑眉,并没有气恼神色,反而眉眼飞扬,也是一笑,看一眼那盒子。

徐天胤一愣,打开盒子一看——空的!夏芍轻笑一声,手中一晃,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只男士指环,示威。

徐天胤却仍然将盒子往身上一收,放好,抬眼看向夏芍手中的戒指,再次出手。

两人又一轮的争夺保卫战开始。

只见得,高高的摩天轮上,霓虹光影里,两道交手的人影在异国的高空里交织如舞。

底下的人渐渐发现不对劲,纷纷指向高空,而高空里的两人却忽然停下了打斗。

底下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仰着头看着,摩天轮缓缓往下降,十分钟后,摩天轮接近地面,人群发出叫好的口哨声。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正文夏芍很郁闷,非常郁闷。

有人作弊!有人作弊不稀奇,师兄作弊她很意外。

今晚,她带他来到摩天轮里,是想在这曾让他幸福远去的地方,许他幸福。

但这让人铭记的时刻,她不愿气氛太过沉重,这才想着逗逗徐天胤。

两人也是有段日子没交手了,尤其在海滨别墅那晚,两人都有所顿悟,身手大涨。

今晚的交手虽是切磋,夏芍却仍是越战眼神越亮,越战兴致越高。

两人边阻挠对方边争抢戒指,你推我托,你劈我撞,你截我拿,用的全是精粹的内家功夫,二三十招过后,两人便腿脚肘弯全都制在一起,分不开了。

两人靠得极紧,身体之间几乎没有间隙。

夏芍一根手指竖着,上头套着只男士指环,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只要微一用力,腕脉轻震,她这只胳膊便会麻软。

夏芍却有另一只手指指着男人的掌心,他敢用力,最先麻软的会是他的手掌。

两人的腿脚崩靠在一起,谁也动不了,手上的胜负僵持,谁先动,谁先败。

夏芍眉眼含笑,笑眯眯地瞧着徐天胤,指上套着的那只指环好似炫耀品,霓虹在她脸颊暖玉般的肌肤上抚过,那笑眯眯的眉眼令人恍惚。

恍惚间,他回到五年前。

两人在东市老巷里初次交手,今晚与那晚如此相像,时光里重合了的影像。

她却不再是他初遇的师妹,而是他此生的幸福。

徐天胤的目光落去夏芍手上,戴上它,她才成为他的未婚妻。

成为他的未婚妻,她才会成为他的妻子。

在徐天胤眼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但他去看那指环的时候,她却更加炫耀地晃动手指,眼眸笑得都要弯起来,分明就是在挑衅着他先动。

男人的目光落去女子脸上,他是真的先动了,但却不是先拿那戒指,而是——吻!他低头的举动迅捷、霸道,夏芍连惊愣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的身体实在是贴得太紧密了,她原本还觉得势均力敌很有趣,现在却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男人的气息霸道地入侵,唇寒夜般冰凉,舌却烫热如火,吻上她,便开始在她唇齿间肆虐,好似惩罚她今晚的逗弄。

两人的手脚还相互制在一起,没有拥抱的接吻,这比平常亲密更加耗费体力。

夏芍的体力并不会因为一场吻而消耗殆尽,但徐天胤的吻实在太霸道,这么多年了,他的吻从来不讲究技巧,而是男人最原始的征服。

鼻间渐渐都是男人的气息,她的空气也在一点点减少,夏芍不由自主地往后倾身,双腿有些发软。

而就在她要仰倒的时候,一双手掌来到她腰间,将她扶住。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松开了对彼此的牵制,拥在一起,在摩天轮上,好似一场世纪长吻。

当夏芍回过神来的时候,摩天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她套着指环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空了。

夏芍怔愣的时候,只见男人的手指上赫然是一只高古玉雕贴的戒指——已经戴好了!不仅戴好了,徐天胤还低头看着她,目光浅浅柔和,唇角也有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时候,耳边传来阵阵吹口哨叫好的声音,夏芍转头一看,两人早就遭到了围观!她脸颊刷地飞红,不理徐天胤,出了摩天轮便往游乐场外头走去。

她错了,有人虽然呆萌,但不傻。

在关键问题上,居然会耍小心眼了。

夏芍回到车里,徐天胤也坐了进来。

但他一坐进驾驶座,便转头盯着她看,看看自己手中的戒指,再看看她,惹得夏芍心里发笑,眼里早已噙满笑意,但就是不理他。

男人果然以为她生气了,他也不会别的哄她的方式,便只倾身把她拥过来,想要拍拍安抚。

但刚一倾身,身上的手机铃声便响了。

一听这铃声,徐天胤的气息顿时恢复孤漠,夏芍瞥他一眼,眸中光芒一闪。

徐天胤接起手机,却并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挂了电话,看向夏芍。

夏芍神态自若,问:怎么了?任务。

接收壁画,护送回国。

太好了!这真是好事。

夏芍佯装讶异,随即惊喜道。

徐天胤却盯着夏芍,似乎在确定什么。

夏芍心里暗笑,师兄对有些事敏锐度也太高了,他定然是知道国内军方派系争斗,今晚壁画刚刚回归,接收壁画的人选没这么快会定下来。

所以他这是在怀疑有人暗中出力。

夏芍和老爷子之间的联络从一开始就只有两人知道,就算徐天胤怀疑,也不会想到临走之前,老爷子曾给过她一个联络号码。

所以,夏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和徐天胤对视,片刻,她似想起刚才的事,把头一扭,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这果然转移了徐天胤的注意力,重新把她拥过来安抚。

夏芍这才笑了出来,眸底却有深意闪过——老爷子的办事效率挺高嘛!徐康国要是知道夏芍此刻的心声,大抵要瞪眼——你个说风凉话的丫头,讨打!和夏芍的通话挂断后,京城已是凌晨五点,徐康国一夜没睡,也没有听警卫员和医生的话去休息,而是去了上头的那位那里。

老人也不说谎,把事情的经过一说,惹得上头那位都不由失笑。

徐康国之所以敢实话实说,自然是摸得透这位的心思。

徐天胤在外执行这次任务,为国出了不少力,虽然事情出人意料,但结果是好的,这位就不好把功勋交给别人。

这功勋让那些没出过力的人白捡了去,难道就不怕惹他这老头子不高兴?他虽然一生不徇私,但是他孙子的功勋,别人想抢也难。

只不过这次的任务是秘密任务,外界都不知道,想要名正言顺地交给徐天胤需要用点手段。

夏芍刚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呵呵,老爷子,您老这孙媳妇,本事不小啊!这次任务本来是要把壁画送去英方文化部,让对方吃个哑巴亏。

结果东西没送去,她倒是有本事让对方免费送给她。

怪不得年纪轻轻,成就不小。

徐康国笑着摆摆手,并不多说。

虽然已不是旧社会的年代,但伴君如伴虎这话在哪个年代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现在快换届了,而天胤和小芍这两个孩子,一个在军界,一个在商界,两人都还年轻,跟这位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这话倒没什么太深的意思。

我听说他们原本今天打算订婚的,因为任务的关系延迟了?是有这么回事,已经推迟到冬天了。

那丫头还在读书,她父母不想耽误她的学业,订婚的事就推迟去寒假了。

嗯,我知道了。

这事就这么办吧…………这天一早,一道军令发了下去,任命京城军区第三十八集团军军长徐天胤少将为国家代表,前往英国接收三世佛壁画,并护送回国。

命令一出,京城各方震动!怎么这么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争取!昨晚当听说壁画回归的消息之后,不少人一夜未眠,商议争取这次护送任务的对策。

各方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把算盘打出来,命令就发布了!徐家?这不可能吧?徐家位高权重,这自然谁都知道。

如果徐家想要这次荣誉,谁也别想抢过,这各方也知道。

但昨晚壁画回归的消息一传回国内的时候,还真是谁都没把徐家当成竞争对手。

为什么?因为,促成壁画回归的是华夏集团。

而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夏芍正是传闻中徐家的未来孙媳。

这次流失在外的国宝历史性的回归,华夏集团居功甚伟,如果代表国家出国接收壁画的人选再是徐天胤,那这件事的好处不就都归徐家了吗?徐老爷子身居高位,向来不喜以权谋私,他在这件事上必然会避嫌,按道理说,徐家是不会争这次的功劳的。

但接受这次任务的偏偏是徐天胤,各方看不懂了。

再细一了解,众人都郁闷了。

夏芍竟然对外宣布,华夏集团一早就会将壁画交往大使馆,而时间上,根本就不够国内派人过去。

能接受这次任务的,只有徐天胤!因为,徐天胤刚好在英国。

他为什么在英国,听说是去看夏芍的,赶巧碰上了这件事。

这说法让不少人都笑了,这也太扯了吧?但似乎真是如此。

军区里,徐天胤这段时间都不在,听说他带着一支特种队伍在一座岛上执行秘密训练任务,任务完成后没回京城,而是直接请假去了英国,昨天刚到。

按理说,执行完任务是要回来报到的,徐天胤直接去了英国,这不合规矩。

但听说他这次的假期是特批的,原因是昨天是徐天胤和夏芍原本打算订婚的日子。

因为世界拍卖峰会而推迟了,两个年轻人心里都挺不好受,昨天对两人来说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所以徐天胤便请特假去了英国。

这件事是他刚好碰上的,比人过去都赶不及了,只有他有时间。

这事虽然说来也巧,但消息一传出来,却震动了京城!什么?订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从徐天胤去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求婚,到徐老爷子亲自去警局把夏芍接出来,京城上层圈子早就猜测夏芍是徐家内定的孙媳了。

但是徐家对此一直没有一个公开的说法,因此圈子里的人有些以为夏芍还在读大学,徐家不急着婚事,有些人则猜测是不是徐家还有别的想法?比如说徐家内部对夏芍嫁进门的事有分歧,所以这件事还并不能定下?但哪里想得到,今天就听说了订婚的事!夏芍竟然真的会成为徐家的未来孙媳!原本,只是震惊徐天胤去英国代表国家接收壁画的事,没想到竟然还听闻了这么件事。

一大早,还处在壁画回归的震动中的京城,受到了更大的震动。

这时候,高层有人又得到了个消息,这派遣徐天胤接收壁画任务的命令正是上头那位的意思。

这下子,很多人明白其中的深意了。

这分明就是华夏集团在这次的事情是居功甚伟,上头有意将功勋给徐家,算是奖励夏芍,也算是安抚两人因为国宝之事推迟婚期的遗憾了。

看明白了这一点,京城各方便都像被泼了盆冷水,知道这次就算是争也没戏了。

别说徐天胤恰巧在英国,就算是他不在,这次的任务也会给他。

得,大家都白算计一场!……京城震动的时候,夏芍在酒店里舒心地睡了一觉。

这天晚上,大床上,两人相拥而眠,一对戒指在洒进窗来的月色里静静镶在交握的手上。

直到天明,夏芍没感觉到徐天胤在夜里醒来过几回。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

早起之后,夏芍和徐天胤一同前往莱帝斯庄园,一同前去的还有华夏集团的陈满贯、孙长德、刘板旺一行。

一行人看见徐天胤和夏芍一起从酒店出来都很惊讶,徐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徐天胤这次任务里一直易着容,三人自然不知是他。

而昨晚徐天胤接到任务,当然要恢复身份。

夏芍撒了个谎,说徐天胤是凌晨到的,来英国为的是接收壁画的任务,陈满贯三人才呐呐点头,一起上了车去。

王虺三人并没有跟来,因为他们的身份今早还不能公开。

徐天胤是以来看望她的名义恢复身份的,国家虽然给了他接收壁画的任务,军方要派一支队伍来英国举行交接仪式,必须还要取得英方的许可。

这方面的程序两国正在谈,所以徐天胤今早只是陪着夏芍去莱帝斯庄园将壁画取出,一路护送去中方大使馆。

真正的的壁画交接仪式,在三天后,于大使馆外举行,之后便由徐天胤带着中方派来的军队乘专机护送回国。

整个仪式过程会邀请世界各国媒体全程拍摄,又是一场盛事。

而这一晚,壁画在莱帝斯庄园里由大黄看守,一夜无事。

老伯顿看见夏芍来了,直松了口气。

夏芍将壁画带走,一路送往中方大使馆,只等,三天后。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世佛前过三天后,中方大使馆。

壁画回归的热潮尚未退去,又迎来一场世界瞩目的盛事。

这天,是三世佛壁画交接移送的日子。

中国军方派了位代表来出席壁画移交接收的仪式,并在此之后将壁画护送回国。

这位军方代表有记者已经在三天前的早晨,于莱帝斯庄园外见过了,但那天那天并非正式移送仪式,只是由他陪同护送。

这三天来,各国媒体手中都已拿到这位军方代表以及执行此次任务的军队的资料,一大早,媒体们持工作证进入大使馆,被工作人员安排就位,早早地便开始进行报道。

上午十点才开始的仪式,提前两个小时便开始进行直播,内容主要是关于移交仪式的场地、流程,以及这场盛会的参与部门、人员等等方面的介绍,也安排有对大使馆官员的临时采访,虽然提前了两个小时,但直播的过程仍然很充实紧张。

伦敦时间上午八点,正是京城时间的下午四点,这一次,移交仪式不在半夜,许多在壁画回归那晚未曾看见实况的人都打开了电视,网络上对这次盛大的移交仪式也在进行实况直播。

据媒体报道,这次的军方代表来头不小,可谓背景深厚。

其竟是京城军区第三十八集团军的军长,年仅三十岁,军衔少将!共和国和平年代的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将军,手握军权,更是共和国仅存的开国元勋徐老爷子的嫡孙!这身份,不说是皇子皇孙,可也差不许多了。

徐家身居政界高位,这位三代嫡长子弟为什么会在军界的?而且,以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媒体们很纳闷,但中方大使馆并没有提供徐天胤的详细资历,官方只提供了很简洁的资料。

这样的资料并不能满足媒体们对这位年轻将军的好奇心,因此,三天来,各国媒体动用了各种渠道的人脉来深挖消息。

没想到的是,徐天胤的详细资料没有得到,倒得到件令人惊奇的消息。

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夏芍小姐是这位徐将军的未婚妻?两人虽然没有订婚,但听说在来英国前却已经定好了日子,因为出席世界拍卖峰会,无奈推迟了订婚的婚期。

而两人原定订婚的日子,正是三天前,壁画回归的日子!媒体们惊奇不已,在两个小时内,对这件事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报道。

不少西方媒体称这件事为美妙的延期。

两人的订婚大事虽然是延期了,但在这一天里,中国的国宝壁画回归,历史性的一刻让全世界都见证和铭记了这一天。

这简直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最好的订婚贺礼,日后,当世人读到这段历史,会听到一段美妙的爱情故事,而两人的爱情故事,也似乎为这幅流落在外百年的壁画增添了些许柔情。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在多年以后,收藏这幅壁画的专属陈列馆成为人们游览国家博物馆时必到之处。

而拜见这幅国宝壁画的游客多为世界各国信奉佛教的年轻男女。

据说,只要在三世佛的面前许愿三生,相爱的人便会收获爱情和幸福。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而这一天,媒体的报道让国内震动,原本只是京城上层圈子才知道的事,这一回举国震动!那些在这段时间叫着华夏集团要倒、徐家一定会拒绝这门婚事的人纷纷脸色懊悔,话已经说出去了,待夏芍回国,可怎么办?这些人是不知改怎么收场的,而在国内京城和香港两地,却同时发出了一声郁闷的怒骂。

靠!太不够朋友了!这什么时候的事?这句话,柳仙仙在问。

华苑私人会所的贵宾房间里,苗妍、周铭旭、衣妮和元泽、坐在沙发里,前三人面有惊喜,后者垂眸,目光微黯,却微微一笑。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一天来到,心里还是有些品不清的滋味。

元泽苦笑着看向窗外霞彩将现的天空,这一刻,夕阳似乎就是他渐渐远去的初恋情怀,微微萧瑟,却依旧温暖。

柳仙仙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骂道:这妞儿太不够意思了!这种事,我们居然都不知道!刚才是谁说回来要给她庆功来着?她一转头,扫向沙发里的四人,除了衣妮和元泽,其他两人都缩了缩,柳仙仙笑哼哼地磨牙,有本事,她别回京城!这一声骂,同样来自香港。

往事餐厅里,老板曲冉缩在包间里,忍受展若南的咆哮噪音。

太不够意思了!不把我们当朋友还是怎样?这么重大的事,居然都不发喜帖?展若南怒拍桌子。

曲冉往后又是一缩,声若蚊蝇,小芍向来低调,她不会早早就说的,一定是想好事临近的时候再告诉我们。

结果遇到拍卖峰会的事推迟了,所以……不得不说,曲冉真的说对了。

不要替她说话!展若南却一扭头,怒瞪曲冉,把她瞪进椅子里缩成一团才肯罢休,眼一眯,撂下狠话,有本事,她别来香港!远在英国,正在大使馆的贵宾房里准备前往会场的夏芍,出门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冷。

董事长,怎么了?陈满贯问。

夏芍一笑,没什么,天气有些凉,加件外套再去会场吧。

工作人员赶紧回屋帮夏芍拿外套,夏芍穿上,这才与陈满贯、孙长德、刘板旺这三名大将一同前往会场。

交接仪式,开始。

……出席这场交接仪式的有莱蒂斯集团、华夏集团、军方和大使馆的官员,各国媒体现场拍摄直播,场面盛大。

闪光灯里,夏芍和老伯顿从两旁缓步上台。

女子今天身着深茶的旗袍,款式改良,裙尾处稍显鱼尾曳地,双层剪裁,外罩着件浅月真丝绒长袖小外套,领口衣边绣着丝红,优雅喜气。

这一次,双方不是站在莱帝斯集团的拍卖大厅,而是大使馆的会场大厅,红色的地毯,站在国家的旗帜前,面对世界的目光。

壁画虽已已送来大使馆三天,但今天,老伯顿还是要在正式的场合发表将壁画正式转交给华夏集团的演讲,大使馆的官员对莱帝斯集团尊重历史的决定表示感谢,双方演讲过后,由夏芍与老伯顿握手,表示壁画正式交付。

就在两人握手的时候,会场里的媒体们纷纷震动,看向两人身后。

那里,会场的台上缓缓升起一座高巨的钢化玻璃,足有三米高,宽更是达到了七八米!而随着钢化玻璃的升起,安置在其中的壁画呈现在世界的镜头前!三世佛的巨幅壁画真品!虽然之前已经在大英博物馆里展出多天,但由于引发过多次华人骚乱,最终展出不得不关闭。

真正看见这幅壁画的并没有多少人,而今天它的出现,更显神圣。

它不是在大英博物馆里,而是在中方的大使馆,历经百年风雨,总算踏上了自家的土地。

栩栩如生的三世佛像,瑰丽宏大的画面,这一刻更觉庄严壮丽。

会场里渐渐安静下来,台上,老伯顿与夏芍握手之后,缓缓退场,夏芍却依旧留在了台上。

她转头,看向会场的一侧,媒体们的镜头随着她的目光转过去,寂静的会场里,气氛屏息。

会场的一侧,走来一名军人。

男人军装笔挺,少将肩章在庄严的大厅里金光刺目,刺得在场的媒体眼都虚了虚。

却觉得刺人的并非男人肩头的军章,而是他慑人的气度。

他脚下踏着使馆会场红色的地毯,却好似自战场里走来的冷血战将,孤漠如狼。

男人的眉峰像磨锋的剑鞘,眸像一柄磨利的刀锋,锋锐,刺目,刺得会场里静悄悄的,有的媒体竟然连闪光灯都忘了打。

男人却在一出现在会场,目光就望向台上。

女子站在那里,庄重里婉约流露,尊贵里繁华沉淀,她似一道风景,时光里蔓延缱绻,捕捉了他的目光,让他再难移开。

他向她走去,专心地走,仿佛她就是他的方向。

他上了台来,在她的微笑里向她走来,世界的镜头前,他走这一条长达七米的红毯,走过身后静静立着的三世佛壁画,前生,今世,来生,若有来生,还愿再走这一条红毯,于世界的面前,寻她。

夏芍笑看着徐天胤走到她面前,她也很感慨,两人没能在订婚的日子里许下誓言,却在今天于三世佛面前走了一趟红毯。

冥冥之中,她心中竟有些恍惚,这一世,她究竟为什么而来。

前生,若没有一场重生,两人可否能遇见,他是否孤独一人,是否也能遇见能给他幸福之人?若不能,这一场遇见,是否冥冥注定?夏芍笑了笑,在这样的场合,竟有些走神。

但还好她向来是自持的人,分得清今天的场合,只稍一走神便将思绪拉扯回来。

这时候,军装笔挺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徐将军,华夏集团将壁画正式交给国家,请接收。

夏芍笑道。

徐天胤望着她,目光浅浅柔和,但他还是一贯的作风,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多话,只一点头,看向会场后侧。

他转身的时候,那里走来一支队伍,目光如铁,步伐齐整,踏在地上,会场声声震动。

媒体们纷纷向这支队伍打起了闪光灯,据闻,这次执行移交和护送任务的是徐天胤手下一支精锐部队,刚刚得到英方许可入境,活动范围仅限于大使馆领地和专属路线。

早晨在报道采访的时候,众媒体自然没有机会见到这支队伍,此时一见,心底不免震撼。

何谓铁军,看这军姿步伐就能看出来!这支队伍只有百人,但走入会场时,各个媒体却好像只看见了一个人——太齐整了!在这齐整的队伍里,只有一名女子,五官清秀,跟男兵一样的短发,目光干练。

女子走上台来,与她一起上来的是两名男军官,三人向徐天胤敬礼。

夏芍并未见过这三人,却知道,这应该就是王虺、毕方和英招三人的真容了。

这次的任务,徐天胤代表国家接收壁画,他们自然也在其中,属于他们的荣誉,在这一刻,总算落在了他们的肩头。

徐天胤对三人敬了军礼,转过身来,深深望着夏芍,对她也敬了个军礼。

夏芍笑意满满,侧身一让,底下八名军人迈着正步上来,以最高的礼遇抬起三世佛壁画,在灿亮的闪光灯里,将其从夏芍身后抬下台去,由专门通道运送出去。

媒体们的镜头一直追随着壁画,直到不能够再拍摄。

夏芍在台上对徐天胤一笑,伸出手来。

两人从来没这么正式地握手过,这次到国外的任务是一次意外的合作,但结果她很满意。

今天起,他也将被世界铭记,荣光一世在身,不再是默默无闻的英雄,而是走向台前,接受世界的目光,享受这等荣光。

徐天胤目光柔和,唇边浅淡微笑,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目光同时落在手上的订婚戒指上,然后才看向各国媒体的镜头,为这次的壁画交接仪式画下了圆满的句点。

接下来,壁画被送上专机,立刻以专线被护送回国。

徐天胤身为这次任务的一号负责人,当然要跟着回国,媒体们又跟过来拍摄了壁画被送上专机的情景,当看着国宝壁画被运送上印有国家标志的专机,国内发出阵阵欢呼!飞机起飞,壁画,回家了。

但激动之余,有人也注意到,夏芍并没有跟随徐天胤登机,她留在了英国。

夏芍还有事没有处理完——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事。

……这段时间,世界的目光都在壁画上,没有人注意到奥比克里斯家族天翻地覆。

但其实,老伯顿注意到了。

艾伯特伯爵死了,虽然莱帝斯家族把遗体藏了起来,没有送回,但伯爵失踪了这么多天,奥比克里斯家族竟然并没有寻找的举动。

这也太奇怪了!但之后就是壁画回归的事,老伯顿也忙得脚不沾地,这件事便没有时间再多想。

第二天,壁画顺利返回国内,举国欢呼,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国宝回家的庆祝活动。

而同样是这一天,英国也发生了一件举国震动的事。

奥比克里斯家族宣布,老伯爵艾伯特因病离世!老伯爵去世了?虽然两三年前老伯爵就卸任皇家教堂的大主教一职,在家族中静养,安享晚年,从此没有再出现在公众视线。

世界各地的信徒,包括英国本土民众心里都明白,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迎来这位慈祥可敬的老人离开的日子。

然而,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

并且,这天之后,所有的事都是那么令世人不解和震惊。

随着伯爵去世的消息一起向世人公布的,是一份奥比克里斯家族继承遗嘱。

老伯爵在遗嘱中称,将由他的孙子亚当·撒旦·奥比克里斯来掌管家族,成为家族的新主人。

亚当?这个名字令英国的民众都很陌生,谁也不知道这位亚当是何许人也,以前从来就没听说过。

倒是亚伯大师的名号如雷贯耳!而且,撒旦是什么意思?英国的很多年轻人都不知奥比克里斯家族还有撒旦一脉,唯有皇室和一些年纪大了的老人听闻这个消息,变了脸色。

那晚,在海滨别墅里见过亚当的各国名流们也纷纷震惊。

黑巫师?受世人敬仰的奥比克里斯家族,竟然真的要由黑巫师来掌管?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举国震惊。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黑巫师已早就不存在于世间,当乍一听说黑巫师尚在,且要掌管奥比克里斯家族的时候,哪怕是在科技昌明的时代,恐慌和愤怒的情绪依旧在信徒们中间蔓延开来。

民众也对一名黑巫师成为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主人表示很忧心。

很显然,亚当并不得民心。

但他看起来并不急切地想向外界解释或者获得认可,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在一周的时间里,陆续向世人抛出了几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向世人表明黑巫师从来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只是在长久的历史长河中遭受误解,为了过安静的生活才选择退居幕后,过不为人知的普通生活。

他表明安德列和亚伯父子因急病去世,拉斐尔一脉没有了直系继承人,自己不得不走到台前,接管家族。

他表明皇家教堂的大主教一职仍然会由拉斐尔一脉的白巫师长老担任,人选已定,惧怕黑巫术的民众不必忧心,奥比克里斯家族无论是谁当家,都不会影响民众的日常生活。

他同时表明,伯爵离世前,留下了一份遗嘱,表示不希望世人瞻仰自己的病容,并将后事交给家族来办理。

家族将以火葬的方式送别老伯爵,并举办公开悼念会,奥比克里斯家族将招待世界各国的信徒,有愿意来此送别伯爵的,奉为上宾。

这一连串的消息震得世人都反应不过来了,但震惊过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质疑!面对这些质疑,亚当压根不回应,不紧不慢地又抛出了一个令人心颤的消息。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合约生效亚当公开了撒旦一脉所掌管的富可敌国的财力。

霍威集团、萨菲集团、亚兰特集团,竟都是撒旦一脉的资产!这三家集团,都已有百年历史,英国老字号龙头企业,银行业、轮船业、酒店业、旅游业,几乎涵盖了英国本土赖以生存的行业,尤其是金融业!英国的民众震惊了,原本打算示威游行,抗议皇家教堂的大主教由黑巫师掌管的家族来担任的人,闭嘴了。

这些人,有不少家中亲友在这三家集团中工作,不想跟工作过不去的人,只能选择闭嘴。

但也有激进派的民众,打算组织罢工游行来迫使亚当退位,由拉斐尔一脉的白巫师来掌管奥比克里斯家族。

但就在这时候,英方政府站了出来。

政府表示,巫师文化已经成为了英国历史中很有特色的一部分,电影书籍里对黑巫师的描述是艺术性的想象,民众不应因此对黑巫师解读偏颇,相反巫师文化为民众的生活提供了很多乐趣。

直到今天,没有事实证明有关黑巫师的传言是真的,反倒是催眠术起源于巫术,而催眠术如今已经很好地运用到生活中,为人们服务。

英国是民主国家,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任何人都是英国的公民,在没有证据表明谁犯下违法罪行前,都应受法律的保护,享受其应有的权利。

这明显是在为撒旦一脉撑腰,而之后的事,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安德列和亚伯父子的官方医检报告公布,证实两人确实是猝死,甚至有拉斐尔一脉的白巫师出来证明这一点。

而且,三天后,艾伯特伯爵的哀悼会便举行了。

说是欢迎世界各地的信徒来告别老伯爵,但其实这样短的时间,有些人根本不足以成行。

哀悼会当天,皇室和英国上流圈子里的人纷纷到场,悼念这位给世界留下了慈祥回忆的老人。

当天,也确实有不少信徒到来,或许是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当天没有骚乱事件,整个悼念告别会都平静中充满了哀伤的气氛。

老伯爵安葬之后,亚当正式接受伯爵的爵位,成为了奥比克里斯家族真正的当家人。

亚当受爵的第二天,家族古老的庄园里,迎来了一位贵宾。

正是夏芍。

夏芍由管家带着,在西式古老城堡般的走廊上一路走过,来到一间房门前。

伯爵先生在书房接待您,尊敬的客人。

您可以进去了。

老管家态度恭敬,却疑惑、心惊,诸般情绪在眼底。

疑惑的是玄门与撒旦一脉不是宣战了吗?曾经的那段仇怨,虽然老伯爵已经过世,但伯爵先生的父亲还在世,这段仇怨未解,为什么眼前这名女孩子敢孤身来访?心惊的是,当老管家将目光落到夏芍身上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得到这年轻的女孩子身上的强大能量,她的修为……恐怕在伯爵先生之上!伯爵先生是家族难得一遇的天赋奇才,这世界上竟然有年纪比他轻,且比他更强大的人。

如果不是玄门来了英国,家族或许也不会这么快就天翻地覆……老管家眼神复杂,但却不敢多开口,她是伯爵先生准许到书房相见的贵客,没有人敢阻拦,或者多问一句。

这段时间,整个家族都见识了伯爵先生的手腕,至今想起来,他还觉得心颤。

夏芍微笑点头,不着痕迹地瞧了老管家一眼,便敲门进了书房。

古雅的西式书房里,金发碧眸的男子坐在书桌后,正在翻开书籍,见夏芍进来,笑着抬眸。

虽是白天,书房光线偏暗,男子浅蓝的眸在光线里淡淡忧郁气息,脸上却带着笑意。

夏芍比亚当先开口,伯爵先生,我是特来恭喜的。

荣幸之至。

亚当笑着起身,将夏芍请到书房里面的私人会客厅里。

伯爵先生真是好手笔,让我在英国逗留的这几天看了许多好戏。

夏芍坐下之后便浅浅笑道。

亚当亲自给夏芍倒了红茶,这红茶是刚泡好的,显然知道她今天会来,早就备下的,夏小姐还是叫我亚当好了,抱歉处理家族事务时间有些久,让夏小姐在异国他乡久候了。

自从壁画被护送回国,夏芍已经在英国待了半个月了,亚当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夏芍则深深一笑,其实,她在英国逗留这半个月,还真不是专门为了等奥比克里斯家族的结果。

她还在等莱帝斯集团的董事会的决定,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她是势在必得的。

只是碰巧,在这几天里,奥比克里斯家族上演了几场大戏。

亚当继承家族的动作之快,确实让夏芍刮目相看。

她相信,外界在这段时间里受到的震动和感受到的风波,相比奥比克里斯家族内部受到的震荡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在亚当对外宣布老伯爵的死讯,并表示接掌家族的时候,家族内部的势力和分歧他就应该已经摆平了。

从海滨别墅那晚到壁画移交仪式结束,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对一个底蕴深厚千年传承的古老家族来说,拉斐尔一脉占据家族的地位数百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拉斐尔一脉死了安德列和亚伯,还有族老会在,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但亚当仅用了这点时间就将拉斐尔一脉的势力压倒,强势地对外宣布家族继承权变更,这其中的铁血手腕,必然是不能少的。

让夏芍感到有趣的是,亚当竟然曝光了撒旦一脉的商业产业,以迫使英国官方承认了他的地位。

那些商业产业正握住了经济命脉,哪怕英国本土的跨国集团并不是只有这三家,但三家百年老牌企业若有震动,经济上的震荡绝对不是英国官方愿意看到和承担的。

当然,得到了官方的承认,并不代表一切能安枕无忧。

世界各国的信徒力量不可小觑,一些激进派的信徒可能会对亚当承袭爵勋、掌管家族的事很愤怒,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之,亚当刚刚上位,他想坐稳这位置,确实还需要几年来修复家族、安抚信徒、打稳根基。

这些都是耗费心力的事,这几年有的亚当忙。

当然,他的手腕和能力夏芍在这段时间是看到了,但正如她刚才所说,亚当刚刚坐上家主的位置,根基不稳,除非这男人能成为人们心目中真正的奥比克里斯家族家主,他的命令才能够有效地上令下效。

这也正是夏芍为什么要成为莱帝斯集团股东的另一个原因。

在亚当打稳根基之前,奥比克里斯家族的那些人脉,华夏集团想借也没用。

这个时间,少说得三年。

华夏集团当然不可能等上三年,所以夏芍要莱帝斯那百分之十的股权,算是上了道保险。

当然,亚当这里,该拿的东西,她也是一样不会手软的。

我之前答应过唐老先生的事,请夏小姐放心,一定会成行。

只是现在家族的事刚定,我脱不开身,虽然我的父亲打算独自前往香港,向尊师赔罪,但身为子女,我还是希望这趟我能陪着。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唐老先生和夏小姐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处理下家族事务,年会一定去香港拜访赔罪。

亚当道。

他这请求也在情理之中,家族初定,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能远行。

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

夏芍垂眸。

亚当一笑,我明白,我会亲自跟唐老先生通个电话,向他请求的。

夏芍闻言,脸色冷淡,亚当先生,当年的事是你父亲的错。

你身为人子,替父承担这一切,是你的孝道,这并没有错。

但是我很好奇,难道你的父亲始终躲在你的身后,连一个电话也不能给我师父打吗?上回亚当回到英国,跟唐宗伯打电话的时候,安德里就没露面,亚当嘴上说安德里打算独自去香港,可夏芍始终没看见他的诚意。

亚当闻言垂眸,唇角略有苦笑。

这可真是让夏芍误会了,其实,他的父亲安德里一直想要去香港,虽然他懦弱了一辈子,在这件事情上,她却难得看见他的勇气。

正因如此,他才不允许他独自前往,一个人表现出反常的勇气正说明他的决心。

他是怕父亲这一去香港,就回不来了……所以,他打算陪着他,若有什么罪责,也好帮他承担一些。

虽然跟唐宗伯只有过两面之缘,但亚当看得出来,这位老人是重情义的人。

他也是希望他的孝心能令他动容,最终放父亲一马。

亚当不否认他屡次替父亲与唐宗伯接触,确实带有这样的想法,但身为人子,他的私心也很无奈。

好,这次我会让父亲跟唐老先生打这个电话。

亚当无奈答应,但他也不怕父亲在电话里会因为激动,许诺会独自去香港。

因为他刚刚继承了家族,诸事繁多,正是关键时期,父亲要走也不会放心的。

夏芍知道亚当向来肚子里弯弯绕绕多,但她对此并不在意。

他是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玄门。

所以无论他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对玄门不利。

去香港赔罪的事,就让师父来决定吧。

好,我会跟师父说,等着你们这个电话的。

夏芍的话让亚当松了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夏芍便捧着茶杯笑了。

这一笑,让亚当微怔,夏小姐还有什么指示?指示不敢当,只是有件贺礼要送给伯爵先生。

夏芍改了口,笑意深深,从身上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了亚当。

亚当一愣,接过来一看,脸色变了。

他对自己的情绪向来自持,少有事情能让他变了脸色,但手里的这份文件实在太令他吃惊了!这是一份奥比克里斯家族与华夏集团的合作协议,家族在世界各地的人脉资源无偿给华夏集团借用,这其中的代表的意义,亚当身为家主,自然清楚。

最要紧的是,这份文件的末尾盖着的竟然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火漆徽印!文件有效!这绝对是真品!夏小姐,这是贺礼?亚当抬眸,深深看向夏芍,唇边竟还带着笑意。

当然。

夏芍气定神闲,漫然笑道,我们两派是有仇怨,若我们之间恩怨未了,这份协议我不需要奥比克里斯家族来履行。

可若恩怨已了,华夏集团一定会来收取这份协议上许诺的部分。

夏芍的意思,亚当听懂了。

她是在说,如果双方的恩怨不解决,唐宗伯不肯原谅撒旦一脉,那这份协议上的好处给她她也不要。

可是,如果恩怨已了,她一定会来收取应得的。

这份文件上来看,虽然华夏集团占尽好处,但其实他若肯将家族在世界各地的人脉借给夏芍用,双方就有情分在,到时候就是合作者和盟友的关系。

他刚刚坐上家主的位置,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好,所以眼前这女孩子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称这是送给他的贺礼了。

亚当失笑,明明是她占了好处,到最后死的也能被她说成活的。

亚当不是傻子,他虽震惊夏芍手中的这份协议,但是稍稍一想,他就猜出这份协议是怎么来的了。

定然是亚伯!当初,亚当和夏芍两人暗中联手,他帮她引暗处的一个人出来,她则帮他收拾安德列和亚伯父子。

她先取信了亚伯,让他以为玄门真的对撒旦一脉宣战,而后在海滨别墅那晚,来了个漂亮的反转!但亚当没想到,夏芍虽然是计设亚伯,竟然也没忘了跟他要好处。

而这好处竟然如此惊人,亚伯当时定然是冒了很大的险才拿到家主的徽印,而他为了扳倒撒旦一脉,竟然不惜许下如此重诺。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被夏芍设计了,白帮她冒了大险。

而当亚伯被收拾了,夏芍转手便将这份文件拿到了他面前……好算计!她将他们两兄弟都算计了进来,早在打电话给他们双方谈合作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今天这一步了。

亚当轻声笑了起来,夏小姐,我从未佩服过谁,你开了先例。

谢谢。

那么,伯爵先生的答复是?夏芍挑眉笑问。

希望我们双方的恩怨有化解的那一天,也希望这份协议能用得上。

亚当笑道。

他根本不可能希望这份协议用不上,那无疑是在希望双方的恩怨解不了。

他可不想让父亲有事,所以说到底,她连自己这个心思都算计进来了,笃定他会答应。

这样的女孩子,确实与她合作比和她成为敌人要好。

这份文件不需要亚当签名,上面有家主的徽印,哪怕有一天他这个家主坐不下去了,这份文件依旧有效。

夏芍将这份文件拿给亚当看,只是希望他心中有数。

在谈完这件事后,夏芍也不多逗留,这便告辞离开了奥比克里斯家族。

但夏芍依旧没有回国,她在等待莱帝斯集团的消息。

老伯顿答应她,三天内就会给她答复。

这段时间,老伯顿很郁闷。

确切的说,快要吐血了。

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事情闹得举国震动,最受震动的莫过于他,这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艾伯特伯爵的死讯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虽然过程不能算平静,因为伯爵是火葬的,有不少人怀疑他的死有问题,但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骨头都化成了灰,谁还能查死因?让他吐血的是,继承奥比克里斯家族的竟然是撒旦一脉,这转移了世界各地信徒们对于老伯爵之死的注意力,都将情绪放在了反对亚当成为家主上。

老伯爵的尸身是夏芍跟他要了去,还给奥比克里斯家族的。

一切平平静静地就过去了。

老伯顿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是真没想到亚当会继承家族!他一直认为,继承家族的会是拉斐尔一脉,艾伯特伯爵和拉斐尔同出一脉,他们一定会为他的死讨个公道!所以,他才让夏芍帮忙的。

可他哪里想得到,继承家族的是撒旦一脉,跟艾伯特伯爵有仇,压根就不管他怎么死的!搞不好,还巴不得他死!那、那他又是以壁画相赠,又是答应夏芍考虑股权的,岂不是白送了这么大的利益出去?一生看重钱财的老伯顿,真的是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但他却不能怪夏芍,这是他自己判断失误,也是他自己讨好夏芍。

而且,壁画已经送了,现在已经安全抵达中方,欢迎会都举行过了,正放在博物馆里展览呢!他难不成还能要回来?就连股权的事,他也不得不继续考虑。

因为,夏芍不是好惹的。

他判断失误,说出去的话要收回,让夏芍来为他的失误买单,白白在英国等这半个月,万一惹恼了她,动动莱帝斯集团的风水,他损失的绝不是百分之十的股份!☆、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意境界莱帝斯集团里分成了两派,一派畏惧于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决定给她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当顾一位专属的风水顾问,买莱帝斯集团日后平稳安妥。

另一派则坚持认为华夏集团日后会成为莱帝斯集团的竞争对手,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坚决不同意。

赞成派表示,以夏芍的身手,若真要对莱帝斯集团不利,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成为集团的股东。

她想要成为集团的股东,表明她有用得着莱帝斯的地方。

既然如此,双方互惠是最好的结果。

反对派表示,那也不能送这么多的股份出去,百分之一都是巨额利益了,百分之十?这根本就是明抢!不可思议的是,老伯顿当时居然会答应她考虑!这是被鬼迷了吧?老伯顿这半个月,没少遭董事会的白眼。

但责怪他也没有用,当初他跟夏芍谈判,开出的白送壁画的条件都是董事会同意的。

只是没想到夏芍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算盘打得太精,居然还要跑腿费。

这一个跑腿费,就要了一个华夏集团来!董事会的老家伙心头都在淌血,淌了半个月,到了不得不决定动不动刀的时候了。

若对方不是夏芍,莱帝斯集团绝对不认这帐,但现在逼不得已,总要给她答复的。

最终,董事会决定折中一下,百分之十没有,百分之五!这是最多的了。

夏芍在这件事里拿了莱帝斯集团太多好处了,这百分之五也是白送的半个华夏集团了,她难道还会不乐意?老伯顿拿着董事会的决定,却很忧愁——难说。

这些人没跟夏芍谈判过,不知道这女孩子算盘打得有多精。

但这百分之五也比没有好,老伯顿拿着这百分之五的股份协议,找到了夏芍。

夏芍挑眉,垂眸,看不出喜怒。

百分之五的股份不足以让她成为莱帝斯集团的大股东,这些老家伙果然是很怕她这个同行入门。

但对夏芍来说,其实她最想要的是莱帝斯集团股东的身份便利,所以,哪怕今天老伯顿带来的是百分之一的协议,她也不介意。

当初说那百分之十,不过是让老伯顿纠结一阵儿,报报仇的。

老伯顿看夏芍不知喜怒的脸,心里却很忐忑,这是董事会折中的决定。

既顾虑了夏芍的身份,又不至于让她成为集团的大股东,安了某些人的心。

可是,看她这样子,似乎是不悦啊……其实,老伯顿也是有准备的。

他今天来这里,身上带了另一份协议,正是她要的百分之十的股份。

当然,有百分之五是董事会同意的,另外的是他从自己的那份里匀出来的。

他一生看重钱财,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拿出这份备用的协议,这份协议用不用,都要看夏芍的喜怒。

可是她从看见这份协议就不说话,到底是喜是怒?正当老伯顿猜测的时候,夏芍抬起眼来。

这一眼,意味冷淡,她心里想什么,自然不会给这老家伙看出来。

哪怕她内心认为股份多少无所谓,也不能让对方看出真实心思来。

谈判的境界就在于不能向对方亮明自己的心理底线,什么都被对方摸透了,自然就无法争取更大利益。

身为商场老将,老伯顿也懂这个道理。

他本身也是此道高手,但是在与夏芍的这场谈判中,老实说,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一场交易。

在他求夏芍办事的时候,他的步调就已经不由自身掌握。

况且,在海滨别墅那晚,亲眼见到那晚诡异事情的人,都不可能在面对夏芍时将她当成普通的商业对手。

心理上的畏惧和忌惮已经让老伯顿处于弱势,在看见夏芍抬眼的一瞬,他惊了惊,整个身子都是一僵,心头更是一揪!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老伯顿已经开了口,呵呵,夏小姐,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是我们莱帝斯集团董事会决定的,至于另外那百分之五,我可是从自己身上出的。

这回,对夏小姐的要求我可是尽全力了啊!日后莱帝斯集团和夏小姐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可要不吝指点啊,呵呵。

嗯?夏芍轻轻挑眉。

老伯顿心里一叹,闭了闭眼。

终究还是没熬住啊……他在商场尔虞我诈摸爬滚打半生,以莱帝斯集团的资产,可谓是站在世界商场顶端的那些人之一了。

没想到,到了这年纪,竟然还能被人一个眼神慑住,对方还是个年仅二十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若只是个普通的商场后辈,他自然不惧,只可惜,从一开始,双方就不是坐在平等的位置上的。

罢了!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看日后了。

老伯顿心里痛到大出血,但正因为他什么风雨都遇到过,处变也是很快的。

既然这血出了,他当然不能白出。

日后,总要从夏芍身上再捞回来!她既然是风水大师,那能给莱帝斯集团带来的无形的好处自然是不少的。

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会时常找她指点风水的,一定要这百分之十的股份让出去得值!老伯顿满心盘算,夏芍在他的盘算里,笑着在两份协议上签了名。

夏小姐,日后可真的要不吝指点啊。

老伯顿肉痛地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再次道。

仿佛不从夏芍那里得到个肯定的答复,他不放心一般。

但夏芍却没回答他,而是签过名后便将这两份文件顺手又推了回来,伯顿先生,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想再收回吗?……什、什么?!老伯顿嘴角难看的笑容还没落下,顿时有点傻眼。

我知道,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对于莱帝斯集团来说,也是不小的家业。

这家业虽然是莱帝斯的先辈们创立的,但守住这偌大的江山,伯顿先生也付出了半生心血。

这么大的家业让出来,我知道你是心疼的。

所以,我想问问,这家业你想收回去吗?夏芍忽然笑容很美好。

老伯顿心肝都抽了抽,这回不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绝对不觉得这笑容美好。

他已经跟夏芍谈判过一次了,损失之大是他从商生涯里从未有过的。

这女孩子说一句话,指不定下一句有多大的坑在等着你跳!再说了,他很不懂。

她刚刚拿到莱帝斯集团的股份,连往自己的兜里装都没装,转手就问他要不要收回去?这是什么道理?夏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老伯顿警觉地盯着夏芍。

夏芍一笑,意思就是,伯顿先生该不会认为我看上的是莱帝斯集团这百分之十股份的巨额利益了吧?老伯顿一愣,难道不是?不是她要来干嘛!耍他吗?钱,若我想要,自己会赚。

对我来说,任何集团的股份,哪怕是再多,都不如看着我的华夏集团成长来得有趣。

夏芍一笑,百分之一的股份和百分之十,对她来说没差别。

她要的跑腿费是莱帝斯集团的股东身份,却并非是莱帝斯集团的股份能给她多少钱。

若今天老伯顿拿来的是百分之一,她可能直接考虑把这些钱拿去慈善基金那边,自己一分也不动用。

但既然他拿了百分之十来,数目这么客观,她就要考虑跟这老头做个交易了。

呵呵。

老伯顿皱着眉头,还是看不透夏芍在想什么,夏小姐,可能我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夏芍轻声一笑,伯顿先生不用这么戒备,我知道你已经付出不少了,不会再让你大出血的。

老伯顿嘴角一抽,鬼才信!伯顿先生想收回这些股份很简单,我只需要莱帝斯集团履行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日后,在世界范围内,只要是莱帝斯集团的拍卖会收录的古董,凡属于我们中华流落在外的国宝级文物,青铜器、壁画、玉器、古兵器、古籍重典,一律如同这次的三世佛壁画,不允许拍卖。

夏芍说出自己的目的。

老伯顿却瞠目结舌,什么?这还不是让他大出血?她提了这么多的类别不允许拍卖,那让莱帝斯集团喝西北风?伯顿先生,你听好了,我说的是国宝级。

看出老伯顿的郁闷来,夏芍笑着提醒。

中国分布在国外的古董数以几十万计,这其中并非所有的都是非法途径出境的,有些是正常买卖收藏的。

所以,夏芍并不能妨碍莱帝斯集团的正常生意,她说的只是国宝级。

国宝级的文物是不能出境的,但凡在海外,来路必然有问题。

她要的只是莱帝斯集团不拍卖这些文物而已。

老伯顿一愣,他刚才确实是听漏了。

但即便是听漏了,如果真按她说的办,损失也不少。

虽然国宝级文物所占的比重很少,但是万一遇到一件,那利益可是不菲的!就像这次的三世佛壁画,十亿价码,最后就这么白白送了人……而这女孩子竟然还让他继续保持?如果再来这么几次,他得损失多大的利益?那就看在伯顿先生眼里,是这些利益重,还是百分之十的股份重了。

夏芍微微一笑,很欠扁。

老伯顿脸色一变,但随即古怪地看向夏芍。

她就为了这些?从他手里拿到的巨额股份,连碰都不碰就还给他,就为了这些?十年。

夏芍起身,十年内,莱帝斯集团按照我的话做,这股份包括红利,分文不动,到期归还!夏芍走到会客室的窗前,负手而立。

她给自己十年时间,用十年来让华夏集团遍布世界,到时,不需要莱帝斯的帮忙,她可以将海外的古董尽可能多的收回。

当然,华夏集团不是慈善企业,她不会不顾企业利益。

但分布在海外的古董数以几十万计,国内的收藏爱好者很多都无缘得见。

她希望这些古董能有机会回家,让国内民众有更多的机会瞻仰收藏。

这是她当初开福瑞祥时的梦想,至今为止,五年时间。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让华夏集团在国内打稳根基,她再给自己十年的时间,去完成一个梦想。

女子立在窗前,异国他乡的街道上,天光照亮了她的身影,那气度让老伯顿都愣了愣。

他实在没想到,这女孩子处心积虑跟他要跑腿费,一开口便是一个华夏集团的资产,世界上再好做的买卖也不过于此!他还以为她是想加快企业发展的脚步,从他这里套点资金来。

哪里想得到,她拿到这些股份,竟然压根没有动用的心思!她连装都不往自己口袋里装,抬头就问他要不要收回,天知道她已经签了名字了,这些东西现在是她的,他想要收回,就又得拿条件来换。

至此,虽然他很想吐血,但他真的服了!做生意做到这个境界,她不成功,简直就是人神共愤了。

反正他在商场半生,没见过这么精的算计,他也自问自己做不到。

老伯顿看着桌上的那两张协议,苦笑。

这是他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快的交易,刚送出去,就要收回来。

但一送一收,顷刻工夫,他付出了十年和一个不能再拍卖中方国宝的协议。

若让我发现违约一次,扣百分之一,入慈善基金。

伯顿先生,为了莱帝斯集团的家业,还望慎重。

夏芍回身,淡淡笑道。

老伯顿一噎,做慈善?虽然他觉得拿这么大额的资金做慈善实在是傻子行为,但他直接地知道,夏芍绝对不是跟他开玩笑。

她说出来,就能做到!夏芍笑着将桌上的协议拿起来,这才收好,伯顿先生,关于我们今天谈的事,由你们莱帝斯集团起草吧。

希望我们能早日签署合约,明天我回国,我会在国内等着你来。

国内还有很多事要做,夏芍在伦敦逗留的时间也太久了,她是时候回去了。

这整个暑假,夏芍都在国外度过了,她甚至连家也没回。

现在离九月份开学只有十天时间了,夏芍还想回家看看父母。

但回家之前,她得先去趟香港。

香港方面,夏芍这段时间一直跟师父他们保持着联系。

让她不安的事并没有发生,玄门一行回到香港后,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茅山派肖奕的两位师叔在第二天就到了香港,听闻了肖奕的所作所为后,两人也很震惊。

龙脉的事、京城斗法时暗通通密的事,玄门都没有证据,但是肖奕前往英国和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联手的事却有证人,亚当为此专门跟肖奕的两位师叔通了电话,证实了这件事。

茅山派无话可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肖奕暗算玄门,现在死在异国他乡,玄门能将他的遗体带回来归还,也算是仁至义尽。

肖奕的两位师叔在国内都是隐世高人,唐宗伯当年和道无大师有些交情,与两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双方见面,原本是很感慨的事,但因为有肖奕的事,最终并没有过多叙旧,两人带着肖奕的遗体返回内地,处理后事去了。

随着肖奕的遗体一同前往内地的还有冷老爷子和冷以欣。

唐宗伯回到香港后,首先传了冷老爷子来问话。

冷老爷子从加拿大赶回来,对肖奕的所作所为很是震惊,若非有亚当的电话,他压根就不信,看他的样子,对肖奕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听闻了肖奕的死讯后,冷老爷子很悲伤,孙女刚订婚,未婚夫就死了,还是死在了和玄门的冲突上,这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夏芍打电话回去香港的时候,还听说冷老爷子为此病了几日,肖奕的遗体送往内地的时候,他是带病和孙女一起乘专机跟随去的。

夏芍对冷老爷子了解不多,在她清理门户的那段日子,看得出这老爷子是明哲保身的人。

这种人不爱惹麻烦上身,且也应该知道如今玄门的弟子虽比以往上,但贵在精。

每个弟子修为天赋都不错,他应该不是那类会心存怨恨报复门派的人。

肖奕对玄门做的事他并不知情,夏芍倒有些相信。

但冷以欣知不知道,夏芍就不敢保证了。

在坐上回香港的飞机时,夏芍听说,冷氏爷孙俩还在内地,并没有回来。

事情看起来确实是夏芍多虑了,但夏芍还是要回香港一趟。

在回家之前,她要引香港的龙气,为师父的腿治疗一次。

……当走出国门近一个月后,夏芍总算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游子回家迫切心情难以用语言描述。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太多。

玄门隐藏在背后的暗敌解决,奥比克里斯家族易主,壁画回归,临走前又和莱帝斯集团立下了约定。

此行一月,夏芍收获颇丰,国内舆论也在这一个月里翻天覆地。

等待着夏芍回家的,是热烈的欢迎浪潮!☆、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港,隐忧夏芍回到香港的消息外界并不知晓,但她回到了老风水堂,却受到了弟子们的热烈欢迎。

弟子们平时在夏芍面前都很守礼数,她在门派里辈分高,清理门户、京城斗法和伦敦一战,身手都令弟子们折服心畏,因此哪怕她性情温和再好相处,谈笑间在弟子们眼里都多几分威严,因此平时弟子们在夏芍面前多是恭恭敬敬,不敢放肆的。

但这天晌午,夏芍一进门,躲在门后的弟子们便一拥而上,欢呼着把她抛了起来!师叔祖,太帅了!欢迎回国!师叔祖,太崇拜你!弟子们欢闹着把夏芍抛起来,欢呼声震得她耳膜都发疼。

老风水堂外头的街上,不少民众被欢呼声吸引,抬头望去,只见有人被抛上来落下去,远远瞧着,像是个女孩子。

再一细看,有人便瞪大了眼,指着老风水堂的天空,咦?那、那人……夏小姐?夏小姐回来了!街上立刻聚集起人来,民众脸上皆是欢喜兴奋的神色,不一会儿,人潮涌动,欢呼震天。

夏芍人在半空,无奈苦笑。

她一进门就知道门后有人了,但没想到弟子们能这么激动,现在可好,本想这趟回来避着人,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人给逮着了。

院子里的空地上,唐宗伯坐在轮椅里,仰头笑呵呵地望着弟子。

身后,温烨拿着扫把从里面屋里冲出来,一边扫打一边皱眉呼喝,放下放下放下!让你们别闹,一会儿门口被人堵了,出不去午饭怎么办!弟子们一愣,夏芍人在空中一翻,轻巧落到地上。

笑看温烨一眼,夏芍便来到唐宗伯身旁,蹲下笑问:师父,这段时间,腿感觉好些了没?哪能这么快!唐宗伯瞪眼,却红光满面,目光欣慰满足。

这丫头,他们一离开,她又闹出震惊世界的大事,这回可算是为国争光了。

弟子们无一不后悔回来早了,晚走一天,便能现场见证那一令人铭记的历史时刻了。

那我在这里住两天,帮师父调理下。

夏芍笑道,目光往唐宗伯身后一扫,问,张老呢?怎么没见到他?张中先前段时间在英国,对壁画的事最为激动,他到现在还记着当初那段历史,称外国人为洋鬼子。

现在壁画回归了,她今天回来又是跟门派打过招呼的,夏芍还以为她一回来,便能看见个穿着汗衫踩着夹板拖鞋的小老头奔过来呢。

没看见张中先,夏芍有些奇怪,但转眼见唐宗伯叹了口气,夏芍便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温烨在一旁拿着扫把,瘪着嘴,脸色很臭,受伤了,在休养。

受伤?唉!在半山宅子里。

海若他们知道你今天回来,一大早的买了菜,亲自下厨,说要给你庆祝庆祝,今天中午都在宅子里吃饭。

唐宗伯说话间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晌午了,既然回来了,那就一起回去再说吧。

夏芍蹙眉,心知必定有事,但师父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就只能回去再问了。

但走到门口,这一会儿的工夫,老风水堂门前已是水泄不通,记者们收到消息尚未赶来,民众们已经把门前给堵了。

温烨脸色更黑,弟子们都很尴尬,本是欢呼庆祝一下的,哪知道捅了篓子了,这下可怎么走得出去?无奈之下,夏芍只得站出来,接受了大家的祝贺,并声明要回半山宅院,老人腿脚不便,还望大家让让路。

唐宗伯是华人玄学界泰山北斗,平时在香港,名望也高,夏芍语气恳切,众人也很通情达理,玄门弟子在两旁护着,一路虽然走得慢,但也在欢呼声中顺利上了车。

……半山别墅里,海若等人见夏芍推着唐宗伯进来,都很高兴,但话还没说上一句,夏芍便问:张老呢?海若身上还系着围裙,一听这话高兴的脸色顿时变成苦笑,叹了口气,我师父在里面呢,不碍事。

夏芍也知道不碍事,她在路上已经向唐宗伯问明了情况。

原来,茅山派来领肖奕遗体那天,并非毫无冲突。

只是那时夏芍身在英国,唐宗伯等人为了不让她担忧,便把这事向她隐瞒了。

肖奕的两位师叔,年长的姓廖,名英光,六旬有七,在内地已封山多年,性情温和,修为有道。

另一位刚年满六旬,姓马名兴生,性情则直来直去,急躁些。

那天两人进了玄门老风水堂,马兴生先质问玄门为何伤茅山掌门,并怒指玄门断人传承,坏了江湖百年规矩。

肖奕刚接手掌门衣钵几年,尚未收徒,茅山一脉又是单传,肖奕一死,茅山不少传承术法都要失传,马兴生急怒之心,自有道理。

但张中先也是急躁性子,哪容他这么说?自始至终,都是肖奕三番两次在背后捅玄门的刀子,既然在英国让他现了身,哪有给敌手留后路的说法?两人一语不合,当场就打了起来。

张中先在英国的时候,曾于海龙气中调息,虽尚不曾参悟更高境界,但已在暗劲巅峰,突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且他多年旧疾也在调息时有所修复,那天两人动手,他正处长巅峰状态,但没想到马兴生也不差,两人的修为竟是旗鼓相当!张中先一生所练皆在掌劲上,他那双手比江湖上的鹰爪功都要厉害几分,一掌出去,莫说是人身上能抓出几个血窟窿来,就是一颗百年老树也能抓断!而马兴生所练精髓都在腿上,下盘极稳,那双腿铁似的,玄门老风水堂的水泥地上都被他踏出两个窟窿来。

两人那天打斗起来,唐宗伯和廖英光在场,两人却依着江湖规矩,谁都不好出手阻止。

那天,两人毁了半个练武场,却谁也没捞着好处,张中先抓住了马兴生的脚踝,虽没能废了他的脚筋,却把他一条练得如铁的腿给抓出了五个血窟窿!而马兴生也不是善茬,在张中先抓住他的时候,不退反进,拼着这条腿废了的风险,也震出一道暗劲,正中张中先胸口!那天,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在亚当从英国打来电话证实肖奕在英国所做的事后,马兴生仍然不信,认为亚当说的话未必可信。

唐宗伯重返香港之后,江湖上对他当年的遭遇多有耳闻,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派正是当年围杀唐宗伯的人之一,为何现在肯出来替这件事作证?这件事显然有问题!马兴生当场就道:该不是唐大师和撒旦一脉有什么交易吧?你放他们一马,他们替你圆谎。

混账!唐宗伯震怒。

他这一生,为人坦荡,何时被人如此怀疑过?这事是夏芍计设诱引,才将肖奕引出,她与亚当之间有合作是不假,但不涉及当年恩怨,当年的恩怨还是要清算的。

只是这话没办法对马兴生说,唐宗伯担心茅山会将矛头指向夏芍,因此索性闭口不谈,任他多想,大不了茅山指向玄门,两派相斗,也好过茅山将矛头指向夏芍一人。

但唐宗伯还是当场冷笑反问了,哦?照你这么说,是我们玄门有意陷害茅山派掌门。

那我倒想听听,我与道无兄长素来交好,我们两派有什么恩怨,让我无缘无故对他的爱徒下手?杀了你们茅山掌门,我有什么好处?这话倒问得马兴生愣了,一时哑口无言。

我若心里有鬼,何须将遗体运回,等着你们茅山派打上门来?唐宗伯再问。

若玄门有这个心思,何必跟茅山派通气?那晚肖奕出现,除了奥比克里斯家族和玄门,谁也不知道,宾客们都在别墅里。

就是杀了肖奕,他死在异国他乡,抛尸大海,谁知道是玄门的手笔?这一世,茅山都会多了个失踪掌门,再寻不得。

只是唐宗伯不愿如此,人死恩怨了,念在当年与道无大师的交情上,他的弟子绝不能尸沉大海,不得归乡。

当年,他也是失踪了十余年的人,知道寻找他的人煎熬之苦。

哪怕肖奕是玄门的敌人,送回他的遗体很有可能会与茅山派结仇,但倘若结仇,到时再战!玄门不畏战,但求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马兴生答不上,转头看廖英光。

廖英光一声长叹,道:我派掌门祖师羽化飞升之前,曾唤我至跟前嘱咐过,奕儿虽重情义,却不甘平凡,有枭雄之心。

他日若有祸患,不可令江湖生事,冤冤相报,宜化解为上。

马师弟,你还记得吧?马兴生愣了,他确实还记得。

因为他性情急躁,掌门祖师还特意嘱咐过他,不可多生事端。

但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一语成谶,来得这么快!当天,师兄弟二人领了肖奕的遗体离开了老风水堂,在看见肖奕身上的伤痕时,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临走时,马兴生还是撂了狠话,称这件事一定找玄门讨个公道!夏芍回来的这时间,肖奕在内地,估计后事已经办妥了。

得知了当日真相,夏芍反而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之前师父在电话里跟她说,一切顺利,她反倒心里不安定。

这件事,茅山派有怨言是正常的,倘若非常理解玄门的做法,什么怨言也没有,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这位马老的脾气急躁,这样的人多直来直去,有事放在明面上。

他若寻仇,应该会打上门来,不会背地里动手。

进门的时候,夏芍道。

唐宗伯点头,一事归一事,他要来寻仇,玄门接下就是。

江湖恩怨,讲究个光明磊落,我们在这事上不落人口实,有叫战,应者就是。

你不用太操心这些,你师父好歹还坐在掌门这个位置上,还能顶点事!夏芍闻言一笑,师父是不想让她太操劳了,她心里明白。

等她回到内地,华夏集团要着手调查国外市场,准备再度有大动作了。

企业一天天庞大,她必然越来越忙,大学的学业还要完成,门派的事,师父自然不想让她多操劳。

知道了,进去看看张老吧。

夏芍笑道。

张中先休养了这几天,已经能下床了。

他伤了心脉,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看见夏芍回来,脸上也泛起红光来,连连赞了几句壁画回归的事。

夏芍听罢,这才问起他的伤势,一提这事,张中先便脸拉得老长,明明伤得不轻,却死要面子,哼!那个马老头儿,以为把我打成这样就是他赢了?他那条腿不废也得瘸!海若等人在旁边见了赶紧劝他别动怒,身体要紧,惹得张中先瞪了她两眼,要强道:我又不是要死了,什么身体要紧……咳咳!夏芍无语,摇了摇头,行了,您老就少说两句吧。

我这趟回来本是给师父调理双腿的。

看样子,明儿一早得捎上您老。

海若和丘启强等人一听,脸上顿时现出喜色。

虽然那一战还没弄清楚师叔祖到底修为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她能操纵龙气,有她的帮忙,师父的伤很快就能好!有了夏芍这句话,弟子们如同看到了曙光,愁云立马散去,围着夏芍团团转,问她是怎么让莱帝斯集团把壁画送给她的,夏芍依言一说,引得弟子们纷纷叫好!后头,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夏芍在院子里被弟子们叽叽喳喳地围起来,不由感慨含笑。

修为、心性、威严、拥护,这一切这丫头都有了,日后门派交给她,他也放心了。

只不过,她现在太忙,等她大学毕业,这衣钵也该传给她了。

这几年,趁着他还在这位子上,玄门的江湖恩怨,能清就清了,日后等她接手门派,不至于丢给她个烂摊子操心。

这天,老风水堂关门歇业一天,弟子们在半山宅子里替夏芍接风洗尘,欢闹了一天。

为了给师父和张老调理伤势,夏芍在香港逗留了两天,每天日出时分起来打坐。

半山别墅面向大海,风水大势极旺,夏芍再次尝试引动海龙气,这回很容易。

不需要布阵护持,不需要释放自己的元气牵引,她只需放松自己,将自己融入天地间,龙气自然欢喜地亲近而来。

这两天,不仅唐宗伯和张中先在龙气中打坐,夏芍也让弟子们都来,每天从日出时分开始,两个时辰的打坐让玄门的弟子们受益匪浅!唐宗伯的腿果然如他所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恢复,这两天的调息不如第一次坐于龙气中那么效果明显,但也确实感觉元气在双腿经脉中流动通畅。

张中先两天的调息下来,伤势好了九成,剩下的他自己慢慢恢复便可。

至于玄门的弟子们,他们是第一次在龙气中修炼,如此精纯的天地元气,让弟子们惊喜,几名天赋高的弟子,甚至两天之内就感觉修为大涨!这也是夏芍的打算,她本就有计划培养玄门这些弟子们的修为,待出师之后,他们就可以收徒,门派慢慢成长昌盛,老风水堂这边的人手够用之后,华苑私人会所那边就可以派弟子们常驻了。

夏芍打算日后每个月回来两天,引龙气为师父的双腿调息,也顺道让弟子们在龙气中修炼。

如此一来,倘若日后门派有事,弟子们整体实力大涨,玄门来者不惧!夏芍在香港的两天,抽时间去了趟这边的公司,先是上了次华夏娱乐传媒旗下商业杂志和华乐网的专访。

香港的媒体听说她回来后,争抢专访的事,但这样好事夏芍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两天,夏芍还和艾米丽见了一面,去了趟艾达地产公司。

地产公司这段时间发展迅速,夏芍在香港读书的时候开发的项目已经回笼资金,以前属于世纪地产的项目这一年多来也吸收得很好。

艾米丽很能干,她知道夏芍要掌控着集团的发展,平时很忙碌,在地产公司运营方面,她几乎不需要她操心,定期报告公司的运营策略和成果,发展势头不错。

对于地产公司的发展,夏芍是有打算的。

她吩咐艾米丽将世纪地产的基业吃透,稳定住在香港的根基,然后再和青省的公司一起拓展内地项目。

对夏芍的决定,艾米丽向来是不怀疑的,若不是她精准的眼光和周密的布局,华夏集团没有今天的辉煌。

在白天视察了公司的情况之后,夏芍晚上也没闲着,她去见了陈达和罗月娥夫妻,还去了趟往事餐厅,见了见展若南和曲冉。

见朋友的过程当然是让夏芍万分头疼的,她被攻击得最狠的就是订婚的事,直到夏芍扶额告知她和徐天胤订婚的日子推迟到寒假,日子一定下来立马告知后,她这才逃过一劫。

罗月娥一听说夏芍订婚的日子在寒假,当即就兴奋地张罗起贺礼了,说到时一定给她撑撑门面,让徐家看看她们这边的娘家人也不是好惹的。

陈达被两个孩子吵得头疼,抽空抬头苦笑,你什么时候成夏董的娘家人了?罗月娥坐在沙发里,富家千金的姿态,看着丈夫被一双小魔头奴役也不理,反而一瞪眼,这是我妹子!我怎么不是娘家人?瞧着他们夫妻俩如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幸福,夏芍垂眸一笑。

女人就是这样,看着别人幸福的时候,自己也会想想幸福,夏芍也不例外,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那么期盼订婚,但现在,她真的很期盼。

但如今离寒假尚有四五个月,夏芍眼下要做的事是回家,然后开学回京城见见老爷子,把订婚的日子给定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章 回家夏志元和李娟夫妻这几日盼女儿回家盼得脖子都伸长了,自从壁画回归,一家子人就等她回来,她却在英国又逗留了半个月。

这些年,夏芍忙华夏集团的事,夫妻俩只有在女儿寒暑假的时候能多见见她,今年到了国外去,原以为世界拍卖峰会结束就能回来,结果一直拖到快开学了,李娟还真的想女儿了。

这天,听说女儿要回来,她一个白天都在家里转,数着时间过。

夏芍晚上八点下飞机,李娟六点钟就催促着夏志元开车去机场等着了。

如今的东市,不认识夏家人的真的很少,尤其是夏芍的父母。

夏志元和李娟来了机场,两人都在车里坐着等,但就连车牌号都被人认了出来。

能有心记夏家车牌号的自然是东市上层圈子里的人,哟!这不是夏总么?夏总和嫂子来机场了?那人站在车窗外,一张脸笑开了花,夏志元和李娟看去,两人都皱了皱眉头。

这人是东市市委书记连忠勇的弟弟,连忠荣。

这位连书记是去年刚调来东市任职的,他这弟弟不过三十出头,一同来到东市,在东市陶瓷民窑那里包下了两个旅游项目,又投资了个陶瓷公司,没人知道他这些资金是哪里来的,只道他是年轻有为。

但夏志元对此人却有些不喜。

前段时间,华夏集团深陷舆论抨击的时候,人情冷暖,夏志元在外头没少体会。

这人倒是在这时候找到了夏志元,说是想捐些钱给慈善基金会,做点善事。

夏志元那几天走到哪儿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活像华夏集团要倒了似的,这时候还捐钱给慈善基金的倒是少见。

终归是好事,夏志元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按着基金会的章程,和这人签了一百万的善款捐助协议,说好了三天就付,可是三天没到账,夏志元就找到了连忠荣问是怎么回事。

连忠荣这个时候却换了张脸,虽然态度称得上好,却叹了口气,说捐助协议签了之后,公司里的股东把他骂了一顿,说他钱多了烧得,做慈善也犯不着捐一百万。

当时,夏志元愣了愣,也不没遇到过捐了以后就后悔的,于是问连忠荣是不是想少捐点。

连忠荣却是个要面子的,当即一摆手,却道:夏总,我的公司不缺这百八十万的,只不过是那群股东小家子气,不舍得而已。

但是你也知道,他们都反对的话,我也不好办。

可我连忠荣说出去的话是绝不收回的,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夏志元一听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他就只能是顺着问下去。

哪知道,这连忠荣居然提出改协议,把这一百万当成入股华夏基金会的股份,他想成为华夏基金会的股东!股份式运作慈善基金会?这夏志元还没在国内听说过。

再说了,就算有,华夏基金会现在也不是股份式运作,完全就属于华夏集团,是自家的产业。

从华夏基金会成立至今,确实接受过社会上的捐助,但大多来自于上层圈子的企业老总,这些人捐助的额度确实也有不少的,但跟基金会本身的储备相比是很少的份额。

哪怕真要入股,这一百万也买不了多少啊……但这话夏志元却没跟连忠荣透露,华夏基金会是自家的,储备是多是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没有跟外人说的道理。

夏志元当即就拒绝了,并表示如果连忠荣不想捐,那没关系。

协议虽然已经签了,受法律保护,但两方如果协议作废,那就作废不提了。

没想到,连忠荣却不罢休,从那天起几次三番找上夏志元,夏志元被他说烦了,索性把那份协议扔给了他,不要了!夏志元是看出来了,这连忠荣哪里是要捐善款,他根本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要入股的。

既然这样,他的钱自然是不能要了。

但让夏志元更没想到的是,连忠荣在他翻脸的当天下午就把钱汇到了华夏慈善基金会的账户上。

夏志元得知的时候愣了愣,以为这人是想通了,见说服不了他,便依照承诺把钱汇来了。

如此看来,这人虽然是烦了点,但还算信守承诺。

但他哪里哪里知道,连忠荣第二天就找到了他,手里拿着份入股协议让他签,说钱已经汇上了,这份协议必须签。

即便是夏志元这样憨厚实诚的性子,也动了肝火——怎么,这是要来赖的?华夏慈善基金会成立五年,他还没见过这种人。

连忠荣也强硬了起来,夏总,华夏集团深陷舆论危机,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政府扶持才会有起色。

我这个时候入股华夏慈善基金,背景对你们基金会的运作有好处。

你考虑考虑。

夏志元一听这话更火大,怎么,敢情这也是个觉得华夏集团要倒了,趁火打劫的?当天,夏志元也少见地强硬了一回,连总,华夏慈善基金会不是股份制运作,这我早就跟你说明白了。

这里面的基金储备九成以上来自我女儿,哪怕将来华夏集团有事,基金会也不受牵连,我们一家人吃得上饭,不用你操心!夏志元气得早早下班回了家,开车回去的路上却越想越不对劲,背后渐渐起了层冷汗。

这几年别说在东市,就是在青省,敢这么跟夏家叫板的还真没见过。

这连忠荣这么强硬地要进入华夏慈善基金会,该不会是有什么歪心思吧?现在外界舆论对华夏集团这么不利,他早不进来晚不进来,挑了这么个时候,会不会……夏志元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冷,他总觉得基金会像被人盯上了一样。

接收基金会五年,凭着华夏集团的名气和女儿在上层圈子的名号,多少名流来慈善基金会捐助善款都是好声好气的,在经营上也一直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夏志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发誓要帮女儿保住这份家业,怎么也不能让基金会从自己手中少一星半点!但夏志元的斗志昂扬还没发挥出来,事情就来了个大反转!壁画回归震动国内,舆论不攻自破,国内欢呼雀跃,华夏集团的形象大翻身,现在别的地方夏志元不知道,在东市,夏芍已经成为了英雄一般的人物!华夏集团在民间的拥护度简直比国企还高!因为这件事,那些背地里指指点点的手都没了,连忠荣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亲自提了礼品到基金会的总经理办公室跟夏志元道歉,夏志元连见也没见,直接把人给拒之门外了。

从那以后,连忠荣几次前来,夏志元也没给面子相见,只是没想到,今天在机场居然碰到了他。

接女儿回家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浇凉了几分,夏志元脸色一沉,不太好看。

李娟在车里道:老夏,时间差不多了,闺女该下飞机了。

咱们赶紧进去吧。

夏志元点头,和妻子下了车,连理也没理连忠荣。

连忠荣一脸热诚笑意,在后面跟着,赔礼道:夏老哥,这几天也没见着你,你看……前段时间的事真是个误会。

兄弟有不对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

这、这都是股东们的意思,我也是被逼得心烦,那天态度不好,夏老哥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夏志元冷笑一声,停下脚步,连总,不用套近乎了,我可担不起您这一声哥。

您的背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是惹不起,以后华夏慈善基金会,还得求您的背景高抬贵手。

连忠荣一脸尴尬,见夏志元和李娟双双往机场大厅里走去,他便跟在后头。

这时候,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人认出了夏志元夫妻,见两人身后还跟着连书记的胞弟,这场面自然更惹眼了。

没一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向这边投来了注目礼。

有人见夏志元夫妻出现在机场,既没提行李,手上也没拿机票,一看就不是要坐航班出门的。

这、这是来接机的?接谁?该不会是夏董要回来了吧?想到这一重的人,眉头一跳,齐齐往机场大厅的入口处望去。

正是这时候,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子一出来,目光就落在夏志元和李娟身上,眉眼里的笑意都浓了几分。

李娟当时眼圈就红了,几步跑了过去。

夏志元也很激动,跟在妻子后头,脸上也有掩不住的笑容,只是说话比较自持,很有父亲的威严,回来了?回来就好。

李娟却一把将女儿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接过来,回头抹眼泪,你这孩子,可担心死妈了……以后可不许这么吓人了!夏芍把剩下的包递给父亲,笑道:我哪知道您二老对我这么没信心啊?这点事就能吓到。

是你妈吓到了,我可没。

夏志元笑着撇清,就知道你这孩子能解决,果然,解决得好!解决得好啊!为国争光,出了国门没丢脸!李娟用胳膊肘拐了下丈夫,脸上有点发红,瞧着很不好意思。

夏芍在一旁笑着,一家三口机场相见,场面温馨。

这时候,机场四周却是静悄悄的,不知什么时候,发出一声欢呼,夏董?夏董回来了!夏董回东市了?哎呦!还真是夏董!欢迎回来!机场惊疑声、欢呼声聚作一团,身在机场的人谁也没想到今晚居然能碰见夏芍,正巧撞见她回东市!这可真是太巧了!呼啦一群人围过来,将夏芍一家人围在中间,人人神情激动,甚至有人激动地伸出手来跟夏芍握手,夏志元和李娟在旁边瞧着,两人也脸上有光,很是欣慰。

眼看着人有越聚越多的趋势,夏芍也不着急,机场的人再多也没那天风水堂门口的人多,因此她挨个跟人握了握手,也不烦躁,直到听每个人都说完了话,她才道自己刚下飞机,要跟着父母回家休息。

众人这才想起这事来,纷纷抱歉,赶紧让开了路,拥着夏芍一家人往外走。

走到机场门口,上车的时候,连忠荣过来笑道:夏董回来了?哎呀,欢迎欢迎!我们的英雄回家了,呵呵。

夏芍刚要上车,闻言停住脚步,连忠荣是市委书记连忠勇的弟弟,夏芍却没见过这兄弟俩。

他们是去年才来东市的,夏芍跟市长刘景泉更熟些,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夏芍在家里躲清闲,这些官场上的人几乎都没见。

因此今天看着这人脸生,便看向了父亲。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先斩后奏东市市委书记连忠勇确实挺年轻,只有三十六岁。

这些年,随着陶瓷产业和古玩产业的红火,有香港嘉辉国际集团和华夏集团两大巨头的注资,东市俨然成为了青省第二经济大市。

来东市任职可谓肥缺,随时有政绩可捞,连忠勇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东市市委一把手,当然是颇有背景的。

据东市上层圈子里的人私下里传,这位连书记是原赣省省长的长子,这位连省长刚到退休年龄,传闻因政绩不错,有可能会调往国家部委部门继续任职。

怪不得连忠荣那天在夏志元面前敢提背景,这背景,普通百姓确实惹不起。

这些都只是东市人的猜测,据闻这位连书记去年上任至今,行事还算低调,从不提家中背景。

但他弟弟连忠荣在商界行走,常常时不时露一句,大家也心知连书记年纪轻轻,能来东市任一把手,背后肯定不简单。

于是猜来猜去,在国内的高官里便只猜到了连省长一人。

久而久之,就有这样的传言了。

这些传言,夏志元很少去打听。

夏志涛却知道得很清楚,他酒肉朋友多,喝酒的时候常听见这些小道消息。

这天晚上,夏芍回来,席间问起来,夏志涛便知无不言地把听见的小道消息全抖搂了出来。

夏芍回家,老夏家的人都欢喜,席间连两位老人都喝了点酒,夏志涛喝得最多,舌头都有点大了,什么话都说,什么低调?我看就是假清高!他不愿提家里背景,怎么不把他弟弟管住了?连忠荣那孙子天天在外头摆谱,咱们市里那两个民窑的旅游项目和陶瓷产业的投资名额他怎么拿下来的?他哥不是连书记,抢这种赚钱事儿的人多了去了,轮得到他这个去年才来的外来户?我就不信连书记不知道!真避嫌,这哥儿俩就不应该一起来东市,我看这两兄弟就是来咱们东市捞一票的,一个捞钱,一个捞政绩,捞完了就走。

跟咱低调,那是不愿意搭理咱,连身份都懒得在咱东市露!心大着呢!志涛,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出去和你那群朋友喝多了酒,嘴上可得把门。

知道了么?夏志元皱了皱眉头,他不爱打听官场上的事,有些话不能听,有些话也不能说。

这些话,今天女儿问了,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外头难免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都是祸根。

他知道夏志涛的性子,他这些话就是在外面也是敢说的。

大哥,这不是小芍问了嘛……夏志涛夹着菜抬眼。

小芍是问你听说了什么,问你对连书记的看法了吗?别发表你那些看法,还不知道有几句是准的,就知道拿出来胡显摆!蒋秋琳暗地里踩了丈夫一脚,赶紧骂他,骂完对夏芍讨好地笑道,小芍,你叔叔就这样,看你回来,他是高兴,喝了两杯酒,你当他胡扯好了。

夏芍微微一笑,笑意高深。

还别说,夏志涛说的这些话,难得有点道理。

我爸说的有道理,官场里的闲话,在外头都忌着点儿。

夏芍扫了眼席间,尤其是夏志涛。

即便他说得有道理,也得敲打敲打他。

这些话,以他的性子,在外头确实敢说。

哎、哎!忌着,忌着……夏志涛就怕夏芍看他,淡淡一眼,就能让他发憷。

尤其这趟从国外回来,总感觉威严比以往更盛了。

本想问问壁画是怎么从莱帝斯那样的大集团里面要回来的,可他愣是不敢问。

就怕这里面涉及什么商业的事,犯了夏芍的忌讳。

小芍是最忌讳别人打听华夏集团的事的,这不,连忠荣不就犯了忌讳了?连忠荣深一层的那些心思夏志涛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认识的人多,风声也多,早就听说了前段时间连忠荣几次去华夏慈善基金会里见夏志元,都被拒之门外。

夏志元很少做这么不给人留情面的事,那人还是连书记的弟弟,夏志涛一好奇,一打听,笑了。

没别的话说,小子,等着挨抽吧!……这晚,比起一家人席上的恭贺,夏芍倒更在意另一件好消息。

张汝蔓今年高考,如愿以偿,以省高考榜眼的成绩考上了京城军校,刚拿到录取通知书三天,明天就回东市!你小姑他们一家在青市那边摆酒请客,请的是你姑父单位里的领导同事。

听说你今天回来,他们早几天就订了明天的酒席,说明天回来请一家人去吃顿饭!李娟在散席的时候对夏芍道。

这件事夏芍在香港的时候就听说了,张汝蔓一收到录取通知书,李娟就高兴地打电话给女儿报喜了。

只是听说明天要去酒店吃饭,夏芍不可察觉地挑了挑眉,随即笑着点点头。

晚饭过后,夜色已深,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离开,两位老人留在了家里。

夏芍帮母亲在厨房里收拾了碗筷,出来之后,李娟就撵她去休息,夏芍却说不累,来到客厅陪爷爷奶奶和父母坐在一起聊天。

一个暑假没回家,夏芍也知道父母想她,这次回来也只能在家里住一个星期,期间还得去趟青市,华夏集团的总部看看,然后便要开学了。

因此,夏芍索性就晚睡些,坐下来陪长辈多聊聊了。

这一聊就聊到了壁画回归的事上。

面对父母和两位老人,她倒是不介意透露些事,因为知道他们不会往外说。

这些事夏芍还是隐去了许多细节的,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过程,就把一家人给惊住了。

你、你跑腿费要了莱帝斯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那、那得是多少啊?两位老人不懂和李娟都不懂这些,这两年夏志元却有些见识,当即就觉得自己才人到中年,就要得心脏病了。

好!就应该这样!当年那些洋鬼子从咱们这里抢的东西,可多着呢!夏国喜听不懂股份这些事,他只听到孙女说这些股份用来跟莱帝斯集团做交易,牵制其十年内不准拍卖中华国宝,他便激动地叫好。

但叫好完,对上孙女看过来的眼神,他便老脸挂不住,咳了声不说话了。

江淑惠和李娟两个女眷却不管这些事,她们只对夏芍的婚事上心。

江淑惠放下孙女递来的茶,牵过她的手来,拍拍,目光慈爱,瞧瞧,这大事是做下了,婚事却推迟了。

女孩子家的,婚事终究是大事啊……夏志元一愣,回过身来,妈,是订婚,又不是结婚。

江淑惠看了儿子一眼,皱了皱眉头。

老太太性子慢,即便是不赞成这话,说话也是不紧不慢,女孩子家,声誉最要紧。

订婚就是订下是男方家里未来的媳妇了,以后来往,就是名正言顺。

这还是不是大事,那在你这个当爹的心里头,什么是才是大事?华夏集团前段时间舆论风波的时候,夏志元夫妻怕两位老人在村子里听闲话会忧心气坏了身子,便干脆把两位老人接到了家里,由李娟整日出去买菜照料着,在这宅子里,老人不用出门,也不会听见什么闲话。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位老人还是听说了些事的。

江淑惠向来心宽,华夏集团没了不要紧,孙女还不用成天那么忙了呢!关键是婚事,赶紧把婚事定了,以后生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老太太想法朴实,天大的事也没有孙女的婚事重要。

夏志元一噎,李娟看了丈夫一眼,忍着笑。

她还不知道他那些心思?上回小徐来拜访,嘴上他是承认了,心里头还是想再留女儿几年。

有人抢他的闺女了,他当然心里头不是滋味。

妈,放心吧。

订婚的日子早就算好了,八月份的日子推迟了,就腊月二十二办!那也是个好日子,正巧小年夜前一天。

以前不是说好了吗?推迟了也好,赶到过年,咱们一家去京城,这年就在京城过了!李娟笑道。

以前是以前,这不是出了点事吗?老太太虽心宽,却不傻。

前段时间都说徐家要悔婚,老头子整天叨念着老主席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儿女婚事,徐家那边有心不改初衷,就该跟夏家打声招呼。

哪有男方不说话,女方一头热的?嫁不嫁得成徐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这孙女,从小乖巧懂事,自己疼进了心坎里,不管哪家小子来娶,都得先依着老辈的规矩,名正言顺地上门提亲,然后夏家才能准备婚事。

别让外人瞧着,自家这么好的孙女像是上赶着送上门去似的。

这可不成!夏芍闻言一笑,刚想安抚奶奶,告诉她等自己回了京城,跟老爷子见过面谈了这事,家里再准备。

反正还有好几个月呢,她这不是刚回来吗?总得一样一样办,急不得。

哪知还没开口说话,李娟便笑了,笑得脸上都有红光,妈,您不用担心。

小徐早给我打过电话了!说等小芍开学前来咱们家一趟,把订婚的日子送了,顺道接她开学。

嗯?夏芍眉头挑了那么一挑。

李娟乐呵呵道:小徐这傻孩子,我跟他说,订婚的日子哪用送啊?按老辈的规矩,订婚那天都是带着彩礼上门提亲,顺道送结婚的日子,男女方坐在一起,摆个酒席请请宾客就行了。

小芍大学还没毕业,结婚不还得等着么?咱们是先把订婚的宴席办了,给这两个孩子正正名分,至于订婚摆宴的日子哪还用特意来送啊?可这孩子非要送,老辈儿哪有这规矩啊?我和老夏这几天正商量这事呢,你们二老今天在,要不,给个意见?哟!这么急?老太太反倒愣了,她原想着就是让徐家打个招呼来就行,没想到订婚摆宴的日子还得来送?会不会太隆重了?老辈儿没有这规矩,老太太也拿不定主意了……夏志元站在一旁不说话,他很矛盾。

按说,那小子想拐走他的宝贝女儿,当然得让他隆重点,全世界都知道他要娶自己的宝贝闺女才好呢!以后他就不敢欺负她,不敢赖账。

但是他又不想太摆排场了,总觉得自家也不是那好摆排场的家庭……遇见这样的大事,一家人反倒没了主意,习惯性地看向了夏芍。

自从她在商业上崭露头角,她在这家里就如同当家般的存在,一遇到不好决定的事,一家人习惯性问她的意见。

哪怕,现在在说的是她的婚事。

夏芍坐在椅子里,手捧着茶杯,这会儿正笑得很甜美。

二十岁的女孩子,还是少女的脸庞,客厅暖黄的灯光里眉眼精致,粉玉般的脸蛋儿莹润生辉,让人瞧着就想摸摸,多喜人。

但她的笑容却让一家人都愣了愣,这笑容,甜美是甜美,可怎么瞧着有点磨牙霍霍的意味?夏芍在一家人的注视里一笑,垂眸。

好啊,有人学会先斩后奏了……女孩子的目光在垂下的一瞬有杀伐的光掠过,这一刻,远在京城的一幢别墅里。

男人独自在别墅的时候,少见地开了灯。

屋里客厅的地上,摆了大大小小的东西。

男人手里拿着张纸,走走停停,穿梭在这些东西之间,每看一样,便划一样,认真检查。

划着划着,他抬起头,似有所感地望向东市的方向,眸中浅浅柔和,看着,看着,低头,继续。

而夏家的客厅里,夏芍慢悠悠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问我做什么?您几位才是长辈。

我先睡了,爷爷奶奶,爸妈,别操心得太晚。

说罢,夏芍笑眯眯起身,慢悠悠晃出院子,真回屋睡觉去了。

只是回了屋,关了门,夏芍往客厅那边看一眼,轻笑出声。

这种事,她才不给意见呢!本来操心儿女婚事就是长辈的乐趣,她给决定了,那多没意思?由他们折腾去吧。

……夏芍好好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起,见父母似乎已不愁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两人昨晚决定随徐天胤了。

婚俗方面的事,只要是两家人高兴,怎么来都成。

夏芍一笑,晃去桌前吃早餐去了。

好不容易回家,她这天倒是当了回闲人,一上午什么也没干,还回屋躺了半天。

李娟知道她这是累了,难得休息,心疼地往屋里望了好几眼,都没去打扰。

可是到了下午,夏芍想躺也躺不住了。

张汝蔓回来了。

张启祥和夏志琴夫妻把酒席定在了东市五星级酒店里。

张启祥在东市也有认识的朋友和战友,女儿考上了京城军校,对张家来说也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这次回来请客,本该亲戚朋友一起请了的,但张启祥一家知道夏芍不爱热闹,于是今晚特意定了家宴,来的只有张家、夏家两家的近亲,在酒店包间里定了一张大桌。

下午五点,夏志元开车带着父母妻女一起前往酒店,到了门口,夏志元就愣了。

只见,酒店门口两旁立着大花篮,上头赫然写着热烈庆祝我省高考榜眼张汝蔓同学金榜题名京城军校!夏志元和李娟都愣了愣,随即夏志元笑道:小妹夫这回是高兴坏了,以前不见他这么高调的,这回为了闺女算是难得高调一回。

你们先进去,我去买两挂鞭炮来,一会儿放两挂。

夏芍却笑了笑,瞥了那花篮一眼,爸,进去吧。

啊?夏志元一愣。

小姑父要想张罗这些,鞭炮兴许早买了,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还真是……经女儿这么一说,夏志元才反应过来,张启祥一家连花篮都买了,还能忘了买鞭炮么,他这是高兴糊涂了,那就先进去再说吧。

李娟和夏芍扶着两位老人,夏志元在前头领着,在酒店服务员齐刷刷的注目礼中进了电梯。

到了张启祥一家订好的包间,刚到门口,便看见里面热闹着。

夏志梅、夏志涛两家人还没到,宽敞的包间里这会儿都是张家的亲戚,但这些亲戚去一个个表情惶恐,都站在屋里,对屋里的两个人赔着笑。

那两人背对着门口站着,屋里的话正传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虽然是好事,可也不劳连书记亲自来啊……张启祥尴尬地笑了笑,今天这可真是贵客了,而且还是不请自来的。

呵呵,这也是我们东市的荣耀,过来祝贺一下是应该的。

张队长培养了个好女儿啊。

连忠勇说话温文尔雅的,声音温和,不紧不慢。

连书记过奖了,您请坐、请坐!直到张启祥说出这句话,连忠勇好像才发现这一屋子人还站着,道:怎么都站着?快都坐吧。

说罢,旁边的人为他拉了把椅子,他这就要坐下,里头的张家人正巧有人抬头,一眼望见门口,脸色变了。

夏、夏董?夏芍与张家人没见过几面,里面的人瞧着都眼生,张家的人却认得她。

一屋子人纷纷抬眼,背对着门口的那两人转过身来,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男人,其中一人夏芍昨晚在机场大厅外头已经见过了,正是连忠荣。

而另一人,中等身量,五官称不上英俊,却算得上干净,笑起来很随和,属于让人一眼就看着亲近的人。

夏芍却淡淡一笑,也不打招呼,先和父母进了门,把两位老人安排着坐下,这才转身笑道:这位就是连书记?连忠勇见到夏芍,显得很高兴,伸手笑道:夏董,久闻大名。

去年上任到现在,今天才得见,实属遗憾。

连书记抬举了,市里学子高中您都亲自来祝贺,这等亲民爱民的好官,今天才得见,应该是我的遗憾。

夏芍笑着跟连忠勇握了握手。

连忠勇笑容顿时有些尴尬,我也是听说今天夏董会过来,就顺道一起来恭贺了。

前段时间在国外,夏董可真是为国争光,为我们东市争光了啊!多谢连书记恭贺,为国争光是分内事,我身在国外的时候,华夏集团在东市的产业,有劳连书记关照了。

连忠勇再次尴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屋子里的人听不出话外音来,但却瞧出来了,敢情连书记今天过来,是冲着夏董的面子啊!怪不得……连忠荣在旁边笑得更尴尬,他是懂这些话里的意思的,他就知道前段日子的事惹着夏芍了。

今天本是请大哥出面,给说说情,看起来似乎不怎么顺利啊……果然,夏芍转头对张启祥笑道:今天的家宴连书记到访,实在荣幸。

姑父,要不要加两把椅子?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是家宴,我不好叨扰。

改日再请夏董叙叙。

连忠勇当然听得懂夏芍的意思,她都说了这是家宴了,明显不想留人。

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张家人的相送下,连忠勇两兄弟出了包间,识趣地先离开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雨yu来夏芍回头,见张汝蔓站在门口,一身黑裤黑T恤,手在兜里插着,眉眼间意气飞扬,英姿飒爽。

夏芍目光往她身后一掠,见张家两位老人站在后头,便赶忙站了起来。

见今天的主角来了,夏志涛带头站了起来,打趣道:哟,未来的军官来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得起身迎一迎。

屋里哈哈笑开了,气氛马上热烈了起来。

张汝蔓回身把两位老人扶进来,安排去夏国喜和江淑惠旁边,抬头摆手,难得见她有点尴尬,别,军官不敢想,进部队就想打仗,只要能让我打仗,当兵蛋子都行。

屋里的人都愣了愣,不敢想?这真不像张汝蔓会说的话,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才刚一录取,就谦虚起来了?看来部队真是能改变人的地方啊,才刚录取,就学会低调了?张家人笑着打趣。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夏志梅浅笑着道,她现在在东市一中已经是主任级别了,有望升副校长。

训示人的习惯已经很多年了,虽然难改,但今天好歹态度很好。

夏志琴看了姐姐一眼,以前说张汝蔓性子野难管教,说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今儿倒也换了副口气了。

夏志琴一叹,罢了,分家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家里老人们开心,他们也就不提从前了。

张汝蔓耸了耸肩,在夏芍身旁就坐,坐下时笑了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姨妈没听人说过,比高中黑的是大学,比大学黑的是社会,比社会黑的是部队吗?不想那么高,我先把士兵当好吧。

张夏两家人再次愣住,夏芍坐在张汝蔓身旁,转头看去,正见她笑容里有些自嘲的意味。

说得好。

连士兵都当不好,怎么能当得好将军?志向可以高远,做事却必须踏实。

夏芍一笑,出声道。

她一出声,气氛立马缓和了。

两大家子人想了想,都觉得有道理,纷纷附和。

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到底是小芍见的世面多,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汝蔓能这么说,说明务实了。

这才刚考上大学,就感觉一下子长大了,呵呵。

把士兵做好,才有当将军的机会,慢慢来!夏志梅脸上有点尴尬,但却没说什么。

在一旁坐着,再不开口了。

夏芍淡淡笑着,对恭维声充耳不闻,只是见小姑夏志琴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张启祥皱着眉头,本想说女儿几句,但见气氛转过来了,便对夏芍感激地笑了笑,先叫服务生上菜,招呼今晚的两家亲戚喝酒吃饭了。

夏芍垂眸,已经看出这里面有点什么事。

但是今晚这场合,两家人都为祝贺而来,即便有事,也显然不适合在此时问,因此她刚才才出声解释了一句。

看来,吃完这顿饭,是该问问了。

好在吃饭的时候,张汝蔓没再说什么,看起来很开心地给一桌子长辈敬了酒,她酒量不错,席上竟然还放倒了几个长辈。

到最后,夏志涛一拍桌子站起,拿出自己多年在外头混的酒量来,总算把张汝蔓给整晕乎了。

一顿饭吃完,张汝蔓醉得不省人事,张启祥夫妻要送张家两位老人回家,夏芍便提出让张汝蔓晚上去自己家里睡,两家子人这才散了。

回到家中,夏芍和母亲一起安顿张汝蔓睡下,到了客厅,夏芍才问父母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夏志元夫妻也一头雾水,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可是看张汝蔓确实是有心事的样子,但夏志琴一家也没说过,因此两人也不知道。

夏芍只好等明天一早,张汝蔓醒了再问。

次日早晨,张汝蔓酒醉未醒,张启祥和夏志琴夫妻倒先来了。

小芍,昨晚上的事,姑父得谢谢你!唉……张启祥拍了拍夏芍的肩膀,叹了口气,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家有喜事的样子。

姑父,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这次录取的事有什么不顺心?夏芍将张启祥夫妻请进客厅里坐下,问道。

这点是她从张汝蔓的面相上瞧出来的,不过,她的面相主遇贵人,已经化解了。

唉!不顺心是有,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张启祥和夏志琴两人坐下,李娟送了茶水来,两位老人还在家里,一家人坐下,这才聊了起来。

这事说起来还得谢谢小芍,要不是小芍,汝蔓这次录取军校的成绩,指不定就让人给顶替了。

夏志琴的话,让夏芍一愣,关她什么事?原来,张汝蔓体检那天,正是华夏集团国内舆论闹得重的那几天。

她从小在军区里混大的,一手枪法打得神准,别说是体能了。

体能考试那天,张汝蔓在省内女生考生里面拿了第一,依她的高考成绩,哪怕京城军校在青省的定向指标就六个名额,她也必是其中之一!但是,上网查成绩那天,一家人却傻了眼,根本就没有张汝蔓的名字。

张启祥去一打听,录取的那六名学生,不是家里有权的,就是家里有钱的。

一家人傻了眼,当初张启祥入伍参军那会儿,部队里哪有这些事?现在部队里待遇好了,上军校都是国家培养,本科生毕业一到部队就是副连职中尉军衔,比他当年在部队里奋斗七八年都管用!怪不得会有些暗箱操作的事。

这些事,早在女儿决定报考军校的时候,张启祥就了解过了。

但老实说,他从来没想过女儿会考不上。

她成绩优秀,体能优秀,张家还与华夏集团带着亲戚关系。

张启祥从来就没想过送礼,他是个有铁性的人,总觉得女儿要是成绩、体能哪一项不够优秀,考不上军校那就考别的,张家不干这种花钱顶了别人名额、替了别人一辈子的事。

这事儿太损,关乎别人一辈子,怎么想他都觉得这事不应该干。

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各项成绩优秀,居然能有被别人给顶替了名额的时候。

毕竟,那些人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的刑警队长,还看不上华夏集团?他们怎么敢从动这名额?夏志琴急得团团转,她本是不希望女儿考军校的,一直觉得她性格太像男孩子,进了军队还不更野?以后哪有男人敢要?她这当妈的就希望她能考所好点的文科大学,以后到公司里上班,嫁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但是眼看着这孩子一定能被录取,却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便有些担心。

若是她自己没考上,那一切都好说,可是现在是被人顶替了,她真担心女儿情绪上受不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别看她整天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

夏志琴赶紧让张启祥去打听,张启祥便去了省教育局,本以为他没经过市一级,直接往省部门里去,要遭人冷脸。

没想到,对方热情接待了他,问了张汝蔓的高考和体检成绩,当即就答应问问看。

张启祥回到家里后,以为这是打官腔,没想到第二天家里就来了人,教育部门的人亲自上门道歉,说是录入的时候网站出了点问题,张汝蔓已经被录取了,在家等通知书就好了。

张家人一头雾水,网站出问题了?这个解释……但不管怎么说,来人郑重道了歉,并表示处罚相关责任人。

而张汝蔓再登陆网站查询成绩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赫然在列了。

录取通知失而复得,张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张启祥和夏志琴夫妻两人那晚一夜没睡,两人思来想去,觉得当初的成绩肯定是被人顶替过的。

只不过后来查询成绩的时候,夏芍已经在国外干了场大事,壁画顺利回归,华夏集团名声家喻户晓。

这些人一定是看张家找去了,这才紧急把名额又给换了回来。

说到底,这次回来应该好好谢谢夏芍,如果没有她,张汝蔓今年的高考就是为别人忙活了。

但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夏芍却眸一垂,古怪一笑。

张汝蔓的面相上显露出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并不是她。

跟她有关的事,天机向来不显,如果对方是看在华夏集团的面子上赶紧把录取名额还给了张汝蔓,那张汝蔓的面相上应该什么也看不出来。

既然看了出来,那就表示,这个暗中帮了她一把的贵人,另有其人。

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动京城军校的录取名额,夏芍已心中有数。

只不过,她有一点想不明白,总觉得不符合常理。

军校体检的日子是二号到六号,就算那段时间舆论对华夏集团不利,也有传言称徐家会悔婚,有人敢不把华夏集团放在眼里,可是壁画六号晚上就回归了。

国内舆论形势逆转,那在录取的时候,怎么还有人敢动张汝蔓的名额?这不符合常理,在青省,什么时候有人这么大胆了……就算前段时间舆论对华夏集团不利,夏芍在上层圈子里可还有风水大师的名头,人脉深厚。

哪怕是眼皮子浅的人,也不该这么急着就落井下石。

而且,青省是秦系的天下,徐家如今在外界眼里已跟秦系是一派了。

就算有人认为她嫁不进徐家,年前可是传出过老爷子亲自把她从警局里接出来的事,这代表着老爷子的态度,比外界的舆论谣传可直接明了多了。

官场上混的人,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不等着事情明朗,仅仅因为谣传就敢对她动手?可怪就怪在,事情还真就出了,一连出了两件!青省是华夏集团的根基所在,夏芍在这里的人脉、地位、名气比任何地方都稳,事情还真就出在了青省。

这让夏芍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许是她精于算计的缘故,看起来不相干的两件事,她硬是闻出了些不同寻找的味道。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夏芍还是觉得哪里古怪。

这古怪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张启祥夫妻在这里,夏芍精力也分散,索性暂且不想,听两人继续说。

录取通知书是拿到了,你表妹这些天心里一直不太舒坦。

录取的事失而复得的那两天,她情绪可激动着,有一回说,不去读了!我和她爸百般地劝,她掉头就跑出了家门。

一出去就是一天,我们两人到处找她,就怕她出点什么事……没想到,傍晚她自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通的。

情绪平静了不少,跟我们道了歉认了错,这才好了。

唉!夏志琴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也是,她以前在军区的时候,成天什么也不想,就跟着那群兵蛋子混,开学在学校里上课,放了假会军区玩儿,她就没接触过社会上的事儿。

这事突然一出,军校在她心里头的形象大概是大打折扣,她从小就想当兵,也难怪受不了。

我和你姑父这两天看她有时还是闷闷不乐,却不敢劝。

我想着,你表妹从小就崇拜你,这两天住在这里,你帮着劝劝她吧,她就只听你的。

姑姑是没辙了……姑姑方向,这事包我身上了。

这事不必夏志琴开口,夏芍也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张汝蔓晌午才醒,她父母已经走了。

吃过午饭,夏芍便和她去了后院种着的石榴树下。

八月末的东市,午后天气还热,姐妹两人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旁,还没等夏芍开口,张汝蔓便先打听起了她的事来,目光灼灼。

问的自然是在英国的时候,壁画回归的事。

夏芍一笑,除了任务和斗法的事,其他事无巨细,一件一件说给她听。

听得张汝蔓两条英气的眉毛挑得老高,两眼放光,半晌才道:姐,你太牛了……那老头,没被你忽悠得吐血吧?夏芍垂眸一笑,抬眼看她,我没你牛,听说有人心情不好,从家里跑了出去,让父母找了一天?张汝蔓两条英气的眉毛顿时耷拉回来,嘴角抽了抽,我妈告我状了……你爸妈那是担心你!我知道……张汝蔓见夏芍脸色一淡,便脖子一缩,挠了挠头,哎呀,不是他们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因为军校和你心里想象的不一样,所以就心情不好了?这世上任何的事都有可能和你想象得相偏离,包括你到了军校,日子也可能跟你想象中的相差许多。

你总说当兵想打仗,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仗打,你怎么办?夏芍严肃下来问。

张汝蔓的眉头又挑回来,谁说没有仗打的?我听说姐夫以前在国外执行任务,我也想当特工!为国出力!夏芍被她气笑了,你以为特工那么好当的?连读军校的事都不由你说了算,执行任务是你想去就能去的?选不上你怎么办?一负气就从部队跑出去?从部队跑,那叫逃兵!姐,我怎么能当逃兵?张汝蔓提高音量,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哦?你不跑,那继续留在部队里闹情绪,给长官脸色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选上我,我……就不去呗!没情绪!张汝蔓眼神一飘,头一扭,扎着的马尾辫子一甩。

夏芍忍着笑,好一个没情绪,那你在家里怎么就有情绪了?自己的爸妈好欺负是不是!谁说的?我事后道歉认错了!我跑了十圈操场,罚了三天紧闭!你以为在部队,犯了错是你事后跑操场罚禁闭就能解决的吗?我……张汝蔓不说话了。

在家里管不住自己,到了部队也一个样!我听说你还说不想去读了?我看,你这样不读也罢。

张汝蔓霍然抬头,见夏芍坐在树下石凳上,眉眼意味淡然,脸色也淡,不像是开玩笑的。

她顿时愣在树下,有些发懵。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表姐用这种眼神看她,看得她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她是知道表姐的本事的,她不让她读,她铁定读不成。

原本,她觉得她就是读不成了,失而复得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只是,因为一些事,有点不太自在……我最后问你一遍,这军校你是读还是不读?夏芍淡淡问。

读!连想也没想,张汝蔓便道。

想仔细了再回答我!读!张汝蔓一嗓子扯得老高,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到了军校,要遇着不公平不如意的待遇呢?读!有任务选不上你呢?读!当兵不像你想的那样,或许一辈子默默无闻,到了年限就得转业回家呢?张汝蔓瘪着嘴,回答一声比一声高,嗓子都扯哑了。

夏芍忽来这么一句,她顿时愣住。

怎么不回答了?夏芍目光微凉。

读!张汝蔓垂下眼,嗓子哑了,声音小了。

我怎么听着不坚定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你别以为你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当兵对你来说就比别人容易。

别人跟你一样,在做同一件事。

你要是畏惧,索性现在就放弃,做了也成不了,不必浪费时间。

我没浪费时间,我就想读军校!我会努力的!张汝蔓一嗓子吼出来,嘴巴一瘪,眼圈已红。

努力不出结果呢?到时候怨谁?不怨谁……我就想读军校,不管以后怎么样,都不后悔……张汝蔓嘴一瘪,抱膝蹲了下来,豆大的眼泪打去地上,多日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夏芍坐在石凳上,见张汝蔓抱膝哭了出来,便淡淡一笑。

有些事,劝未必有用,发泄出来才会没事。

这件事若总劝她,她总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虽然事实确实如此,若是没有转机,她这一生都会因此而改变。

但世上很多事,纠结那些委屈并没有用,别说事情根本就不是最坏的程度,即便是,也得向前看!现在好了,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比什么都好。

张汝蔓发泄情绪的时候,夏芍起身去了趟前院,在夏志元和李娟探头探脑疑问的目光中,慢悠悠地端了壶茶来,又洗了串葡萄拿去了后头。

到了石凳前坐好,张汝蔓这才站了起来,擦了把脸,眼神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茶和葡萄,夏芍悠闲地剥着,眼也没抬,自己动手。

嘿嘿。

张汝蔓笑了笑,倒了杯茶,却没自己喝,递到了夏芍跟前,姐……夏芍看了那茶一眼,接了过来,刚要喝,张汝蔓紧急道:喝了就不准生我的气了。

夏芍淡淡抬眼,见十九岁的女孩子笑嘿嘿地讨好般看着她,我错了……你这性子,到了部队,有人磨你。

夏芍垂眸掩了眼底的笑意,张汝蔓若当兵,能看出是棵好苗子来,不过,她现在就好比天然的原石,要磨。

回去跟你爸妈好好再认个错,他们这段时间没少担心你。

以后有事要跟家里人说,不准再一声不响往外跑了,知道了么?夏芍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

知道了。

张汝蔓赶紧把茶杯接了过来,这才笑嘿嘿地坐下,其实,我那天确实心情不好,但是不是因为嫌我爸妈烦才跑出去的,我是出去找人算……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张汝蔓发现说漏了嘴,赶紧笑了笑,去吃葡萄。

夏芍却眉一挑,不放过她,找人算账?没!没!我哪敢啊……你不敢?夏芍一笑,眼神又淡了下来,你还学会在我面前扯谎了?张汝蔓脖子一缩,没法了,只好承认,好吧,我找人算账去了。

找谁?秦瀚霖。

张汝蔓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

夏芍却听清楚了,顿时一愣。

张汝蔓把葡萄咽了下去,理直气壮,难道不应该找他吗?他是纪委的人!军校录取的事,出了暗箱操作的事,不属于违纪?不在他的管辖内?我不找他找谁?夏芍怔愣着,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咯噔一声。

张汝蔓却气愤了起来,拍了下桌子,我真搞不懂,姐夫那么功勋赫赫的将军,怎么跟秦瀚霖那小子关系好。

那小子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整天身边女人不断,就没见他干过正事!我那天去找他,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只是市纪委的,军校招生的事不归他管,也不在他权限内。

我说您老人家好歹是纪委的,管不了还不能往上反映反映?那小子给我来了句,他要卸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张汝蔓气呼呼数落,全然没注意到夏芍脸色微沉。

好像有什么事,她理顺了……☆、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下聘!夏芍没想到,原本是开导张汝蔓,到最后竟能想通一些事。

她明白之前的古怪感觉来自哪儿了。

或许,她想错了。

对方的目标不是华夏集团!壁画回归,国内热切的浪潮尚未过去,正逢华夏集团声势大噪,民众拥护正高,想动华夏集团的人,怎么会傻到这个时候动手?这两件事,无论是动华夏慈善基金,还是动张汝蔓的录取名额,手段都不在暗处,夏芍只要一回国就能知道。

有心要动她的人,怎么会用如此打草惊蛇的手段?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

或者,对方根本就不怕她知道这两件事。

夏芍大胆猜测,对方不仅不怕她知道,甚至就是有意希望她知道的!这件事,是冲着秦瀚霖去的,或者说,冲着秦系……连忠荣意图趁火打劫,侵吞华夏慈善基金,这件事若被夏芍知晓,定不会轻饶他!连忠勇身为东市一把手,他亲弟弟惹的事,他不会不管。

夏芍处置连忠荣,最终必会和连忠勇对上。

安排这件事的人,了解夏芍的性子,她是有仇必报的人,算计到她头上的人她会加倍奉还。

从青省变天到京城王家覆灭,哪件事里都有她的手笔。

即便连忠勇是东市市委书记,夏芍也不会给他面子。

双方对决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东市一把手的撤换,夏芍不会留一个不安分的因素在她的老家。

以她多年以风水积累的人脉和徐家未来孙媳的地位,换走一个市委书记,她做得到!连忠勇的身家并不干净,一旦被撤换,难保有些人不会趁此机会大喊严查。

那些贪污受贿的事,做得再隐秘也经不住有心人。

如果对方真有心要动秦系,这些证据,只怕早就已经掌握了。

一旦查出来连忠勇贪污受贿的事,东市纪委、领导班子都得问责,到时候能牵连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是冲着秦系来的!东市身为青省经济第二大市,东市变天对秦系还是有打击的。

但对方的心挺大,盯着的不仅仅是东市的秦系人马,还有青市,意图撼动秦系更大的根基。

录取名额的事,就是冲着秦瀚霖来的。

能在夏芍没回来的时候帮张汝蔓把录取名额找回来,这事只有秦瀚霖能办得到!这小子帮了张汝蔓一把,却给自己埋了颗炸弹。

高考招生历年都是国家所重视的,私换录取名额,不是小事。

就算这名额本来就是张汝蔓的,秦瀚霖也不该从中插手招生的事。

他走这一步,被人捏了把柄,便是大过!而且,青省的招生工作,虽然归教育部门管,但既然工作组来到了青省,在招生过程中,难免和一些官员商人没有私下接触。

一旦被查出来,青省的官员又要牵连一批,纪委恐怕也不能避免。

秦瀚霖是秦家老爷子培养的接班人,他若出事,对秦系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这两件事,引子都与夏芍有关,可见对方也不想让夏芍置身事外,想把她也拉进这潭浑水里来。

要知道,连忠勇的背景不凡,其父是省部级高官,秦系大将。

夏芍若处置连忠勇,便是得罪连家,连家若一状告到秦家,秦家与徐家历来交好,这事儿若处置不好,秦家不失连家这一员大将,也得跟徐家擦出点不愉快来。

这是两面难为的事。

而录取名额的事一旦曝光,秦瀚霖为了夏芍的表妹惹上大事,难保秦家不会有意见。

那个在背后算计的人,心思很密,若不是今天跟张汝蔓聊天,她一时还联系不起来这么多事。

但现在既然想到了,夏芍当即便冷笑一声。

对付秦系,还想借她的手,顺道把她拉下水,若不回敬这个人,她就不是夏芍!……此时正是午后,夏芍让张汝蔓回屋睡会儿午觉,张汝蔓昨晚酒醉,一直睡到午前才醒,哪里还睡得着?夏芍便称自己要休息,让她自己继续反省,然后便回了屋。

到了屋里,夏芍拿出手机,拨通的徐天胤的电话。

今天并非周末,徐天胤应该在军区,中午休息的时间,应当不会打扰他工作。

而且夏芍肯定,某人一定没有乖乖午睡。

不出夏芍所料,京城军区办公室里,徐天胤面前放着台电脑,上面显示的是一幅作战用的军用地图。

男人倚在椅子里,眉宇一贯的孤冷,少将军装在身,更衬出冷厉杀伐的气度。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键盘上工作,那手指骨节分明,左手中指上一只指环牢牢套着,柔缓了男人一身的冷。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动作一顿,眉宇间的孤冷明显柔化。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一张女孩子含笑的眉眼似透过屏幕望向他,声音也带着笑意,柔柔的,师兄,听电话……这声音显然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录的,徐天胤眸底淡淡笑意,拿起手机的速度却很快,喂?他声音一贯的冷,胸膛却有沉沉的起伏,那是压抑的思念,从英国分开,两人已有半个多月没见。

他知道她回到了家,这几天也忍着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没想到,今天她打来了。

因为……想他了?男人的眸前所未有的柔,气息起伏,从来不知道这一刻那么期盼听见她的声音。

电话那头,夏芍开门见山,师兄,回京城以后见过秦瀚霖吗?徐天胤一愣,气息都跟着一窒。

夏芍好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正打算出声,那边男人的眸已沉暗下来,声音冷了好几度,但还是回答了,没有。

那你最好见他一面,见了他你就明白了,这小子有麻烦。

徐天胤微怔,屋里直线下降的温度停了停。

我这边发现些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过几天来的时候,把他一起带来,见了面再谈。

夏芍有秦瀚霖的电话,但却没直接给他打。

对方有心对付他,秦瀚霖又在京城这漩涡的中心里,周围眼线很杂,夏芍担心谈话内容被人听了去。

可以说她小心,但小心无错,对方这么会算计,连华夏集团都算计进来了,不送他个回礼怎么成?但电话那头,徐天胤却没声音。

夏芍一挑眉,师兄?未婚夫。

那边终于传来男人平板的声音。

夏芍一愣,轻笑一声,这才听出有人心情不太好来。

打电话来,就为了问他?果然,男人还是没忍住,问道。

夏芍忍着笑,眉头一挑,语气凉凉,不然呢?我听说有人先斩后奏来着,而且从我回来,就没打过电话来,我以为是不想我或者是不想交待什么,所以,今天打电话当然是说正事了。

唔……那边果然沉默了,好半天,冒出一个字来,想。

想怎么还敢先斩后奏,也不交待一声?夏芍眼都笑眯了,却还是忍着笑问。

想给你个惊喜。

徐天胤声音略微沙哑,沉得夏芍目光一柔。

那好,我等着你的惊喜。

女孩子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传来,男人在那边松了口气。

她没生气。

但夏芍随即便道: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上秦瀚霖。

就这样,到时见!说罢,她便欢快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刚刚目光柔和下来的男人气息顿时冷了下来,房间里霎时冷了好几度,徐天胤捏着电话,骨节微微发白。

秦瀚霖!……徐天胤说好了月底那天来夏家送订婚的日子,夏志元和李娟不再纠结礼数上的事之后,便把这事通知了亲戚。

尽管没有送订婚日子的礼制,但是夏家的人还是很重视。

徐天胤和夏芍订婚后,结婚的日子最早也得三年后,所以,订婚对两人来说便成了现阶段的大事。

既然是大事,自然要好好准备。

夏家的人表示那天一定要好好摆宴,庆祝庆祝,夏志元一看他们想办得隆重些,便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隆重。

本来就没有这个礼制,我们也不主张铺张。

那天你们都到了就行,把两位老人请来,在咱们自家里坐一桌,吃顿饭,把腊月订婚那天的事谈谈就行了。

夏志元是想着,等着腊月二十二订婚那天再隆重也不迟,那时候在京城,是奢是简全听徐家老爷子的意思。

在东市这边,就暂不大办了,免得让人觉得太张扬了,给徐老爷子留下的印象不好,到时去了京城尴尬。

夏志元开了口,夏家人便只得按他的意思办。

但哪怕是那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也不同于以往,穿着上必须隆重。

于是,夏志梅、夏志琴和夏志涛三家人,从接了电话开始,便张罗起那天的穿戴来,边准备着,边等待着三十号那天。

李娟这几天也很忙,她要忙着订制那天的菜谱,准备饭菜喜宴,还得抽空去商场为丈夫和自己买身得体的衣裳。

这些幸亏有夏芍在家里陪着她,给她参考着,虽然忙,倒也不会手忙脚乱。

而夏芍才是最忙的那个人。

她没见连忠勇兄弟,只是差人将那一百万的慈善款又还给了连忠荣,告诉他,这一百万买不了多少股份,不必费心了。

连忠荣捐出去的钱又被人退了回来,顿时脸上烧红,感觉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但他还没说什么,那人便回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里既震惊又担心。

震惊的是他这一百万居然买不了华夏慈善基金多少股份?怎么可能?那给他出主意的人不是说华夏慈善基金是夏家成立的,来源百分之九十是华夏集团的盈利么?夏芍是商人,就算她再热衷慈善,也没有大把的钱往慈善基金里撒的道理,毕竟她赚的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既然如此,华夏慈善基金里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资金贮备才是!他之前估计,能有一亿就很了不起了,难不成……不止?连忠荣的心吊得老高,他有种这回捅了篓子的感觉。

他之所以敢在前段时间打华夏慈善基金的主意,不仅是因为那段时间的舆论风波,还因为连家的背景。

连家是秦系的一员大将,哪怕华夏集团最终没事,夏芍也应该会顾及徐秦两家的交情,不会跟连家闹僵。

说不定还会为了拉拢他,允许他入股。

但是现在看来,他想得太好了。

他赶紧找上自己的哥哥连忠勇,连忠勇在电话里将他好一顿训斥,要不是你贪心,能有今天吗?当初我看你是脑子灌水了,打主意打到华夏集团身上了!你也不打听打听那个女孩子的风评,她是好惹的人吗?!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怎么办啊?她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毕竟咱家老爷子……你还提咱家老爷子!她现在就快是徐家的孙媳了,要是一状告到老爷子那里去,有你受的!连忠荣打了个哆嗦,那怎么办?上门道歉!还能怎么样?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但当连忠荣提着礼品到桃源区外头,想去夏家道歉的时候,却被告知,夏芍不在东市了。

夏芍确实不在东市,她去了青市。

夏芍到公司里开了两天的会议,就在英国期间国内舆论事件的始末,向经理们和员工做出了解释。

舆论风波最严重的那几天已经过去,经理和员工们意气风发,正沉浸在喜悦中。

听闻董事长不声不响地把打算进军国内市场的日本大和会社给打发回老家了,会议气氛十分热烈。

这次英国之行,为期一个月,便令国外企业望而却步,不仅稳住了华夏集团现有的市场份额,还令集团在国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扎稳了根基。

在公司两天,夏芍所到之处,从高管到员工,她总能收到近乎崇拜的目光。

但夏芍却没沉浸在这些目光中,也并非回来享受这些的。

她在回来的第一天,给了公司员工们欢庆的时间,第二天再次开会,会议的内容便令人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夏芍要求集体管理层全面调研国内空白市场,并让孙长德拿出了一连串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对日本市场的调研,日本老牌拍卖集体大和会社已经在回到国内后申请破产,新兴拍卖公司的市场份额、经营模式、优势劣势等等分析,让管理层听得面面相觑,目露震惊。

这是……要进军国外市场?夏芍确实有这打算,而且她最先想拿下的就是日本市场!日本从隋唐时期到近代,馆藏的中国文物为世界之最。

这其中有当年两国正常交流时期的互赠,也有近代掠过去的。

据说,在战后,日方曾归还过一部分文物,多达十五万多车,其中只有两千多件是比较珍贵的。

在日本民间,不乏中国文物。

当然,这些并不是夏芍主张先进入日方市场的唯一理由,她是商人,一切以集团利益为先,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大和会社刚刚宣布破产,为市场留下了一些空白,正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但这个计划能否成行,还要经过公司部门对市场的全面分析和调研,所以这个计划今年内不会实施。

夏芍会给公司一段充足的时间,如果计划可行,也会在明年才会进军国外市场。

这天的会议让公司高层看见了新的天地和希望,人人紧张而兴奋。

紧张的是开拓国外市场不是儿戏,成与败的第一步便在调研上,在这方面有一点疏忽,很可能造成判断失误,折戟而归。

兴奋的是,集团新的成长时期就在眼前,或许明天,会再有震惊世人的传奇。

能参与其中,每个人都觉得这一生在做一个事业,只要跟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孩子,事业总能攀登新的高峰。

夏芍在青市待了三天,原本只是处理公司事务,没有应酬计划,但她回来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同样从英国回来的胡广进领头,带着省内上层圈子的老总们设宴款待夏芍,也算是感谢她在英国的相助。

自从跟夏芍出席了一次拍卖会,英国上流社会里的那些人都知道他跟夏芍有交情,瑞海集团之前在开拓英国市场时遇到的重重阻碍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英国服装业三大巨头之一的沃特集团在拍卖会那天后,在世界市场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无论是中国还是其他国家,只要是有安亲会和三合会的地方,无一不损失惨重。

这一个月的时间,听闻沃特集团已经准备撤出中国市场,这让在英国受到沃特家族百般刁难羞辱的胡广进,大出了一口气!胡嘉怡如今在剑桥大学读书,以前所有的心思都在她那些巫术占卜上,现在一门心思学习管理公司,似乎在这一年里懂事了不少。

这让胡广进夫妻都很感激夏芍,听说她回来了,怎么也要宴请她一番,表达感激之情。

饭局既然是胡广进夫妻请的,夏芍自然不好推辞。

当晚,感谢之词自然有,恭维祝贺也难免,但省内圈子里的这些老总在席间打听最多的便是夏芍和徐天胤订婚的事。

这消息曝出的太突然了,把众人都震了个不轻。

原来只是听说徐老爷子对夏芍很不错,许已经默认了她这徐家未来的孙媳。

但这样的消息总不比正式订婚的消息来得惊人。

要知道,连日子都定好了,这就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猜测了,是实实在在的身份了。

夏董,你可不厚道啊,这么大的事,提前也不透露一声。

老总们纷纷笑道,目光却灼亮非常,齐齐盯着夏芍,似乎想从她口中听到些确认的消息。

夏芍一笑,本来是订好了,正想着发喜帖广告亲朋,忽然收到世界拍卖峰会的邀请,不得已推迟了订婚的日子。

我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合日子,有好消息了一定通知诸位。

老总们一惊,哟!唐老先生亲自给合日子啊,那可真是好事!说话间,众人纷纷望一眼,目露精光。

夏芍既然把她师父都抬出来了,那这事必然假不了了!眼前这名女孩子,在场的不少人还记得她刚来青市的时候,徐天胤初次出现在交际场合便是华夏集团的圣诞舞会上。

那时候,恐怕没有几个人认为这段感情会真的开花结果。

毕竟,徐天胤什么背景身份?而夏芍的身份又多敏感?没想到,两人竟能摒除世俗观念,真的走到了一起。

夏董,日子定下来了一定要跟我们说一声啊!这样的喜事,我们不管怎么说都该祝贺祝贺!老总们纷纷笑了起来,看夏芍的目光又多了分恭敬和小心。

夏芍笑着点头,看似应下,这些人却不知,日子唐宗伯早就算好了,正是腊月二十二,小年夜前一天。

夏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说早了,这些人一定会早早准备贺礼,他们备下的贺礼分量必定不轻。

徐家是官门家庭,礼太重并不好,夏芍也不希望欠这些老总太多人情费。

而且,订婚仪式在京城举办,到时请帖是会发,却不会人人都发。

这么多的人,哪里会全都请去京城,到时只是会通知一声,请些平时交往不错的朋友前往而已。

绝大多数的人,要等夏芍过年回来的时候再宴请。

这些人不知道,夏芍心底早就有所安排了,他们打算也没有用。

他们更不知道,后天徐天胤便会来夏家,送订婚的日子,并商量订婚的细节。

夏芍只在席上虚应了些事,第二天一早,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夏芍进门的时候,李娟刚放下电话,徐天胤打来的,说是明天上午十点到。

那我明天上午去机场接师兄。

夏芍进屋笑道。

李娟正张罗着去厨房给女儿端热好的午饭,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回身笑着轻斥,明天什么日子,要你去接?男方来咱们家里送日子,你没过门,哪儿也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

夏芍一愣,噗嗤一笑,送的又不是结婚的日子,干嘛这么讲究?你爸说要讲究,你就依着他一回吧。

眼看着女儿要嫁出去了,他心里头酸着呢。

李娟趁着丈夫不在,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母女两人笑了起来,李娟去厨房断了饭菜来,接着道:你明天上午陪着你爷爷奶奶他们,什么事也不用管,我们来安排就行了。

夏芍吃着饭菜,点点头,脸上却难得有些女儿家的笑容。

期盼,却有点紧张。

本来,她是不紧张的。

可是到了这日子,见父母嘴上说着送订婚的日子不在礼制内,不用太操办,结果还是张罗得挺认真,这喜悦的气氛便不由感染了她,让她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活像明天就要嫁人似的。

……徐天胤说上午十点到,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却一早就起来忙活了。

夏志元先开车去十里村,将两位老人接了来,回到家里的时候,夏家的亲戚们也都到了。

四家人聚齐,一个也不缺!男人们把鞭炮拿出来,张罗着几点放鞭炮。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张汝蔓带着夏蓉雪在夏芍屋里陪她。

姐,紧张不?张汝蔓抱胸倚在墙边,笑得打趣。

又不是嫁人,紧张什么?夏芍一笑。

不紧张?那你一早就打扮得花儿似的,在镜子前都照了俩小时了。

张汝蔓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要报仇,昨天姐骂她了。

夏芍轻笑着看了张汝蔓一眼,她与出席舞会等正式场合相比并不算盛装,但却一早起来,坐在镜前两个小时,绾发,描妆。

虽只是淡淡的妆,每一笔都有她的用心。

说实话,壁画回归那晚面对全世界的镜头,她都没像这一早这么紧张过。

但紧张归紧张,夏芍脸上仍挂着淡然浅笑,她招了招手,把夏蓉雪唤过来,边逗她边缓解紧张心情。

姐姐。

夏蓉雪甜甜地唤了一声,十岁的小姑娘,今天穿了身粉粉的洋裙,一双大眼睛看人怯怯的,小脸儿粉嫩诱人,瞧着惹人怜爱。

张汝蔓一眼看过来,大叹:姐,你要是今天结婚多好?蓉雪正好给你当花童,年纪还不算大。

夏芍不理她,这时候,只听外头蒋秋琳惊喜的声音传来。

快点快点!快十点了,我看那边有车开过来了!嫂子,你衣服换好了没?再不快点,小徐进家门了!夏芍顿时脊背都直了直,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张汝蔓眼神儿一亮,拉着夏蓉雪就往外跑,我们出去看热闹!姐,你不许出来!门砰一声关上,只听外头到处都是欢喜的人声,李娟在屋里喊了一声,就好!没一会儿,一阵儿小跑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李娟的叨念,我就说我换好了衣服再下厨房吧,你们偏让我先换下来。

这不是怕你在厨房弄脏了嘛!不是有围裙嘛!哎呀别说了,快快快!小徐到门口了!一阵儿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大群人往门口走的声音。

一群人去得也快,转眼脚步声便渐小了。

屋里,只剩夏芍一人,她这时才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而这时,夏家人已经到了门口。

一家人往外头一看,却都愣了愣。

只见远处园林式的曲路上,一辆军用路虎领路,后面竟然还跟了一辆车!两辆车已在眼前,只差停下,明显都是到夏家的宅子里来的。

这、这怎么还……夏志涛有点发愣,夏志元和李娟夫妻站在前头,也有点怔愣。

这时候,车停了下来。

两名年轻男人从前头的军用路虎里下来,让夏家人又是一愣。

徐天胤一身笔挺的名贵西装,银黑衬衣,眉宇一如既往的孤漠,一下车便望向盛装的夏家人,对站在最前头的夏志元和李娟道:岳父,岳母。

这、这改口改得也太早了,还没进家门呢……夏志元不应也不好,只好笑着虚应两声,李娟倒是笑得欢喜,点头道:哎!小徐来了就好,路上开车累吧?这位是……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徐天胤身旁,目光好奇,那一身白色西装,笑眯眯的英俊小伙子是谁?伯父好,伯母好。

我姓秦,秦瀚霖,你们叫我小秦就好了。

秦瀚霖笑眯眯回话,目光往门口的夏家人里一落,精准地落到站在其中的一个人身上。

张汝蔓呆住,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见到秦瀚霖。

这混蛋跟来干嘛?老夏家一家子却惊住了,秦?跟徐天胤站在一起的,姓秦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哎呀,您、您……秦书记!张启祥这才认出秦瀚霖来。

他虽然在青市工作了好几年,但秦瀚霖这样年轻有为的市纪委书记,哪是他的职位能见到的?他平时只在局长办公室里的照片上见过,今天得见真人,如果不是他自报家门,他根本就认不出来。

张启祥赶紧走下来与秦瀚霖握手,秦瀚霖笑眯眯,一边跟张启祥握手,一边摆摆另一只手,欢快笑道:伯父不用客气,卸任了、卸任了!张启祥哪敢当他一声伯父?但听见他后头那句话才想起来秦瀚霖确实任期到了,已经卸任回京述职去了。

我今儿就是陪着天胤这小子来提亲,私人身份,伯父叫我小秦就好了。

秦瀚霖笑道。

呵呵。

张启祥笑了笑,没敢应他这话,只是回头看夏志元。

夏家人正震惊着,今天本是徐天胤来家里送订婚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他能把秦瀚霖也带来,这可是中央纪委家里的小公子啊!好在夏志元反应算快的,他这眼看着就是徐天胤准岳父的人了,对京城这些官家身份什么的,也比别人淡定了。

他当即笑着与秦瀚霖握了手,表示欢迎,正要将人往家里引,这才想起后头还有辆车来。

刚才徐天胤和秦瀚霖是从一辆车里下来的,那后面那辆车是……小徐,后面是?夏志元问。

徐天胤这才微微点头,道:岳父,爷爷来了。

……嗯?夏家人一愣,夏志元也还没反应过来爷爷两个字的意思,便见徐天胤往后头那辆车走去。

他走过去,先敲了敲车窗,车门才打开。

车里先下来四名穿着便衣的男人,看起来都是三十来岁,面色如铁。

四人在车前后站好,负手而立,刚好将车子护在中间,那气势即便隔着老远,也惊得夏家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只敢拿眼瞅着。

夏志元站在最前头,眼睁睁看着徐天胤打开车门,从里面扶出一位老人来。

老人手拄红木龙头手杖,腰板挺直,面有红光,眉宇威严。

穿着身藏青勾着红边的夏款唐装,威严里带着些喜气。

下了车来,老人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宅院,微微点头,显然觉得景致不错。

看罢,这才看向前方的夏家人,但他的视线被前头的警卫员挡住,这才道:一路上不是跟你们说了,不要摆这架势吗?小张,带着他们旁边站!挡着我了。

老人一开口,声如洪钟,颇为明亮,可见身体十分康健。

张叔一招手,警卫员往旁边站开,这才把前头的路让了出来。

老人这才看清夏家人,他目光准确地落到夏志元身上,显然夏家人的资料,他早就已经看过了,这位就是亲家吧?亲家……夏志元一震,这一句亲家把他给震醒了,但两眼看起来还是发懵,老、老主席?他声音还带着不敢置信,后头的一大家子人就更不用说了。

徐康国笑着一摆手,什么主席不主席的,我就是天胤的爷爷。

这孩子上回来拜访,他叔叔来过了,这回来送订亲的日子,没个长辈跟着太失礼了,我这个爷爷就跟来了。

不会太打扰了吧?不打扰不打扰!欢迎、欢迎!夏志元赶忙摆手,这才想起来要上前迎接,赶紧大步过来,和老人握了握手。

握手的时候,夏志元心扑通扑通跳,手都激动得在抖。

这位老人,可是共和国仅存的功勋老人了!开国元勋,到现在还是共和国的副主席,夏志元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他会突然间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夏志元一眼看向旁边扶着老人的徐天胤,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

说什么?徐康国一摆手,是我不让他说的。

要知道我来,你们还不得更忙活?不用忙活,都是一家人了,随便点就行。

夏志元只得苦笑点头,他还能说什么?人都已经在面前了,那、那您快请进屋吧!夏志元引着徐康国往宅院里走,站在院子门口的夏家人还一脸震惊,见警卫员跟着徐康国走过来,这才纷纷让开,眼却还紧紧盯着徐康国,像是不敢相信这位老人就在眼前一样。

其实,自从知道徐家承认了夏芍,老夏家的人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一家人一直觉得要见也得过年去京城的时候才能见到。

毕竟这位老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国家领导人出行要布置和惊动的部门颇多,老人年纪又大了,谁也没想到他会出京城。

京城到东市坐车要十二个小时,他居然也吃得消!这、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谁担得起?夏家人惊着心,但不管怎么说,老人是到了,比起震惊来,惊喜确实更多些。

宅子三进,夏芍在宅子里布了风水局,走进来格外觉得空气宜人。

正值晚夏,院子里花草长得极好,徐康国一路健步走过,赞道:听说,这宅子是丫头买的?她倒是会挑地方,这地方养老好啊!夏志元陪在旁边笑着,那孩子,对我们倒是很孝顺的,就是太忙了,放了假才有空回来,她妈总想她。

孝顺长辈是应该的。

我看这丫头以后会更忙,等这两个孩子结了婚,让他们把你们接去京城住着,好好孝顺。

为人子女的,再忙也得孝敬长辈。

呵呵,京城是好地方,我们未必住得惯。

这宅院就挺好的,到时候再商量吧,我和她妈还没到要人伺候的年纪。

这宅院倒是不错的,养老比京城好。

徐康国点头。

一路聊着走过明堂,到了客厅。

夏志元给李娟使了个眼色,李娟赶紧先进了门,对客厅里坐着等待徐天胤的夏国喜和江淑惠道:爸妈,徐老爷子来了!什么?两位老人一愣,表情跟刚才夏志元等人差不多,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了。

这时候,听门口一道洪钟般声音传来!第十四集团军第五十四师独立第五旅!夏班长!曾经的数字,曾经的荣誉,如今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了,但有人依旧记得。

夏国喜在十里村的那间老屋子里,一开始什么都破旧,唯独抗战时期的军功章每天都擦,那是他上半生的岁月,他这一生凭自己挣下的荣誉,都在那个年代了。

只是,曾经的部队编号连妻子都不记得,他原以为只有自己会铭记,没想到今天会从别人口中准确无误地报出来。

老人抬起头,正望见门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徐天胤的搀扶下健步走进来。

老、老主席?夏国喜颤巍巍站起来,两眼发直。

呵呵,夏班长,这回……你可真的是老班长了!徐康国走进来,不用徐天胤再搀扶,把手里的手杖交给他,大步进屋跟夏国喜握了握手。

半个世纪前,在国家千疮百孔的那个年代,战火纷飞,谁也没有想到,一位首长,一位老兵,会在今天因为儿孙成为亲家而再次相见。

而这个半个世纪的岁月,两人已白发苍苍,很多那个年代的战友都已经离开人世,唯有在的人才能体会这一刻的心情。

夏国喜眼圈都红了,在夏家人的印象里,他一直是硬脾气,除了夏芍,谁也没本事让他低头过。

今天,他竟老泪纵横,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康国也很感慨,两人握了很长时间的手,直到夏国喜情绪平静了,夏志元才赶紧把人请到了椅子里坐下。

一坐下,徐康国便看了眼屋里,道:那丫头呢?☆、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定聘夏芍在房间里,客厅里说话的声音传来,虽隔了一进院子,夏芍还是从床边站了起来!老爷子来了?这时候,客厅里,老夏家一大家子人站着,没人敢坐。

夏国喜和江淑惠两位老人陪着徐康国坐着,还有点坐不住,夏志元笑道:咳咳,小芍在屋里。

小徐今天来送日子,虽然是订婚的日子,我和她妈商量着也按喜事的规矩办了。

那孩子想出去迎,我们没让,她、她还在屋里呢,我这就去叫!夏志元有些不好意思,徐康国倒笑了起来,摆手道:不用。

这规矩是得论!天胤,去外头把准备的东西搬进来。

还、还带了东西?夏家人一愣,赶紧要跟出去帮忙。

徐康国又一摆手,不用帮忙,让他自己去。

给他媳妇的聘礼,就该他搬!聘礼?夏志元和李娟愣住,夏家人也相互间看一眼,都很意外。

聘礼婚前才下,现在别说婚前了,两人离订婚都还有半年呢,今天就把聘礼带来了,这是不是太隆重了点?不算是聘礼,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按着古礼准备的,就算是两个孩子的小定吧。

徐康国道。

小定?小定也叫文定,或者定聘。

古时周礼六礼之一,也叫纳吉。

历朝历代的纳吉之礼不尽相同,从最初的祭祀占卜到后来的遣媒人到女方家里送薄礼,以示到清朝时期融入到问名和合婚的过程中,再到民国至今,用此礼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夏志元和李娟结婚的时候是没有这礼数的,那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哪有这些讲究?倒没想到,徐老爷子今天过来,竟然准备周全!徐天胤出去了五六回,每回回来都搬着些东西,一样一样放在客厅。

夏家人眼瞅着,有彩绸六匹、礼饼六盒、礼香烛六对,竟然还有一只大白鹅!那只大鹅脖子上扎着红色的蝴蝶结,瞧着倒是喜庆,就是徐天胤抱进来的时候,那画面让夏家人嘴角齐齐抽了抽,秦瀚霖倚在门边都快笑蹲下了。

眼见着夏家人盯着那只肥大乖巧的鹅,表情很精彩,秦瀚霖边笑边解释,呃,伯父伯母,古时候去女方家提亲不是讲究送雁吗?据说,那东西忠贞,取个忠贞成双的好意头。

现在雁是保护动物,不能送,所以……咳!领会精神、领会精神。

夏志元抽着嘴角笑了笑,见徐天胤转身又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箱子没那么大,却样数很多。

眼瞅着那大小形状,应是首饰盒子,粗略一数,竟有十八件!夏志梅几家人脸色微变,说是没什么贵重东西,但就这十八件首饰,也必定不是小数目!秦瀚霖在一旁笑了笑。

其实,这里面最贵重的应该是那六匹彩绸。

现在民间量身裁剪衣服的人虽然少了,但国家对传统技艺的传承还是很重视的。

这些彩绸都是几乎失传的工艺,古法织造,一针一线都是现今传承的最高技艺,每年送进红墙大院里的都有定额。

他家也没有几匹,徐家一下子送了六匹过来,算是大手笔了。

这可是外头花钱也买不到的,若放去拍卖会上,天价难得。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倒没在意东西贵重与否,家里不缺钱,只在乎心意。

这些聘礼,都是按照老一辈的规矩下的,不多一样,不少一样,这其中代表着的喜庆吉祥寓意,是多少值钱的东西也比不了的。

徐家对这门婚事的心意,让李娟在一旁瞧着,眼圈都有些发红。

她是感慨的,当初跟丈夫结婚的时候,家里不同意,别说订婚了,就是结婚那天一切也都操办得很简单。

那时候她和丈夫两人都刚到厂子里工作不久,家里条件清贫,李娟也不图大操大办,但结婚那天就连长辈的祝福也少得可怜。

婚姻大事,除了感情,还有什么比长辈的承认和祝福更重要的呢?今天,徐老爷子亲自上门为孙子提亲,还特意遵照老一辈的规矩,这份心意代表的重视就令李娟感动了。

她没有的,女儿都有了,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这回该把那丫头请出来见见了。

徐康国见夏芍的父母对此事还算满意,这才出声道。

老人眉宇威严,身在高位半个世纪,言谈举止间的气度颇令人敬畏,他一说话,夏家人便赶忙当作国家领导人的指示去办。

却谁也没看见,老人握紧龙头的手杖的手微微松了松,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多少年了?他出席领导人会议都没这么紧张过了。

我们去、我们去。

夏志梅、夏志琴和蒋秋琳三人笑着结伴出了客厅,一起去带夏芍过来。

夏志元和李娟身为父母,按着徐康国的意思坐到了椅子里,夏志涛、刘春晖、张启祥这三个长辈也去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其余晚辈站去一旁,警卫员门口站了两人,屋里站了两人,秦瀚霖陪着徐天胤站在老爷子旁边,等。

夏志梅三人到了夏芍房门口,整了整衣服才敲了门。

门一开,三人便笑着开始道喜。

咱们小芍就是有面子,徐家老爷子都亲自上门提亲了!聘礼都下了,说是小定,可也贵重着。

老爷子要见你,快来吧。

夏芍早就听出徐康国来了,听了姑姑婶婶的话也不惊讶,悠然一笑,便跟着出了门。

夏志梅三人见了心中惊讶,这孩子遇着什么事都这么沉稳莫测,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看起来倒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三人哪里知道,夏芍即便是紧张,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刚才她在屋里,只觉时间漫长,如今从屋里走出来,近午的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她如今这修为,竟觉得热。

客厅里的人并没有等太久,也就三五分钟,便听见外头女人的笑声。

所有人抬头,见夏志梅三人进了客厅,往旁边一站,看向门口。

门口,夏芍在暖融融的阳光里走来,浅粉上衣,深青裙子,发丝垂落肩头,一到门口,客厅里便一静。

夏芍这两年已很少穿这么粉嫩的颜色,但正是这浅粉深青,映得她脸颊薄粉如玉,恍惚那年山里宅院,石榴树下立着的少女,脸颊粉如今日。

这是她的心意,在这一天,让他看见当年。

屋里,徐天胤深邃的眸定凝着门口的女孩子,恍惚。

屋外,夏芍的眼却盯着墙角的大鹅,怔愣。

哪来的大鹅?好好的相见场面,谁也没想到出现了点意外。

秦瀚霖在一旁开始捂肚子。

雁。

徐天胤见夏芍总也不看他,出声道,声音有点沉。

噗!秦瀚霖没忍住,捂着肚子蹲去一旁。

刚一蹲下,浑身激灵灵一冷,像被冰水浇了个透,他立马跳起来,往后面一退,嘴角还抽着。

徐天胤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他得罪了他似的。

前两天他在家里陪着他家老爷子,这小子来了一趟,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话就走了,你有官灾,她找你。

谁找他?谁有官灾?正纳闷,昨晚十点,他又出现在他面前,这回二话不说,把他丢进车里,一路从京城来了东市。

路上他旁敲侧击,总算得到了点消息,可是徐天胤本来就惜字如金,这一路上说的话更少,差点没把他闷死。

这倒也就算了,好歹他知道他让他来东市是为了什么事了。

可是,他到底哪儿得罪这小子了?秦瀚霖一张怨念的脸,夏芍却在注意到那只鹅脖子上的蝴蝶结和客厅里包着红纸的礼品后,明白了过来。

这时,夏志元咳了一声,道:那是徐家下的定聘,你看看谁来了,过来跟老爷子打声招呼。

夏志元难得端出父亲的威严来,夏芍却忍着笑抬眸望进客厅,走了进来,对坐在椅子正中的老人道:老爷子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徐康国也有日子没见夏芍了,没见她这副笑眯眯的模样时,还怪想的,见着了又生气,忍不住拿着手杖一敲地上,训斥: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走到哪儿还得跟你这个小丫头汇报?老人板起脸来,脸色威严,吓得夏家人顿时提一口气在心口,一家子看向夏芍,都没回过神来。

夏芍却笑意不变,眉头挑了挑,您老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纪了?从京城到东市,十二个小时的车程呢。

成年人坐十二个小时的车都会觉得累了,莫说是老人了。

徐康国快八十高龄了,夏芍能不担心么?徐康国瞪着眼,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谁说我坐车来的?我乘专机来的。

嗯?徐康国确实是乘专机来的,来夏家的座驾也确实是他的专属车。

但是他出行,安全部门免不了一番部署,他的车昨晚跟着徐天胤一起从京城出发,他是今早起来才乘上专机过来的。

最后祖孙两人在机场会合,才一起到了夏家。

其实,有徐天胤同行,徐康国是不会有事的。

但徐天胤考虑到他年纪大了,也赞成他乘坐专机过来。

夏家人一愣,老爷子是乘专机来的?那那辆车……他们虽然想不通,但却更震惊于徐康国和夏芍之间说话的气氛。

先前是受了惊吓,没注意到,此时看起来,这两人瞧着倒有点像是在斗嘴?这、这……夏志元瞪着眼,也不知该说女儿大胆还是该说什么了,她就不怕惹了老爷子生气!其他人也不多是一个意思,这可是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啊!跟老人这种语气说话,得多大的胆子?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虽然松了口气,但夏志元还是训斥女儿道,尊敬孝敬老人,我和你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呵呵。

徐康国却摆了摆手,他不缺晚辈的尊敬,缺得正是能把他当做普通老人对待的晚辈,能让他在人生最后的年纪享受几年天伦之乐,不碍事。

丫头,你过来。

怕夏志元再说什么,徐康国干脆对夏芍招招手。

果然,这个举动让客厅里安静下来,夏家人都看了过来。

夏芍闻言笑着走过去,徐康国又对徐天胤招了招手,天胤,你也过来。

两人一起走过去,夏芍这才转头看向徐天胤。

男人低头望来,眸深得有些发沉,夏芍准确地从其中读出了不满来。

夏芍噗嗤一笑,不就是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理过他么,这不是一直没空吗?咳!徐康国清了清嗓子,让对视的两个年轻人把注意力转到他这里来,见两人都看了过来,他才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东西用红布包着,正好一掌大,夏芍一见便已通过轮廓猜到是什么了。

果然,红布打开,在一屋子人的目光里,一对白玉镯子躺在老人手上。

那镯子颇润,拿眼一瞧,能看见清晰的水线在其中,色润白净,已达到羊脂,如今市面上如此漂亮的白玉圆镯已难得一见。

而且,这镯子是老料,瞧着少说有上百年了。

一屋子人见到这对镯子都脸上扬起喜气的笑意,这几乎是传统了,老一辈传下来的镯子,给儿媳妇的,这对白玉镯八成是徐家的传家宝。

徐天胤一看见那对镯子,却气息一变,目光盯在上头,久久不动。

夏芍站在他身旁,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不由转头望去。

这对镯子是天胤的母亲嫁进来的时候戴的,前两天给你置办定聘的时候,我从她留下的物件里找出来的。

老人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这一刻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饱含在一句里,天胤的母亲不在了,他奶奶……也不在了,这镯子也就只能由我来交给你了。

夏芍淡淡垂眸,刚才在徐天胤情绪波动时她就猜到了,许不是他***。

果然,这是他母亲的……她望着那对镯子,这是他母亲的嫁妆,虽没有缘分让那笑容温柔女子为她戴上,但是今日接过,同样是缘。

这缘,她这辈子会戴在身上,此生。

夏芍伸手郑重接过,徐康国却抬头看向她,道:我现在把这镯子交给你,但是我交给你的不是只有这对镯子,我还要把天胤一起交给你。

他的事你都清楚,爷爷没别的希望,就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

您老放心吧。

夏芍看了徐天胤一眼,男人这时倒不闹别扭了,望着她的目光柔和。

但就在两人对望的时候,夏芍一愣,低头看去,徐康国已经将镯子亲自为夏芍戴上了。

屋里,气氛震动,这不仅代表这最大的承认,也代表着最高的礼遇。

从今往后,哪怕还没举行订婚仪式,夏芍也已是徐家的准孙媳妇了!咳咳!徐康国也知道因为他,气氛有些沉寂,这便咳了咳,摆出一副威严的脸来,看向徐天胤和夏芍,训话道,当然,我不仅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必须要把这镯子传下去!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任谁都懂。

夏芍少见地当众闹了个大红脸,见她这副样子,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感慨万千,李娟刚才看见聘礼时就红了眼,这回更是偷偷抹眼泪,好像女儿要出嫁了一般。

这才来送个订婚的日子,她就这样了,真等到女儿结婚那天该怎么办?那天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但眼前却还有很多事要做。

夏芍戴了徐家的镯子,便是徐家内定的孙媳了。

徐康国进了门这么久,今天这日子,夏芍也该给他敬杯茶了。

茶水端上来,夏志梅、夏志琴和蒋秋琳也去椅子里坐好,今天这日子,用不着给他们敬茶,但身为长辈,他们是要观礼的。

徐天胤给夏国喜、江淑惠、夏志元和李娟四人敬了茶,改口,爷爷,奶奶,岳父,岳母。

两位老人赶紧应了,这环节他们是有准备的,红包早就包好了,递给了徐天胤。

夏国喜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徐康国,本来他是准备了一堆话要跟徐天胤说的,这孙女,他一直都对不住,她要订婚了,他总想着嘱咐些什么。

但是徐康国在他身边坐着,他到现在还激动着,原来想好的话早就忘了,傻愣愣地递了红包,喝了茶就完事了。

这节骨眼上,他还不如江淑惠能顶事,老太太还笑着嘱咐了徐天胤两句,小徐啊,小芍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奶奶不担心她耍小脾气欺负你。

但是万一她有使性子的时候,你比她大十岁,要多让着她些。

小两口要是吵架了,别红脸,回来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育她。

夏芍闻言,严重扶额。

奶奶,您老什么时候教育过人?但她心里还是感动的,只是觉得家里人这也太感性了,今儿不是订婚也不是结婚的,像是她要出嫁一样。

嗯,奶奶放心。

徐天胤点头道。

哎。

老太太笑着点头,笑容慈祥。

随后,徐天胤又给夏志元和李娟敬了茶。

夫妻两人都是没太多话说,就是有话,也得留着,到了日子再说。

夏芍随后也给徐康国敬了茶,改口叫了声爷爷,徐康国递了红包来,这订亲的事,到此才算是定下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了。

李娟赶紧张罗着把定聘的礼给收拾了,然后去厨房。

只是收拾到那只大白鹅的时候,有点犯难。

这鹅怎么办?中午收拾了,下酒吧。

夏志元道,但他这话一出口,便遭了妻子和女儿两个白眼。

这是小徐送来的聘礼,你就记着吃!李娟道。

夏芍也舍不得,不仅因为这是徐天胤送来的聘礼,还因为这鹅长得肥肥白白的,又特别乖巧。

从她进了客厅起,便见这鹅蹲在门边,如今把它抱出门,它还是乖乖的。

夏芍一见,便喜欢上了,道:养着吧,先养在后院。

万物有灵,家禽中寿元最长、最聪慧有灵性的便是鹅,今天因喜事来到家中,夏芍也喜欢,想来便是有缘。

既如此,自然不忍要它性命,便养着它吧。

夏志元一听要把大白鹅养去后院,便担心他那些花草。

其实,他那些花草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这几年闲暇时候的乐趣罢了。

李娟随口说了句那你改天给它搭个窝,便将鹅给抱走了。

……中午,一家人坐在客厅的大桌上吃饭,只是多了个徐康国。

警卫员不肯同桌吃饭,李娟只好给他们准备了张小桌,在旁边用餐。

吃饭的时候,夏家人已经比刚见徐康国的时候放开了不少。

当然,所谓的放开,只是不再唯唯诺诺,但紧张还是有的。

这可是跟国家领导人同席啊!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都有些恍惚,感觉做梦似的,竟然能有今天。

老爷子,这一桌都是家常菜,也不知您老吃不吃得惯,呵呵。

夏志元道,两家定了亲家,徐康国便发了话,不许再叫他主席,家里人便都改了口,称呼他老爷子了。

好多年没吃过家常菜了,这次出来就是想吃家里的菜。

徐康国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谁也别安排他去酒店吃饭。

这次来东市,他是悄然出行,除了上头那位和徐家、夏家的人,谁也不知道。

他不想惊动东市市委市政府的官员,跟这些人一碰面,官面上的迎接排场少不了。

他都在政坛大半辈子了,这些事早就腻烦了。

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晚辈的婚事,他瞧着夏家这宅院挺幽静,小区里的人也少,在这里住两天就挺好。

这些事,夏志元也不是没有眼力,其实他心里明白,只要老爷子有这个意思,让他们不会觉得招待不周就行了。

吃饭的时候,开始气氛还拘谨,好在有夏芍和秦瀚霖两人在。

夏芍不太在意老爷子的身份,常打趣得徐康国拿眼瞪她。

起初夏志元等人还提心吊胆的,到后来便习惯了。

他们是看出来了,徐康国挺喜欢夏芍,两人在一起斗嘴纯属乐趣,若是不知道的人,瞧着还以为是爷孙俩。

秦瀚霖从小在红墙大院里长大,徐康国是看着他从穿开裆裤到长成翩翩公子哥儿的,秦瀚霖的性子更欢脱,有他和夏芍一起撑着席上的场面,制造着话题,夏志元领着家里人时不时插一句嘴,气氛倒不曾冷场过。

只是夏国喜从坐下来吃饭就没开过口。

他心情感慨又复杂,这不仅是因为身旁坐着的就是这一辈子最敬重的老人,还因为他和孙女之间的谈话看起来更像祖孙。

当年,如果不是他重男轻女,不曾关心过孙女,或许这其乐融融的天伦场景会发生在他身上,也不至于此刻坐在这里,尴尬得无地自容。

徐康国坐在夏国喜旁边,吃菜间看见他捧着碗,默默夹菜吃饭,便笑着开口,年轻的时候,吃饭都像打仗,现在老了,没力气打了?夏家人闻言都笑了笑,夏国喜乍一听见徐康国跟他说话,赶忙把碗一放,眼盯着碗,像当兵的时候回答首长问话,回老主席,现在生活好了,也老了。

没力气抢饭吃了,也不用抢,现在的孩子们都有出息,我们当老人的也不愁生活。

确实是。

徐康国点头,夏家的情况他早就在徐天胤跟夏芍求婚后就做过了解了。

在夏家二女儿和小儿子的生意没出事前,夏国喜和老伴就应该不愁生活,毕竟不是谁家的女婿都能有千万资产的厂房,也不是谁家都能像他一样有个孝顺的大儿子和儿媳的。

夏家的恩怨徐康国也了解过,以他在政坛半生的敏锐,怎能看不出夏国喜现在的心情?但他没挑明了说,只是打趣,都是亲家了,不用再叫我老主席了。

你现在就是想当我的兵,也不成了。

老了!我看你现在连说话都没年轻的时候嗓子亮了,年轻的时候,脾气硬得鬼子都怕,现在说话头都不敢抬。

这还是我的兵吗?夏国喜闻言一愣,抬起头来,想像年轻的时候起立喊上一嗓子,我是您的兵!但想想,自嘲地一笑,还是免了吧。

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

夏国喜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您快别提年轻的时候了,年轻的时候脾气硬得鬼子都怕,没仗打了,这脾气就招人烦了。

没少得罪人,把家里的孩子都得罪了……夏家人一愣,夏志梅等人微微皱眉,今儿这场合,说这些让徐老爷子听了,还以为夏家儿女不孝顺呢!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倒坦然得很,他们从结婚到现在,不管家里是穷是富,一直都很孝敬老人。

行的端做得正,不怕老人提这些。

两人只是讶异,夏国喜脾气确实硬得很,平时哪有人说得听他?想从他嘴里听一句软话,那真是很难!他们这些当儿女的,这么多年了,也就只见这几年夏芍有本事把她爷爷治得服服帖帖的,其他人以前只有受气的份儿。

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有点紧张地看向徐康国,前几年家里确实闹过分家,年轻的时候,他们也都有过不地道的做法,但是这几年已经改好了许多,今天就怕徐康国会因此对夏家人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徐康国却放下碗筷道:得罪家里的孩子怕什么?这是自家的孩子,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吵吵闹闹还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才是一家人。

我儿子儿媳妇过世得早,想把他们拉到跟前教训教训、得罪得罪,连个人都找不着。

你最起码这些儿女子孙都在,得罪了怎么了?有人可得罪,也得知足!席间一片寂静。

夏国喜抬起头,情绪震动。

夏志元等人却都是一愣,没想到徐康国这样身份的人能开口帮自家老爷子解开积郁在心的心结。

徐天胤看向老人,目光震动,爷爷。

行了。

徐康国知道刚才那番话又让这孩子难受了,便递给他个安心的眼神,对夏国喜道,一家人,只要人还在,什么错误都能挽回。

趁着人还在!别等人不在的时候再后悔。

夏国喜怔愣着不说话,震动明显很深。

他一直以来都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认为自己脾气不好,家里人都不待见他。

忽视孙女这么久,现在她赡养他也只是出于义务,但他没想过,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只要他肯低头,改改这脾气,他们未必不会接纳他。

就算他现在脾气不改,他们不也待他挺好?何况是他改了?一切的症结都是出在自己身上,只是以前未曾意识到。

没想到,今天这顿饭会因为老主席肯开口点破,而让自己茅塞顿开!徐康国见夏国喜这副样子,便知他是想通了,不由欣慰一笑。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曾经的兵,战场上杀敌勇猛,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曾流过的血,没有道理让他到了 晚年,心里还留着解不开的结。

在战争年代,他可以在战略上护他们的命,到了晚年,在家事上也能帮他们一把,也不枉费被他们惦记这么多年,至今见了还称他一 声老主席。

老主席……夏国喜感动,一句话没说完,又老泪纵横。

这场面看得夏家人也有所触动,不知从何开口。

夏芍拍了拍徐天胤的手,示意他不要太担心老爷子,这才站起身来倒了杯热茶送到了夏国喜面前,浅笑道:爷爷,今儿是大喜的日子,知道您跟老爷子见面激动,但酒就别喝了。

年纪大了,喝酒伤身。

喝茶吧。

夏芍虽说的是平常家话,但这样的话夏国喜这几年可没听到过,孙女一直因为他以前给儿子儿媳气受的事对他不冷不热,虽然也没亏待他,可也没有祖孙俩之间的热络。

今天这番话,让夏国喜受宠若惊,看着她手上那杯茶水,老人接过来,老泪淌得更凶。

江淑惠在一旁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老头子年纪大了,反倒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

他以前不是挺能耐吗?现在在儿女面前哭成这样,倒不怕丢人了。

夏芍敬过茶坐回去,见气氛沉默,便笑了笑,张罗着家里人吃饭。

夏志元反应过来,也赶紧张罗着众人吃菜吃饭。

这一顿饭虽然吃得有些拘谨,状况也不少,但好在徐康国看起来胃口很好,吃了不少,看起来真是有很多年没吃过家常菜了。

午饭过后,一家子人又陪着徐康国在客厅里坐着聊了会儿,这才为老人安排了住处。

自从唐宗伯回了香港,当年他在桃源区里住的宅子一直都空着,李娟常去打扫,宅子里一切都干净整洁着。

徐康国和徐天胤祖孙俩,在加上秦瀚霖和四名警卫员,这么多的人,夏志元这边的院子安排不下,徐康国又不能跟警卫员分开安排,于是夏志元只能征得了女儿的同意,将人都被安排去了那边宅院。

那边同样是三进的院落,景致清幽,院子里至今还有风水局在,住着调理身体实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徐康国年纪大了,哪怕是乘坐专机来的,这一中午折腾下来也累了。

夏芍陪着父母将老人送了过去,夏志元夫妻走时,夏芍便称有事留下来要和徐天胤聊聊。

两人今天算是把订婚的事给定下了,在双方长辈眼里也算名正言顺了。

虽然夏志元还是警觉地看了徐天胤一眼,李娟倒嘱咐夏芍不可留太长时间,要早点回来午睡,晚上还得商量年底在京城订婚摆宴的事。

夏芍点头应下,见两人走了,这才回身。

这时,院子里已经只有徐天胤和秦瀚霖还在。

夏芍的目光先往秦瀚霖脸上一落,果见他面相上官灾的迹象比半年前深了不少。

嗨,小师妹。

秦瀚霖见夏芍看向他,便笑嘻嘻招手。

但爪子刚晃了晃,旁边便一道冷空气。

徐天胤薄唇紧抿,目光冷得要把人冻成冰渣,我师妹。

秦瀚霖眉一挑,徐天胤牵紧夏芍的手便回了屋。

砰一声房门关上,把秦瀚霖给关在了外头。

门一关上,男人惩罚的吻便落了下来。

夏芍忍不住轻笑,男人眼眸一眯。

她还笑!今天,她冷落他,他满心期盼今天能见到她,身上穿的西装是订婚日子没推迟时,她亲手买给他那时穿的……可是,她进门的时候看鹅看得都忘记了看他。

还有,在京城时,她打电话给他,先问别的男人,连挂电话的时候都不忘。

夏芍大抵知道徐天胤为什么闹情绪,她只是觉得好笑,向来知道这男人的醋劲儿,可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吃一只大白鹅的醋。

夏芍越想越好笑,她越笑,徐天胤的吻越狂肆,直到她招架不住,屋里的轻笑声渐渐变成了喘息声,男人才停了下来。

夏芍依在徐天胤胸膛上喘息,却有些奇怪,他往常吃醋,没这么容易放过她的。

今天这么容易就平静下来了。

秦瀚霖有官灾。

徐天胤声音低哑,说话时紧紧拥住夏芍,习惯性在她颈窝里埋住,蹭蹭。

夏芍有些痒地一缩,轻笑。

还以为今天两人刚见面,又是初定的大喜日子,他会明天再问的。

而且,这男人瞧着似乎连秦瀚霖的醋也吃了,其实到头来还是关心朋友。

嗯,我发现了些事情。

让秦瀚霖进来,我们坐下说吧。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幕后主使夏芍打算让秦瀚霖进屋,将她回东市后发生的事告诉他,门口却传来一声笑咳。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明天也不晚、不晚!秦瀚霖倚在门边,听墙角听得正乐。

砰一声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秦瀚霖拽了进来。

秦瀚霖郁闷拍开徐天胤的手,他到底怎么得罪这小子了?屋里,不见夏芍,却见一道雅致的红木雕花屏风后茶香袅袅。

徐天胤转身进了屏风后头,等秦瀚霖苦大仇深地绕进来,见两人已坐在茶桌旁,茶都斟好了。

夏芍摆弄着茶具,气韵宁静,似往常一般淡然闲适。

唯有细看,才能发现她脸颊隐有薄红。

秦瀚霖进来,她垂眸弄茶,半晌都没抬过眼。

秦瀚霖苦大仇深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花,打趣。

夏芍脸颊的薄红隐有加深之势,徐天胤一道冷寒的目光让秦瀚霖打了个颤,总算老实地坐下了。

小师妹。

刚坐下,秦瀚霖笑眯眯一开口,徐天胤冷寒的目光便有夹带风雪之势。

小芍。

秦瀚霖郁闷,赶紧改口。

哪知某人冷寒的目光非但没有收回,反而风雪里夹着刀子,更冷。

那你让我叫她什么!秦瀚霖忍无可忍,啪一声拍了下茶桌。

嫂子。

徐天胤语气冷,冷到没有起伏。

噗!秦瀚霖拍完茶桌,刚喝了口茶,还没尝出味儿来便一口喷了出来。

夏芍执着紫砂壶的手也是一顿,忍着笑瞥了徐天胤一眼。

秦瀚霖比徐天胤小两岁,但那也比她大八岁。

若徐天哲称她一声嫂子,她辈分在,倒也当得,秦瀚霖倒实在没这必要。

但夏芍也没替秦瀚霖解围,谁让他听墙角的?见夏芍笑吟吟坐着,徐天胤冷飕飕盯着,秦瀚霖苦哈哈。

你小子狠!瞪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看向夏芍,变脸比翻手机txt小说下载网,又换上一副花一般的笑容,嫂子,我未过门的亲嫂子!听说您老看出小弟近日有灾?求垂怜,求化解!咳!饶是夏芍素来淡定,也不由一呛,抬眸笑看秦瀚霖一眼。

这小子小师兄两岁,也不知是怎么认识的,一个搞怪不迭,一个成天没有几句话,这两人是怎么混成好友的。

我妹妹录取名额的事,要多谢你。

夏芍笑过之后,开门见山。

秦瀚霖一挑眉,并不意外夏芍知道这件事。

以她的本事,自然猜得出来。

不过看今天张汝蔓以及她父母见到他时的反应,显然这件事夏芍看出来后并没有告诉他们。

嫂子的意思是,我做了好事,所以现在有好报了?秦瀚霖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只是眼神微深。

这话若不明就里的人听着,还以为秦瀚霖的意思是夏芍因为感谢他帮了张汝蔓,所以打算出手帮他化解官灾。

但其实,秦瀚霖这话另有深意,夏芍听得懂。

你是做了好事,不过,是有人希望你做的。

夏芍眸中意味颇深。

秦瀚霖笑意未变,眼眸却微微眯了眯。

他生在官门家庭,只这一句话,足够他明白什么意思了。

夏芍给秦瀚霖重新斟了杯茶,将回到东市后所遇的事一番详述。

以秦瀚霖对官场阴谋的敏锐,这两件事夏芍一说出来,他便找到了其中的联系。

夏芍说罢,默默喝茶,气氛沉寂。

秦瀚霖陷入了思考,一时没有说话,夏芍三盏茶品过,他才笑了,看来,有人吃里扒外。

夏芍闻言,捧着茶杯,一笑。

确实。

秦瀚霖的意思是,秦系里出了内奸。

夏芍也这么认为。

连忠荣瞄上华夏慈善基金的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撺掇他。

若只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哥连忠勇的面相上不会有官灾之兆。

对方明显是挖好了坑让他跳,把他们兄弟都给算计了进去。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姜系的官员,若是姜系的人,连忠荣不可能轻信此人。

此人必然是自己人!这个人不仅能取信于连忠荣,还确信你会帮汝蔓,他对你的私事很了解。

夏芍抬眸看向秦瀚霖,这一眼意味有些打趣。

秦瀚霖这小子今天和张汝蔓见面,两人互相之间连话也不说,偶尔一个眼神,一个笑眯眯挑衅,一个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人。

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可是事实真是这样?秦瀚霖命宫红鸾未见喜相,但他面相上的桃花却比以前少了些。

这两年,夏芍不在青市,并不知这两人之间的事,张汝蔓从来不提,秦瀚霖看起来依旧风流,但他们之间必然与别人不同。

不然,这么似是而非的关系,怎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但这人能看出秦瀚霖必然会帮张汝蔓,要么是盯他很久了,要么就是他身边的人!夏芍倾向于后者,因为连家是秦系大员,秦瀚霖是秦家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连家必然是亲近秦瀚霖的。

能取信于连忠荣的人,有很大的可能跟秦瀚霖走得很近。

这个人,要么是秦瀚霖的心腹,要么是他在青市任职的时候,身边时常陪伴的人员。

秦瀚霖显然也有此推测,因此,向来笑嘻嘻的脸上少见的蒙上一层寒霜,连夏芍打趣他和张汝蔓的事都不顾得解释。

气氛又陷入沉默。

夏芍知道,虽然这推测已经缩小了范围,但要凭猜测找出可疑的人并不容易。

秦瀚霖在青市任职这几年,常在他身边出入的人绝对不是一两个。

若是人多眼杂,看见了他和张汝蔓的事,那这个人其实并不好找。

但恐怕秦瀚霖宁愿不好找,也不愿意往他身边的心腹人员身上想,毕竟被人背叛的感觉,并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当夏芍以为秦瀚霖会沉浸在有可能被背叛的情绪里时,他抬起了眼。

一张面色如常的俊脸,甚至笑容还是那么明媚,人暂时想不出来,但是谁设的套儿,我倒是有人选。

哦?夏芍挑眉。

姜正祈。

徐天胤忽然开口。

他从夏芍和秦瀚霖聊起来后,便在旁边安静地盯着夏芍的茶杯,少了便添一点,其余时间冰雕状态。

没想到,一开口便丢出三个字来。

秦瀚霖一笑,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有本事在我身边安内线。

这么两件事,做得这么隐晦,要不是嫂子聪明,瞧出不同寻常来,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也只有他做事这么谨慎不留痕迹。

就算在录取名额的事上,秦瀚霖知道风险,连忠荣打华夏慈善基金主意这件事上,如果不是夏芍发现,他绝对不可能知道。

做事这么隐秘的,只有姜正祈。

徐天胤和秦瀚霖的意见一致,夏芍自然没有异议。

其实想想也能猜出来,对付秦系的一定是姜系,而能布出这样的局的人,一定身居高位。

只是没想到会是姜系少主亲自动的手。

说起来,京城四少里面,夏芍听到的最少的就是姜正祈的消息,这个人很低调。

比起徐天哲的彬彬有礼、秦瀚霖的风流倜傥、王卓的纨绔高调,姜正祈身为姜系少主,却几乎淹没在三人的各路风评里,低调得跟不存在似的。

据夏芍的了解,姜系在政坛的存在时间远不如秦系,若按共和国建国的年头来算,秦系属于在朝元老,姜系便是新贵。

但这新贵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新,而是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姜系到姜正祈这一代,虽然只传两代,但姜正祈的爷爷曾是某位一代领导人的血脉近亲,其后姜系走入政坛,姜正祈的父亲曾是两届共和国当家的心腹大员,因此,姜系在二十年内迅速成长,势不可挡,到如今已能跟秦系一较高下。

姜正祈在地方上任市长,平时少回京城,京城里关于他的消息也少。

但秦瀚霖身为秦系少主,却从来没小瞧过姜正祈。

这人从我们俩较劲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看起来他在地方上当他的市长,不插手京城派系事务,其实很多暗处的力量都是他布下的。

就我和他交手的经验来说,这人严谨、低调,也很能忍耐。

能忍的程度都快赶上忍者神龟了。

秦瀚霖转着手里的茶杯,笑眯眯。

夏芍轻笑一声,秦瀚霖却继续笑道:除非可以收网,否则他的力量绝不会轻动。

也就是说,他对这次的事有很大的把握。

事实上,如果不是夏芍看出他有官灾来,这次姜正祈一定会成功。

秦系会受到重创,搞不好会再次变天,换回姜系人马。

华夏集团的根基在青省,夏芍自然不会坐视青省落入姜系手里。

但是……你打算怎么办?连忠勇身家不干净,他弟弟的资产来路也有问题。

夏芍挑眉看秦瀚霖,话里有话。

夏芍明白,秦系和姜系,无所谓谁正谁邪,两派不过是政治上的博弈,只不过因为徐天胤跟秦瀚霖是朋友,她选择了朋友的派系。

但这不代表秦系的人马就都是清官。

姜系也好,秦系也好,都有廉洁的官员,也有贪官。

从夏芍自身来讲,她是不主张纵容的,连忠荣敢动华夏慈善基金的主意,这个人不能饶。

他哥当然也一样。

但从政治博弈的大局来讲,恐怕如此处理并不合适。

难题啊!秦瀚霖苦笑。

可不是难题吗?姜正祈这局隐秘,不容易发现,即便是被发现了,对秦系来说依旧是个难题。

姜系已经掌握了连氏兄弟贪赃枉法的证据,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便是秦系先下手为强,派纪委来把人给查了。

即便到时候东市的领导班子要换一批人,换的也还是秦系的人马,这样姜系的打算就打了水漂。

当然,这只是连氏兄弟的事情。

录取名额的事,还得秦瀚霖再想办法,以秦家的根基和势力,抹除一些证据想必不是难事。

但这样一来,在连氏的事上,秦系无异于会得罪连老爷子,不仅要失去一员大将,也会令跟着秦系的官员人人自危。

如此失人心的事,想必秦家也不会做。

但如果不跟连氏撇清关系,秦瀚霖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办。

给我时间,让我想想。

秦瀚霖垂眸道。

夏芍点点头,这事他刚得知,还是让他静一静,好好思虑思虑再说。

她答应了父母不在这边宅院待太久,这时候也该回去了。

但夏芍刚想说让秦瀚霖想着先,她先回去,就见秦瀚霖笑了起来,隔着茶桌往前一凑,笑得十分桃花灿烂。

不过,嫂子,小弟有一事相求。

夏芍一听他喊嫂子,便鸡皮疙瘩掉一地,笑着起身道:行了,我知道了。

我见见连忠荣,打听打听,是谁在背后撺掇他。

说罢,夏芍转身绕出屏风,听秦瀚霖在后头笑开了,喊:您真是我亲嫂子!夏芍皱着眉头笑,出门便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头一回想着要不要考虑考虑,把他和张汝蔓的命定姻缘拆了,不然以后他天天喊她姐,她可受不了。

这小子,实在太闹腾了。

……夏芍后天便要回京城大学报到,这事儿事不宜迟,夏芍不想等到明天再问,早点问出来,秦瀚霖好早点拿主意。

因此,夏芍回了自家宅院后,跟父母打了声招呼,明说要出去见见连忠荣,吃饭前就回来。

但夏志元听后却皱了眉头,今天大喜的日子,去见这人干什么?再说了,老爷子来了,你也不在家里陪着。

夏芍就知道父母会不赞成她今天出门,所以她对出去干什么的事上撒不撒谎都一样,刚才才实话实说的。

父亲的反应夏芍早就预料到了,说词都想好了,爸,官场里的事,你应该知道些。

连家是秦系大员,秦家和徐家向来关系不错,所以我回来这么多天,一直没处置连忠荣。

这不今天秦少在这儿么,刚才在那边跟他说了说,我这就出去跟连忠荣见个面。

放心,老爷子在这儿,不会闹出什么事来,我心里有数。

夏志元果然愣住,这些事,女儿很少跟他提。

但实话实说,他反而能理解。

想想女儿今后嫁进徐家,即便不在政,但要接触的官场上的人恐怕不会比商场上的少,这些矛盾,她早晚会遇上,早晚要处理,锻炼锻炼也是好事。

可别去得太晚了,老爷子不知道会午睡到几点,万一睡醒了过来这边坐坐,你出去得太久,我这你妈不知道怎么说。

夏志元提醒。

您就说我出去买菜了就成,我回来的时候顺道儿带点。

夏芍笑道,回屋换了身常服,便出门了。

到了门口,便听见一声车喇叭的声音,就一声,很短促,跟车主人的性子似的。

夏芍抬眸笑看前方,好不意外地看见门口军用的路虎车已经停好了,徐天胤正坐在驾驶座里,等她。

夏芍就知道徐天胤会跟来,两人在一起这几年,早就彼此深知。

徐天胤陪着她出去见连忠荣,会比她一个人出去省事得多。

夏芍笑着坐去副驾驶,徐天胤倾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两人便出了桃源区,一路去了华苑私人会所。

会所的董事长房间里,夏芍和徐天胤刚到没一会儿,连忠荣便赶来了。

连忠荣刚才接到了福瑞祥总经理陈满贯的电话,通话过程很短,内容也很简洁,连总,我们董事长有请,在私人会所。

仅有的三句话,却把连忠荣给高兴坏了。

他这几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要找夏芍,她去了青市,听说她昨天下午回来了,但是桃源区安保很严,他这市委书记的弟弟也进不去。

保安给夏家打电话,夏芍一口回绝了,他就这么再次被挡在了小区门口。

连忠荣甚至都打算把自己干的事儿跟自家老爷子坦白,然后求他给说说情了,没想到今天就接到了夏芍要见他的消息!连忠荣赶忙开车赶来,一刻也没敢耽误,一进房间便愣住了。

沙发上,一名男人坐在那里,穿着身银黑色的衬衣,袖口挽着,正剥松子儿,听见有人进门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剥松子儿去了。

然而,正是这短暂的抬头,却把连忠荣给惊住了!徐天胤?!连家虽然是秦系大员,但连忠荣却是第一次见到徐天胤。

徐天胤是徐家嫡孙,别说他以前在国外了,即便是在青省和在京城这几年,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连忠荣连秦系少主秦瀚霖都只有过年拜年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别说徐天胤这徐老爷子的嫡孙了。

但如今在国内,不认识徐天胤的人还真的很少。

这都要归功于壁画回归的事,他代表国家军方出使英方,如今在国内的知名度可是很高的!事情没过去几天,连忠荣一眼就把徐天胤给认了出来,随后震惊了。

徐、徐将军?他什么时候来东市的?连忠荣盯着沙发里的徐天胤,笑容极不自然。

徐天胤和夏芍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了订婚阶段的事,如今人尽皆知。

当初,徐天胤追求夏芍的时候,圈子里就曾有传言,这位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对夏芍可是宠得不得了。

今天夏芍要见他,徐天胤却一起出现在华苑私人会所里,他、他不会知道了自己打华夏慈善基金的事了吧?连忠荣直勾勾地盯着徐天胤,徐天胤却再没抬头,连他打招呼的声音都充耳不闻,低头专心剥他的松子儿。

夏芍从旁瞧着,笑在心里。

师兄不爱应酬,刚才连忠荣进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就是告诉他,他在这里。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当然不再理人了。

但徐天胤这不理人的举动,看在连忠荣眼里,却有别的意味。

好似他正是因为知道了他干的事,所以才这态度的。

咕咚一声,连忠荣吞了口唾沫,转头尴尬地看向夏芍。

夏芍坐在徐天胤身旁,递出杯清香的碧螺春,悠然笑道:连总,坐吧。

连忠荣受宠若惊,赶忙坐了下来,虚虚接过了茶,笑容讨好,夏董,基金会的事我是诚心道歉的。

您让人送回来的一百万善款,我分文未动!当初是跟华夏慈善基金签了捐赠协议的,我哪能言而无信?哦?夏芍闻言笑了笑,那当初怎么协议一签,连总就改了口,非要谈入股?连忠荣一听便心提到嗓子眼儿,先看了眼徐天胤。

徐天胤浑身都是孤漠的气场,全然不理人,只是转头手一摊,一把剥好的松子仁儿躺在手心里,夏芍笑眯眯接过,吃了点,喝了口茶。

连忠荣看得眼神发直,心道传言果然不虚,随即心更加吊得老高,但好歹夏芍现在愿意谈这件事了,于是他赶紧解释,夏董,这事我当初跟夏总解释过了,这、这都是我公司那些小气的股东,嫌我拿一百万做慈善太败家了,非得让我跟夏总谈入股的事。

众意难违,我也是没办法。

哦?连总捐出的善款动用的是公司的款项?夏芍挑眉,唇角一勾,意味令连忠荣心底一颤!这、这……连忠荣也是经商的人,夏芍这么一问,他就知道自己这谎犯了个什么错误了。

我有点不明白。

连总和华夏慈善基金签署的捐赠协议上写得清楚明白,是私人捐赠,而并非公司捐赠。

难道,那一百万不该是连总的私人收入?若是私人所有,股东们有什么理由干预?除非,连总以私人名义捐赠,挪用的却是公司的款项,股东们利益受损,这才有所干预。

若真是如此,说句实话,倘若华夏慈善基金是股份式经营,我也不敢要连总这样的股东。

夏芍笑容轻嘲。

连忠荣脸上却火辣辣!挪用公款,这不仅在公家还是私人企业,都是很忌讳的事。

不管这一百万是他的还是公司的,他撒了这样一个谎,却给自己贴上了挪用公款的标签。

他之前还想着,或许夏芍能看在连家是秦系大员的脸面上,允许他入股,现在看来,真的可能么?他撒的这谎,已经把自己给坑了。

华夏集团是上市公司,财务审查极严,他有这样的劣迹,不可能让他成为公司股东。

夏董,这、这事……这事我只给连总今天这一次机会,如果连总不说实话,我从这门出去,可就没有以后了。

夏芍捏了颗松子仁吃,眼眸微弯,语气却淡淡的。

连忠荣张了张嘴,心绪极乱,一时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如果连总不知从哪说起,我问,你答就好了。

夏芍把松子吃完,拍了拍手,端起茶杯来,垂眸,说,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连忠荣一惊,险些没坐住,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她怎么知道这事儿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连忠荣瞪着眼,盯着夏芍,夏芍却垂眸喝茶,意态淡淡。

尽管如此,连忠荣还是心底情绪剧烈翻涌,他不知道夏芍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觉得,她刚才垂眼的时候,眸光微冷,不经意间的气度让他背后都起了冷汗。

外界都传言这女孩子年纪轻轻成就不浅,自有高明之处。

这高明,与她是不是风水大师无关,是心智谋算,远超她应有的年纪。

他没见过,以前还不信。

今天一见,心底发毛。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夏芍眼没抬,伸手去倒茶,手还没碰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徐天胤接了过来,帮她倒好,放下,埋头继续工作。

这……夏董,我承认,这事是有人提了一句,我听进去了。

不过,这个人是谁,我真不好说。

连忠荣口干舌燥,看着面前的茶,又不敢动。

连总的意思是,要我把这件事的账算到你头上,找你清算,是吗?夏芍抬眸,笑了。

连忠荣一口气吊得老高,眼都直了。

夏芍又是一笑,连总,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一些事,欠了我的账,我是一定要算的。

只不过,我不太愿意算错了人,免得有人逃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我是不愿意让算计我的人有下一次的。

连忠荣不说话,只是盯着夏芍,觉得心里越来越发毛。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头一次被个二十岁女孩子的气度慑得不敢随意说话。

这些天,我没有找连总,就是因为你不是主谋。

若这件事是你的主意,你以为今天你还能坐在我面前吗?夏芍慢悠悠道,一句比一句闲适。

连忠荣却张了张嘴,不能吧?他这些天虽然急得团团转,但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那就是连家是秦系的人,夏芍若真不放过他,他大不了回去请自家老爷子出马,她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吧?夏芍却好似看穿了连忠荣在想什么,哼笑一声,连总,不是只有你有老爷子能请,难道我就没有吗?我确实打算去秦家走一趟,请秦老爷子给我做做主呢。

连忠荣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顿时粉碎,这事是他错在先,本来就不占理,若是夏芍连处置都不处置他,直接找上秦老爷子讨说法,那她可就是完完全全的受害方,他就等着被扒层皮下来。

夏董,我……我只想听一句话。

夏芍打断连忠荣,目光冷了下来,连总只需要告诉我,这个人,是青市的谁?什么?!连忠荣一惊,这回站了起来。

她、她怎么知道,那人在青市任职!?☆、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厨房趣事连忠荣的反应令夏芍垂着的眸中光芒一冷。

看来,她是猜对了。

连忠荣却不知道夏芍是猜的,他以为夏芍从别的渠道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震惊地盯着夏芍,不知道她还知道什么事。

或许,她什么都知道了,今天问他,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即便她不知道,这也确实是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分钟。

夏芍淡淡开口,连总,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忙。

是、是!连忠荣脑门上都见了汗,站了起来,便不敢再坐了,只瞅着那坐在沙发里喝茶吃松子的女子,夏董,我、我说出来,这事是不是就……夏芍淡淡抬眼,连忠荣却倏地一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说!连忠荣觉得今天是中了邪了,一个二十岁女孩子的眼神竟然能把他吓成这样。

说出去,谁信?我确实是财迷心窍了,不过也确实是有人在我面前提了一句。

那天我到青市谈生意上的事,设了饭局。

席上……席上就谈起国内的舆论,那人说华夏集团这次必有损失,想挽回声誉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市场份额可能会大跌,盈利大不如前。

倒是华夏慈善基金,成立了五年,善事做的不少,口碑不错,就是不盈利。

国外有股份式经营的例子,如果夏董能看到慈善基金盈利的前景,说不定能补一补商业上盈利的缺失,开出另一条活路来。

我、我当时也觉得有道理,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回来以后就拿了一百万给夏总,想方设法的入股。

连忠荣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偷偷瞄夏芍。

夏芍冷笑,这人在连总面前可真有分量,他说一句话,就让你迷了心窍。

连忠荣汗颜,那当然。

吴秘书长是陪着秦公子一起去青市任职的,老爷子亲自指派的,熟人了。

不仅熟,而且是熟到不能再熟。

吴四海在秦系十来年了,深得秦老爷子信任。

秦瀚霖到青市纪委任职,是首次被调往地方上。

正值派系争斗的紧张时期,秦老爷子怕出乱子,便将吴四海一起调去了青市,任纪委秘书长,算是秦瀚霖从京城带来的直属心腹。

正因为有些话是吴四海说的,连忠荣才深信不疑。

他虽然官职级别并不高,却是秦家的心腹,知道的事也多。

国内的舆论再闹腾,在没有确切结果之前,连忠荣哪敢妄动?可是吴四海也这么说,就像是有内部消息一样,连忠荣还旁敲侧击了一番,吴四海却不肯多说了。

但正是他这副讳莫高深的样子,才让连忠荣越发肯定,消息属实。

他这才动了入股华夏慈善基金的念头,甚至不惜威胁夏志元。

他当时觉得,夏志元哪有商业头脑?等夏芍回国,华夏集团面临危机,夏芍不得不另寻商机的时候,她一定会看重股份经营慈善基金这一途,到时非但不会怪罪他,说不定还会欣赏他的卓识远见,双方合作,共创新的未来。

当然,连忠荣想入股华夏慈善基金,还是存了那么点贼心的。

如果华夏集团失势,夏芍和徐天胤的事没有了结果,那她就没有了徐家的背景靠山。

身为连家二代的他,对夏芍来说就是很重要的人脉,到时他就会慢慢成为华夏集团里很重要的人,当然也就可以渐渐的获取更多的利益。

连忠荣是完全忘了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满心都是华夏集团失势,趁虚而入能获取的利益。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夏芍眯着眼,总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人给挖了出来。

吴秘书长,这人她没有印象,不过已无需多问。

即便不问姓名,秦瀚霖也该知道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当真是秦家的心腹出了问题……这人是半路被人买通,还是姜系有意培植在秦系身旁的内奸,暂且不知,相信秦家对此人自有处置。

夏董,我、我可是实话实说了,我的事,您看……连忠荣小心翼翼地看向夏芍,顺带着瞄一眼徐天胤。

徐天胤竟停下了手中动作,抬起头来,望向了连忠荣,她有事,还有我,为什么敢动华夏。

男人的声音冷到没有起伏,连忠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的眼。

从进门之后,连忠荣几次希望徐天胤能理会他,让他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但是现在他无比后悔,他只觉浑身浸在冰水里,身上出的汗都结成了冰渣。

为什么敢动华夏。

徐天胤再次出声,重复刚才的话。

连忠荣却一脸哭相。

为、为什么?他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眼神感动,替他解释,徐将军的意思是,即便华夏集团有事,还有他在,有徐家,为什么连总敢动华夏集团?徐、徐家?连忠荣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头有点古怪,舆论怎么传的,难道徐天胤不知道?但他不敢多问,赶紧答道,这……舆论都是这么传的,说华夏集团有损,徐家……徐家指定不会承认婚事。

我、我一开始是不敢听信谣言的,但是吴秘书长也是这个意思。

吴秘书长深得秦老爷子的信任,我、我以为他有内部消息,所以才、才……徐家不会不承认婚事,她是我的未婚妻。

徐天胤声音更冷,手伸过去,抚住夏芍的手腕,那里一只圆润细腻的白玉镯子牢牢套着。

连忠荣顺着徐天胤的目光望去,一怔,随即一惊!他不知道那是徐天胤母亲留下的玉镯,但却知道民间嫁娶的传统。

夏芍手上的镯子是一对的,徐天胤说这话时特意抚上那玉镯,难不成……这镯子来历是他想的那样?连忠荣惊骇了,他只听说过徐天胤和夏芍两人订婚延期的事,却从来不知道,夏芍已经得到徐家的承认到了这份儿上了?如果这镯子真是徐家家传之物,那、那……吴四海的内部消息怎么一点也不准?夏芍看着徐天胤,心里暖融融。

他虽然不善交际,但却通透敏锐。

外界的舆论他哪能不知道?但舆论归舆论,不是每个人都敢因为舆论就对华夏集团落井下石,连家背景不浅,连忠荣不至于这么眼皮子浅,一点政治敏锐度和小心谨慎也没有,在事情没有确定的时候,他就敢动手。

徐天胤这么问,是在确定是不是吴四海让他有这个胆量。

今天,她见连忠荣,目的是为了查明秦系的内奸是谁。

而他的目的,却是动华夏集团的那个人。

两人的目标是同一个人,他的目的却只为了她。

包括此时,他让连忠荣看见这对镯子,是想让连家乃至上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徐家的准孙媳。

这个男人,不管做什么,都只为她。

夏芍感动,在男人的大掌上抚了抚,安抚他的情绪,随即看向了震惊得还没回过神来的连忠荣。

今天我和连总在这里说的话,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否则打草惊蛇。

连忠荣回过神来,愣了片刻,点头,他懂夏芍的意思,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其中也包括了他哥。

虽然连自家人也不能说,让他很意外,但他不敢不答应。

是、是,徐将军放心,夏董放心!夏芍淡淡一笑,她放心,连忠荣不敢。

尤其在今天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镯子后,他更不敢。

这大抵也是徐天胤刚才这么做的又一层原因。

如果我得知有人知道了今天的谈话……夏董放心,我绝不说、不说!连忠荣这会儿才有点反应过来,夏芍接下来是不会放过吴四海的,她不想今天的谈话内容外传,大概就是不想让吴四海提前得了消息。

连忠荣现在对吴四海可是有些怨怪,要不是他的消息错误,至于让自己做出这么错误的判断吗?不打华夏集团的主意,也就没有今天这场惊心的谈话了。

夏芍若处置了吴四海,出了这口气,自己这边她或许就不计较了。

毕竟今天他又是招供又是保守秘密的,她总不会一点情面不给。

这么一想,连忠荣傻了才会往外说。

他连连保证,夏芍却意态倦淡,瞧着有些累了。

连忠荣见了,很有眼力地提出告辞,退出房间的时候,大气都没敢出,直到走出华苑私人会所,夏末午后的暖风吹来,他却觉得脊背发冷。

伸手一摸,后背湿了个透。

会所房间里,夏芍倚下来,枕着徐天胤的腿,窝在沙发里,微微闭眼。

瞧着她这倦态,男人问:累了?夏芍一笑,不答,懒懒地往沙发里又窝了窝。

睡会儿吧。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夏芍却笑着睁开眼,瞅一眼头顶,不睡了,早点回去把这事告诉秦瀚霖,他好早点想对策。

我出来的时候,答应我爸回去时买些晚上的菜,师兄跟我一起去超市逛逛吧。

徐天胤却没动,居高临下盯着女子意态缱绻的眸,纠正,未婚夫。

夏芍果然笑弯了眸,但今天她难得乖巧,是,未婚夫先生,你的未婚妻邀请你去菜市场,去吗?男人眸光柔和,唇边短促的笑意,没回答,伸手倒了杯茶,递给她。

夏芍笑着起身,喝完茶,走人。

……两人有段日子没一起逛超市了,这种放松惬意的感觉让两人都想多逛一会儿,无奈早早就在超市里被人认出。

这回被认出的不仅有夏芍,徐天胤也被认了出来。

两人只好把菜选好,便结了帐回家了。

回到家里,徐康国已经午睡醒了,正来了这边宅院和夏国喜、夏志元父子在一起聊天,秦瀚霖陪在一旁。

夏家的亲戚们中午吃了饭便各自回家了,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晚上家里人还会在一起吃顿饭,江淑惠和李娟半下午就去了厨房忙活去了。

夏芍和徐天胤趁着把菜送去厨房的工夫,和出来的秦瀚霖一起去了她的房间。

一进房间,夏芍便道:你身边有个姓吴的秘书长,有问题。

心腹出了问题,这种感觉夏芍知道,必然不好受。

但事实就是事实,秦瀚霖从小在秦家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应该能受得了,也能很快从中走出来。

果然,秦瀚霖在听见吴秘书长这几个字时,少见的僵了僵。

夏芍不愿打扰他,和徐天胤先出了房间。

两人去厨房里李娟的忙,把老太太给请回了客厅里坐着。

李娟见徐天胤来了,很是欢喜,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果真不假。

在厨房里两个小时,李娟跟女婿说的话比跟女儿说的话多多了,偏偏徐天胤话少得可怜,两人的对话便显得十分有趣。

小徐啊,把那条鱼拿给我。

徐天胤拿鱼,放去菜板上时顺道把鱼拍了个晕乎。

哎呀你这孩子,有刀干嘛要拿手拍。

李娟一愣,从来没见过用手的。

唔,习惯。

呀,你还经常这么拍?李娟瞪大眼。

唔,习惯……怎么养成这么个习惯?唔……徐天胤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讲究?这习惯大抵就是在山里任务的时候养成的。

但是这些解释起来太长了,估计他也怕说得多,李娟问得多,那些事情再把她吓着,所以本来说话就简洁,这时候更简洁。

夏芍在旁边做着自己的事,听得直忍笑,直到男人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夏芍才笑道:妈,师兄以前跟着师父练功的时候,练的是掌法,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未婚夫。

男人提醒,这会儿他说话倒快了。

是嘛,原来是这样……李娟恍然,显然这个说法她能接受,也能想象得出来,这才释然的笑了,回身把盆子端上来,指着里面的另两条黄花鱼道,那把这两条一起拍了吧,一会儿我收拾收拾。

夏芍噗嗤笑得背过身去。

平时买鱼,市场里都是给杀好的,但今天家里要准备两顿饭,李娟嫌先杀好了不新鲜,便买了活鱼回来。

以往也有买活鱼回来的时候,她每次都嫌活鱼滑溜,不好收拾,回回都是找丈夫动手。

这回她算是又找到省事省力的帮手了。

徐天胤大手一捞,把鱼捞去菜板上,啪啪两下,利落干净。

一回身,李娟塞过来一只盆子,里面是些碎菜叶,行了,你姑姑婶婶她们也快来了,这厨房里我们忙活就成了,你们去后院,把呆头喂了吧。

嗯?夏芍回身,呆头?李娟一笑,那只大鹅,上午抱回来,我瞧着都没精神。

哪有那么乖巧的鹅,指定是小徐从京城带过来,路上在车里也没喂,给饿着了。

快去喂喂,那是你们俩定聘的喜鹅,不能有事,不然不吉利。

快去吧!雁。

徐天胤端着满是碎菜叶的盆子道。

夏芍笑瞪他一眼,跟他一起从厨房去了后院。

后院小花园似的,一草一木都是当初搬进来时夏芍所布,看似不过是座家庭花园,其实整座宅子的风水局重心都在这里。

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些,夏志元和李娟不谙其中道理,只是觉得在后院坐着的时候最为舒服,于是两人每天都会来石桌旁坐坐,这几年就没怎么生过病,冬天的时候感冒都少有。

这两年,夏志元爱好上了养花草,把花园里的草木都打理得颇有生机,今天中午说把那只大鹅暂且放来,他还怕鹅把他的花草给糟蹋了。

夏芍和徐天胤来到后院的时候,四处一瞧,花草一点事儿都没有,那只鹅正蹲在石榴树下,乖乖卧着呢。

夏芍一见便笑了,母亲给这鹅取的名字还真贴切,瞧着确实挺呆的,跟某人似的。

夏芍和徐天胤走过去,那大鹅见两人过来,便站了起来,挪着往后退,肥大的身体一退三晃。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七章回京夏芍、徐天胤和秦瀚霖三人又走回了后院,坐去石榴树下的石桌旁,秦瀚霖道:办法是有,不过,这件事还得我家老爷子首肯。

你需要马上回京城吗?夏芍问。

我现在被人盯着呢,估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陪着这小子来了东市,他没回去我就先回去,难免惹眼。

我还是后天跟你们一起吧,刚才已经打过电话回去了,我家老爷子会安排一些事的。

秦瀚霖笑道,笑意只在唇角,却不在眼里。

但他转头看向夏芍时,眼里便流露出打趣的笑意,嫂子……有话说话,别怪腔怪调。

夏芍截住这小子恶心巴拉的奉承话,懒得掉鸡皮疙瘩。

我家老爷子要是同意我的办法,到时候有点事还要嫂子帮忙。

什么事?处置连氏兄弟。

……三人从后院里返回客厅的时候,夏志梅三家人已经到了,女人去厨房里帮李娟忙活晚餐,男人便在客厅里陪着聊天。

三人进客厅的时候,老爷子正在询问夏家孩子们的情况。

刘宇光是夏家四个孩子里最年长的,站在客厅里,显得很紧张。

徐康国坐在椅子里,点了点头,二十二岁,不比那丫头大多少啊。

刘春晖比他儿子还紧张,在椅子里坐直了身子,陪笑道:比小芍大两岁,成就没法比。

我们家这孩子,就是个普通的孩子。

这话虽然有恭维的心思,但也是实话。

跟夏芍比,刘宇光确实差得太远,太普通。

他今年读大四,学校也不是名牌院校,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两年前开了个网店,现在竟小有规模。

虽然这两年他没有跟家里要过钱,还小有积蓄,并打算毕业之后成立公司,专心做大网店经营。

但这点成绩跟华夏集团的家业一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刘宇光听父亲这么说,站在父亲后头,头低了低,眼神一黯,笑容自嘲。

咱们国家这一代的年轻人,要都能勤工俭学,依靠自立,我看国家的未来会很强大。

这样的孩子,将来是会有担当的。

徐康国看着刘宇光道。

刘宇光一愣,抬头,正对上老人的目光,那目光威重严肃,老人却冲他淡淡点头。

刘宇光立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刘春晖却大喜,老爷子夸奖了!说完便回头给儿子使劲使眼色,让他说几句话,刘宇光只对老人点头笑了笑,目光感激。

徐康国笑着点点头,看向张汝蔓,听说这丫头考上了军校?张汝蔓站在父亲张启祥身后,张启祥的腰板都直了直,紧张的。

呵呵,是。

京城军校。

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在军区里面跑,体格是很好的,成绩也说得过去,就是太野了,家里人都说把她送去部队锻炼锻炼是好事。

张启祥也不敢提录取时候的事,只好含糊过去,说完转头对张汝蔓道,老爷子问你话,平时不是很能耐吗?答两句听听。

张汝蔓没见过这么威严的老人,只觉得跟老人对视,他的目光比以前军区里见过的那些师长团长的都吓人,那些人说话虽然中气十足,可还都笑呵呵的,老人多年身居高位,哪怕是和善的一眼,也给人无形的压力。

张汝蔓正紧张着,听见父亲让她答两句听听,也不知道怎么就惊得一跳,鬼使神差地立正站好,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首长好!首长辛苦了!噗!门口,秦瀚霖扶着门框,笑得很抽。

夏芍和徐天胤站在后头,徐天胤面无表情,夏芍忍不住也笑了两声。

张汝蔓大窘,脸腾地红了,还维持着僵直的军姿,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客厅里也传来夏志涛等人的笑声,汝蔓也有紧张的时候啊?还是老爷子有威严。

刘春晖呵呵笑道。

笑声里,徐康国也笑了笑,替张汝蔓解了尴尬,这丫头嗓音很嘹亮啊,是个适合部队的丫头!张启祥苦笑着点头,张汝蔓脸红得都熟透了似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立在原地低着头,连瞪秦瀚霖都忘了。

徐康国又看向夏志涛身后躲着的夏蓉雪,目光一落过去,夏志涛便赶紧道: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叫、叫……按辈分说,也该是叫爷爷的,夏志涛却不敢这么说,感觉实在是太高攀。

呵呵,叫爷爷吧。

徐康国却见小姑娘十岁左右,大眼睛白皮肤,瞧着很可爱,不由呵呵一笑,刚才对刘宇光和张汝蔓问话时的威严敛了敛,招招手,来。

夏志涛受宠若惊,赶紧把女儿从身后拉过来,用520小说过去。

夏蓉雪不敢忤逆父亲,只好乖乖过去,小声道:爷爷。

她声音还带着小女孩的稚嫩,看人怯怯的,但许是并不能理解徐康国的身份,所以她虽然腼腆怕生,但眼里却没有成年人的敬畏或恭维神情,孩子特有的纯净。

徐康国瞧着挺喜欢小孩子,摸了摸夏蓉雪的头,笑道:这小丫头跟她姐姐还有点像咧。

夏志涛一脸惊喜,赶紧道:长大了要是能有她姐姐一半的出息,我们就满足了。

哪知这话徐康国不太赞成,抬眼威严地看向夏志涛,身为父母,不要把自己的期望过多地强加到孩子身上。

想想你们做没做得到,如果没有,就不要强迫孩子做得到。

只要心正,就是好孩子。

夏志涛哪知道一句话惹得老爷子不爱听了,顿时惊得脸色都白了,赶紧点头,是、是!您老教训得是。

夏志元看了眼弟弟,瞧着老爷子转眼又笑呵呵逗夏蓉雪去了,又问名字又问年纪的,还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心里思忖,这老爷子不会是想抱孙子了吧?这时候,秦瀚霖在门口笑够了,捂着肚子和夏芍、徐天胤一起进来,徐康国抬眼看向夏芍便道:这小丫头挺有趣。

夏芍笑吟吟坐去椅子里,倒一杯茶来,只点头,却不答,似乎听不懂。

徐康国见夏芍没听懂,又去看孙子,天胤哪,这小丫头挺有趣。

徐天胤只知道点头,看见夏蓉雪那和夏芍有些相似的眉眼,目光微柔,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

遭遇冷场,徐康国瞪了瞪眼,最终叹了口气,让夏蓉雪玩儿去了。

他也知道夏芍现在还在读大学,和徐天胤还没订婚,结婚怎么着也得她大学毕业后,但是,还不许他老头子想想嘛?……这晚吃饭,夏家人比中午的时候放开了些,气氛也就好了许多。

有说有笑间,众人举杯,一同祝贺夏芍和徐天胤的婚事初定。

秦瀚霖端着酒杯最先站了起来,给夏芍和徐天胤添了酒,笑眯眯道:嫂子。

夏芍笑蹙着眉,这小子就不能不闹?噗噗!咳咳!果然,一桌子人喷酒的喷酒,呛着的呛着,眼神怪异。

嫂子?秦瀚霖二十八了吧?他叫夏芍嫂子?这……夏志元和李娟用眼神询问女儿,秦瀚霖是徐天胤的朋友不假,但又不是徐家子弟,怎么由着他这样称呼?夏家其他人则眼神感慨,他们也看出秦瀚霖笑嘻嘻的,这称呼有调侃的成分,但哪怕是开玩笑,能让秦家的小公子这么称呼,也不是人人有这个本事的。

席间,只有张汝蔓瞪着眼,眼里喷火。

他叫谁嫂子!少占她姐的便宜!她姐才没这么大的弟弟!最后还是徐康国笑了笑,看向秦瀚霖,你小子又闹腾什么!冤枉,不是我要闹的。

秦瀚霖喊冤。

徐康国瞪他一眼,不是你要闹,还有人逼着你了?秦瀚霖一副正中下怀的笑意,猛点头,一指徐天胤,他!一桌子人一愣,都听懂了,闹了半天,这声嫂子是徐天胤让叫的?胡闹!徐康国笑着看向孙子,瀚霖和你是平辈,要是天哲,这声嫂子是必须叫的,瀚霖跟着凑什么热闹?改天秦家老头要找我说道说道了。

老爷子英明!秦瀚霖笑开了花,给了徐天胤一个示威的眼神。

张汝蔓在一旁眼神嫌恶,这男人居然打小报告?他是不是男人?徐天胤望向秦瀚霖,面无表情,但深暗的眸总有些危险的意味。

秦瀚霖一点儿也不惧。

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以前想让这小子吃瘪,哪儿那么容易?以前他帮他出主意追师妹,嫌他主意出的不好,这小子都能把他的桃花给斩了。

但是现在他不会,现在自己是特殊倒霉时期,因为已经够倒霉了,经不起这小子一点点的报复,所以让他吃瘪,他很安全。

夏芍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这样有恃无恐的,但她还是投给了秦瀚霖一个同情的目光。

师兄记仇可以记很久的。

……这晚,饭吃到很晚。

到后半段,主要是谈起了年底订婚酒宴的事。

趁着徐康国在,夏志元和老人商量了一下在哪里摆宴、宴请多少宾客、订婚的请帖什么时候发,以及订婚仪式上的诸多问题。

订婚宴的酒店老爷子早就有安排了,这是当时徐天胤和夏芍订婚日期尚未延迟的时候,徐家就定下来的,就在京城著名的国家级宾馆,那地方是国家宴请贵宾的御用宾馆。

这规格把夏家人给惊了一惊,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那里吃顿酒席。

夏志元对此却很淡定,一点也不意外。

国家级宾馆是肯定的,毕竟老爷子的级别在这里摆着,不可能会选规格低的酒店。

而且国家级的宾馆有个好处,那就是安保严密。

要不然老爷子当天去别的酒店,还得劳师动众再安排安保。

至于宴请多少宾客,老爷子并不打算太铺张,毕竟是订婚。

徐家的宾客名单已经拟好,都是相熟的老朋友。

但跟徐家是老朋友的,可想而知,级别必然不低。

至于夏家这边,除了两位老人和三家亲戚,师父唐宗伯和玄门的弟子们,剩下的就只有夏芍的朋友和生意上交好的一些人了。

夏芍也只打算邀请关系好的朋友,陈满贯、孙长德、艾米丽等公司的几员元老级大将是要邀请的,元泽、柳仙仙、胡嘉怡、苗妍、周铭旭这些朋友也当然要请,刘翠翠如今寒暑假都在香港接受专业模特的培训,到时候她就是再忙也会请假来。

至于杜平……请帖夏芍还是会发的,他来不来就随他了。

当然,香港的朋友也要请,展若南和曲冉必不能少。

至于戚宸和龚沐云,朋友一场,夏芍是想请的,但这事还得问下老爷子,毕竟徐家身在政界。

但这话今晚席间却不能问,老爷子知道玄门和安亲会、三合会的历史渊源,夏家人却不知道,还是私下说为好。

剩下的,夏芍还得请一下李伯元和李卿宇这爷孙俩,另外,陈达和罗月娥夫妻也要请。

夏志元当场列了名单出来一瞧,人其实也不少。

最终,席上商议着,请帖待夏芍寒假的时候再发,订婚的仪式方面由徐天胤和夏芍两人说了算,尊重他们的意愿。

待商议完这些,夜色已深,夏家人这才各自散去回家。

第二天,是夏芍暑期的最后一天。

李娟要给夏芍收拾开学带去学校的东西,中午晚上还得忙活厨房的事,亲戚们便没有再登门打扰。

徐康国在夏家过了一天清净的日子,夏芍这天陪着母亲买了些东市的特产,给老爷子带回京城去,中午晚上又帮忙母亲在厨房忙活,便没有时间问宴请安亲会和三合会的事。

一切留待回京。

而回京这一天,也终于在忙忙碌碌里到来了。

这天一早,徐康国由警卫员陪着,依旧去机场乘坐专机回京,来时坐的车由一名警卫员跟随徐天胤一起开回京城。

张汝蔓也要去京城军校报到,原本夏芍打算让她搭顺风车,这丫头却嫌弃跟秦瀚霖坐一辆车,早晨跟着父母去了机场,说是京城见!机场外头,夏芍上车的时候看了秦瀚霖一眼,这小子对被嫌弃了的事毫无自觉,笑眯眯地在车里对张汝蔓挥手作别,仿佛不跟她乘坐一辆车也是件莫大的喜事。

夏芍摇了摇头,这两人,进展缓慢得让她都怀疑自己当初看相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她向来不插手别人的姻缘,这件事全凭他们两个当事人了。

对秦瀚霖来说,现在也没心情儿女情长,回了京城,等待他的是一场尔虞我诈的翻身仗。

这年回学校报到,不同于去年新生报到的时候,夏芍并没有与元泽和周铭旭同行,只是临行前给两人打了电话,约好学校见!路上十二个小时,到达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车窗外,是国际都市的霓虹街景,秦瀚霖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景色,灯光从他脸上晃过,映出一张英俊沉默的脸。

他路上闹腾了一路,进了京城,便沉默了下来。

黑暗的车里,夏芍也感觉出了他的压力。

这次的事,处理不好,将是整个秦系的重创。

而京城军校录取名额的事,他若受处分,可能会影响一生仕途。

秦瀚霖在京城有自己的公寓,他今晚却得回家里一趟。

徐天胤的车在红墙大院门口停下,秦瀚霖下车时,夏芍什么话也没说。

不需要多说,秦家在政坛经历了三代人,应对这样的危机,他们当然不会怠慢。

一有消息,秦瀚霖必定会通知她。

徐天胤和夏芍没进红墙大院里,只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并约好明天晚上去徐家吃饭,然后两人便开车回了徐天胤的别墅。

一个暑假没回来,当进了屋看见客厅里温馨的布置和墙上、桌上两人的照片,夏芍竟有些怀念。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竟有些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小家了。

行路一天,两人都累了,这天晚上睡得早,也睡得极好。

第二天早晨,夏芍醒来的时候,徐天胤已经不在床上。

她起身下床,一开房门便闻见了米粥香浓的味道。

果然,她在厨房找到男人,男人背影英挺,专心熬着粥,转身看见夏芍,孤漠的气息变得柔和,道:一会儿就好了,浴室的水是热的。

夏芍看了眼徐天胤身上系着的围裙,蓝色的底子上一只拿着汤勺的爸爸熊,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这是夏芍以前恶搞,买回来非要他围着的,此刻看见他拿着熬粥的勺子,不由一笑,真应景儿!师兄真贤惠。

夏芍笑了一声,转身去浴室。

门关上的时候,听见男人的声音,未婚夫。

夏芍顿时在浴室里轻笑,叫习惯了,一时还真不好改。

……等吃饭的时候,夏芍才发现早餐是八宝粥,她看了一会儿,眯眼笑:哦,今天是周末。

当年徐天胤在山上宅院里照顾唐宗伯,习惯周末熬八宝粥,夏芍已经可以用这些粥来推算星期几了。

周末,徐天胤是不需要去军区的,所以他今天陪着夏芍去京城大学报到。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158章 徐家家宴夏芍回学校报到的这天正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徐天胤的车直接开进了学校,一路看着拿着报名表在排队报到的新生,夏芍一笑。

又是一年。

当初新生报到为她报名的那些人,有人已经淡出京城。

但这繁华的京城,仍然有着更大的风雨在积蓄,等待着爆发的那天。

车子在学工处门口停下,夏芍直奔二楼大二学生的报到窗口,却在报到的时候,遇到了学生会主席张瑞。

夏董?张瑞欣喜的声音引来了学生们的注意。

夏芍转身间,二楼大厅已经惊呼阵阵。

习惯这种场面了,夏芍只对校友们点头微笑了下,便看向张瑞,张主席,有事?这话明显是不想听太多恭维,也不想寒暄,让张瑞有事直说。

张瑞心里剔透,便不提夏芍在英国的作为了,直言道:正想找夏董。

今年新生开学,开学典礼上,学校想请夏董致辞演讲,不知夏董有没有时间?好, 我准备准备。

夏芍很痛快地点头答应。

新生开学典礼,本就是全校师生都要出席的,没有要紧事,夏芍不想搞特殊。

而且,今年毕业进入华夏集团实习的学生,从 公司各部门的报告来看,京城大学的学生素质还是很高的,这样的人才公司也需要。

演讲对公司吸收人才有好处,夏芍当然不会拒绝。

张瑞却很欣喜,那就多谢夏董了。

这是互赢的事,名人效应,京城大学不乏影响世界的人物,但夏芍绝对是近年来最成就斐然的学生。

事情商定,夏芍到窗口报了到,便下楼离开了学校。

中午,夏芍和朋友们约好了在京城一家特色酒楼里吃饭。

见面的时候,一番轰炸自然少不了,夏芍隐瞒订婚的事,柳仙仙憋了一个暑假,已经憋出了很深的怨念。

应付柳仙仙,夏芍向来拿手,她并不多解释,直接将寒假订婚的事抛出,立马成功转移了朋友们的视线。

寒假?那、那不是快了?周铭旭看看众好友,抓抓头,苦笑,还在上大学呢,小芍都要订婚了。

感觉……很失落?柳仙仙坏笑,一副周铭旭暗恋夏芍的样子。

才不是!周铭旭急红了脸,赶紧否认去瞄苗妍,就怕她误会。

苗妍却一点也没注意,羡慕地看着夏芍,脸颊薄粉,咬着唇腼腆道:小芍,恭喜你。

徐将军,恭喜。

徐天胤看着苗妍,点头,算是郑重谢过了。

恭喜。

这时,元泽也开了口。

当年阳光般温煦的少年,现在已是温和谦逊的公子哥儿,他目光含笑,坦荡地祝贺,为她,也为自己。

那一段青涩的好感从此将被珍藏在心底,她和这段从没有说出口的感情,将会一起成为年少时期的最美。

因为最美,所以祝福。

夏芍其实知道元泽的一些心思,但是少年心思,她只待他如最好的朋友,相信以他的剔透,总能明白,也终有一天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姻缘。

有些话,不需要多说。

朋友的祝福,接受就好。

夏芍笑着点点头,这时,听柳仙仙惊叫一声!一桌子人被她惊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只见这妞儿一拍脑门儿,贺礼!老娘还得给你准备贺礼!周铭旭是刚才被吓得最惨的人,一听这话,最憨厚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皱眉翻白眼,不就是贺礼么,还有好几个月呢,还能没时间准备?你懂什么,送礼最费脑子,光是想送什么就很费时间了。

柳仙仙瞪眼拍了下周铭旭的后脑勺。

苗妍居然也点了点头,小芍的订婚贺礼是要好好准备的。

但送什么真的要费些心思,她不缺钱,再贵重的贺礼到了她那里也是平常之物,所以,确实要花些巧心思。

夏芍心里一暖,笑道:我提早告诉你们可不是为了贺礼的,你们人来了就行,带不带贺礼,我都欢喜。

这话遭到了柳仙仙的鄙视和义正言辞的教训,滚!你以为这贺礼是送给你的?我们是拿去给你撑场面的!给徐家人瞧瞧,我们的姐妹团是很强大的!不能给你丢份儿,懂不懂?柳仙仙今天也不怕徐天胤了,说这话时完全不顾忌,说完就扭头跟苗妍讨论送什么了。

结果,这一顿朋友相聚的饭局,最终就成为了贺礼讨论大会,夏芍在一旁听着,愣是没插上嘴,索性便低头吃饭,不参与了。

午饭过后,夏芍离开前往京城的公司,却从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总经理方礼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董事长,你让我注意的那个叫肖奕的人,账户有动向了。

转到了一个女人手里,姓冷。

方礼道。

嗯?夏芍挑眉,并不意外。

肖奕死了,他账户里的那些钱总不能成了死户,总要有人接收。

冷以欣是他的未婚妻,动他账户里的钱很正常。

但夏芍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多问了句,转了多少?全部。

方礼的这个回答让夏芍一愣。

全部?那是五十亿的资产,数目可不小。

但夏芍怔愣的不是这资产的多少,而是肖奕账户里的这些钱,是他处理了茅山派的产业后一起存入的。

虽然茅山派的产业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但毕竟在门派的名下,如今他人死了,茅山派还在,这些钱难道就一点也不收回,全给冷以欣了?刚才听说账户资金有动,夏芍第一反应是被茅山所动,没想到……盯着!有异动告诉我。

……下午在公司看了看文件,夏芍又去了趟福瑞祥。

徐天胤全程陪同,到了古玩城的时候,看见徐天胤在,一些想来结交攀附的古玩店老板才没敢过来。

夏芍在福瑞祥里坐到傍晚,便与徐天胤一起回了徐家。

让夏芍没想到的是,徐家今晚竟然全员到齐!徐天哲、刘正鸿竟然都从地方上回来了,徐天胤和夏芍相携走进徐家客厅的时候,徐家二房、三房都坐齐了,人人脸上笑呵呵的。

小芍回来了?这次在英国为国争光了啊!还以为你会先回京城跟老爷子汇报一下,哪知道你先回了家。

呵呵,我们这些天可是没少等啊。

徐彦绍笑着开口。

刘正鸿看了他一眼,徐彦绍以前在家庭聚会的时候,从来不先开口说话的,今天他倒是急,而且态度也好。

这是见夏芍在英国有一番作为,所以改变主意,不反对她嫁进徐家了?刘正鸿又看向夏芍,这女孩子,第一次在徐家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无论多么优秀,风水大师的身份都将会成为她嫁进徐家的阻碍。

没想到,她在国外竟能有那一番作为,以如今国内的舆论形势,她若嫁入徐家,徐家确实要将她迎进门。

正巧夏芍也看了过来,刘正鸿便对夏芍点头一笑。

他并没有多言,从一开始他对夏芍嫁进徐家就没有什么想法,这是徐家的事,他只是徐家的女婿。

但夏芍去对刘正鸿和徐彦英夫妻笑着打了招呼,姑父,姑姑。

徐彦英欣喜地点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儿,道:跟你大嫂打声招呼。

刘岚被母亲点名,一屋子人看向她,顿时让她脸色尴尬,极不自然。

徐彦英难得严厉地看了女儿一眼,给她使眼色。

这孩子!来之前怎么跟她说的?不用了吧?刘岚咕哝,眼神飘忽,声音不大,不是还没结婚么……岚岚!徐彦英对女儿大皱眉头,训斥,你外公前两天亲自去你大嫂家里提的亲,婚事订下来了,你就得改口!我在家里是怎么教你的?刘岚抬眼,眼圈发红。

从小到大,母亲很少对她这么严厉,自从天胤表哥带了夏芍回来,母亲对夏芍的喜欢似乎就超过了她。

母亲不是不知道她和夏芍有过节,今早还在家里嘱咐她要改口。

她是答应了,可……可到了这时候,哪能不别扭?她只是想等到结婚以后再说,母亲就这样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训斥她……刘岚委屈地一瘪嘴,抬眼看夏芍。

夏芍眉眼含笑,还是那副悠然的意态,竟没有逼她开口的意思,转身就跟徐彦绍一家打招呼去了。

徐委员,华副处长。

徐彦绍一愣,笑了笑,语气熟稔,你这孩子,该改口了。

没听你姑姑刚才说么,老爷子去提过亲了,你就算徐家的孙媳妇了。

这不是还没结婚么。

夏芍一笑,神态自若。

徐家人却愣了,刘岚的脸腾地红了,徐彦绍暗自一叹。

唉!看来还是不行。

这女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记仇。

自从年初东市一行,回来之后他就用尽心思赔着笑脸,如今都大半年了,还是不顶用。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这口能消下去。

呵呵,那就等着结婚再说、再说。

徐彦绍也不敢逼着夏芍,只好随她的意思。

徐康国坐在上首,见此情况也不发话。

他老了,待他百年之后,徐家有个能慑得住这些子弟的人也是好事。

这丫头有分寸,他相信。

那就先去吃饭吧。

徐康国从座位上起身,夏芍和徐天胤走上前去扶了,一家人来到了餐厅。

坐 下时,华芳很紧张,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夏芍。

她对那次的国宴印象深刻,这辈子都难忘,就怕夏芍今晚再针对她。

她如今看见夏芍,心情还很复杂,哪怕是对她 嫁入徐家的事已经认命,看见她还是很尴尬。

她无法想象,以后过年过节甚至周末,同在一个屋檐下会是种什么样的日子。

嫁进徐家三十年,从来没想过,人到中年,被个小丫头给治得死死的,却又没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没见识过她那些本事,连王家那样的元勋家族都败落了……华芳叹了口气,后半辈子都得低着头过日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以前外头的人都因她是徐家的儿媳,奉承着她,看她的脸色,如今看别人脸色的感觉,她总算是了解了。

夏芍哪管华芳这些想法,她跟老爷子和刘正鸿、徐彦英夫妻聊着天儿,时不时给老爷子和徐天胤夹菜,气氛只有这几个人间是其乐融融的,其他人都不说话,餐桌上怎么瞧着怎么古怪。

夏芍却好像瞧不出这古怪,神色如常。

徐彦英为了制造话题,问起了夏芍在英国的事。

英 国的事,夏芍虽然跟父母说过了,但莱帝斯集团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用来做什么,她却没有明言。

今晚老爷子在,英国的一些事,夏芍也不指望徐天胤跟他汇报过,这 男人话少得可怜,指望他汇报,老爷子得知的很有可能就只是个结果。

因此,夏芍将事情细细说来,除了斗法诸事,算是和盘托出。

毕竟这件事与将来更多的国宝回 归有关,华夏集团私人之力总不如国家的力量强,这件事告诉老爷子,日后在政策上便会有助益。

徐家餐桌上的气氛,却因为夏芍的讲述而频频震动。

徐彦绍最后都放下了碗筷,忘了还在吃饭。

这一切的震动源于夏芍对莱帝斯集团的诸多算计,谁能想到,壁画的回归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其中无一不是一名二十岁的女孩子惊人的智慧。

见识过夏芍当初对王家的算计,徐彦绍和华芳夫妻却没想到,她出了国门,在舆论不利、没有后盾的时期,竟然还能将莱帝斯集团算计至此!震惊,却也背后发冷。

算无遗策的心计,神鬼莫测的身手,徐家还有谁敢再得罪她?夏芍当众言明此事,自然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徐彦绍和华芳夫妻这大半年来已经老实了很多,但她怕时间久了人就不长记性,不介意再提点提点他们。

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她和师兄不过是周末和过年过节的时候回来,他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也不会太为难谁。

当然,如果有人不老实,那就另说了。

夏芍唇角的微笑让徐彦绍莫名一冷,还没说话,老爷子便开了口了。

老人目光里也少有的感慨,仿佛多年没有如此激动了,点头道:好!好!这才是我徐家的孙媳,是国家的下一代!你们都看好了,跟着学着点儿,别老是看着自己的那些小利益,不成大器!一桌子人低头,陪着笑。

放 心吧,今后在政策方面,会给华夏集团一些便利的。

徐康国道,目光却有些老狐狸的意味,笑着瞪了夏芍一眼。

这小狐狸什么想法,他还能看不出来?她哪是做亏 本生意的人,为国家做事,国家在一些政策方面怎能不给她优惠?这些优惠,便是华夏集团发展的保障,这明显就是互利共赢的关系。

夏芍眉眼笑眯眯,一点也不否认,谢老爷子!徐康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瞪眼摆手,国家都敢算计,这么大的胆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走,别在这儿惹我生气!……一顿饭吃完,徐康国也没有多留夏芍,知道她今天累了,便撵她回去休息。

徐天胤和夏芍开车回去的时候,刘岚却在临走前把徐天哲叫去了花园偏僻处。

表哥……要说大嫂的事?徐天哲笑看妹妹,目光柔和,摸摸她的头。

刘岚却倏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天哲,她都不在这里了,你还叫她大嫂?她以为,天哲表哥只是迫于外公喜欢夏芍,所以才表面上应应的,难道不是?徐天哲一笑,笑容复杂,有着太多的意味,她在不在这里,她都是。

我叫不叫,她也是。

刘岚听不懂,眼神奇怪,表哥,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呢?徐 天哲一愣,随即苦笑。

以前,他觉得他是徐家嫡孙,几乎可以说站在社会规则的顶端。

可是,当二十多年人生里的眼界被打破,当知道世界上还有身处权势之外的存 在,这些事对心境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尤其当看见父母被噩梦诡事折磨,却没有权势、金钱能够救得了他们,他心中的感触只有自己知晓。

跟以前不一样……或许真的是吧。

到现在还不能接受大嫂?徐天哲并不解释,只是问道。

你没看见爷爷有多喜欢她吗?她一来,爷爷就不喜欢我们了……连我妈也训斥我,以前她都不忍心对我说重话的……刘岚低着头,嘴瘪着,委屈。

徐天哲失笑,都二十二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刘岚一抬头,眼圈红了,可是、可是她打过我!我是打不过她才躲着她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她!而且……刘岚拉住徐天哲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就是看不过天胤表哥一回来,爷爷眼里就只有他。

你也是徐家的孙子,你也很努力,为什么爷爷就看不见?从小,只有表哥最疼她。

那时候,父母忙于工作,父亲在地方上任职,母亲到了忙的时候就顾不上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那时候,只有表哥来陪她,她生病是表哥陪着她看医生、讲故事、哄她睡觉。

他们虽然是表兄妹,在她心里,他就是亲大哥。

谁对他有损,就是她的敌人!谁说爷爷没看见?大哥在外二十多年,爷爷的关怀都在我们身上。

现在大哥才回来几年,爷爷再关怀他,也补不回那二十年。

大哥才是得到的最少的那个人。

刘岚怔愣,抬起头来,仿佛在确定徐天哲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她只看见温和的笑,表哥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试试吧,也许大哥没那么难相处。

也许,能再多个疼你的哥哥呢?刘岚愣住,想起徐天胤冷淡的脸……能吗?夜风微凉,九月的京城已经快要入秋。

红墙外,徐天胤的车开回别墅,刚刚停稳,夏芍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打开一看,秦翰林的来电。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九章 翻盘!姜秦之争秦瀚霖在电话里表示秦家已经布置妥当,请夏芍帮个忙。

夏芍很乐意帮这个忙,收起手机时,她笑着下车,对秦家这次的处置打了个满分。

迎着夜风,夏芍转头,对上徐天胤关切的目光,不由一笑,明天,京城有好戏看了。

夏芍觉得是好戏,京城受到的却只有震动。

事情是怎么爆发开的,只有那些身在上位的人才知道——一切,都要从华夏集团的某个动作开始。

夏芍身在京城,这天一早,远在青省的东市,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连忠荣在东市投资的陶瓷公司连连接到客户的退单电话,去年就谈妥的生意,一大早便有一半的客户打电话来,取消了今年的合作。

连忠荣懵了,连连询问原因,对方都是什么也没透露就挂了电话,态度很冷淡。

正当连忠荣拿着电话发懵的时候,他又接到消息,他在东市投资的两个旅游项目遭到了东市安亲会堂口的骚扰,工地无法施工,工人不敢上班。

连 忠荣一惊,赶紧打电话给高义涛,高义涛始终不接他的电话。

火急火燎下,他打电话给了连忠勇。

连忠勇是东市市委书记,一把手,安亲会毕竟是黑道,再嚣张也不 该不给政府面子。

果然,电话高义涛接了,但态度很冷淡,只说了一句话,连书记,好好想想,你们兄弟得罪什么人了。

这话让连氏 兄弟脸色一变,这才想起到了东市之后,曾经听说过的传言。

据说,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夏芍和安亲会关系甚密,安亲会曾发过黑道令,任何人不得惹夏芍。

这个念头 一出现在脑海里,这件事的幕后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也只有夏芍,才会在商场有这么广的人脉和号召力!除了她,还有谁能让那些客户宁肯支付违约金,也要跟他 取消订单?连忠荣很震惊,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是得罪了夏芍,可是那天在华苑私人会所,不是谈得好好的,只要他保守那天谈话的事,夏芍就放过他吗?连忠荣赶紧给夏芍拨去了电话,夏芍接了电话,声音却很冷淡,也只说了一句话,连总,那天的谈话内容,你真的守信了?连 忠荣怔住,他、他守信了啊!他事后憋了一肚子的火,都没去找吴四海理论,问他为什么内部消息没确定就跟他说。

但是怕打扰了夏芍的计划,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 确实没对吴四海透露什么!就连事后他哥连忠勇问起了,他都含糊过去了,说夏芍都去京城了,不提这事恐怕是看在连家是秦系大员的份儿上,不提了。

连忠勇显然认为这个说法说得通,这几天再没过问这件事,一切也都相安无事,日子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哪知道,这天一大早,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连忠荣猜测,该不是夏芍想处置吴四海,结果吴四海得到什么消息了吧?可、可那真不是他透露的!谁知道是不是夏芍的计划被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泄露了,让夏芍以为是他干的。

连忠荣满头大汗,赶紧打电话给夏芍澄清,夏芍却不接他的电话了。

这 下子可把连忠荣急得直跺脚,他原以为不会再有事的,哪里知道得罪夏芍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眼看着订单都被取消了,旅游项目也不能继续开发,连忠荣急得上 门找了夏志元几次,夏志元都避而不见。

连忠勇虽然身为东市一把手,在这个时候却不敢端出官威来打压华夏集团在东市的生意,更不敢动安亲会。

只不过是动动华夏慈善基金,就惹出这么多事来,夏芍这简直是把连忠荣的生意往死里整,要是再敢打压华夏集团,谁知道这女孩子还有什么手段?明明身为市委书记,在这种时候,竟然被逼到什么作为也不敢有,连忠勇为官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他把亲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也只撂给他一句话,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自己打电话给老爷子!连忠荣哭的心都有,却也再没别的办法了,只好颤颤巍巍给连家老爷子去了电话。

把事情避重就轻一说,连家老爷子在电话里将他好一通臭骂。

六十岁的人了,骂起人来中气十足,震得连忠荣耳朵都疼。

连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弃军从政,那雷厉风行的火爆脾气却一辈子没改,骂了儿子便要了夏芍的电话,要跟夏芍亲自通话。

虽然脾气火爆,但能在政坛常年不倒,做到省部级高官,这位老爷子实则是个精明的人。

他给夏芍打电话的时候,全程笑呵呵,直到跟她通罢电话,才气得摔了话筒!混账!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有点成绩就目中无人!连老爷子虽然知道这次的事是儿子贪心,自食苦果。

但他想着,夏芍这么做,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让他这个老头子出面给她道个歉。

他一把年纪,省部级大员,亲自致电她这个二十岁的小丫头,她要的不就是这个面子?但他怎么也想到,夏芍在电话里竟然跟他打太极!呵呵,老爷子,我真的不知道连总的生意出了事。

连总的客户我并不认识,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取消订单,我倒是不知。

不过,我和安亲会的高堂主倒是见过面,如果您老需要,我会打电话问问他出了什么事的。

这个小丫头,不仅不承认是她的意思,她还想卖个面子给他!连老爷子气得哆嗦,直拍桌子,真以为天下都是你的了?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连老爷子就在京城,当即就来到了秦家,求见秦老爷子。

连家是秦系大员,他去喊冤,秦家自然是要见的。

秦老爷子听了事情经过,呵呵一笑,道:我没见过这丫头,不过常听徐老提起,晚辈们之间的误会没必要闹成这样。

放心吧,这事我来做个和事佬。

有了秦家这个保证,连老爷子舒舒服服回家等着了。

本 来,他给夏芍打电话,夏芍要是肯顺着台阶下,她就能得到他这个老头子的道歉,也算有面子。

可是,给她面子她不要,现在秦家出马,她总不能不给秦家面子吧? 秦老爷子可是跟徐老交情甚好的,要是她连秦老的面子都不给,惊动了徐老爷子,让老爷子知道她在他这个六旬老人面前端身份,就算她有理,挨一顿训示也是要 的。

哪怕这件事是连家不对在先,她这次也得打电话给他!到时候,在电话里拿乔的就不是她了。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这次就不妨教教她!连老爷子舒舒服服地在家里等着夏芍服软的电话,哪知道,第二天接到的是秦老爷子的电话。

秦老爷子在电话里叹气,老连啊,我也没办法了,这孩子昨天把事情先跟徐老说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徐老爷子正气着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最恨官门子弟在地方上拿家族背景牟利。

我看这事……唉!先放放吧。

什么?连老爷子拿着电话,愣了。

他赶紧给儿子打去了电话,严厉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忠荣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搞不定,被严厉逼问之下,他这才承认当初逼夏芍的父亲收那一百万,是说了些狠话,拿家里的背景给他施加过压力。

连老爷子气得恨不得隔着电话扇儿子两巴掌,但对夏芍也咬牙切齿,没想到她竟然先下手为强,跟徐老爷子告了状!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透了些风出去,三两天内就闹得京城圈子里议论纷纷。

有人甚至说,这事儿闹得有点大,徐康国动怒可不是小事,连氏兄弟在东市的作为,就算不派调查组去查有没有违纪行为,连忠勇搞不好也不能在东市连任。

他被调动的可能性很大。

这风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总之越传越盛,传得连老爷子心里都发了慌。

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拉下脸来再给夏芍打个电话,诚恳地再次道歉时,大事发生了。

不知道是谁,把一堆连氏兄弟在地方上的事捅去了纪委。

这些事里,有连忠勇贪污受贿的,有利用职务之便,为胞弟牟取项目工程利益的。

证据准备得很全,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而且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盯着一样,举报信和证据一送到纪委,事情便风一般传了开!整个官场都盯着,哪怕连家是秦系大员,秦家也不得不做出反应,派出调查组前往东市展开调查。

这可是自己人查自己人,虽然是无奈之举,可也少有。

没有人知道这封举报信是谁送的,有人猜测是夏芍,有人则很纳闷。

夏芍就算想整治一下连氏兄弟,也犯不着跟秦家过不去,除秦家一员大将吧?这在派系争斗的敏锐时期,这无疑是在削减秦系的力量,夏芍不会不清楚这件是吧?不解,观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去了东市,等着看调查组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有 人说,东市的领导班子这回会洗牌,毕竟举报者把证据都搜集全了;有人则说秦系不可能往死里查自己人,一定会大事化小;有人则嗤笑,这件事都捅到京城了,你 以为姜系是瞎子吗?他们刚刚失去了王家,难得遇到秦系自断手脚的好事,能允许他们大事化小?这件事指定早就捅到上头了!咦?姜系?不少官场的人心里都有古怪的感觉,如果说夏芍没有跟秦系对着干的理由,那么姜系呢?这封举报信,会不会……当然,这只是猜疑。

可是,当这猜疑还没有结果的时候,京城又发惊天大案!这次曝光的是军校录取黑幕!这回,是实名举报。

举报这件事的人,竟然是秦瀚霖!秦瀚霖正结束了在青市纪委书记的工作,回京城述职。

调任的文件还没下来,他便将在离任期间发现的军校录取黑幕做成了材料,直送京城!这份材料与那封匿名举报连氏兄弟的材料一样证据确凿,罗列满满,上书录取工作组的官员在青省军校招生上收受学生家长贿赂、私改录取名额的事实和罪证,一经举报,引发的社会关注比连氏兄弟的事要强烈得多!高考向来被家长重视,这事关孩子一生发展的大事一经曝光,不仅是青省,全国各地的家长都纷纷要求彻查高考录取的黑幕!眼下已是快换届的时期,京城竟然在短时间内连发两件大事。

两件都与贪腐有关,上头震怒,谁也不愿在骂声中结束任期,在退下来之前,历届领导都会狠办几件实事,求个好名声,这与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一个道理。

如今这位当然也不例外,他当即发下一号文件要求严查!一时间,人心惶惶。

行的端坐得正的人当然不怕查,但被查的范围却从军校录取扩大到了全国的录取招生工作。

张汝蔓作为京城军校青省招录的新生,尤其是名额失而复得的新生,最先受到了校方和检查组的调查。

核实高考试卷、核实成绩、重新测试体能、重新体检,并且被详细询问了录取名额失而复得的事。

张汝蔓对此很恼火,当初录取的事,她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如果不出黑幕,她的录取本该很顺利,何来今天好似走后门进军校、还被调查的耻辱?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她倒是配合调查,连当初一怒之下去找秦瀚霖上访的事都没放过。

对 这件事,秦瀚霖在被调查组问询的时候,很大方地承认。

他和徐天胤关系好,认识夏芍的表妹也在常理之中。

张汝蔓被录取的事,他坦承与自己或许有点关系。

他因 认识张汝蔓,心知她必在录取之列,但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却没在网站上看到她的名字,疑惑之下,他询问了录取工作组的人。

工作组的人对他称,网站出了点问 题,并且当天网站的异常就修复了。

秦瀚霖称,对于张汝蔓的录取名额失而复得,他并未有干预和指示,但询问工作组录取的情况,也确实不应该。

但正因为当时问了问,他才从工作组的反应和处理上发现了这次录取工作存在黑幕。

这才暗中收集了证据趁着回京述职期间带了回来,向上递交。

他这明显就是表明自己确实有过,但因过有功。

秦瀚霖的话,调查组当然进行了调查,尽管有的录取工作组的人表示,秦瀚霖曾暗示过不许动张汝蔓的录取名额,但这些竟都没有找到证据。

而秦瀚霖搜集的证据却是实打实的。

就在事情即将盖棺定论的时候,又出波澜。

跟 随秦瀚霖去青省一同上任的秦家心腹吴四海,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因顶不住压力,称录取名额的事确实是秦瀚霖示意。

原因是他与夏芍的表妹张汝蔓之间关系有些暧 昧,像是男女朋友,两人在青市这三年里常见面,以他对秦瀚霖的了解,他身边的女人看似很多,实则很有原则,从不与谁过分亲近,唯独对张汝蔓有些不同,看起 来很有好感。

吴四海跟着秦家十来年了,从秦瀚霖少年时期起就对他十分了解,可以说是看着他从少年成长到如今的。

外界都曾笑称吴四海是秦家的管家,他说的话,会有假?一时间,京城震动!如果真像吴四海所说,那么,秦瀚霖为什么要曝光出录取的黑幕来?他这不是把自己往里面坑?还是说,他回京述职,想捞功更进一步?可是,没有必要啊!他是秦家三代,政坛里早晚是他这一代人的天下,他慢慢等着就好,何必铤而走险,贪功冒进?姜系今年痛失王家,势力大损,已经不如秦系,秦系只要把这优势保持到换届,胜局已定!何必冒险贪功?这不符合常理。

况且,这也未必是功。

这次的事,秦瀚霖实名举报,那些被查的人里头可不只有姜系人马,也有秦系的,这举动无疑是得罪人的。

秦瀚霖到底是怎么想的?正当所有人都拧着眉头,苦笑琢磨也思索不透,秦家丢出一颗炸弹来。

一打的证据,全都指向吴四海,证明其早已被姜家收买,有意诬告秦瀚霖。

京城哗然,正被这消息炸得头脑发懵的时候,连氏兄弟的案子有了进展。

据连忠荣交代,他曾受了吴四海的暗示和挑唆,意图强动华夏慈善基金!吴四海身为秦系的人,难道不知道夏芍和徐家的关系?为什么会挑唆秦系大员的连家子弟去动华夏集团?这不正常!难不成,真像秦家甩出的收买证据那样,吴四海是姜系埋伏在秦家身边的内线?如果真是这样,吴四海为什么会在录取的事上泼秦瀚霖脏水就能让人想得通了!京城的目光纷纷震惊地投向了姜系,姜系这可真是隐藏得深啊!吴四海在秦系十几年,已成心腹,在关键的时候回头咬秦系一口,任谁想想都觉得背后发冷。

可是,正因如此,这件事才让有些政坛老狐狸心里咯噔一声。

不对!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吴四海既然是姜系培植在秦系身边的内线,十几年的深藏,一朝若动,必然会看准秦系的咽喉下口!这次录取的事,若秦瀚霖真的示意过录取名额的事,那对姜系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录取黑幕不是由姜系曝出来?如果由姜系曝出来,那这次秦系必受重创!但这件事既然由秦瀚霖捅出来了,那姜系就失了先机,为什么还要把吴四海暴露出来?这件两件案子,同时爆发,似乎隐隐之间有联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得不说,这些政界的老狐狸味觉果然灵敏。

姜系失了先机,确实没有再将吴四海暴露出来的必要。

但是,这不是他们愿意的,而是被迫的。

录 取的事由秦瀚霖先一步曝出来,令姜系大为吃惊!这不仅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还令他们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吴四海向来深得秦家信任,秦瀚霖平时称他为 吴叔,对他颇为尊敬,秦家有这样的大动作,不可能不知会吴四海一声。

可是,吴四海提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就像是秦家防着他一样!姜正祈猜测,吴四海可能已经暴露了。

苦心十几年安排的人,就这样毫无作为地暴露了,对姜家来说,是个打击。

吴四海即便不咬秦瀚霖一口,待秦家度过了这次的危机之后,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吴四海这时候才出来咬秦瀚霖,实属无奈之举。

正是他这不符合常理的举动,让一些政坛的老狐狸瞧出了这两件案子的不简单。

但任谁再猜测,也不可能知道,这两件案子背后始终站着一名女孩子的身影。

如果没有她,今天惊动京城的惊天大案就是秦系的重创。

如果没有她,这件案子不可能以秦姜两系各有损失,不胜不负为终结。

两件案子从九月初被查,历时三个月,到了十二月底,又是一年圣诞的时候,有了结果。

秦瀚霖身为招生录取工作组以外的人员,违规询问录取工作有过,揭露黑幕有功,最终决定记过处分,留京察看一年。

这样轻的处分对秦系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秦系保住了秦瀚霖,却得罪了一些人。

录取事件确实查出了一批贪腐官员,这些人虽然都被撤职查办,但里面毕竟也有秦系的人,秦系一些官员对秦家的做法难免心里有些疙瘩。

秦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安抚、修复一些关系,在所难免。

吴四海是不是姜系的人没有法律上的定论,他的罪名只是受贿,也已被查办。

至 于连氏兄弟,也被查办定罪。

连忠勇的罪名是贪污,连忠荣一部分来历不明的资产被没收,公司的生意也大受打击,一蹶不振。

连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面临入狱,对 他来说打击自不必说。

他虽然恨极了夏芍,但也恨极了姜系。

别人云里雾里,弄不懂这件事里的猫腻,他却看得清楚。

吴四海是姜系的人,他怂恿儿子去动华夏集 团,遭来夏芍的打击,连忠勇的那些犯罪证据肯定是姜系的手笔!因为这些证据如果是夏芍找来的,她何必前头还要打击连忠荣的企业?她直接把证据一送,什么就都能解决了。

最终害了自己儿子的人是姜系,连老爷子很清楚这点。

而对这两件事最满意的人就是夏芍了。

连 氏兄弟被绳之以法,再合她的心意不过。

她帮的是秦瀚霖,却并不想帮这对兄弟。

好在秦家还算公正,只不过为了不失去连老爷子这一员大将,他们请自己出面动了 连忠荣的公司,再散播消息,称连忠勇得罪了徐老爷子,即将被调离。

这一切都符合姜系动手的条件,然后借姜系的手将证据曝出,查办了连氏兄弟,也让连老爷子 成功恨上了姜系。

恐怕,姜正祈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收集的那些扳倒连氏兄弟的证据,正好遂了夏芍的心愿。

她正不想让那两兄弟在她的老家待着呢!这件事,到头来还要感谢姜正祈了。

两件事历时三个月,对姜秦两系都有些影响,眼看着临近新年,想来在这件事的余波平静下去之前,两派都不会再有大动。

而夏芍在这三个月来,依旧忙着学业、忙公司的事,并且准备半个月之后就到来的寒假。

但在寒假之前,圣诞节这天中午,夏芍开车来到了京城一家特色酒吧。

今天晚上她和师兄有约,所以陪朋友们的时间就安排在了中午。

张汝蔓第一年来京城,中午夏芍请她来这家海盗主题酒吧里聚聚,大家一起共度圣诞。

元泽、柳仙仙、苗妍和周铭旭四人从车上一起下来,今天,衣妮和温烨也一起被夏芍叫上,七个人,夏芍的车里刚好坐满。

七人一起进入酒吧的时候,酒吧里还是那副热闹的景象。

今天是圣诞节,酒吧里很应景,布置了圣诞主题,那些端着大杯的啤酒、大盘的烤肉游走在宾客间的海盗女郎,都穿着红色的圣诞装,胸前依旧风景傲人,别有一番野性妖娆的意味。

夏芍好一来,目光便落去最里面的桌子,那是提前订好的桌。

张汝蔓已经先一步到了,但她的桌前,似乎正有点不愉快。

夏芍耳力好,即便是在欢呼吵闹的酒吧门口,也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张汝蔓独自坐在最里面那桌,前头一桌正坐着三女三男六个人,一名女生正回头笑着,秦少的相好也来这种地方喝酒?另一名女生笑道:人家可是从来不承认跟秦少有一腿的,小心点说话!没有秦少,人家可还有个厉害的表姐。

唉!比起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考上京城军校真是不容易哦。

一群人酸完了,笑得乱颤。

张汝蔓沉着脸,砰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们说谁都行,别说我姐!否则……否则怎么样?那女生脸色也一变,站了起来。

张汝蔓冷笑一声,懒得再说,抄起桌上大杯的啤酒,朝着那女生脸上边泼了过去!☆、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六十章 经验之谈???张汝蔓!你敢?!那女生脸色一变,怒喝一声。

她也是这一届的军校新生,体格当然也不错,会些擒拿的功夫,一见张汝蔓抄起啤酒,便头一偏,手从底下擒向她的手腕!旁边五人也沉着脸起身,站在旁边的一名男生也出手,去夺张汝蔓的啤酒杯。

张汝蔓仿佛料到对方会如此出手,就在两只手向她抓来的时候,她冷嘲一笑,手一抬,啤酒杯呼啸抛向空中!六个人抬头,眼睁睁看着那啤酒杯呼地升上高空,再呼地落下来,被张汝蔓另一只手一接!一翻!哗啦啦!从天而降的啤酒雨像有人从高空泼了盆水下来,当头把那女生泼了个透!那女生呆住,酒吧里的喧闹渐渐静住。

一片死寂里,那名女生的头上淌着金黄的啤酒液,而张汝蔓还高高举着空啤酒杯,里面已空,酒液却还在往下滴。

滴答,滴答,一滴不落,全落在了女生湿漉漉的头发上。

那酒液每滴一下,就像在女生脸上打一巴掌,让她的脸色迅速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砰地拍一下桌子,两眼发红,张汝蔓!你敢……你说呢?张汝蔓挑眉,晃晃手中滴滴答答的啤酒杯,冷嘲的意味明显。

她都已经做了,还问她敢不敢,这问题好蠢。

那女生的脸刷地由青再变紫,旁边五人皆被张汝蔓的冷嘲笑意刺到,一名男生沉下脸来道:打架,欺凌同学,你这是违反校规!你知道吗?我欺凌你了?你急什么?你是她相好?张汝蔓眉头挑得更高,冷嘲笑意更甚。

那男生一噎,六人都脸色涨红,傻子都听得出来,这话正是他们刚才拿来挤兑张汝蔓的。

校规不准在外打架,好像也不允许谈恋爱吧?张汝蔓砰地把酒杯放下,甩去一边,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下巴一抬,喂,我泼了你,回头我就写检讨请求处分。

你们俩呢?谈恋爱的事敢检讨要求处分吗?两 人脸色一变,身旁那两对男女本想替朋友出头,听了这话都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张汝蔓不要注意他们。

军校的校规是很严的,大学不比高中宽松多少,周末都有训 练,今天是圣诞节,又逢周末,学校难得给了一天假期,还是白天的,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准时回校,晚了便会被处分。

只是这样都会挨批评处分,别说打架和恋爱这 种校规明令禁止的事了。

张汝蔓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她说出的话,谁也不怀疑她会做不到。

开学近四个月,她绝对属于问题学生。

成 绩,没人比她好;训练,没人比她狠;脾气,没人比她坏。

她是特立独行的一类人,开学就被调查组重新审核入学资格,虽然最后查出符合资格,但仍有不少人在背 后议论,说她是靠着秦瀚霖和夏芍的关系走后门进来的。

京城军校里不乏靠关系的人,但也不乏靠着真才实学考进来的天之骄子。

学校里 向来分成两派,一派是关系生,家里有钱背景深厚,少爷公主似的,训练时娇气得不得了。

一派则是他们这些背景平凡但肯努力的人,但他们努力争来的机会常常比 不上这些关系生的权钱。

久而久之,学校两派之间势同水火。

张汝蔓因为开学的事,被划在关系生的行列里,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千金也 很奉承她,想跟她交好的人不少。

但是她脾气坏,整天沉着张脸,对这些人从来不给好脸色,也不爱搭理。

时间长了,那些人对她也有些意见,渐渐地就没人缠着她 了。

而另一派的学生认为她是关系生,也不愿意跟她多交往,她在学校便成了独行侠。

她似乎也不介意独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在课后训练……让 人生气的是,她这样不合群的人,偏偏成绩属于尖子生,在新生里,她还有个枪神的称号。

当初在新生考核的时候,震惊过全校,训练场上她比男学员狠,教官和领 导对她又爱又恨,爱她的好资质,却对她的不合群恨得牙痒。

相对于他们这些也很努力的人来说,得到的关注就少得可怜。

资质好又怎么样?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讲究的是协同合作。

一个独行侠,就算再是尖子生又能怎么样?你爱写检讨那是你的事!谁不知道你就算写了检讨,学校也不会处置你?你有背景嘛,不用靠着这种事找优越感。

那满脸狼狈的女生冷笑一声,嘲讽。

滚你!连胆都没有的人,少在这儿嚎他妈的不公平,我听得胃疼!就是给你公平,你也是这副熊样!张汝蔓爆一声粗口,抄起桌上的空啤酒杯,往那女生脸上呼地一送!那女生惊住,旁边五人倒吸一口气,眼看着厚重的啤酒杯就要拍上女生的鼻梁,今天少不得鼻梁被打断的下场,但那啤酒杯却在女生鼻梁前一寸停住了。

张汝蔓挑着眉头,嘲讽地看着女生这副呆吓的模样,道:滚回去!回去等着,等老娘的检讨递上去,全校通报给你看!六人一愣,脸色古怪,看张汝蔓的眼神就像看脑子不正常的人——哪有人那么喜欢被全校通报的?还是自己递检讨上去。

吃饱了撑的?张汝蔓却心情大好,哈哈一笑,摆手,赶紧滚,滚了我好想想检讨怎么写。

就写口角之争,我泼了你一脸啤酒怎么样?女生一怔,脸色又红一重,其他人也脸色一变!太无耻了,就这么点小事,要真的全校通报,那受处分的是张汝蔓,丢脸的可是他们!到时候,全校都会知道他们被泼的事,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以后走在学校里,还不被人笑死?女生脸色很难看,打又不是对手,骂也不是对手,挤兑人到最后被人给挤兑了,最后只得使出三十六计最后一策,你狠!我们走!哈哈哈……呃!张汝蔓大笑三声,三声笑罢,一口气吸在了嗓子眼儿里。

那六人转身欲走,一个转身间,眼倏地睁大,紧紧盯着前方。

前方,夏芍一行七人走了过来。

夏芍走在最前头,酒吧里仍然静悄悄的,如今在国内,尤其在京城,不认识夏芍的人还真的是很少,那六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芍,转身间,那名被张汝蔓泼了酒的女生当先脸色煞白。

张汝蔓在后头缩了缩了脖子,姐……嗯。

夏芍淡淡应了声,看了那六人一眼,六人顿时紧张得屏住呼吸,说是要走,竟都忘了挪脚。

刚才他们跟张汝蔓冲突时都背对着门口,谁也没发现夏芍什么时候来的,她、她该不会听见什么了吧?没想到,夏芍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带着朋友在张汝蔓那桌坐了下来。

酒吧的老板这时才走了过来,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胡子拉碴,身上挂着白围裙,手里提着瓶朗姆酒,不修边幅,醉眼朦胧。

砰一声,酒瓶子往夏芍面前的桌子上一放,男人往桌上一倚,指着张汝蔓,笑问:夏董,这是你妹妹?夏芍点头,眼里有笑意,老高,我妹妹刚刚给你的酒吧添麻烦了,抱歉。

这酒吧的老板姓高,夏芍与他的相识只属偶然。

这家海盗风情酒吧起先是柳仙仙等人发现的,去年刚来京城大学上学的时候,夏芍曾和朋友们来这里聚过一回,对这里的气氛很喜欢。

后来,夏芍周末与徐天胤在一起的时候,想起这家酒吧,两人便来了一回。

没想到,徐天胤竟与老高认识。

这人是军方背景,经历却很坎坷。

他早年家中在京城也属于有背景的,可是少年时期,这人却不成器,整天打架斗殴进局子,家里人头疼之下,找关系把他送进了部队。

没想到,他在部队倒混出了名堂,成了特战部队里一员猛将。

徐 天胤出国执行任务的时候,老高曾是他的前辈,由于执行任务的那些年得罪的人太多,老高的父母和未婚妻在五年前被一伙外国分子绑架,最后虽然经过全力营救, 他的母亲和未婚妻还是死在了那场绑架里,老高的父亲亲眼目睹了妻子和未来儿媳的死,受了很大的刺激,回来之后没两年也过世了。

父母亲人遭逢巨变,高广义也就此一蹶不振,当年就退了役,成天喝酒度日。

以前的战友兄弟看不过去了,便给他开了这家酒吧,让他有个生计。

但他懒得管理,随便这些客人来怎么喝,久而久之,酒吧里就成了这种无拘无束的气氛。

没想到,反而大受欢迎,生意红火。

高广义哈哈大笑,一身酒气,什么添麻烦,我还以为能看场打架的好戏呢,没看着,不痛快!要是打起来,酒吧今天就做不成生意了。

夏芍笑着摇摇头,做生意向来和气生财,希望客人在自己店里打起来好看戏的老板,这绝对是夏芍见到的第一人。

这 家酒吧,来光顾的客人多把这里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场所,大家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忘怀外面世界的辛苦和忧愁,哪怕一刻。

因此,酒吧里的客人多比较豪爽,打架斗 殴的事也常有。

这样的酒吧,本该早被列入治安黑名单,被勒令停业整顿,或者直接关门。

但军方的背景,让这家酒吧一直开到如今,只要不出人命,一般没人管高 广义店里打架斗殴的事。

不过,你这妹妹的性格,我喜欢!架没打起来,照样看得痛快!高广义一笑,转头一拍张汝蔓的肩膀,就冲刚才,这顿我请了!小刘,他们能吃多少,给我上多少!遵命,老板!那小刘是名女孩子,身段妖娆,声音酥人骨头,踩着猫步便走了过来,手上的盘子里端着满满一盘子大杯的啤酒,后头又跟两名酒吧女郎,端着大盘的烤肉,香气诱人。

高广义抄起朗姆酒,醉醺醺地走了,看也没看那六名京城军校的学生,只对酒吧里几名男侍者道:把这几个孬货给我丢出去,以后不准来!遵命,老板!几名男侍者领命过来,叉着几人便撵了出去。

六名学生出门的时候,脸色早已百般颜色,难以形容。

其中有人忿忿不平,凭什么!明明是张汝蔓泼了他们,为什么被撵出去的要是他们?就算是他们先挤兑的张汝蔓,他们说的那也是事实,她就是靠后门进来的,这社会就是不公平!却听高广义晃晃悠悠走进酒吧台里,咕哝不清地说了句,这也算军校的学生?老子没念军校,直接进部队,都没这么孬。

那几人一愣,却已被人给撵了出去。

……酒吧里,夏芍和朋友们已经坐下,面前食物丰盛,张汝蔓却笑嘿嘿的,姐……夏芍抬眸,看她笑嘻嘻的脸,不知怎么,觉得跟秦瀚霖那小子倒有点像,顿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刚才不还挺能耐的吗?还检讨,你来军校读书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张汝蔓闻言笑了笑,脸上笑嘻嘻的神色淡了淡,瞧着倒有些认真,姐,你放心吧,我有数。

我要是上赶子找处分,刚才就不是泼杯酒了。

那几个找揍的,现在早就头破血流了。

不过是泼杯酒,检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能让这些人在全校面前丢丢人,何乐而不为?她也不傻,就凭这几个人,还不值得让她失去理智,把他们打到住院,她有什么好处?还学会耍小心眼了?夏芍一笑,明显没生气。

这三四个月,她心知张汝蔓不受录取那件事的影响是不可能的。

但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与其帮她处理这些事,她凭自己的想法处理反而更有机会成长。

所以,刚才夏芍虽然目睹了冲突,却没有插手。

而张汝蔓的处置也确实让她感觉到了她的成长。

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子。

柳仙仙这时开了口,喝着啤酒摇头叹息,笑得打趣,我也以为刚才能看见场打架呢,没想到这么温和就解决了。

军校读了四个月,你高中的胆子哪儿去了?我的胆子不是用来揍校友的,但是可以揍你,你要不要试试?张汝蔓大嚼一口烤肉,像是要咬谁的肉。

哦,你的胆子不是用来揍校友的,是用来揍朋友的?如果连你都能算是朋友的话,好吧,朋友是可以揍的。

而且可以随便揍,往死里揍。

两人一人抓着啤酒,一人叉着烤肉,四目相对,火光噼里啪啦。

这两人在青市一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连胆子最小最腼腆的苗妍都见怪不怪了,一群人举杯,喝酒,谁也不理两人。

今天中午夏芍把衣妮和温烨也带来了,温烨现在在京城读初中,这小子对上学读书烦得要命,嫌学校里吵,嫌总被人当成新生。

如果不是师门有训,不得欺负人,他早就在学校打架打到被退学了。

夏芍在一旁看见温烨拿过杯啤酒来就灌,伸手给他拦了下来,小孩子,不允许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少年炸了毛,脸色发黑。

过了年,他就十五了!夏芍笑眯眯,夹了筷子烤肉往少年碗里一放,多吃肉,长高高。

噗!周铭旭喷了口啤酒,咳得厉害。

元泽和苗妍也忍不住发笑,笑的时候,苗妍见周铭旭咳得厉害,便递了块纸巾给他,周铭旭接过,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激动的。

衣妮倒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最厚道,但却伸手也夹了一筷子烤肉,摞到了温烨碗里,末了还拿筷子压了压。

这下子,元泽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温烨的脸色有青转黑,死死盯着夏芍和衣妮。

如果,师父是可以揍的,他一定往死里揍。

可惜,别说师父了,师父的朋友都不能揍。

唯一能供发泄的就是眼前小山高的烤肉,温烨拿眼神杀过夏芍,便黑着脸坐下。

这时候,柳仙仙和张汝蔓还在对峙。

柳仙仙那张嘴,永远知道怎么气人,往死里揍?我好怕哦。

有个秦少这样的绯闻男友,放狠话都底气足。

啊,不行,我也要抽空去钓个有背景的凯子。

柳仙仙眉眼含媚,笑得人桌旁的男性生物鸡皮疙瘩掉一地,背后齐齐发冷。

张汝蔓却脸色淡了下来,眼一垂,低头喝酒,吃东西,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连衣妮都抬眼看了张汝蔓一眼,她是不知道一些事的,但也看出张汝蔓心情不太好,似乎不太想听到跟那个秦少有关的事。

柳仙仙一看张汝蔓不高兴了,便耸了耸肩,也兴味索然,但她还是看了张汝蔓一会儿,问:不是吧?你不会真喜欢上那小子了吧?张汝蔓皱着眉头抬眼,眼神沉肃。

苗妍眼神发飘,飘去夏芍那里,求援。

夏芍却不言语,只是看着张汝蔓。

干你什么事?张汝蔓抬眼,声音里听不出火气,但却能听出冷来。

跟我是没关系。

不过,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提醒你一句。

永远别找官家子弟,尤其是背景深厚的。

柳仙仙也脸色淡然。

元泽维持着的笑容顿时变得有点古怪,官家子弟怎么了?尤 其是打算做官的,或者已经身在仕途的。

给一个当官的人做老婆没那么容易,你有很多事需要妥协。

你和芍子不一样,她能适应官家生活,你根本就应付不来那些尔 虞我诈。

你的性格不可能为了男人妥协,那一开始就别碰,免得到时候后悔的是你。

柳仙仙说完,灌了几口啤酒,眼望着天花板,又补了句,经验之谈,爱听不 听。

经验之谈?她哪来的经验?柳仙仙从高中的时候起,看似身边男人不断,实则她根本就没有好好谈过恋 爱。

包括上了大学,她一直嚷嚷着要钓个有背景的男人,可却从来没见她身边有这种男人。

其实,她外在条件很好,在京城大学的男生堆里很受欢迎,猎艳的男生里 不乏一些家世背景不错的,却从来没见过柳仙仙跟谁交往过。

她看似是经验丰富的恋爱高手,实则是个恋爱经历为零的雏儿。

这点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只不过不爱去揭她的短儿罢了。

今天这番话,别人都听不出她所谓的经验哪里来的,只有夏芍轻轻垂眸。

大概,与仙仙的母亲有关吧。

柳仙仙是私生女,她的母亲是位舞蹈家,已经不在世了。

这件事,胡嘉怡以前提起过,但柳仙仙从来不提此事,因此元泽等人都还不知道,只有夏芍通过柳仙仙的面相,看出她父亲身居高位,应该是官家背景。

这些年,过年的时候柳仙仙都是在胡嘉怡家里过的,她母亲去世,又不跟父亲一起生活,身上却从来没缺过钱。

这些钱若不是她父亲还在供养她,就是她母亲留下来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不愿提起和面对的往事。

今天这番话,与其说是柳仙仙的经验,说不定是她母亲的经验。

夏芍笑了笑,拍了拍柳仙仙的肩膀,这妞儿平时虽然喳喳呼呼的不靠谱,但对朋友还是挺真心的。

她母亲的事是她的禁忌,今天拿出来提醒张汝蔓,若不是将她当成朋友,也不会有这番话了。

张汝蔓也听得出来,至少她看得出来柳仙仙不是在打趣她,于是朝她举了举杯,以后见到你,我决定揍揍就得了,就不往死里揍了。

柳仙仙被气笑了,哟,我还得谢谢张将军不杀之恩?滚!谁是将军!不是将军你拽什么?瞧你说的,我还以为您老有生杀大权呢。

两人一语不合,又抬杠了起来。

其余人见气氛又恢复往常了,便都松了口气,继续喝啤酒吃烤肉,聊着半个月后的寒假,夏芍准备在京城订婚的大事。

夏 芍在聊天的时候,瞥了柳仙仙一眼。

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终究要面对。

近来夏芍一直很忙,未曾发现,刚才倒是瞧出柳仙仙精舍左侧有一点损伤,像是自己不 小心挠破的。

但这精舍这个位置在鼻子两侧,出现损伤的话大多预示着未来会有家庭争吵。

但柳仙仙母亲过世,自己又未成家,这预示着的争吵自然就来自她的父亲 了。

而且,她的额头今天瞧着有些横纹,未来一段时间内事业可能不太顺利。

夏芍轻轻垂眸,柳仙仙的父亲在京城?这 猜测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但对于柳仙仙面相上显示出的事业不顺的事,夏芍却没开天眼多看。

她对朋友的事,向来不愿窥其隐私,既然已从面相上看出些信息来,那 便留待日后再看。

毕竟家事上的事,柳仙仙一直没有提过,她若能自行处理,夏芍自然不好插手,若是不能,到时再说也不迟。

……这 天中午,吃饱喝足时已是下午两点多,张汝蔓六点前需要回学校报到,见还有些时间,一行人便一起出了酒吧,逛了逛街。

随后柳仙仙等人自行回学校,顺道带上了 温烨。

夏芍开着车送张汝蔓回京城军校,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后,夏芍转头看向张汝蔓。

张汝蔓正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校园大门,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但看见军校的 大门,她的脸上只有严肃,完全没了今天中午和朋友们谈笑时候的样子。

在学校压力很大?夏芍淡淡一笑,问。

她虽然希望张汝蔓能自己解决烦恼,靠自己慢慢成长起来,但她的心情还是要关注的。

其实,录取的事曝光时,夏芍就知道会对张汝蔓的大学生活产生一些影响,所以这段时间她曾了解她在学校的情况。

虽然那些议论影响不了她未来的发展,但对心情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她的大学生活才刚开始,这四年总不能就这么过。

小事,姐你不用担心我。

张汝蔓回头笑了笑。

秦瀚霖有没有来找过你?夏芍毫不避讳地问。

她们姐妹之间,不需要这些避讳。

录取名额的事是秦家为保秦瀚霖先姜系一步曝出来的,秦瀚霖应该知道,这会对张汝蔓有什么样的影响,哪怕只是普通朋友,秦瀚霖都应该来问问。

提他干嘛?张汝蔓皱了皱眉头,明显不想提秦瀚霖。

但这话是夏芍问了,她眉头皱过之后,便转头看向窗外,好半天才道,来了,让我给骂回去了。

夏芍挑眉。

见被盯着不放,张汝蔓才又补了句,来干嘛?还嫌我不够乱的?要让人看见我和他在一起,我走后门的事算是一辈子洗不清了。

我做过的事,不喜欢别人替我背黑锅。

没做过的事,也不喜欢被人冤枉。

夏芍一笑,垂眸,世事就是如此,当你含冤,恨自己没有能力对全世界宣告真相。

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有能力让全世界都知道真相,也未必所有人都信你。

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个你,你不可能按照每个人的所想去活。

相信你自己,比一万个人相信你都有用。

这些年,夏芍在心性上的修为渐进,毕竟已是半只脚迈进炼虚合道境界的人,她的话虽有些深,但若张汝蔓能听懂,必将受益匪浅。

张汝蔓怔住,眼神微闪,夏芍一见,便知自己猜对了。

录取事情上的风波,果然对她一直以来的自信产生了些影响。

张汝蔓从小虽然性子野,但她有自己的骄傲,成绩好,体能好。

她有优秀之处,也有理想,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理想迈进,她许从未想过会遭遇挫折。

以她的成绩和才能,本就该被录取,可是又是被顶替,又是莫名失而复得,再被调查组询问、重新测试入学资格,这几个月来学校里又尽是怀疑的目光和氛围,换成任何人都会心情不好,张汝蔓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来京城军校读书,也在情理之中。

姐,你跟我说句实话,我的录取名额是怎么回来的?张汝蔓转头,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不弄清楚,她一辈子都会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原本不该能来到京城军校。

夏芍却垂眸蹙眉,不知道该不该跟张汝蔓说实话。

这个真相,可能会对她和秦瀚霖之间的关系有所影响。

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去问秦瀚霖。

思考了一会儿,夏芍最终还是决定——说。

张汝蔓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无论她说不说,这个事实都存在,早不影响,晚也得影响。

那不如让一切早点来,趁着两人都还年轻,有什么想法,早点交流比晚点交流要好,越拖误会越深。

夏芍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跟明说差不多了。

张汝蔓怔住,夏芍第一次看见她眼神有些发直,真是他……当时我不在国内,能帮你的只有他。

夏芍道,沉默了一会儿,她见张汝蔓没有反应,才又问,你会不会觉得她帮了你,前段时间又拿你录取的事做文章,有些动机不纯?夏芍就怕张汝蔓会这么想。

若她真这么想,少不得要将秦姜两系的事说些给她听,让她知道秦瀚霖有难处。

张汝蔓有些懵地回头,眼神还有些涣散,却摇了摇头,没有。

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关系,没道理让人义无反顾地帮我。

就算他有动机,我也没权利怪他。

道理确实如此,但……怎么听着这么理智?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理智的,太过理智就表明感情没到那份儿上。

我欠他两个人情。

一个是录取的事,一个是他把事情曝出去,让调查组重新查了我一次。

虽然我挺恼火的,但这至少还了我清白。

果然,张汝蔓算得很清楚。

其实有些事,既然大家是朋友,就没有必要算得太清楚。

夏芍垂眸一笑。

我 和他之间算不算朋友,我也弄不清楚。

我承认,有段时间我对他确实有点好感,可他身边女人不断,我的理智告诉我要离他远一点。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全凭青春 年少时候的好感来选择一个人。

他是秦家三代,我只是很普通的……张汝蔓说到这里,笑了笑,当然,不考虑姐和姐夫的话。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三 年来,他一直没有说过什么,我认为这是很明显的意思了。

柳仙仙说得没错,我们不合适。

我受不了他的花心,他在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也没那些心机和脑子去 想。

假如让我为了他放弃什么,我也做不到。

我记着他的人情,以后有机会还给他就好。

张汝蔓说完,看了看手表,道一声该回学校了,然后便下了车,走进了校园。

夏芍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终是一叹。

这两人的感情路,还早着。

不过虽然感慨这两人的事,夏芍却还是有自己的事要忙。

半个月后,京城大学放了寒假。

订婚的事,终于要开始准备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订婚(上)元旦过后,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一件事情引爆了国内气氛。

徐家嫡孙徐天胤与华夏集团董事长夏芍传出订婚喜讯!这 不是国内第一次听见两人订婚的消息,上一次听到是在半年前,国宝壁画回归的时候。

那时,听说两人早有订婚打算,为了世界拍卖峰会才不得不延迟了订婚大事。

这件事,曾在国内引发了热烈的讨论,与壁画回归的盛事一起,堪称为半年前最引人注目的大事。

只不过夏芍回国后,订婚的喜讯再没传出来过。

这半年来,不少人都在怀疑,当初听到的消息是不是忽悠人的?可谁也没想到,正当人们将这件事渐渐淡忘的时候,订婚喜讯就这么突然间地传了出来。

这回不是真假难辨的消息,也不是各方的揣测传言,而是真事——由徐家发出的订婚喜帖,能有假吗?一大早,收到订婚喜帖的人都有些懵,怀疑是不是还没睡醒。

打开一看,更是震惊!这喜帖,竟是徐康国亲笔!为了孙子和孙媳的订婚宴请,老人竟然亲自写了喜帖,邀请宾客。

时间是腊月二十二晚,地点在京城国家宾馆,落款的署名是徐康国亲笔!京城身居高位的人,有些是认识徐康国的笔迹的。

即便不认识的,也知道这定然不是玩笑——谁敢开这样的玩笑?拿着徐家嫡孙订婚的事开玩笑,还敢署徐老爷子的大名?这件事是真的!徐天胤和夏芍将在小年夜前一天,于京城举行订婚盛典!京城高层收到喜帖的人,纷纷给徐家打去电话,不敢惊扰老爷子的人便给徐彦绍和徐彦英兄妹打去电话确认。

在听到兄妹二人一致的肯定答复之后,京城上层圈子震动了!收到请帖的人一看时间还有半个月,不由哎哟一声,赶紧去准备贺礼!虽然在电话里,徐家已经转达了老爷子的意思,不必铺张,喜事以祝贺为主,贺礼从俭,不许逾规制。

但徐家已三十年未办喜事,出席徐家的喜宴,有谁会空着手去?京城上层圈子被喜讯震动的时候,夏芍的家乡青省,收到喜帖的人同样受宠若惊!哎哟喂!这、这该不会真是老爷子亲笔吧?夏芍在商场的朋友里,只有熊怀兴和胡广进收到了请帖,两人拿着请帖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们已经在夏芍从英国回来后就得知了订婚会在年底,但收到请帖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把!这、这要是老爷子亲笔,我、我要找个地方裱起来!胡广进捧着喜帖,满屋子转悠,激动得满面红光。

瞧把你激动的,等到了京城,还能见着老爷子本人呢!熊怀兴哈哈大笑,取笑胡广进。

他身在国企,经常到京城开会,京城的高层也见过一些。

当然,像徐老爷子这么有分量的,可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他只是比胡广进有见识那么一点儿而已。

那也要裱起来!胡广进道。

混了半辈子,竟然能拿到这位老人的亲笔,以后挂在家里,怎么说都是荣光!两人收到请帖的事,很快震动了青省。

圈子里的人纷纷找到熊怀兴和胡广进,求瞻仰喜帖的,求带贺礼上京的,人多得把两人公司和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

同样的时候,东市。

夏家人也在忙碌地准备着。

喜讯传开,若不是有桃源区严格的安保,夏芍家里的门槛指定也得被踏破。

还是咱们女儿有先见之明。

李娟在家里喜气洋洋地笑道。

九月初回到京城之后,夏芍便请了设计师到了东市家中,给两位老人和父母都量身订制了出席订婚喜宴的礼服。

并嘱咐父母,有什么事尽早准备。

这点不用夏芍嘱咐,李娟也闲不住,她在家里天天数着日子,没事儿就去准备些,半年的时间,早就准备齐全了。

喜帖发出去之前,夏芍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让父母去十里村先将两位老人接来家里,免得到时候被一些人打扰。

果 然,事情一传开,外头的人进不来桃源区,华夏慈善基金会里又找不到夏志元,人便都挤去了华夏集团和夏志涛三家人那里。

来的人都是道喜的,也有送贺礼的,华 夏集团旗下各公司还好些,那些想逢迎交好的人不敢搅扰公司的正常秩序,倒是没出现有人堵在门口的情况。

最多便是将贺礼送到大厅里,还不等接待人员开口便放 下就走。

夏志涛三家人却有点焦头烂额,有不少人将贺礼送去了他们家里,还有人邀请他们出席饭局。

这些贺礼要送去华夏集团还好些,送来他们手里,实在是烫手山芋。

夏芍曾经告诫过家里人,他们可不敢收这些,当即能推的就推,推不了的便送来了夏志元和李娟手上。

夏志元和李娟准备着全家去京城的事,没想到喜事临近,没忙着准备喜事,倒忙着收贺礼了。

这些贺礼都价钱不菲,有不少都是奢侈品,夫妻两人查看了下,都记录了下来,补品一类的收下,大额红包全都退了回去。

东市官场上的风波刚过去,正值换届的敏感时期,礼尚往来一切从俭。

一家人原计划订婚宴前两天再上京,结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东市这边贺礼不断,夏志元和李娟一商量,决定提前一星期就去。

到了京城,有什么需要也好帮帮忙。

夏志元夫妻要早走,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当然要跟着一起。

他们可不想在东市待着收那些贺礼,万一收了哪样,惹了夏芍不喜,反倒不好了。

夏志梅和蒋秋琳赶紧跟单位又重新请了假,身在青市的夏志琴一家听说之后,也答应一同去京城。

张汝蔓在京城军校读书,也刚放了寒假,但军校在寒假里有训练任务,即便没有夏芍和徐天胤订婚的事,她也得过年才能回来。

张启祥夫妻正想去看看女儿。

夏芍在京城接到父母的电话,提前安排了酒店。

一家子人到了京城之后,当晚便和徐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老爷子和徐彦绍一家,夏家人都见过了,徐彦英一家是头一回见,但他们夫妻两人都是好说话的人,就连刘岚为了不给徐家丢面子,当晚的饭局上也表现得很得体,席间气氛愉快。

徐 彦英更是提出让夏芍陪着家人在京城好好玩两天,订婚的准备事宜他们来忙活就行了。

夏志元和李娟哪里好意思?最后还是老爷子拍了板,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计较。

天胤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叔叔和姑姑理应帮他筹备婚事,让他们忙就好了,你们等订婚前两天再看看有什么没办的,都还来得及。

老爷子开了口,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夏国喜和江淑惠两位老人久未出过东市,也从未到过京城,夏芍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便亲自陪着老人游览京城风光。

夏家人分了两路,张启祥夫妻去京城军校附近住下,看望张汝蔓。

其余人一起,由华夏集团出面跟旅行社联系,包了专车,带着一家人花了三天时间游览了一下京城。

隆冬季节,京城的游客并不多。

夏芍穿着常服,戴着雪帽围脖,又戴了眼镜,大多数与她擦身而过的人都没有认出她来。

这些年,夏芍也少有这么放松娱乐的时候,陪着家人,不考虑公司的事,不考虑师父的仇敌,就这么放松地陪在家人身边,尽一尽晚辈的孝心。

京城的冬天比东市冷,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劳累,三天的游览过后,夏芍便让家人在酒店好好休息了两天。

之后,进入订婚典礼最后的准备阶段。

……自从喜帖发出去,半个月的时间,消息已经传遍了国内!徐天胤,开国元勋徐康国的嫡孙,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

夏芍,华夏集团董事长,商界最年轻的企业家,国内圈子里盛名的风水大师。

这两人竟然真的走到了订婚这一步。

从徐天胤在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的求婚,到订婚典礼,两人走过了一年半的时间。

这一年半,赝品风波、警局风波、王家倒台、壁画回归,一笔一笔,皆是大事。

这一年半,有人曾猜测,家世门庭的差距不可能让徐家接受夏芍,但徐康国亲自将夏芍从警局里接了出来,震动过京城。

这一年半,有人曾推测,华夏集团会遭受重创,徐天胤和夏芍的感情可能会不了了之,但壁画的回归,粉碎了一切谣言,更令世界为之震惊!两人曾推迟订婚的消息,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而这半年,也曾有人琢磨,夏芍已经回国,订婚的消息却没再有,当初的传言很可能是假的。

但,徐康国亲笔的订婚喜帖,如今震动了国内。

在夏芍身上,似乎一切的谣言、猜测、诋毁都不可信,这女孩子,从十五岁那年在东市白手起家,走到如今,一步一步,皆是传奇。

听说,这场订婚典礼的喜帖是徐老爷子亲笔所写。

听说,这场订婚典礼虽然邀请的宾客不多,却都是政商两界的高层。

听说,这场订婚典礼的举办场所在京城国家宾馆,国家级礼遇。

夏芍似乎在用这一切告诉世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家世、背景,在一个人的成就和坚持面前,注定低头。

这 天的到来,不知让多少人的目光齐聚京城国家宾馆。

虽然订婚典礼不对外公开,但想想就知道是怎样的盛大场面。

虽然知道典礼在晚上,但一大早,便有好事的人在 国家宾馆的园林外头翘首期盼,哪怕不允许拍照,过过眼瘾也好,指不定能看见徐天胤和夏芍的礼车呢?这位共和国年轻的冷面将军,为了追求心爱的女子竟不惜搞 出去京城大学求婚的场面,今天是两人订婚的日子,他又该怎样隆重地迎接他的未婚妻呢?订婚典礼晚上才开始,一大早的,网上便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更恨不得到现场瞧瞧,只可惜现场戒严,没有请帖,谁也进不去。

无奈的人只好在网上过过瘾,讨论讨论。

但只怕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正当国内都在猜测着订婚典礼是如何盛大的时候,京城郊区,烈士陵园里,一对年轻人站在墓碑前。

京城的冬很冷,这天,风却少见的宁静。

山林里听不见风声,只有暖暖的冬阳照着,昨晚刚下过一场雪,阳光照在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墓碑前,雪地里,一对年轻人牵着手。

男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背影挺拔,冬日的阳落在他肩头,化了那孤冷,连线条凌厉的五官都映得柔和。

女子一袭白色曳地礼服,曼妙纤柔,晚上典礼时的礼服,她现在便穿出来,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冷。

爸,妈,我们订婚了。

简洁的话,男人的手却紧紧牵着她的,握紧了几次。

夏芍抬眸一笑,轻轻蹲下身子,在墓碑前放下鲜花。

柔美鲜艳的花束,并非寻常扫墓时用,那是两人晚上典礼时所用。

相信先人不介意,也欢喜。

深深凝望一眼墓碑上男女的照片,夏芍缓缓起身。

她不说话,只柔柔的笑,靠在男人身旁,牵着他的手。

相信这一刻胜过千言万语。

徐天胤低头,正迎上夏芍含笑的目光。

自从见到她的那年起,她的笑就总有令他心灵宁静安详的魔力。

尤其这一刻,她穿着晚上才会见他的礼服,在山林里对着他微笑,那么美,那么美……但他却不忍多欣赏,只是深深望一眼,将此刻的她深记,便道:走吧。

隆冬季节,山上太冷,因为她的执着,他准许她下车在墓地前站一会儿,却不想冻着她,一刻也不想。

夏芍一笑,这是她坚持的。

这一天,两人的样子,她总希望让他的父母看见,哪怕她穿得单薄。

其实,她不冷,如今的修为,冬寒夏暑,她已不觉冷热。

徐天胤想必也如此,只不过,她总是阻止不了他觉得她冷。

两人牵着手转身,走下台阶,渐行渐远。

身后山林里,忽有风起。

阳光晴好,青天深蓝,空中飘起小雪,落在墓碑前鲜艳的花上,雪白,晶莹。

……徐天胤的车直接开进了国家宾馆,这里已经给夏芍安排好了房间。

京城国家宾馆建在一处明代皇家园林里,乃几代帝王行宫。

建国后,作为招待外国贵宾的国家级宾馆,更是进行了扩建。

中式的、西式的、伊斯兰式的,还有东方民族式的,行宫和现代建筑连成一派,在古木茂密的皇家园林里,好似人间仙境。

夏家人被安排在中式套房内,房内家具一律紫檀精雕,夏芍所住的总统套房内更是落地宫灯,连墙上挂着的书画都是明清时期的真品,房间里可谓瑰丽雍容,富丽堂皇。

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哪里见过这场面,一大早被请进来入住后便满面红光,激动地在房间里到处溜达。

夏志琴一家从以前就没有这么市侩,因此倒显得淡定些,在一旁陪着李娟,帮她梳理晚上的流程,一一清点夏芍晚上订婚典礼时要用的东西。

夏芍和徐天胤虽然在山上没待多长时间,但烈士陵园在郊区,路上耗时,夏芍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夏家人已经在宾馆的招待下用过午餐了。

李娟一见夏芍回来,便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事,迎过去嘘寒问暖,怎么样?一路上顺不顺利?冻没冻着?中午还没吃饭吧?一连几个问题砸下来,夏芍都笑着扶额了。

蒋秋琳在一旁喜气洋洋地笑,嫂子,瞧你说的,小徐对咱们芍子有多体贴,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还能让小芍冻着?这寒冬腊月的,穿这么单薄上山,哪能是小徐说不让她冻着,她就能冻不着的?李娟回头说了句。

妈,我上山穿着羽绒服呢,不冷。

你瞧我现在,像是冻着了的样子么?夏芍无奈笑看母亲,示意她瞅瞅自己身上套着的衣裳。

夏芍此时身上哪是上山时的单薄?她身上明明就套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从脖子包裹到小腿,严严实实。

这都是无奈之举,她不穿成这样,今早母亲哪会允许她穿着礼服出门?纵然告诉她,这些年她跟着师父习武,身体底子好,母亲也不放心。

而且,徐天胤车里有空调,居然出门的时候也同意把她裹成这样。

那不是还有腿脚么?脚没冷着吧?李娟的一句话,彻底让夏芍只笑不语了。

好在夏志琴在旁边说了句,嫂子,小芍出门穿成这样,他们两个中午指定不能在外头吃东西。

赶紧让宾馆送些餐点过来,你要是怕小芍冷着,让宾馆送碗驱寒的姜汤过来好了。

李娟一愣,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夏芍稍稍吃了些东西,喝过了姜汤,造型师便来了房间,帮夏芍补妆,再精细地装扮一番。

李娟把夏芍晚上要用的东西都在桌上摆好了、点齐了,便来到一旁,在夏芍身旁絮叨晚上不要忘了的一些礼节。

夏家的女人们在旁边看得直笑,嫂子,小芍是经历过多少大场面的人了,她还能出错?那些见宾客的礼节,她比咱们都清楚!你有时间提醒她,不如再背背词儿吧,晚上你们可是要上台发言的。

哟!这么一提醒,李娟又紧张了起来,满地乱转,还没让她发言,她就开始紧张了,晚上我要是忘词了怎么办?今 晚,夏志元和李娟身为女方父母,哪怕是订婚典礼,当着这么多来祝贺的宾客的面儿,他们也是要说两句的。

这些说词早就想好了,李娟甚至还写了下来,在家里是 背得挺熟的,可是一到了今天,她就开始紧张了。

别说到了晚上,现在让她想想那些词,她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造型师正往夏芍盘起的发间调整装饰,夏芍瞧着镜子里母亲的样子,笑道:忘了就忘了,即兴呗。

即兴?李娟回身瞪了女儿一眼,在她笑眯眯的脸上狠狠剜了两下。

还即兴呢,以为她是她啊?在国外那样的世界性场面里说话,都不带演讲稿。

她这个当妈的可没那个本事,让她往人多的地方一站,她就紧张,更别提今晚那些宾客都是政商两界的高层了。

要即兴不出来,站在台上说不出话来,给你丢人了怎么办?夏芍在镜子里瞧了母亲一眼,垂眸,笑意浅淡,悠然里气度天成,我的父母,即便不说话,也该被人景仰。

谁敢说丢人?李娟一愣,屋里的气氛都静了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娟笑了笑,笑容有些欣慰感动。

可不是么?他们夫妻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女儿了。

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们,说他们把孩子培养得好。

其实,女儿从小到大,他们也没操多少心,直到现在,有时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想不起来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但是今天,女儿的成就都是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光明正大,他们应该为今天感到骄傲,确实不该觉得低人一等。

许是被夏芍一语点醒,李娟的紧张很快少了些,心态也渐渐调整,并不再提这事,转身继续忙碌去了。

……下午五点,宾客们陆续到来。

徐天胤由徐彦绍一家人陪同着来到宾馆外头,迎接宾客。

徐彦英一家在宴会厅里招呼进来道喜的客人,夏家人则在宾客都到齐了之后才会入场。

而夏志元更是要陪着女儿走红毯,时间越临近,他越紧张,让李娟帮他调整了好几回领带的松紧,直说热得慌。

虽然是订婚典礼,夏芍和徐天胤商量好了,入场便按着西式的来。

等结婚的时候,两人再商量着搞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不过,今晚的订婚典礼虽然是偏西式的,但倒是有特别的地方。

外头,宾客们陆续到来,迎宾的时间耗时近两个小时。

晚上七点,服务人员敲开了房间的门。

典礼可以开始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订婚(中)晚上七点,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金玉交辉。

宾客不多,却都是政商两界的重量级人物。

典礼即将开始,宴会大厅里没有过多的寒暄,宾客们坐下来后,除了小声的笑谈,大部分人都在打量着今晚到场的人。

政坛里的人,今晚不分派系。

凡是与徐家有些交情的都在受邀之列,秦系以秦老爷子秦驰誉为首,姜系以姜正祈的父亲、身居委员高位的姜山为首,两人竟被安排在同一张席上。

这代表着的深意,令人深思。

像是没有发生过派系争斗的不愉快,秦驰誉和姜山两人入席后便笑着颔首招呼,其余人瞧见了,自然也与同席的对方派系人马打起了招呼。

常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知道,这是个讯号,不论以往有什么过节,今晚都得暂且搁置。

今晚是徐康国爱孙的订婚大典,谁也不敢挑在今晚闹不愉快。

因此,入席后,政界要员的席间气氛一派和谐表象,而另一侧商界老总的席上则气氛明显喜庆些。

有一桌的人是最先被注意到的,因为占了绝大多数席位的是华夏集团的大将。

陈满贯、孙长德、艾米丽、马显荣、刘板旺、方礼、祝雁兰,胡广进、苗成洪、熊怀兴,十人凑成一桌,华夏集团的大将竟然到齐了!当 目光落在华夏集团七人身上,在场的政商要员还是不免有人感到新奇。

这些人,哪一个年纪都比夏芍大,想当初是怎么被她收入麾下效力的?这就像在官场尔虞我诈 半生的老狐狸,乍一遇见一个刚到地方上上任的毛头小子,哪怕这小子背景再深厚,刚走入仕途,也未必真正被人放在眼里。

更何况,创立华夏集团的时候,夏芍才 十五六岁,更无家庭背景依靠。

她能走到今天,确实堪称传奇。

很多时候,外界传言再美,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不 仅如此,这一桌上的人,除了华夏集团的七员大将,其余三人里,竟有两人无人不知!熊怀兴和苗成洪两人,一人是国企老总,财大气粗,一人是国内最大的玉石 商,今天竟都受邀前来,可见与夏芍交情不浅。

而另外那人,名气略小,认识他的人也少,但他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受到夏芍的邀请,想必在商场上分量不轻。

胡广进的名气,其实不小。

瑞海集团身为青省服装行业的龙头,去年又开辟了海外的生意,在国内绝对名声如雷。

只不过今晚到场的政界要员,绝大部分级别都在省部级,眼界高得很。

不到一定的高度,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即便是见过面,也很难记得住。

令这些到场的政界要员们惊讶的是,这一桌的人,除了华夏集团的大员,剩下的三人几乎代表了国企、民企的最上流的那部分人,意义还是不俗的。

但相比起这桌人,当扫到这桌前头的那张大席上的人时,宴会大厅里的气氛震动了!那张席因为坐的人杂乱,一开始注意到的人并不多。

可当看过了华夏集团的坐席,再去扫那张席上时,哪怕是在场的政界要员,也不由瞪直了眼!那张席上撤去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的老人身居轮椅,头发花白,却面有红光。

老人一身红色的唐装,十分喜庆,相貌看起来很眼熟!有人细细一想,顿时想起,这位不就是华人界的玄学泰斗,唐宗伯唐老先生?!夏芍是唐宗伯的嫡传弟子,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

今晚唐宗伯会来,谁也不惊讶——徐家都敢娶身为风水大师的夏芍进门,还怕请唐宗伯来喝订婚喜宴?在 座的这些人,也没有几个是不在乎自己的官运的。

只不过表面上冠冕堂皇,称一声风水之言是封建迷信,事实上,有哪个不在乎自己的仕途?尤其这些身居省部级高 位的人,已经走到了这个高度,有谁不想更进一步,进入中央的那个高度?因此,今晚在这里见到唐宗伯,没有人不震动,只不过碍于今晚的场面和到场的人,不便 上前交谈罢了。

唐宗伯带给宴会大厅气氛的震动,却并非震动的全部。

当众人往席间一扫,震动频频。

嗯?那是谁?那位老先生瞧着挺眼熟,好像是世界著名银行家,黎良骏老先生?他旁边那位老人看起来像是李伯元老先生啊!香港李家也来了?李家的分量跟熊怀兴和苗成洪可不同,那可是曾受到过多次上头那位接待的华人界首富!那、 那俊逸的年轻人又是谁?嘶!安亲国际集团的董事长龚沐云?!龚沐云可是黑道背景啊!人尽皆知的国际黑道安亲会的当家,有传言称,安亲会在黑白两道的庞大资 产,连李氏集团都有所不及。

若说真正的华人界首富,究竟是谁,谁又知道呢?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龚沐云的背景敏感,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 有,那对夫妻是……陈达和罗月娥?!罗家的背景,可以说几乎代表了香港政界,罗月娥的祖父更是前任港督,离任后受封伯爵,现居英国政坛,地位举足轻重!罗 家尽管势力在英国和香港,但事关香港与内地政界的交流,国内历届领导人都十分重视。

可以说,今晚罗家人出现在订婚典礼上,不仅是客,而且是贵客!这样的贵客怎么会安排在这桌上的?难道不该跟秦驰誉老爷子和姜山坐在一桌上吗?发现罗月娥的人纷纷低声谈论,但随即便想起什么似的的,目露震惊——这桌唐宗伯老先生在,明显是女方的客人,莫非是夏芍请来的?不仅如此,这张席上还坐着两位外国人!其中一位年纪五旬,那张脸无人不识,这不正是半年前促成壁画回归的又一人物,在世界各国媒体面前露过脸的老伯顿?莱帝斯集团今晚也在受邀之列?那可是世界级的拍卖公司啊!而那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更令宴会大厅里的政界要员瞪直了眼!奥 比克里斯家族的新任当家,亚当伯爵?这家族虽说是巫师家族,在内地来说,很多人觉得是无稽之谈,但这并不影响奥比克里斯家族在世界宗教信仰领域的地位和影 响力。

英国皇家教堂的大主教历代都出自奥比克里斯家族,这家族不仅在英国拥有无上尊荣,在世界各地更拥有信徒千万,力量庞大。

而且,半年前的继承风波,事 后渐渐传进国内,如今三家古老的百年集团属于这位新任伯爵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坐在女方的席位上!难不成,真的都是冲着夏芍的面子才来的?这些人的猜测确实准了。

夏 芍原本并没有打算邀请黎良骏、老伯顿和亚当等人,但三人听说她要订婚的喜讯后却主动打了电话来,并笑问有没有请帖。

黎良骏跟唐宗伯交情不错,夏芍当然要给 他这个面子;莱帝斯集团刚跟华夏集团签了那百分之十股权的协议,也算自己人;亚当就算跟玄门尚有未解决的恩怨在,但他说好了年后来解决这件事,夏芍问 过唐宗伯的意见后,老人并不介意他来,于是夏芍便给了他请帖。

今晚的订婚典礼,夏芍也通知了龚沐云和戚宸,但戚宸没有来,龚沐云倒是到场了。

龚沐云的到场,是徐康国首肯的。

安亲会和三合会与玄门的关系,他是清楚的,两人都是夏芍的朋友,订婚大事,若不通知朋友,也说不过去。

安亲会有白道生意,国家不是不知道其黑道背景,但由于历史渊源和现如今安亲国际集团对国内经济的影响,安亲会和三合会一直是不能动的存在。

当然,国家允许其存在,不代表黑道合法,也不代表政界的人和黑道走得太近,不会遭人诟病。

但 老爷子是何等的精明?只怕今晚到场的政界要员里都没几人能想得到,他老人家将姜秦两家人都请到了,正因为他们是对手,才会相互制衡,今晚两派的人都在场, 不管有谁不合适出现在这里,宴会开始后,众人相互敬酒寒暄,谁都摘不掉,也就谁都不会以此事做文章,在日后用来攻击对方。

看似姜秦不和,今晚共同被列席,会让气氛有些微妙。

但其实这是对徐家最大的保护。

这方面在场的人确实没有几个想得到,宴会大厅里的气氛尚且震动着。

亚当、老伯顿、龚沐云、李伯元、罗月娥、黎良骏……这些人的列席,令订婚典礼尚未开场便气氛被引动!这是什么样的人脉?曾有传言称,华夏集团的人脉令人畏惧,但今晚亲眼所见,才知传言的真意。

黑道、白道,政界、商界,甚至还有宗教界,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影响力?今晚坐在这里之前,有些政界要员还在心里琢磨,觉得以夏芍普通家庭出身的家世,能嫁入共和国的政治豪门,算是高攀了。

但现在看看来的这些人,当真是高攀?徐家就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孙媳进门,也未必有这人脉!在座的人都是政界、军界大员,家里也有女儿,谁的女儿能在这年纪有这样的人脉?低低的抽气,暗涌的震动,一个个军政大员,纷纷收起谈笑的心态,换一副认真的表情,注视着大厅门口,等待。

……最先等来的是徐康国的入场。

年逾古稀的老人拄着手杖,健步昂首走进了宴会大厅。

今 晚的订婚典礼没有司仪,徐康国亲自到台上讲话。

宴会厅里在老人走进来的一刻便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台上,除了秦驰誉这年纪的老人,在座大多数人的 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康国站在这样的场合。

不是身为开国元勋,国家重臣,而是身为爷爷——一位只是为孙子订婚而感到喜悦的普通老人。

诸 位贵客,感谢今晚前来出席我孙儿徐天胤和孙媳夏芍的订婚典礼。

大家都知道,我孙儿徐天胤在国外时间较长,都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把我这老头子急得头发 都白了。

徐康国的讲话,确实不像开国家会议的时候,这开场白听着像一位老人在絮叨家常,底下的人见了,虽然倍感惊奇,但都笑了笑。

什么叫没娶上媳妇?徐天胤要想订婚事,不知道多少人抢破了头想争!老爷子还用着急?这小子成天冷面寡言的,我还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这小子开了窍。

芍丫头这孩子确实不错,爱国,心正!这是我一直对徐家子孙的要求,她有这些品质,就堪当徐家孙媳。

终究是威严惯了,絮絮叨叨的开场之后,徐康国的语气又威重了起来。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一口气吸进来,半天没敢再喘气。

虽说是开场白,可老爷子这话里,对孙媳如此的肯定,日后还会有谁敢不把夏芍当回事?让徐康国当着共和国军政要员的面儿说出这番肯定,这女孩子,果然好大的脸面!看样子,老爷子对这孙媳,果然是很看重啊……呵呵,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吧,免得再说就成了开会了。

今晚是两个孩子的订婚典礼,主角是他们,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在这里占用他们的时间了。

台下气氛暗涌的时候,台上,徐康国笑了笑,拄着手杖走了下来,坐去左侧首席——徐家和夏家两家人的席上。

席上,两家人都到齐了,只缺夏志元。

宴会大厅里,灯光倏地一暗。

气氛也随之安静,只听见一些人转身的窸窸窣窣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台上一侧。

徐天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或许是灯光暗下来的那一瞬,但所有人竟都没发现有人走进来过。

只是在台上灯光亮起的时候,看见男人站在了那里。

黑色的中山装,冷峻英挺,亮如白昼的灯光都照不化男人的孤冷,他的肩头似落了霜雪,整个人似雪地里立着的孤狼。

他站在高处,世界对他的注视与他无关,他只转头,眸紧紧望着一个方向。

大厅门口。

宾客们刷地转头!一道灯光亮起,轻扬的音乐缓缓响起。

不是婚礼进行曲,只是洋溢着幸福音调的音乐。

一名女子挽着父亲的手在灯光里微笑,她的眸也只望着一个方向,他的方向。

早 晨,他见过她了。

雪地里,墓碑前,她是他一生的记忆。

但今晚,她在他的记忆里又添一笔。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袭白色曳地礼服,静立在红 毯上。

灯光的耀眼不及她宁静柔美的韶华,胸前的珍珠不及她肌肤的珠润。

他不看她的礼服,只看她的眉眼,两人隔着长长的红毯,各自立在灯光里,好似在两个时 空里凝望。

若时光默许,愿许你一生。

今晚,恍惚间并非订婚,而是两人许诺一生的婚礼。

男人的胸膛沉沉起伏,许久没有落下。

一条短短的红毯,他觉得那么长,不自觉地下了台,望着她的眉眼,他却忘了再往前走。

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她从来给人惊艳,但今晚她走过红毯,宴会大厅里宾客们的目光却更多是认真。

没有人再轻视,没有人再质疑,仿佛若她不走上这样一条路,又有谁能来走?音乐轻扬,灯光随着女子缓缓漫越,似时光在渐渐走近。

这一条路,竟没有人觉得是短的,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漫长。

包括夏芍的身旁。

夏志元西装革履,目视前方,走得笔直而僵硬。

这辈子,心跳如此激烈的时候,在他记忆中只有一次。

那是二十二年前,娶到妻子那天。

今晚,他重温旧时岁月的心跳,时光已经走过了二十多年,身旁女儿亭亭玉立,挽着他的胳膊,等待着走进另一个男人的世界。

这简直就是在结婚!夏志元咬着腮帮子,两道灯光聚在一处的时候,他觉得牵起女儿的手是那么沉重。

心跳如鼓,两个男人的对视,好像在用目光分出个高下。

臭小子,这是订婚,不是结婚!你的考验还没完,别以为过了今晚你就轻松了。

夏志元在内心念叨,却没忘了今晚的场合,他用眼神给了准女婿一个下马威,把女儿的手交到他手心里的时候,却气得差点吐血。

徐天胤只看着夏芍,连眼尾的余光都没给夏志元。

没有人在意吐血退场的父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灯光里。

此刻,只有两个年轻人。

他们的订婚戒指早已为对方戴上,哪怕是今晚,他们也不愿为了过场摘下哪怕一刻。

感情不是表演,心里有彼此胜过一切。

夏芍笑着,她一笑起来眉眼便弯得喜人,徐天胤握着她的手,不肯松,眸也凝望着她,不肯移开。

男人的孤冷终于在女子面前化开,唇角轻轻扬起来,这回不是短暂的,而是久久不落。

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着,他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这一拥抱,是他习惯的方式,宴会大厅里,宾客间却气氛霎时涌动。

外界都传言徐天胤性情孤漠,军中狼王,从不与人交际,他手下的兵服他服得要命,却也怕得要命。

没想到,再孤漠的狼,也有柔情的时候。

而他的柔情,在今晚之前,确实没有多少人见过。

徐家人呵呵笑着,夏家人则大多红了脸,有些害臊。

夏志元眼底血丝都出来了,握着拳头恨不得把桌上的碟子飞一个过去,李娟瞧丈夫一眼,红着脸直笑。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侧,却有三双目光轻轻垂下,脸上各自保持着微笑,心底的滋味只有各自懂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会厅里爆发出祝贺的掌声,灯光亮起,这才令徐天胤和夏芍结束了拥抱。

夏芍笑着,徐天胤看向宾客们的时候,唇边笑意敛起,周身气息又冷,仿佛对被打扰了很不爽。

幸亏有夏芍在一旁,两人握着的手里,夏芍狠狠发力了一下,阻止了男人施放冷气。

直到掌声落下,徐彦绍才笑着站了起来,来到了台上。

呵 呵,身为这对孩子的叔叔,今天我就腆代大哥大嫂发言了。

徐天胤的父母去得早,老爷子开场时已经发言过了,男方父母的发言权自然就交给了徐彦绍。

这是早就 商量好的,尽管夏芍心里还没承认徐彦绍一家,但外界的人眼里,他是徐天胤的叔叔,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让他发言,难免会让人诸多猜测。

为了老爷子,夏芍也不 会不答应。

徐彦绍则很珍惜这个机会,早早就准备好了,每字每句都斟酌过,比开重要会议发言的时候还紧张。

如果去年这个时候,有人 告诉他,他有一天会重视一个人到自己亲自准备发言稿的程度,他一定会以为那个人有神经病。

他堂堂徐家二代,共和国委员,就是向老爷子汇报工作也没有这么对 待过。

可是谁能想到,他就这么栽了呢?唉!这女孩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也许有一天会是徐家的救星。

我 的大哥大嫂去世得早,天胤早年在香港和国外,我这个身为叔叔的,对他的关心少。

这两年他回到家里,能为他操办这场订婚典礼,是长辈应该做的。

不仅这场订婚 典礼,将来还有结婚典礼,家里都会为你操办,一切按你的意愿。

叔叔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无论离开多少年,无论走得有多远,我们都是一家人。

不用记着长辈的 心意,这都是应该的。

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场面话,只有徐彦绍自己清楚。

但至少在外人听来是很感性的,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愧疚和祝福。

徐彦绍知道,夏芍定然不喜他在这场合里多说、多煽情,因此他只是简短地、象征性地说了这么两句,便将发言的位子交给了夏芍的父母。

夏志元和李娟。

呵呵,今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地订了婚事,老爷子和我都发过言了,想必大家也想听听女方父母有什么要对两个孩子嘱咐交代的。

我就不在这里占着了。

徐彦绍笑呵呵地比出个请的手势,宾客们齐刷刷望去。

夏志元和李娟紧张地站了起来☆、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订婚(下)万更!迎着宴会厅里军政商三界要员的目光,夏志元夫妻走上了台。

台上鲜花高筑,夫妻两人相携立在紫檀精雕鎏金的演讲台后,看着国家宾馆宴会大厅里金玉交辉、高客满座,紧张、感慨、恍惚,各种情绪在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女儿就静立在台下,以往,是他们在现场或是在电视里看着她站在台上,面对世界的目光。

今晚,换成她立在台下,看着他们。

恍惚间,这些年的经历都在心头涌起,分家、华夏集团成立,一家人搬去桃源区,从此看着女儿创造一个又一个的传奇,走过荣光,走过质疑,太多的心路历程,几年间仿佛好几辈子。

如今站在这里,国家最高待遇的地方,面对各界要员的目光,夏志元此刻反倒心境平和,开口的时候,声音出奇地平静。

各 位贵客,感谢今晚前来祝贺小女订婚之喜。

虽然只是订婚,身为父母,我们也很感慨。

没有想过她十五岁就敢独闯商场,但是,她闯了。

没有想过她二十岁就会决定 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是,她决定了。

这些年,很多人羡慕我们,但其实我们也有苦恼。

天下父母心,不分高低贵贱,为儿女忧心操劳的心都是一样的。

当年,我们担 心她会在商场遭遇挫折,她总是在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告诉我们,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现在,我们同样担心她过早地决定婚姻大事,将来遇到的风雨也会比晚婚的孩 子多。

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她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我们只能祝福,用天底下父母对儿女最真诚的祝福,祈望他们未来多幸福,少风雨,一次携手,共度一 生。

夏志元感慨地转头,望向台下。

夏芍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含笑的眼底微微晶莹。

她知道,她的年纪对父母来说终究是小了些,大部分同龄人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决定了自己的婚事,而且还是徐家这样的家庭,他们担忧,但也只能祝福。

夏志元是忠厚老实的男人,他对妻女向来做得多说得少,今晚这番话,夏芍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听见。

无论台下的人会不会认为这番话里有场面话的成分,夏芍知道,父亲说的是真心话。

这就够了。

不需要别人懂。

台下还是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哪怕是出于捧场的心思,掌声也是必须的。

掌声落下,夏志元看向妻子,微笑间在演讲台后握紧了她的手。

夫妻二十多年,交流早已不需要用语言,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懂。

不用紧张,老爷子都见过了,还怕见这些人?李 娟对丈夫笑了笑,她今晚一身量身设计的米色礼服,头发高绾,珍珠耳环和配饰,衬得气质温婉端庄。

这些年,许是宅院里布下的五行风水局的原因,李娟不仅觉得 身体跟年轻时候似的,连暗沉的肤色都渐渐变得白皙。

尤其她身段保养得好,一直玲珑有致,站在丈夫身边,除了笑容有些腼腆,倒看不出,五年前夏家还是普通家 庭。

我要说的话,我先生都替我说了。

李娟还是头一回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先生,不由自己都有些脸红,但许是女儿下午的话起了作用,又或是刚才丈夫的话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些情绪,一笑之后,她便接着说了,我没有太多话说,只是身为母亲,有句话要交待女儿。

李娟看向台下,夏芍回头笑着望来,眼神鼓励。

李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妈结婚的时候,娘家人都不在了,有些话,没能听你姥姥嘱咐。

但是还好,现在能嘱咐你。

结婚以后,要孝敬长辈,做个好媳妇。

话虽简单,却是母女之间代代相传的话。

李娟话未说完,眼圈已红了,不知是否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艰辛磨难。

夏芍的眼圈也有些红,但见气氛安静,便不由笑着开口,妈,今晚是订婚,不是结婚。

美好的气氛被打破,李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气得直瞪女儿——有这么拆自己母亲台的吗?这孩子!她只是结婚的时候没能听见自己母亲的嘱咐,结婚后生了女儿又不让她操心,好不容易等来今晚,管她订婚还是结婚,说出来过过瘾就是了。

这孩子居然拆她的台。

瞪归瞪,李娟却笑了起来,而宴会大厅里的宾客也被夏芍这句话提醒,赶紧鼓掌捧场。

夫妻二人在掌声中走下台去,之后,徐康国老爷子上台来为典礼结束致辞,而后宣布宴会开始。

国家宾馆里的菜品都是独特的,从八大菜系到世界各国风味的经典菜式都有,宴会菜品的品质自不必说,但品尝菜品只是宾客们的事,夏芍和徐天胤两人却还要给宾客们敬酒道谢。

敬酒之前,夏芍需要回房间换身礼服。

造型师在房间里等候夏芍,原本不必徐天胤陪同,但这男人自从在红毯尽头牵了夏芍的手,就不肯放开,一路跟着她出了宴会大厅,来到了房门口。

夏芍走了一路,笑了一路。

徐天胤不知她笑什么,只牵着她的手走在身旁,她越笑,他越看她,眼眸漆黑,眼神默默。

直到走到房门口,夏芍才忍不住了,共和国最年轻的将军阁下,让人知道你这么粘未婚妻,以后的形象可怎么办?徐天胤给她的回答是把她拥住,像是在红毯尽头没抱尽兴,现在要继续。

走廊上远远走来一名服务生,徐天胤也不管,直接把脸埋进夏芍的颈窝,磨蹭。

夏芍被他磨得发痒,一眼扫见有人来了,不由脸颊一红,把徐天胤推了推,我要进去换身礼服,不许你进来。

说罢,夏芍笑着敲门,进门的时候瞪了眼想跟进来的男人,在他怔愣的时候,把他关在了门外。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礼服回去宴会大厅,夏芍这也是不得已。

要是某人在屋里,指不定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门外,徐天胤看着关上的房门,转头见一名服务生走来,便道:房卡。

服务生一愣,道:徐将军要进房间?我马上下去安排。

不过,我是上来传话的,有位没有喜帖的客人在宾馆外,请求见您。

不见。

徐天胤面无表情,连愣都不愣,直接拒绝。

徐将军,这位客人是位女士,她说,她姓冷。

服务生道。

国家宾馆这里可不是普通上流舞会,普通身份的人进不来,没有邀请,也没人来。

像这位冷女士这样的人倒是少见,正因为她点名要求见徐天胤,接待人员见她气质不凡,这才答应上来问问的。

不见。

没想到,徐天胤还是同样的话,只是这回声音冷了几分。

服务生惊得心里咯噔一声,却满心讶异,心道还真叫那位冷女士说准了。

徐将军,冷女士说,猜得出来您不会见她。

所以,委托我们将这张纸条交给您。

她说,事关您和夏小姐的事。

服务生说话间,便将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徐天胤。

徐天胤微怔,目光往纸条上一落,这才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服务生大松一口气,一边暗道那位冷女士的神奇,一边告退下去帮徐天胤开房门去了。

徐天胤站在走廊上,打开了纸条。

这张纸条,只是一张便笺纸,折叠得规整。

打开之后,上面只写了八个字。

徐天胤的气息却忽然一窒,明亮的走廊上,只照见男人僵直的背影和渐渐发白的指尖……夏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徐天胤背对着房门,低着头,像被人抛弃一样站在门口,瞧着背影,好不可怜。

夏芍忍不住一笑,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她说要换礼服,以他的性子,不是该想办法进来么?亏她还怕他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

师兄?夏芍笑着在背后唤道。

徐天胤没有反应。

夏芍笑意更浓,改口,未婚夫?男人还是没有反应。

夏芍这才愣了愣,走到徐天胤身旁,顺道伸手去挽他的胳膊。

没想到,刚一触到徐天胤,他忽然一震,像是刚回过神来,倏地转头。

夏芍一愣,还没看清楚,男人便展开双臂,将她拥在了怀里。

他拥得极紧,大掌在她背后沉沉摩挲,力道深而沉重,脸更是埋在她颈窝里久久不动。

夏芍愣住,师兄,怎么了?徐天胤的情绪不对,他不至于被她在门外关了五分钟就憋屈成这样。

师兄?夏芍试探着询问,感受着颈窝里男人灼烫的呼吸,他的情绪波动如此激烈,记忆中除了提起他父母的时候,和当初与徐彦绍一家闹翻的时候,他再没有过这样受伤的情绪。

这情绪令夏芍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或许是感觉到她的不安,男人的身子微微僵直,随即摇了摇头,从她的颈窝里抬起脸来,呼吸着走廊上的空气。

走廊上灯光暖黄,照得人暖融融的,男人的眸底却血丝如网。

他依旧抱着女子,不让她瞧见,直到深呼吸过几回,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神色清明,这才摇头道:没事,回宴会厅吧。

他声音如往常般冷,夏芍的目光却停留在他脸上,不太信,真的没事?没事。

仿佛怕她不信,他专心打量她换好的红色礼服。

这时,一名服务人员从宴会大厅处走了过来,一见两人便道:徐将军,夏小姐,该去给宾客敬酒了。

好,知道了。

夏芍应了一声,便看向徐天胤,牵起他的手。

徐天胤的手指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快到让注意力正放在他脸上的夏芍并没有发现,那走吧。

夏芍是不信徐天胤没事的,她总觉得他情绪不对劲,宾客们还在等着,敬酒过后,还有贺礼要收点,事情多着,她打算忙完了今晚,回去后再好好问他。

两人牵着手,如同离开的时候,再度回到宴会大厅的时候,宴席气氛正浓。

今晚并非婚礼,夏芍没穿传统婚服,只穿了身得体的红色礼服,发饰颈饰也换了换,进门时仍令人惊艳了一把。

夏芍眉眼含笑,笑吟吟立在徐天胤身旁,正缓和了他的孤冷漠然,瞧着正是天生一对的璧偶。

敬酒之前,徐康国依礼要上台再讲一番话,正当他上台的时候,夏芍笑着给后头的人使了个眼色,服务人员恭敬地递上了两封信纸。

那上头明显写着字,宾客们一愣,都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徐康国在台上也愣了,准备好的讲话都忘了讲。

这不是事先说好的程序。

夏芍却笑吟吟将信纸递了出去,道:老爷子,这是我们两人的申请书。

申请书?您老不是说了么,您那年代不流行订婚,让我们两人写封申请书,您老签字批准就成了。

这不,我们写了,求签字,求批准。

夏芍笑得眉眼弯弯,把徐康国都给闹懵了。

这事只有李娟知道,因为她要给女儿准备订婚典礼上用的东西,这两封申请书是女儿特别交代的,她当时好奇,便问了问。

但除了李娟,这事连夏志元都不知道,徐家人就更不用说了。

徐彦英噗嗤一笑,老爷子是说过这话,她打电话跟夏芍说的,这都大半年前的事了,她竟记得?徐康国怔愣过后,似也想起自己是曾说过这话,不由一笑,随即威严地板起脸来,一副领导人的姿态,是吗?拿来我瞧瞧。

写得不标准,不真挚,我不批准。

这时候,宾客们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应景儿地笑了笑。

这里面的人,绝大多数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那年代结婚是要向领导写申请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那个朴实的年代,大多被埋藏在心底,没想到今晚会重温一回,有些人不由内心感慨,望着台上。

徐康国接过两封申请书,老人目光一亮,呵呵一笑。

两封申请书,一封字迹冷厉,婉转处透着锋利,一封则字迹娟秀,可婉转处颇具力道,藏锋敛颖。

两个人都写得一手好字,格式和内容也正是那个年代人深记和怀念的。

某某单位,从事什么工作,经何人介绍,相识恋爱,感情真挚,申请结婚,请予以批准。

后头申请人和年月日都标注得清楚。

老人呵呵一笑,这两个孩子!宴会厅里宾客们可是很少见徐康国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不由震动,看来老爷子还真是对夏芍这孙媳妇满意得不得了。

笔!徐康国看向台下,夏芍笑着递过笔来。

台下气氛又是一阵震动,还真签?这 年代,有了结婚证书,像这样签字的文书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但是老爷子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亲笔批准两人的婚事,哪里能是民政局的结婚证书能比的?这要是放到 旧社会,简直跟圣旨差不多了。

夏芍只要留着这封老爷子亲笔签署的申请书,以后在徐家,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孙长媳,谁也夺不走她的地位!当然,在见识了夏芍的人脉之后,在场的人也几乎没人认为徐家在选择孙媳的事情上,还会考虑别人。

不过,夏芍手里有这东西,若是徐家有对她不满的人,这确实是个约束。

但夏芍在这件事上,还真的没有这些宾客们所想的心思,她这回只是单纯逗老爷子开学罢了。

至于约束徐家人?现在只怕借给徐家二房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挑事了。

宾 客们各含心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台上正笑着低头签名的老爷子,谁也没有注意到,辉煌的灯光里,孤冷漠然的男人深深望着两封申请书,眸底似有痛楚闪过,只 是一瞬,当身旁女子望来的时候,他已神态如常。

只是当老人签好名字,将申请书递来的时候,男人收起,贴紧胸口的口袋装好,手掌轻轻抚上,像抚在心口……这 件余兴节目后,徐天胤和夏芍才开始挨个桌给宾客们敬酒。

今晚来的政界要员姜秦两系的都有,夏芍来到京城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员。

借着敬酒的时候, 她也认识了不少人,对于她这徐家的准孙媳,众人态度都很客气。

没人在席间提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只是有意交好,赞扬之词颇多。

作 为姜秦两系的首席,徐天胤和夏芍最先敬的便是秦驰誉和姜山这桌。

这两位夏芍都是头一次相见,秦驰誉老人看起来性情比较乐呵,秦瀚霖那性子八成是遗传自老 人,相反的,秦瀚霖的父亲秦岸明则是个很沉稳的人,戴着眼镜,文人气质,但看人颇有威严。

夏芍一见,便在内心叹了叹,这样的家庭,以张汝蔓的性情,确实不 太适合。

至于姜系的首脑姜山,性情竟出人意料的爽朗,笑起来满大厅都能听见。

夏芍跟姜系是有过节的,哪怕姜系不知前段时间的计谋 是被夏芍看破,王家和夏芍的过节他们也应该知道。

王家的覆灭令姜系力量大损,按理说见到夏芍,姜山不应该太热络,但他却看起来像是两方之间没发生过不愉 快,直赞夏芍年轻有为。

夏芍身为风水大师,此人是忠是奸,自然一看便明。

但今晚,夏芍一眼还真有点看不明白。

姜山的体格骨相,绝非富贵之相!此人削瘦,相貌难登大雅之堂,属贫寒格局,可是此人竟贵为委员,身居高位,姜系首脑!夏芍不需要去看姜山的八字,推演其命理是否有大贵格局。

一个人的面相往往反映出八字的信息,八字贵格的人,面相也贵,这是不会变的。

可是姜山的面相,绝不是大贵之人,甚至是贫贱之相!这怎么回事?夏芍轻轻挑眉,借着与姜山谈笑的时候,不由细看。

这一看,才发现其眉浓,眼带三角。

相学云:眼为君,眉为臣。

眉浓之人多性情爽朗,人缘好,但姜山的眉浓而窄,藏神于双眼之中,一看便是心机颇深之辈。

他的眼是典型的三角眼,而且还是标准的三白眼。

所谓三白眼,是指瞳仁很靠上或者很靠下,一双眼睛给人的第一印象,三面的眼白很多。

而三白眼在相学里分三角、圆形、神露、桃花带醉等等,但从大的方面来说,只分上三白,和下三白。

瞳仁比较靠上,露出下面眼白的人便是下三白,姜山的眼属于典型的三角下三白。

这类人,通常个性豪迈,喜欢驾驭他人,自我意识强,为人颇有计谋。

若心存善念,则是军师一类的人物,可若心存恶念,必定阴险狡诈。

但无论是善是恶,都是比较容易出人头地的类型。

可是,即便如此,仅凭眉眼的格局,改变不了姜山的骨相,此人不该身居高位才是……夏芍难得有看不透的时候,但她表情自然,敬罢这桌,便和徐天胤一起敬下一桌了。

只是往下桌敬酒的时候,夏芍仍想着这件事,便抬眸往那边桌上扫了一眼。

这一扫,正见姜山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他的席位背对后头,转头间身子竟动都没动。

夏芍一惊,眼一眯——狮子回头格?所谓狮子回头,即身不动头可转,此乃大贵之相!这种大贵之相,拥有的人很少,历史上几乎没有见过。

夏芍只听说过建国年代,一位将帅有过此相,只不过因为太少见,她当时听师父说起也只是当故事听听,没想到今晚能亲眼所见。

怪不得,如此体相,竟能身居高位。

原来天机在此。

这大贵之相天下少有,已不是本身的体相面相能阻碍得了,所以,姜系繁荣至此,大势所趋。

只不过……夏芍眸一垂,若在没看见姜山前,她还觉得秦姜两系争斗,为的不过是各自利益,不能以善恶论。

但今晚见到姜山之后,她势必是要帮着秦系了。

政 治博弈,派系争斗,虽然不能说秦系的人就一定是善,姜系就一定是恶,大家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

但若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说,一个心存善念的上位者,将来 为国为民,自然要好过一个心存恶念的人。

夏芍之前与姜系的过节,虽然不乏算计,但从不以此来断定姜系的首脑为人如何,但今晚见到姜山,仅凭他那双眼睛,她 就知道,此人奸诡,器量不大,未必适合身居上位。

他若上位,曾经与他争斗过的人,势必没有好下场!心里做了这决定的时候,夏芍手头上敬酒的事还在进行,敬过了这些军政要员,她便和徐天胤两人来到了朋友的席上。

最先敬的自然是唐宗伯一桌。

唐宗伯一桌坐在女方席位的最前头,见徐天胤和夏芍走过来,都纷纷站了起来,举杯祝贺。

今晚真美!罗月娥笑着赞道,问夏芍,怎么样?我的设计师用着还称心吧?夏芍今晚的礼服以及父母的礼服都出自罗月娥公司设计师的手笔,这位设计师在英国时尚界很有名气,当初在香港读书的时候,夏芍出席发布会和舞会的礼服,罗月娥就给她张罗了,这次的喜事,自然不能放过。

Lara已经是最熟悉我的设计师了,出自她手里的礼服,我当然满意。

夏芍一笑,没谢罗月娥,免得她又要怪她客气。

你穿这身就是活招牌,免费给我们公司宣传了。

罗月娥却一点儿也不跟夏芍客气,当即便喜气盈盈地道。

直到陈达在旁边咳了声,拉了拉她,她才想起今晚是订婚典礼,不好说这些,赶紧举杯祝贺,我给你挑的贺礼,你一会儿可得看看,保准你喜欢!夏芍笑着点点头,这时,老伯顿、亚当和黎良骏三人向她敬酒,她便举杯轻抿了一口。

抬眼见,正望见龚沐云看来。

灯光里,男子一如当年初见,风华霁月,眉目如画。

他望着她,含笑依旧,目光却落在她的容颜上,久久不离,少见地失神。

恍惚间,光阴好似当年。

初见她,其实在亿天俱乐部的会客室里。

那时,东市要建堂口,他亲自来了趟东市,没想到就遇上了她踢馆闹事。

当时,他就坐在会客室的内室里,少女一副神棍模样,一身内家身手,引起了他的好奇。

再见她,在福瑞祥古玩店内。

阁下今天有灾厄和破财之兆。

她的一句神棍的话,又惹了他的好奇。

连他的属下都没看出戚宸派了杀手来,她竟一语道破,令他心惊。

他本该立刻离开,但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破财如何说?你要是再不走,任由那人在我店里开枪,打坏了我的古玩,你就得按市价赔我钱。

这就叫破财!她态度算不上好,财迷的模样却惹得他忍俊不禁。

多年不曾真心笑过,那天,他笑了,随后,他走了。

人是走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留下了。

这一留,就留了几年。

几年里,和她共进过晚餐,惹来过暗算;和她在香港渔村小岛偶遇,见识过那人世间难得一见的酣战。

从此,她是不可磨灭的风景,不常见,却时时想起。

直到今晚,这几年的时时想起,恐要成为一生的……其实,不是没有试着追求过,只是有所犹豫。

不是因她不够好,而是她太美好。

他是安亲会的当家,黑道腥风血雨,每天都在杀戮,每天都在失去。

他不想将她带进这世界,所以,任由她走进别人的世界。

只要幸福就好。

留在他身边的幸福,从来不长久,但愿远离他的,能长存。

恭喜。

龚沐云举杯,一笑。

夏芍也一笑,同样不说谢。

朋友之间,祝福她是应该的,她领了就是,但望有一天,也能如此祝福他。

恭喜。

同样的恭喜声来自席间的另一处。

夏芍转头,望进一双沉静的眸。

那眸的主人总是喜怒不露,今晚在金丝镜片下,仍然被灯光所遮,看不清情绪,只是听着声音发沉。

夏芍举杯,看着李卿宇,这是她佩服过的男人,一个重视责任多过重视利益的男人,别老是拧着眉头,你该跟龚沐云学学,瞧他总笑。

人是会有不如意的时候,笑一笑比皱着眉头好。

别总心思那么重,寿命长的人才能担得起更重的责任不是?她 在调侃他会折寿,他却笑不出来。

天知道,他担不起她的佩服,他曾想过自私,想过放弃家族责任,想过追求自己喜欢的,比如她。

但他终究没有做到,当面对爷爷 日渐苍老的容颜,面对他期待和将重任托付给他的目光,他无法自私。

一个人的一生有太多无法取舍的恩义,他选择从小教导他,没有让他沦为私生子受人歧视的祖 父。

如山的恩义,他需要用一生去还,哪怕看着自己的幸福远离。

李卿宇抬眼,看向徐天胤,深深一眼。

或许,他是那个能给她一切的男人,配得上她,能陪她走过一生。

如果,她幸福,那么,他祝福。

看着她举杯,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呵呵,世侄女,伯父祝福你。

结婚的喜宴可别太晚,也不知道伯父能等几年。

李伯元这时也举杯站起,笑道。

您老还有年头活呢,放心,我的结婚喜宴,您一定看得见。

夏芍笑道。

李卿宇接手了嘉辉集团后,李伯元算是正式退休了,现在天天在家里颐养天年,日子别提有多滋润,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

上回在香港,她就说十年之内,他不会有大劫,如今看来倒没看错。

挨个敬过酒,夏芍在走向下一桌前,又敬了唐宗伯和张中先一回,张中先今晚喝得有点高,神采飞扬的,唐宗伯却目光落到夏芍旁边,看了徐天胤好几眼。

这小子今晚是怎么了?瞧着不太对头。

虽然他向来话少,但今晚如愿以偿,话再少,也该能瞧见笑容才是。

怎么……唐宗伯和徐天胤情同父子,清楚他的一些事,当即脸色微变。

待夏芍和徐天胤去了后面桌上敬酒,老人暗中掐指一算,眉头皱起。

天机不显?天胤的年纪,过了年可就三十一了……三十一,他的八字里,正是大劫的年头。

看着自己这一对璧偶般的弟子在前头那桌接受祝贺,老人忍不住蹙眉,天胤这孩子的八字,小芍子一直不知道。

以前不说,是时间还早,说了怕她担心好几年。

现在时间临近,看来是不好瞒她了。

这时,徐天胤和夏芍已经敬过了华夏集团众人的那席,转身走向夏芍的朋友们那桌。

那桌上,元泽、柳仙仙、胡嘉怡、苗妍、周铭旭、刘翠翠、展若南、曲冉、衣妮,九人同席,夏芍的朋友们齐聚一桌的盛况还是头一次。

这一次,除了杜平,一个都不缺。

正 值寒假,刘翠翠在香港的专业模特培训班请了假回来,这妞儿如今已有一米七八的个头,长腿纤腰,见识过大都市的繁华,跟当年山村里的女娃可不一样了。

只不 过,那股子辣劲儿还是没改,这正是让夏芍欣慰的地方。

知道今晚杜平没来,有些遗憾,刘翠翠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扫夏芍的兴,只举着酒杯,勾着夏芍肩道:芍 子,我现在兼职模特儿,过了年在香港有场演出,到时候请你来检阅一下姐的风采!好。

夏芍笑着应下,再忙她也会抽时间去捧场的。

喂,今晚宸哥没来,托我带个话,以后在徐家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改嫁。

展若南还是那颗刺儿头,一句话惹了一桌人的不满。

柳仙仙一挽根本不存在的袖子,就要跟她干架,被一旁的胡嘉怡和苗妍赶紧拦了下来。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妞儿也敢干架!夏芍轻轻挑眉,笑得不紧不慢,你确定这是戚宸让你传的话?展若南被拆穿,当即大咧咧一笑,随即恨铁不成钢道:好吧,宸哥什么都没说,窝在香港喝闷酒呢。

我长这么大,没见他这么孬过!龚沐云都敢来,他不敢来!一桌子人无语,没说过的话,她也敢乱传?只有夏芍一笑,戚宸那臭脾气,她能不知道?他如果要放狠话,他一定会亲自来,绝对不会让人传话,这不是他的风格。

哎,你把胡嘉怡这妞儿调教得不错嘛,老娘得谢谢你,来敬你一杯。

柳仙仙这时开口道。

夏芍举杯间,却一挑眉,柳仙仙面相上事业不顺之相越发重了,而且这妞儿的神态怎么瞧着怎么不自然,起身时晃晃悠悠,明显喝得有点多了。

胡嘉怡有些忧心地看了柳仙仙一眼,随即转头望向对面一侧的席上。

夏芍一愣,心头狐疑,难不成……柳仙仙的父亲在今晚的宾客里?给夏芍敬过酒,柳仙仙一把勾住胡嘉怡的脖子,笑道:她是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你呢?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胡嘉怡脸一红,随即推一把柳仙仙,脸色一沉,胡说什么!你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夏芍一瞧,瞥了眼亚当的方向,正见男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转头看过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到胡嘉怡身上,胡嘉怡却沉着脸,一副坚决撇清的样子。

夏芍一叹,胡嘉怡现在看起来是痛下决心不理亚当了,但若是心里真没感觉,刚才何必柳仙仙一说,她就下意识往后瞥呢?朋友们如今各有各的生活,夏芍除了祝福,也不好说别的,只希望他们能都幸福吧。

……敬酒过后,夏芍和徐天胤回到主席上落座,吃了会儿饭菜,宾客们便纷纷送上贺礼,订婚典礼又进入了另一个高潮。

老爷子先前放过话了,贺礼从俭,不可逾规制。

今晚又是姜秦两系的人都在,在场的军政要员们自然不好太露,就怕被对方借机生事,于是贺礼都很体面,但中规中矩。

这正是老爷子要的,但夏芍的朋友们送贺礼可就不管这些了。

一个个的,都是商界巨鳄,送的贺礼贵重得让人阵阵吸气。

胡广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百年老山参,少说有两百年了,也是野山参。

这种救命之物,市场上有价无市的东西,真难为他能找着。

苗成洪送了件婴儿般大的翡翠送子观音,帝王绿,堪称天价。

亚当直接送了艘度假游轮给夏芍,夏芍没有乘游轮度假的嗜好,看见服务生送来的那张游轮单子,她只想扶额,宴会厅里却只有抽气声。

老伯顿更是知道夏芍的心思,干脆投其所好,送了件战国青铜鼎过来。

这可是又一件国宝级的重器!一送上来,惊得在场的军政要员把气都抽得快没了。

而夏芍正是做了顺水人情,当场便笑着表示要捐给国家了。

估计明天博物院里的那群老古董要高兴疯了……这些贺礼一件比一件贵重,当然,也有独特的。

龚沐云送了一幅画,山间纵深的雪景里,唯有一名女子盈盈而立,披着红色的披风,万千雪色山间一点俏丽春红。

这画意境极美,女子身影远远的,却颇具悠远娇俏的神采。

这画并非古画,却绝对是大家手笔!但服务生送来时,夏芍一瞥落款,一怔——这竟是龚沐云的手笔?李卿宇送的物件是一套紫砂壶,含着沉静的韵味,款式精致。

这也看不出出自谁的手笔,夏芍翻过来看款识,上头只有一个卿字。

夏芍再度怔愣,她倒没想到,李卿宇还会这手艺?跟谁学的?这手艺没个几年工夫做不来,也不知他这么忙的人,怎么有时间捣鼓这些。

但两人的心意却令夏芍感动,再贵重的贺礼,不及朋友亲手所制之物。

但真正引爆了全场氛围的,是罗月娥的贺礼。

夏芍发誓,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到罗月娥会送她这礼物。

服务生捧来两只大盒子,扁扁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夏芍原还以为会是什么名贵之物,没想到一打开,徐家、夏家这一桌的人先呀地一声,目露欢喜。

那两只盒子里,竟是一对婴儿衣裳,从小衣裳到小鞋子,再到长命锁,应有尽有。

做工一瞧就是手工缝制,尤其是小衣裳和小鞋子上的绣图,精致得不得了。

而且,这对衣裳是一男一女,无论夏芍日后生的是男是女,都能用到。

李娟最为欢喜,翻过去覆过来瞧,她原还觉得女儿这年纪,过两年毕了业再结婚也成,现在瞧见了,倒恨不得她马上生个外孙给她抱了。

徐康国坐得最沉稳,但从打开盒子起,老人的目光就没从盒子里移开过。

同样目光没有移开的人,还有徐天胤。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摸了摸……夏芍瞧他喜欢,便转头笑着要问,却正撞见他眸底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那眼神,让她没来由心底一痛。

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夏芍想问,却硬生生忍了下来,直等到这场盛况空前的订婚典礼酒饱人散。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