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的凌云峰下, 原本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此刻却了无人迹。
这地方紧挨万佛宗修炼之处,有仙家庇护, 村民们生活无忧。
而此时此刻, 这个祥和的小村庄,却被死亡覆盖。
满眼望去, 血流成河, 到处都是尸体。
与这场人祸同时出现的,还有身为仙家之尊的凌云殿弟子们。
他们个个法力高强, 随便一个即可屠掉低等魔派满门。
在玄武三十三天宫里,凌云殿乃是最受人尊崇的门派, 普通仙家门派的掌门见了他们, 也得躬腰讨好。
三十位凌云殿的高修弟子执剑而立, 他们紧盯着被围在法阵中央的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那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身着红衣, 钟灵毓秀,桃腮带笑, 眼眸含媚,目光一一自面前这些阻拦自己前进的人身上扫过,姿态悠闲。
一个师兄模样的人站出来大声喊话:妖女!还不速速投降!少女轻轻笑出声。
她往前一步, 凌云殿的弟子们纷纷胆战心惊,忍不住往后退。
先头说话的人皱眉吼道:运阵!瞬间,无数道剑气自四面八方凌厉刺来,毫不留情, 只为将少女杀之而后快。
只见少女轻轻一挥手,轻易劈断剑气。
凌云殿的弟子们一惊,迅速改变阵法。
他们虽然害怕,但并不担心。
魔尊妙银,三界第一女魔头,她杀谁都不会杀凌云殿的弟子。
只因她也曾拜于凌云殿之下,乃是凌云殿凌霄上仙的大弟子。
她虽丧心病狂,但从不会杀害昔日的同门。
为此,众门派联合起来大举进攻魔门时,第一个邀请的,就是凌云殿。
南姒没来及回味宿主的记忆,她刚一睁开眼,就出现在这里。
通灵玉化作她手上的铜铃法器,道:主人,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被围剿。
南姒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虽然无法与元魂切实贴合,像飘在空中浮起来的那种,但已经足以令她兴奋。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人无比怀念。
她确认宿主的名字。
妙银。
不错。
虽然暂时无法得知自己的相貌,但这股强大的法力,令她很是满意。
就算是个丑八怪,她也认了。
通灵玉跟随她的时间长了,已经生出默契,下意识道:主人,你放心,你现在不丑,妙银在堕入魔道之前,乃是三界第一美人。
她低下头看自己细白如葱的手,丝毫没有将外面咄咄逼人的对手放在眼里。
这里的三界,哪里能与我们十界中的三界相提并论,就算是第一美人,只怕也不及我原身的万分之一。
通灵玉狗腿子地捧着她:是是是,主人说的对。
对手依旧紧张地运功中。
她将自己彻底融入妙银的记忆中。
妙银本是凡人女子,入道修仙,多年来勤勤恳恳,因天赋异禀,迅速成为凌云殿内最杰出的女弟子,并被百年一出关的凌霄上仙收做徒弟。
她爱上自己的师父,将这份求而不得的爱意藏于心底,潜心修炼,却被华音阁的碧波仙子所嫉妒。
碧波有意与凌霄结为仙侣,凌霄殿与华音阁人人皆知。
作为仙家第二门派的华音阁,华音阁赫赫有名,作为阁主的女儿,碧波仙子深受追捧,她使计陷害妙银,妙银求助自己的师父,师父并未给她辩解的机会,当即将她逐出师门并将其从凌云殿除名。
被凌云殿除名,意味着将被所有正派仙宗所拒,妙银空有一身修道奇骨,却无半点施展之地,碧波仙子不依不饶,暗中派人追杀她,妙银无奈之下,只能遁入魔道以求庇护。
凌霄逐她时,并未废其筋骨,她天资聪颖,又有一身奇骨,很快修成魔道第一人,自立门派魔宗,并不与其他魔门教派来往,行迹神秘,除修炼法功外,并无任何出奇举动。
安静得不像是个修魔之人。
其他魔派骇其法力无边,称呼其为魔尊,既惧又怕。
妙银此人,用一句话形容最为贴切——干一行爱一行,修仙时就勤勤恳恳地修,炼魔时就扎扎实实地炼,从不惹是生非,就是这样顽强的毅力,使得她从一众打打杀杀的大魔头里脱颖而出,成为魔门各派心中最为敬仰的魔尊。
是以江湖上虽没有她的出没,却始终流传着她的传奇。
比如说——干坏事时需要人背锅的时候,妙银当之无愧地成为躺枪第一人。
所以各门各派提及魔界中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妙银,个个咬牙切齿,好像提起这个人不骂上两句就枉为正道之人。
此次六大门派围剿魔道,妙银的魔宗道首当其冲,好在她事先将门徒转移,并不打算与人正面起冲突。
她独身一人引敌,被追赶至这万佛宗的领地,还没来及歇脚,便遇上小村庄满村被屠,追上来的凌云殿弟子见此惨状,当即将罪名扣在妙银身上。
南姒看到这,后面的就不想看下去了。
感叹: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蠢。
她低头看向通灵玉:你怎么净挑这种傻不拉几的宿主给我?妙银虽在魔道,却一心记挂着当年的冤屈,她自愿被凌云殿的弟子降服,准备前往凌云殿为当年的事讨个说法。
各大门派一听说妙银被俘,纷纷赶往凌云殿,打算除掉这个最大的魔道祸害震慑魔界。
妙银顶着所有的杀气,讨到了自己想要的清白。
碧波仙子承认当年的不择手段,但有华音阁庇护,除了一声虚伪的道歉,碧波并未付出任何代价。
妙银身负重伤,即使想要杀掉碧波,也有心无力,她以一人之力,制服各大门派掌门以及凌云殿众真人,但却最终却败在了自己的师父手里。
凌霄不忍杀她,命她自裁。
直至死,妙银都没有吐露自己的心声。
过去她爱凌霄,现在她恨凌霄,无论是爱是恨,她都不愿向他提及半个字。
南姒找准最关键的问题,消除宿主怨气的任务目标是什么?通灵玉:一,毁掉凌霄以及他一直以来守护的凌云殿。
二,让碧波生不如死。
三,颠覆正道。
南姒扬眉露出肆意笑意。
此刻她已是妙银。
成魔,就要成个彻底,死后悔恨,又有什么用。
她深呼吸一口气,感受着凌云殿弟子们美味的道魂气息,既然她活得不像个魔,那就让我来替她完成心愿。
话音落,她睁开眼,瞬间破掉凌云殿的法阵,含笑向他们走去,姿态妩媚,伸出细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最前面修为最深厚的弟子。
就先从你吃起吧。
魔道修功,摄魂最为简单。
宿主身为魔道第一人,自持内心正义,从不以此种方法增长修为。
但现在,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想怎样,那就要怎样。
眨眼之间,领阵的人已被她掐在手心。
没有任何犹豫,她将其诛杀摄魂。
其他人吓得纷纷后退,其中一个人喊:妙银!你疯了吗!你竟敢杀害凌云殿的弟子!你对得起凌霄上仙吗!妙银觉得烦死。
一个个解决,太麻烦。
她抬起右手的铃铛,由通灵玉附身的铃铛得到元魂加持,虽未有直接影响,但却能让其威力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铃声作响。
杀无赦。
她吸尽所有人的道魂,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通灵玉郁闷地表示:原来主人让我附身铃铛,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笑道:你怕什么,反正我又不能借着这身法力做什么,顶多就是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对你的司命系统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通灵玉想想,觉得也是。
主人憋了这么久,就当是让她松松筋骨吧。
它看着满地的尸体,问:主人打算怎么办?后面追上来的人肯定会知道这是你做的。
妙银面无表情地从尸体上踏过去,她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以法力化出一朵妖娆的彼岸花,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就怕他们不知道呢。
她往前而去,脚步轻盈,问:追赶我的这群人里,谁的道魂最为纯正?通灵玉只得开天眼为她查看,发现一个意外收获。
此次围剿,凌云殿为聊表意思,派出三十名高修弟子,而与凌云殿齐名的天道宗,也派出了十五名高修弟子与一名低阶弟子。
谁都不知道,这名举动低调的低阶弟子乃是天道宗宗主之子百里善,他是天道宗千年才出一个的修道奇才,经络天赋皆在众人之上。
他算是这个世界的半个天定之子。
她好奇问:为什么是半个?通灵玉: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天定之子,就是凌霄。
在他的气运下,无人能出其左右。
她点破它遮遮掩掩的心虚:这个世界的劫点,就是这个天定之子是吧。
我若要完成任务,便要与整个世界的气运相抗衡。
通灵玉嘻嘻一笑:主人果然聪明。
她回味自己的记忆,发现一个有趣的事。
在刚才那场大战前,她的模样并不是现在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样子,只因引敌离开的途中,正好遇上自己的突破壳,每个修道之人,都会遇上这个。
如果能度过去,就会功力修为大增,并暂时改变相貌。
她醒来的时候,宿主已经度过突破壳。
除刚才那些被她屠尽的凌云殿弟子,世上再无第二人认得她是谁。
妙银轻巧地掩住自己身上的修为,朝着前方而去。
她要上凌云殿,正巧缺个伴。
青山葱葱,绿树郁郁。
一个御剑少年行走在林间,他穿一身雪青宽袍,玉冠束发,端得清隽雅致,温润如玉。
百里善打量周围,心里郁闷。
他的师兄师姐都跑哪去了?他一个路痴,不识路的呀。
发呆之间,忽地望见有人向自己跑来。
他下意识握住剑,去寻腰间的唤符。
师兄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不可用此符。
当时他傲气地表示,以自己的修为,定能完美应对一切。
这时候心虚起来,不该说大话。
万一遇见传说中的女魔头,他就一命呜呼了。
不准过来!百里善喊了声,报上姓名来。
离得近了,望见是个娇媚灵巧的少女,一袭红衣。
没有感知到她身上任何道魂。
不是修道之人。
百里善放下戒备,走过去才发现,少女瑟瑟发抖,哭得满脸是泪。
他一惊,连忙问:小姑娘,你怎么了?少女害怕地低下头,我……我……我们全家被杀了……有个……有个女魔头在我们村大开杀戒……百里善一听,这还得了,正义凛然地表示:不要害怕,我乃天道宗门徒,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少女张着水汪汪的泪眼望他,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在下百里善是也。
他友好地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糯糯地回答:我叫阿银。
百里善扶起她,别怕,阿银,我会保护你。
妙银拉住他的衣袖,那个女魔头很可怕,少侠千万小心。
百里善咧嘴一笑:我法力高强,不怕她。
78双更合并三月春风寒峭, 杨柳曼条絮絮飘。
尸横遍野的景象映入眼帘,风里全是血腥味, 三十具只剩骨灰的尸体随风扬起尘灰, 地上只剩下凌云殿的玉符道袍。
看一眼便知,这些被挫骨扬灰的人, 即是之前在讨伐大会上嚣张跋扈的凌云殿弟子们。
百里善愣住, 怔怔看了一会,忽地返过身低下头。
妙银跟在他身后, 抬眸一望,少年白净的脸上, 满是泪水。
她一怔, 抬手为他揩去泪水, 少侠,你怎么哭了?百里善擤擤鼻,同是修道之人, 我为他们感到可惜。
他看向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小姑娘,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个小姑娘跟前落泪。
百里善摸了摸脑袋,脸有些红, 试图挽回自己顶天立地的大男子形象,风里有沙子,吹得我眼睛疼,我虽为他们感到可惜, 但并不爱哭的。
妙银的手自他脸上的泪痕一一抚过,她踮着脚,气若幽兰,柔声道:少侠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当得起百里善这个好名字。
百里善羞愧笑了笑,我爹也时常这样说我,只是他说完之后总会骂上几句,骂我没出息。
她笑着不说话,准备绕过他往前去,百里善急忙捂住她的眼睛:别看,看了你会做噩梦。
她攀上他温厚的手,乖巧道:嗯,那我不看。
他指指外面,你在那等我,我去去就来。
妙银坐在村外的青花大石头上,双腿一晃一晃,等了片刻,百里善终于返回来。
她见他脸色铁青,像是刚刚呕吐过,贴心地递上手帕。
百里善下意识道: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尸体,真的太可怕了。
他顿了顿,为眼前这个遭遇不幸的小姑娘感到痛惜,他挨着她坐下来,轻声道:那个女魔头,简直丧心病狂!妙银点点头:是啊,简直十恶不赦,少侠定要替我将她扒骨抽筋,大卸八块。
百里善没底气,他不敢告诉她,其实他刚才前去查看的时候,吓得浑身颤抖,生怕女魔头从哪个角落蹿出来。
像他爹说的那样,他很怕死,很怕很怕。
这会子已经后悔起来,不该逞强斗气,非要来跟着参加这次讨伐大会。
百里善小心翼翼问她:你是怎么逃脱的?妙银眼眸低垂,我爹是村里的大夫,我替他在外采药,出去三天,今天才刚回来,刚到村口就望见大家倒在地上,我害怕极了,不敢再往前,转身就往外跑,正巧在路上遇见少侠。
杀完凌云殿弟子后,她随便在村里逛了圈,顺便给自己拟了个新身份。
天-衣无缝,完美无瑕,任谁都识破不了。
百里善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女魔头屠的村?妙银:因为我回来的时候,遇见那些紫衣大侠们正在与那个女魔头斗法,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她干的。
她抬起头,白里透红的脸蛋仿若玉雕一般,少侠,我胆子小,没敢多听就逃掉了,没能告诉你更多有用的事情,对不起。
她一双水灵的眸子楚楚动人,百里善忙地安慰她:不要紧,你千万不要自责。
她眼里含了泪,盈盈氤氲,扑倒在他怀里:少侠,我爹娘都死了,我以后可怎么办?百里善皱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遇到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任谁都无法平静待之。
他弱弱地问:要么你暂时先跟着我?我带你回天道宗,你可以修道拜入天道宗门下,待以后学成,说不定还能找那个女魔头报仇雪恨。
她眨着眼睛问他:少侠不是说好要替我报仇的吗?他一噎,继续道:待我修为精进,一定替你报仇!像是有意表达自己的决心,他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放心,在你大仇得报以前,我会保护你的。
以前从没说过保护人的话,更别提真正保护谁了,他向来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生出种豁然的勇气来。
百里善心虚地说着话,眼神往她身上打量。
这个小姑娘生得极为好看,眉眼若画,气质空灵,光是泪汪汪的一个眼神抛过来,就能看得人心头荡漾。
毫不夸张地说,他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百里善想,她一个孤女,刚刚遭遇失去双亲之痛,正是需要人保护安慰的时候。
身为名门正派,他应当助人为乐。
妙银顺势勾住他的小拇指,轻轻软软说道:那就有劳百里少侠了。
她的声音很是悦耳,即使说着幼稚的话,也令人心旷神怡。
她脆生生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看着她缠绕攀来的手指,嘴角含了羞涩的笑意,重复她的话: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百里善不识路,他让妙银在前方引路。
此处地形险恶,两人一前一后,妙银往后伸手,百里少侠,你牵着我,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百里善脸一红,我牵着你的衣袖即可。
她便将衣袖递过去。
百里善攥紧小小一角,为避免她陷入哀痛胡思乱想,他开始和她说天道宗的事,教她以后如何选师父。
她问:我是凡人,并无所长,天道宗真的会有人愿意收我为徒吗?百里善安慰她:我听说那个女魔头最初也是个凡人,她不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法力高强,既然她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他刚说完,觉得自己真是嘴笨,哪壶不提哪壶开。
女魔头可是她仇人呢。
哪有让人向自己的仇人看齐的。
小姑娘并没有因此难过,她怔怔地点头,抛出一句:如果无人愿意收我为徒,我能拜百里少侠为师吗?百里善一愣。
他可从没有想过自己能有收徒弟的一天。
虽然很没底气,但他为了不让她伤心,毅然决然地点头:好。
这一路走过去,没个尽头,因此次正道与魔道的交锋,方圆百里皆是一片混乱,时不时还会遇上别人随手丢的法阵,越往外走,就越要小心。
走了不知多久,远远望见有人成群结队而来,百里善心中一喜,以为定是同来剿魔的正道友人,忙地往前去,我是天道宗的……话未说完,百里善脸色一变。
不好,不是同道中人,是混沌人!所谓混沌人,非仙非人非魔,正邪不分,属于这个世界的弃儿,大多都是被三界驱逐又找不到庇护,只能四处流浪。
虽然没有魔派之人那样凶恶,但也不是好对付的。
宿主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混沌人,但她果断勇决,很快便坠入魔道重炼修为,不至于落得四处流浪的状态。
百里善忙地将妙银护在身后,他这一举动,反而引起对面的注意。
那几个混沌人笑嘻嘻,痞声痞气地看向妙银,好漂亮的小姑娘,竟比上界仙子还要美貌!今天可算捡个大便宜了!百里善执剑以对,英气的眉眼微蹙含怒:大胆狂徒,还不速速退下!混沌人不怕他,为首的那个扫量一眼,笑道:交出这个小姑娘,我们饶你一命。
妙银躲在百里善身后,颤颤地小声道:百里少侠,我害怕。
百里善扭头,好看的侧脸正义凛然:莫怕,有我在,无人能伤害你。
说完,他施出简单的障眼法,在她周围画出一道光晕,试图以法力屏障护卫她。
混沌人见了,捧腹大笑:你这障眼法使的,还不如我们兄弟几个的功夫,笑死人了。
百里善摘下腰间的唤符,时至如今,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他不能让阿银受到伤害。
他弄了好一阵,唤符没有任何反应。
对面的混沌人笑道:哟,还想着搬救兵呢?傻小子,你拿的是个最低等的驱魔符,不是唤符!百里善嘴角一颤,低下头仔细一看,果然拿错了。
他丢掉手上的符咒,深呼一口气,咬咬牙,无需救兵,我一人便可对付你们七人。
他虽修为不够,道行不深,但如今为了阿银,他一定要竭尽全力。
混沌人动起来手来。
招招凶狠,直往妙银所在的方向而来。
百里善挥剑运气,用身体去阻挡敌人的进攻,横竖就是不让他们碰妙银一下。
混沌人招数险恶,出其不意,且他们人多势众,百里善应接不暇,稍一放松,就会被对方趁虚而入。
他挨了一招又一招,使出毕生所学,凭着一股不怕死的蛮力,少年在这场恶斗中终是取得胜利。
百里善喘着气,满身是血,看向地上被打趴的混沌人,吐出一个字:滚。
混沌人无力再战,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给我等着。
说完纷纷落荒而逃。
百里善强撑着捂住胸口,擦干净嘴角的血,这才肯转身,准备为妙银解开法阵。
他不想让她担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虚弱,一步步朝她而去,挤出笑容:他们都被我打跑啦,你不用再害怕。
少女皙白的脸伤心沮丧,你流了好多血。
他立马拍拍自己的胸膛,没事,我血多。
为防止人追上来,他们继续往前赶路,最终在溪水边停下。
百里善怕自己的血弄脏她的衣裙,死活不肯让她扶,此时拄着剑慢慢坐下来。
说来也是运气好,周围都是药草,她采来几株,要为他敷药。
百里善身上的衣袍已破烂不堪,她一双手攀上去,心疼道:肯定很痛,是我连累你了。
百里善嘻嘻一笑,露出大白牙:我说过要保护你,说到做到,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
他悄悄问她,刚才我是不是看起来超厉害的?她颔首微笑,嗯。
百里善仰着脑袋往石头上靠,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厉害。
过去爹爹总说他与别人不同,别人修道靠法器靠秘籍,他修道需要靠顿悟。
可是,顿悟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哪里是想有就有的呢?她伸手为他解衣裳,百里善当即明白她要做什么,道: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就行。
她摇摇头,坚持要为他敷药:少侠救了我,我的命是少侠的,从此你就是我恩人,就让我为恩人做点事吧。
他刚要拒绝,抬眸望见她含泪的眼微抿的唇,仿佛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会伤心欲绝。
百里善想了想,红着脸,声音清凉如水:嗯,那就谢谢你了。
她得偿所愿,他窘迫羞红。
那双娇软的手温柔多情,所过之处,化痛楚为欢愉,待她为他敷完药,他已经面红耳赤,耳根子都羞透。
她低眉嗤嗤笑两声。
百里善鼓起腮帮子吹泡泡,佯装自己淡定自若。
待入夜,他们到山洞里歇息。
百里善不顾自己重伤,坚持用法力为她铺出一方干净的入寝之地,他抱着剑守在洞门口,你安心歇息,明日我们再继续赶路。
她担心地问他:你为何不进来一起歇息?洞口风大。
他腼腆地笑了笑,柔声道:不了,我就睡这。
况且我怕那群人返回来报仇,还是看着点为好。
她也就不再继续劝他。
半夜。
洞里传来轻微动静。
黑暗之中,面容秀丽的红衣少女弯下腰,视野内这个清隽的少年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她抬起手,指腹自他英气的眉笔挺的鼻薄红的唇轻轻摩挲,一路下滑,最后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妙银无奈地叹口气,怎么办,好想吃你呢。
他的道魂又纯又正,若是吃下去,定是美味无比。
她凑近,挨着他的面庞,贪恋地嗅了嗅,最终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
通灵玉立马飘出来提醒:主人,他是半个天定之子,虽然现在还未成型,但你不能吃他啊。
它早该想到的,像主人这样简单粗暴的人,用过一次摄魂大法后,肯定不会就此停歇。
她向来不喜欢劳心劳力这种事,更何况是让她像宿主那样勤勤恳恳修炼。
她果然不耐烦,挥开它,命令它老老实实在铜铃里待着,我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吃他。
他对我用处大着呢。
通灵玉立马想到什么,惊讶问:主人是想……她笑道:纵使我法力再高强,也干不过这个世界的既定气运,既然如此,那便让天定之子与天定之子相斗,他可是我最后完成心愿的法宝。
通灵玉为她的奇思妙想表示佩服,从来没有一个任务者想过用围魏救赵的方式完成任务。
它迟疑地问:可是他尚未成型。
她笑靥如花:那就让我这个女魔头扶持他成为真正的天定之子。
与天斗,其乐无穷。
妙银笑眼弯弯,曼步往山洞外走,百里善已被她的法力所困,一时半会醒不来,她哼着歌,歌谣诡异轻快,风里掺杂清脆的铜铃声,一步步下山。
山下。
被百里善打跑的几个混沌人正聚在一起骂天骂地,那小娘们长得是真好看,要没有那个臭小子的阻拦,今晚我们兄弟就可以好好快活一把了!谁想到那个臭小子修为低浅却有那么深厚的内力,要不是打起来,还真不知道他藏得这么深,怕不是天生自带的内力吧?嗳,估计他们还没跑远,要是明天能追上,好好地将他剖开看看。
还有那个小娘们,啧啧,那脸蛋那身段,想想就觉得酥麻。
他们几个人笑得猥琐,忽然听见黑暗中有一个空灵的少女声音传来:你们是在说我吗?混沌人一愣,转头看过去。
少女衣袂翩翩,如火般妖艳的红裙衬得她脸蛋净白胜雪,含笑的眼纤细的腰,亭亭玉立,粉雕玉琢一般惹人爱怜。
混沌人大喜,哟,小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了!妙银低眸轻笑。
那人到她跟前三步的距离,动作忽然戛然而止。
她懒懒一抬手,风里有什么凌厉飘过,自这人的腰肢截去。
一分为二。
其他人这时才看清,她眼眸含的明亮,不是笑意,而是嗜血的杀意。
干净利落,纯粹为杀人而杀人。
少女笑声清灵,你们的道魂太臭,我没有胃口吃,既然如此,就好好当个玩物被我虐杀吧。
几秒后。
满山谷被无比凄厉的惨叫声充斥。
最后一个混沌人奄奄一息之际,挣扎着问:……你到底是谁?少女从他的躯壳上踩过去,仰着娇媚的脸庞欣赏融融月色,嘴里轻飘飘一句:我乃魔尊妙银。
魔尊妙银,魔道第一人,怎会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那个人瞪大眼睛,来不及再吐出第二个字,便已灰飞烟灭。
妙银怏怏地看一眼身后七零八落的尸体,摇摇头叹息:真不经玩。
她重新哼起歌谣,往山洞而去。
那是凌云殿的入派道曲。
天下苍生系我身,因故业障牵我心,万劫不复入魔道,正道沧桑莫苟安。
她唱到这,含笑停下来。
从今以后,这世上不再分什么正道魔道,她妙银在哪,道就在哪。
79第三更他们在山里徘徊又走了几天, 终于走出迷阵。
百里善当即想要这个好消息告诉阿银,撇过头, 这才发现背上的小姑娘已经睡着。
他不忍心叫醒她, 含笑继续背着她往前,步伐更加稳健, 生怕跌了她的好梦。
这几天相处下来, 他发现阿银真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
她好看又可爱,一点都不矫情做作, 天真纯洁得像传说中一尘不染的仙子。
他真开心能遇见她。
百里善已经想好,待他带她回天道宗, 一定要求爹将她收入门下, 他绝不会看着她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姑娘居无定所在外飘摇。
他第一次为自己宗门之子的身份感到自豪。
在天剑宗, 只有几个高修的大弟子以及守派真人认得他,爹将他保护得很好,从不逼他去外历练。
爹说, 他人生中将有一次大劫,渡过去便能大彻大悟, 飞升成为这天下最厉害的道仙。
他问,那什么时候大劫来临。
爹说,或许等他圆寂才会等来这次大劫, 或许一出门就会遇到,无论是那种,总归是好事。
他听完后,觉得他爹真是冷酷无情。
哪有盼自己儿子死的呢, 像他这样胆小懦弱的人,别说大劫,就是个小劫,那也难以渡过去。
他没什么好,就只剩点自知之明。
耳边传来声音,小姑娘醒了。
百里哥哥。
听到她唤他这个,百里善心头一酥,自从他开玩笑说自己当不起少侠这个称呼时,她就改口喊他这个。
听着特别顺耳。
他高兴地应下:阿银,我们已经走出迷阵,很快就能和我的师兄姐们汇合了。
她牢牢环住他的脖子,往前蹭了蹭,声音里有几分担心:他们会像百里哥哥这样喜欢我吗?万一他们讨厌我不肯与我同路相伴呢?百里善笑道:阿银别多想,像你这么可爱活泼的小姑娘,大家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讨厌你?她侧脸贴着他的后背,缓缓摩挲,像是在沉思什么,半晌又问:以后是不是不能和百里哥哥单独相处了?百里善羞红脸,悄声道:阿银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她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垂处,声音又娇又软:我最喜欢和百里哥哥待在一起了。
百里心跳加速。
她问:百里哥哥呢,百里哥哥喜欢我吗?他见她问得急,连忙道:挺喜欢的。
她失望地啊一声,小声呢喃,声音虽轻,却还是字字清晰送入他的耳朵。
原来不是最喜欢啊。
百里善紧张地咳了咳,抿唇微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他们走出迷阵不久,远远望见前头有一青一蓝两队人正往这边而来。
这回,百里善学聪明了,他将妙银放下,拉着她躲进树林里。
大师兄,周围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师弟的下落。
穿蓝裙梳飞仙髻的女子耻笑道:不就是个低阶弟子吗,用得着这么费心找?你们动作快些,别耽误我们回师门。
说话的正是紫门谷的谷门之女华紫衣,这次围剿行动以女魔头妙音的消失而告终,各派打道回府,因紫门谷与天道宗关系友好,遂两派一起结伴而行。
此次天道宗带队为首的是袁仑真人座下高修大弟子燕三,他是此次行动中,唯一知晓百里善真正身份的人。
燕三皱眉,还请紫衣姑娘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他既是我们天道宗的弟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需要再耐心找找,定能找到他。
话音落,后方传开一个清亮的声音:师兄!我在这呢!众人回头一瞧。
一个满面笑容的少年正往这边而来,他衣衫褴褛,显然经过一战生死搏斗,虽有些狼狈,却依稀可见其丰神俊朗的面貌。
热血正风华。
若说这位少年让人惊艳,那么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就足以美得令人忘记呼吸停止心跳。
惊心动魄的美,不带一点遮掩,看得人移不开眼。
百里善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自豪地将妙银介绍给他们: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小姑娘,叫阿银,她全家被魔头杀了,没有地方可去,正好她也有修炼之意,我便想着带她回天道宗。
阿银扬起唇角笑意,明眸皓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一众人看呆了眼,除了燕三,天道宗和紫门谷的男弟子们纷纷围过去,很快将百里善挤到一边。
紫门谷的男弟子说:阿银姑娘,要么你同我们回紫门谷,以后我们定能替你报仇雪恨。
天道宗的弟子不服气:凭什么跟你们回紫门谷,阿银姑娘本来就说好要去我们天道宗的。
阿银低低浅笑,俏声道:好啦,你们别吵。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痴笑着盯她。
百里善看着人群中央的阿银,忽地心头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胸膛里好像空空的,有什么东西被人夺去一般,心里面不踏实。
他揉揉眼睛,转头望见师兄正盯着阿银看。
师兄。
燕三收回目光,严肃道:以后别乱跑了。
还有,不要随便在路上乱捡人回来。
百里善急忙道:我就捡过这一个,再没有别人了。
燕三板着脸扬长而去。
路上,男弟子们百般殷勤,从刚才就保持着嘲笑神情的华紫衣终于忍不住出声,嗤笑: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一个卑贱的寻常女子,也值得你们这般讨好。
依我看,若论美貌,当属碧波仙子排第一,这小丫头与碧波仙子相比,完全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啧啧啧。
妙银听到碧波两字,下意识蹙起眉头,扫了眼面前倨傲美丽的女子。
她想起来了,以前在凌霄殿修炼时,这个叫华紫衣的总是帮着碧波一起向她使绊子。
坠入魔道太久,她从前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竟连昔日对家都忘了。
华紫衣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全部人听到。
大家忌惮她谷门之女的身份,并不敢反驳,只笑着看向阿银,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阿银才不卑贱,自以为高贵的人才最卑贱。
众人看过去,是百里善。
华紫衣生气地皱起眉头,你一个天道宗的低阶弟子,竟敢与我顶嘴。
百里善懒得理她,他冲阿银笑了笑。
妙银回以微笑。
两人一来一往,眼波流转,看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华紫衣气炸,她向来任性嚣张,仗着自己谷门之女的身份,骄纵跋扈。
此刻抽出剑来,嫉妒愤怒地指向妙银,她不就是这张脸好看吗,我划破了看你们还喜不喜欢!众人一惊,来不及反应,那剑便直往妙银脸上去,关键时刻,有人义无反顾地挡了过去。
依旧是百里善。
那剑刚刺破百里善的肌肤,便被更强大的剑气冲至一旁,华紫衣瞪向旁边沉默寡言的燕三,恶人先告状:好啊,你们天道宗竟联合起来欺负人!燕三弯腰,将她的剑捡起来还回去,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他修为颇深,且为人捉摸不透,华紫衣知趣地收回剑,恶狠狠扫了扫天道宗的男弟子们,最后定在百里善身上,丢下一句话:日后待我成了你们天道宗的宗门夫人,定要好好惩治你们这群不懂礼数的低阶弟子。
紫门谷早有与天道宗结亲之意,谷门之女与宗门之子成婚,是两门乐得其见的好事。
燕三下意识瞥了眼百里善。
百里善低下头。
心里念叨,他才不要娶这个恶婆娘呢。
他正发呆,手臂处忽地贴过一点温热,余光里阿银细白的手正挽住他,她软软道:百里哥哥,痛吗?她指的是他胸口处被剑划破的血痕。
百里善得她这一句话,哪里还会痛,连声音都透着笑:不痛。
妙银抚上去,满脸心疼,低低道:都是我不好。
说完,她又转向华紫衣:姐姐,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因我迁怒他人。
众人见她这般姿态,愈发怜惜,就连紫门谷的弟子们都看向华紫衣,希望她不要再生事。
华紫衣呸地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妙银低垂目光。
百里善作势就要为她出头,妙银拦住他,摇了摇头。
路上御剑而行七天,华紫衣试图羞辱妙银,每次都被百里善挡回,而百里善又有燕三护着,华紫衣无法得手,越来越气。
这天眼见就要分道扬镳,轮到百里善与其他人与前方探路,百里善怕自己不在,妙银受欺辱,想要将她带在身边,妙银却没有同意。
我等你回来。
百里善只得同其他人交待,托他们好好照顾妙银。
百里善与燕三一走,华紫衣便凑过去,瞪着妙银:你跟我过来。
妙银笑着,压低声音: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过去,不怕惹人怀疑吗?我知道姐姐心里不喜欢我,我不想让姐姐留下偏见,要么这样,今天入夜以后,我在溪边等姐姐,亲自向姐姐磕头认错。
华紫衣轻蔑一笑,磕头认错?她一个凡人女子有什么资格跟她这个谷门之女磕头认错。
大言不惭。
待入夜,华紫衣先行往溪边而去,起身的时候特意往妙银那边颔首示意,让她不要忘记约定。
妙银点点头。
待华紫衣一走,妙银晃起手上的铃铛,瞬间让进入法阵歇息的众人彻底昏睡过去。
就算现在他们现在被野兽吃掉,也不会有任何知觉。
更别提听见谁的呼救声。
妙银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角。
憋了这么多天,今晚总算可以好好玩玩了。
华紫衣这个女人,真是烦得要死。
溪边,华紫衣笑容肆意,她早就想好待会如何折磨妙银。
先划破她的脸,再将她的手脚砍断,最后将她拿去喂野兽。
身后有人靠近。
华紫衣一听便知道,肯定是阿银。
她欣喜地回过头,望见少女红衣似火,笑容明媚,没有半点平时怯弱的样子。
华紫衣一愣,随即感受到她身上强大的法力气息。
妙银没有遮掩,她摆弄着铜铃曼步走过去,丝毫不介意被人看穿自己的道骨法力。
紫衣姐姐,我来向你磕头认错了。
华紫衣被她身上这股气势震住,下意识往后退,你……你不是阿银……阿银一个凡人女子,绝不会拥有如此浑厚的法力,不,应该说,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般强大的法力气息。
就连她爹,紫衣谷谷主,也不曾达到如斯境地。
华紫衣惊慌失措,不等她回过神,妙银已瞬移至她跟前。
少女努努嘴,语气诚挚:我就是阿银呀。
华紫衣像是被什么扼住脖子,喘不过气。
妙银一动不动,仔细欣赏她脸上的神情。
半刻,少女打探完毕,冷冷丢下一句:姐姐长得这么丑,哪来的勇气出来丢人现眼?华紫衣脸色铁青,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不敢再斗嘴,低吼出声:我可是紫门谷的谷主之女,你若敢动我半分,紫门谷上下绝不会放过你!她的话并未起到半分震慑作用。
少女轻轻笑起来。
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谷主之女,我便是灭你紫门谷满门又如何。
她的手往下滑,滑至华紫衣的心口处,像是在回想什么,那天,你说你要做天道宗的宗主夫人?华紫衣颤颤巍巍地盯着她,半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对,还有天道宗!天道宗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他们宗主将来的道侣……话未说完,她张大眼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向心口处那只手。
少女往里捣鼓,面上神情未变,喃喃道:你想嫁百里善,我可不同意。
他现在是我的人。
华紫衣痛得说不出来话来。
她看见自己一颗心被掏出来。
少女嫌弃地丢在一旁,谁让你那天用剑伤了他,你刺他一刀,我便剜你一颗心。
她抬眸,嘴角含笑,好了,说完百里,现在该说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
紫门谷的弟子发现华紫衣不见,并未太过惊讶,谷主之女一向我行我素,提前离开队伍自己回紫门谷也是有可能的。
要不要再去找找,万一紫衣姐姐出什么事……紫门谷的大弟子看向面前貌美如花的少女,感叹她真是善良,纷纷道:阿银姑娘不必忧心。
妙银含笑点点头。
他们就是找上一百年一千年,也找不到华紫衣。
自昨晚之后,世间再无华紫衣此人。
天道宗的弟子们准备继续前行,与紫门谷的弟子正式告别。
离去前,紫门谷的大弟子捞住阿银的衣袖,悄声说:以后我再来天道宗看你,你切莫将我忘了。
妙银笑眼盈盈,并未应话。
他们往前赶路,正好与探路完毕的百里善燕三汇合。
前方再无阻碍,一路顺利回到天道宗。
入道门时,燕三特意往妙银这边瞧了眼。
但凡妖魔鬼怪,三教九流,皆入不了这门。
妙银意识到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往里一迈。
没有任何异常。
她这一来,正好遇见天道宗新选拔的徒弟接受历练,历练过后即可正式拜师。
百里善来看她,见她为拜师的事发愁,不忍她受苦,当即道:要么我做你师父罢。
80三更合并百里善从未当过师父。
他三脚猫的功夫, 给人当徒弟提鞋都不够资格,更何况是给人当师父。
可是这一次, 他突然不想抱着那点子自知之明。
如果这次错过, 就要等一百年才能与阿银相见。
从入门弟子到低阶弟子,需要整整一百年的历练。
只有师父才能决定徒弟的去向。
所以, 他一定要做妙银的师父。
他这样同她讲:你跟着我修行, 我定不会像别人那样苛刻待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绝不拘着你。
怕她不答应,他又抛出个认师理由, 悄悄地说:实话告诉你, 其实我是宗主的儿子哦, 不是什么无名的低阶弟子。
他其实是想直接告诉她,只要她愿意认他做师父,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全天道宗随便横着走。
等他继承他爹的衣钵执掌天道宗,她就是宗主的关门大弟子了。
特神气。
可他最终没敢把话这说出来, 怕说完之后,她会觉得厌恶。
阿银不是个喜欢仗势欺人的姑娘。
百里善小心翼翼盯着她,生怕她脸上出现犹豫的神情。
两个人挨在树上坐着, 千年大树常绿茂密,妙银晃着两条细腿,垂眸含笑,眼神幽邃, 她问:百里哥哥,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认我做徒弟的吗?百里善见她没有拒绝,立马点头:是啊,阿音特别招人喜欢。
她说的喜欢,和他说出来的,完全两个意思。
她笑了笑,继续问:可我什么都不会,百里哥哥不怕我这个徒弟给你丢脸吗?百里善凑过去,一双明亮的黑眸如星光般璀璨,他说: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个厉害的师父,你别嫌弃我就行。
就算要丢脸,也有我陪着你一起丢脸。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心直口快,这哄人当徒弟呢,怎么可以奔着丢脸的道路去。
得立个远大目标。
他立马严肃语气:有朝一日,我们师徒定会成为三界最厉害的人。
她笑吟吟地伸出手点点他的脸,百里善抬眸,少女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的面庞如明珠生晕,她张着漂亮明媚的眼睛,朱唇轻启:百里哥哥,如果我认你做师父,你能不能答应我,除了我,你以后不能再收第二个人做徒弟。
百里善心跳如雷,他怔怔地应下:好。
少女得了他的话很是欢喜,她靠得更近,小脑袋低在他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柔情似水地吐出一句:师父真好。
百里善感受着她温热娇软的身子,压根不敢动弹。
一呼一吸间。
仿佛过去一千年那样长久。
他转动眼珠子,悄悄地用余光去瞥,正好望见她盯着自己看。
目光灼灼,如火如荼。
百里善立马收回视线,屏住呼吸。
她的手攀上来,轻轻用指尖碰了碰他近乎红透的耳朵,师父,当徒弟该做些什么呀。
百里善不敢看她,慌张道:就和从前一样,你不需要做什么。
衣料窸窣。
是她仰着面庞凑近,一张鲜红的樱唇半开半合:可要是我想为师父做些什么呢?百里善紧张地攥紧衣袖,他憋着通红的脸,低声道:我没有做师父的经验,但凡你喜欢,你想做什么都行,只一点,不要累着苦着自己。
她香软的身体缓缓退回去,皙白的手却又伸了过去,滑至他握紧的拳头,一点点往里勾,最终勾住他的小拇指,语气天真活泼:嗯,那以后就拜托师父了。
百里善点点头。
通灵玉忍不住飘出来,伏在她耳边,啧啧两声,主人,你认他做师父干嘛还要调戏他,看他脸红的,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她眉梢带笑,将话传到它的元魂里:我在这里不能随便杀人,就只能调戏调戏他,要是这点乐子都没了,只怕不等宿主的心愿完成,我早就无聊死了。
通灵玉:好的主人,请你继续调-教……哦不……调戏他。
说完,通灵玉飘回铜铃里。
妙银看着情窦未开的少年,忽地还想再进一步。
树下有人缓步而来,修长身形,面沉如水,朝树上喊:阿善,宗主找你。
妙银往下一看。
是燕三。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主动移开。
短短不到半秒的时间。
自她出现人前,从来没有人不被她的容貌惊艳,除了燕三。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燕三身姿挺拔如松,静静等着百里善,心无旁骛。
百里善同妙银道:我背你下去。
妙银攀过去。
他们飞下去,百里善动作温柔将她放到地上,转身离开时想起什么,又返回来,从今天起,你搬到我的清远阁住,那里地方大,宽敞。
绝对比你现在住的破地方好上一百倍。
他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偷偷藏了我爹的许多法宝,日后一一拿给你看。
一直站着没说话的燕三忽然开口问:为什么让她搬过去住?百里善笑道:忘记跟师兄说,从今天起,阿银就是我的徒弟了。
他念着刚才她在树上说的话,咬字道:唯一的徒弟。
他说着话,眼神往妙银那边瞄。
她甜甜地冲他笑。
百里善心满意足,挥手:阿银我先走了,等会再来找你。
待百里善离开后,妙银也往前去。
面无表情的燕三这时发话:我劝你最好远离阿善。
她停下脚步,忽地来了兴致,巧笑媚嫣走回去,走至他跟前,几乎贴着他的衣料。
燕三哥哥。
又甜又软。
柔得能掐出水来。
燕三蹙起眉头。
小姑娘明艳的小脸天真无邪,继续问:燕三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呀?燕三这时终于肯扫她一眼。
但他的目光里没有痴狂。
随便你怎么想。
话音落,他扬长而去。
妙银看着燕三冷冰冰离去的背影,听完通灵玉在她耳边报出燕三的好感值,笑着吐出一句:有趣。
这厢,百里善前去见天道宗宗主百里无忧。
博古架旁的红木椅,一个身着苍蓝宽袍的俊美男子正闭目养神,他略显年轻的脸与沉稳的气质有些不符,像是白发老人借了风华男子的躯壳,连呼吸都透着稳重。
百里善放轻脚步,试图绕到他身后,就在他走过去的一瞬间,男子睁开眼。
阿善。
百里善咧嘴一笑,爹。
百里无忧往角落里一指,站那,别搁我眼前惹人烦。
百里善吐吐舌,不甘不愿地贴墙罚站,他往前头瞥,望见百里无忧正从衣袖里掏出面铜镜。
他爹什么都好。
就是有个毛病——臭美。
无论何时,都特别注意自己的仪态。
这不,小憩刚起,就要对镜看看发冠是否歪斜,衣衫是否齐整。
百里善痞声痞气道:一大把年纪了,借着突破壳顺势化成年轻男子的相貌也就算了,偏偏还爱臭美。
百里无忧一个眼刀杀过去。
他起身,撩袍走至百里善跟前,瞧了半天,哼一声,你爹我化成年轻男子的相貌怎么了,待你度突破壳能够改变容貌那天,我不信你不想化作自己最美好年纪的样子。
百里善想了想,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一定会化成年轻的模样,但一定会化成我觉得最美好年华的模样。
他加了句,我和爹不一样,我现在就很年轻,不知道老去的滋味。
百里无忧瞪向他。
如果目光能杀人,只怕百里善早被戳成千疮百孔。
他抬手,最终只舍得狠狠点了点百里善的额头,你这个臭小子!百里无忧甩袖往屋外去,百里善急忙跟过去。
父子俩一前一后,百里无忧问起此次出外历练的事,对百里善嗤之以鼻:啧啧啧,亏你大言不惭说要借此次机会大展拳脚,结果呢?屁事都没干一件。
只怕连个低等魔道门徒的身都没近过,还说什么声名鹊起呢,简直丢尽我们百里家的脸。
他想到什么,回头问:你没和外人说你是我儿子吧?百里善摇头:没有。
百里无忧长长地松口气。
数秒后,他手一挥,一道白光将百里善笼住,浮动晃荡。
百里善已经习惯,任由白光在自己周身打探查看。
每次他稍微去远一点的地方,回来后爹总会以云覆之力为他查看异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许是怕他沾上外面不干净的东西。
待百里无忧收回云覆之力,父子俩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唠嗑。
百里无忧道:紫门谷的华紫衣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爹都已经传了好几道燕信给我,托我帮他找找。
若是真遇到意外,那就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收她做儿媳妇治治你的。
百里善哇地一声,皱眉抗议:爹,你太毒了,我怎么能和那样狠心泼辣的女人做道侣,你干脆杀了我,我也不要娶她的。
百里无忧笑着看向他,你越不要,爹就越要做。
百里善差点被气哭。
从小他爹就爱这样逗他,逗得他眼泪往下掉之后,捧腹大笑继续嘲讽。
百里善忍住了,现在他是当师父的人,不能动不动就被气哭。
他想到妙银的事,眼珠子一转,立马端出谄媚的笑意,替百里无忧捶背:爹,结亲的事暂时放一边,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百里无忧昂起高傲的头颅,指了指右边后背:捶重一点。
百里善赔笑,好叻。
捶了一会,他觉得差不多了,快速地说道:爹,我认了个徒弟。
百里无忧并未惊奇,他问:是你从山下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吗?百里善:嗯,就是她。
我已经让她搬到我的清远阁。
百里无忧愣了愣。
神情有些犹豫,望见百里善一脸欢喜的样子,不忍心再劝。
罢了,就随他吧。
反正是个凡人女子。
百里善见百里无忧没有阻拦,心中的石头落地,他凑过去,得寸进尺:爹,我修为不高,如果以后阿银有什么想学的,你可以我帮教教她吗?百里无忧翻个白眼。
我一宗之主,岂可随便教人。
百里善:可她是你儿子的徒弟,子不教父之过,我游手好闲的性子都是被你养出来的,现在我收徒,你必须负全责。
百里无忧瞪他:无耻,无赖。
百里善:跟爹学的。
不等百里无忧发火,百里善已经跑开,他急着去清远阁见阿银,哪有功夫在这耽搁,脚底抹油一般,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百里善走后,百里无忧叹息一声,喊道:燕三,出来吧。
燕三从暗处走出来。
百里无忧问:查清楚了吗?那名凡人女子是否有可疑之处?燕三将自己返回村子调查的事一一讲述,最后道:暂时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说完,想起什么,眉梢沾染担忧,试探地问:宗主,真的让少主收徒吗?他……百里无忧负手在背,优哉游哉地踱步,老夫就这一个儿子,护了这么多年,当然要继续护下去。
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吧,你看着点,别让那名女子伤了我儿。
燕三紧抿嘴角,许久,憋出一个字:是。
拜师大典于会云殿举行,乃是天道宗百年一次的盛事。
数千名入门弟子齐聚于此,他们已经接受完历练,将于神坛前一一拜入各真人门下,每个人都有择师的机会,但大多都只能静静等着被挑。
众人屏息以待,很是紧张。
拜师大典刚一开始,遥遥望见两人御剑而来,自云端而下,衣袂飘飘,端的兰枝玉树清冷之姿,最前方的那个仙风道骨,手持白鸾尾,正是本门宗主百里无忧。
众人齐齐起身。
拜见宗主。
众人抬眸,望见百里无忧身后一个披羽戴冠的少年,肤白胜雪,眉眼俊美,站在气势逼人的宗主身边,丝毫未被比下去,反而被衬出种朝气蓬勃的爽朗。
众人交头接耳,好奇这位少年是谁。
各大真人是识得他的。
起身称呼一声:阿善少主。
众人一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千年难得一遇的道家奇才百里善吗?竟生得如此好模样。
那日与百里善一起进行灭魔围剿任务的弟子们纷纷震惊,谁也没想到,当日那个资质浅薄干啥啥不行的低阶弟子,竟然会是少主!姓百里的人不少,他们还以为他只是个与百里宗主同姓的平庸之辈。
少主藏得真深。
百里善从未像今天这样出现人前,众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恨不得多看几眼。
这可是被凌霄上仙预言将成为第二个至尊上仙的人。
至尊上仙,千年来,也只出了凌霄一个。
修道之人,无不仰望敬畏,能修成至尊,是所有人的终究目标。
可望不可即。
众人齐声喊道:拜见阿善少主。
百里善学着他爹的样,淡定地挑眉一笑,目光在人群中转悠。
一眼便看到最前头的阿银。
小姑娘非得等拜完师才肯搬过去和他一起修炼。
他留着许多宝贝,就等着献给她。
百里无忧轻声问:今日你倒一反常态,竟然肯在人前露面。
百里善回道:还不是爹老爱吹牛,将我吹成什么至尊上仙,我哪敢往人前去丢人现眼,今日要不是为了阿银,我才不来这劳什子拜师大典呢。
他想,这一露面,以后人都认识他了,再想伪装低阶弟子,就难了。
虽然少了这个乐趣,但还好,他多了个阿银。
有阿银在,他不稀罕再和别人下山玩。
百里无忧开始主持大典。
到众真人开始挑选徒弟时,百里善第一个站出去。
他和爹说好了,得让他第一个。
不然万一让别人挑走阿银,他就亏大发了。
众人望着羽衣少年风姿勃发,朝人群中迈进,大家屏息以待。
从来没想到,少主竟也会出现在这里,若是能做他的徒弟,那就能一飞升天了。
在他们心里,已经将百里善默认为未来法力无边的至尊上仙。
大家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点自己做徒弟。
只见他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犹豫,直往右手边而去。
最终停在一个红衣少女跟前。
百里善低身,将自己的灵佩系到少女腰间,敛神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百里善的徒儿了。
少女轻声应下:是,师父。
他咳了咳,双手负到背后,端得正经模样,摆出师父的架子来,徒儿,现在就同为师一起回去罢。
少女紧随其后。
众人嫉妒羡慕恨地望向这位刚被好运临幸的少女,看清她容貌的瞬间,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好标致的美人。
惊为天人。
他们目送师徒俩离开,心里虽觉得遗憾,但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少主选徒弟,看的是相貌。
在场这么多人,也就只有这个姑娘的姿容,能够配得上少主了。
少主是日后的宗主,又是未来的至尊,他选人,不需要看资质。
纯粹开心就行。
待回到清远阁,阁内并无他人,百里善再也忍不住,伸手去牵她的衣袖,卸下刚才人前绷紧的神情,开心道:阿银,刚才我是不是很神气!妙银点点头,特别神气,所有人都看着你,目光里全是崇拜。
百里善嘻嘻一笑,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很厉害,都是我爹吹得好,外面都以为我是什么奇才至尊呢。
妙银捂嘴笑。
百里善凑过去,阿银,以后清远阁就只你我师徒二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他将自己藏着的宝贝拿出来,骄傲地像只开屏凤凰,这些全送给你。
妙银一看。
全是外界争得死去活来的宝贝,随随便便一件,即可令人起屠杀的意念。
但对于她而言,她不需要这些东西。
三界之内,只有凌霄能勉强打得过她,而且还是凭借他天定之子的气运加身。
虽然如此,她依旧佯装高兴的模样,收下百里善的宝贝,谢谢师父。
百里善摸摸脑袋,这里只你我二人,你像以前那样唤我百里哥哥即可。
妙银柔柔应下:是,百里哥哥。
百里善带她参观清远阁,哪里有好玩的,全都详细告诉她。
忽然他想到什么,哎呀一声,阿银,我忘了,你现在是凡人,需要吃东西的。
可他这清远阁没有炊食之处。
妙银拉住他的手,没关系,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辟谷。
百里善摇头,晚一点辟谷没事,慢慢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修炼。
这样,以后我天天去采仙材给你做饭吃,既能补身子,又能增长修为。
他扬起狡黠的笑容:我爹悄悄种了一大片仙芝,用来永葆容颜,我明天就去采给你吃。
妙银笑了笑。
他哪里知道。
比起仙材仙芝,她更想吃美味的道魂呐。
少年背对着她,她忍不住嗅了嗅,他骨子里散发的纯正道魂气息无时无刻不诱惑着她,此时只能猛闻一口,以解饥渴。
百里善忽然回头,妙银顺势抚过去,百里哥哥,我腿酸,你背我好不好?他二话不说,立马弯下腰去。
妙银贴着他的后背,因为饥饿不自觉地用脸蹭来蹭去,百里善浑身酥酥麻麻,害羞道:阿银,你是不是饿坏了?这一天也没见你怎么吃东西。
她如痴如醉地挨着他,是啊,我好饿。
他:那我现在就带你去吃东西。
他背着她,偷偷往专属百里无忧一人的绿萝地去,一摘就是一大片,千年才结一次的仙人果全都采下来。
妙银坐在树下,犹豫着要不要接他的果子。
不等她拒绝,他已经将果子递到她嘴边,来阿银,张嘴,不要客气。
她随意咬一口。
味道还不错。
虽然没有道魂美味,但至少能稍解身体深处的渴望,吃下去让人觉得很是舒心。
不愧是千年果。
她甜甜道:谢谢百里哥哥。
待她吃完,他又背着她回清远阁。
夜晚入睡,他随意问:阿银,你第一次在这里过夜,会不会害怕?妙银点头:会,所以百里哥哥要陪我一起睡吗?百里善噎住。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见他不答话,妙银捞住他的胳膊,语气小心翼翼:你不想陪我吗?他哪里舍得她担心受怕。
做师父,就要有师父的样子。
他点头应下:好,晚上我陪你。
他想,反正他们是师徒,比旁人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一个合格的师父,就得好好爱护自己的徒弟。
夜晚他们躺在冰玉床上。
百里善担忧地问:冷不冷?要么我们还是去你那里,我怕你睡不惯。
妙银婉拒:我知道师父每天睡觉都必须躺在这张冰玉床上入眠,我不怕冷的。
更何况,这东西有益无害,熬过去,也就习惯了。
百里善转过头,望见她瑟瑟发抖蜷缩着,忍不住往她那边靠,伸手:你挨近些。
她挪了挪,我没事的,百里哥哥不用管我。
百里善既心疼又着急。
这冰玉床确实能增进修为没错,可像阿银这样初修道的人,一时半会肯定无法适用。
可她实在太倔强,一心想要尽快早日成为修道之人。
他没办法,只能伸手过去,阿银,你再离我近些。
他天生体热,纵使睡在这冰玉床上,也依旧浑身通暖。
妙银贴着他肩膀,百里哥哥,你周身有股暖暖的气息,好舒服。
百里善抬手,悬在半空许久,最终还是不忍心看她冻得发僵,大手一揽,将她抱入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包住她。
他低沉嗓音问:还冷吗?她满足地靠在他心口处,不冷了。
她舒展身子,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贴得特别紧,俨然将他当成取暖炉。
百里善脸涨红得像成熟柿子,近乎透明的红,一点就破。
他听到她问:百里哥哥,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歇息好不好?我想更快地增进修为。
百里善羞羞地答了声:好。
不知何时,铜铃作响。
百里善早已沉沉睡去。
少女俯身起来,贪恋地抚摸他的脸,伸出舌头,舔了又舔。
她不安分地蹭着他,怏怏道:你要快点成型才行呀。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去大杀四方了。
第二天清远阁来客。
燕三环视一圈,视线最终定在妙银身上。
他冷着脸问:昨晚可有异常?他没好脸色,她也就懒得跟他装客气。
没好气地回应:能有什么异常。
燕三没说什么,甚至没等到百里善从绿萝地偷仙材回来,就直接走了。
在清远阁住了半个月,燕三一共来了五次。
每次都是问完就走。
妙银很是好奇,通灵玉殷勤地问她要不要开天眼一探究竟,她竟然拒绝。
我在这里,无需怕任何人。
主仆俩刚对完话,周围便起了异样。
妙银总算知道,为何燕三总是问她是否有异常。
他防的不是她。
而是百里善。
少年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红光,周围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紧闭着眼,像是在与什么挣扎,额头冒汗,身体发抖。
她忍不住叫醒他:百里哥哥,你怎么了?叫了几声,他没有反应。
妙银下意识想用铜铃施法,抬手的一瞬间却又放回去,罢了,还是找人来看看。
她下床趿鞋,刚走到门边,屋门便被一阵风猛地拍紧。
身后有什么贴着她的背。
妙银撇过脸,余光里,百里善唇角带笑,一双眼生出邪魅,俨然不是平时清隽俊逸的模样。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像是在欣赏什么美味。
不等妙银回过神,她已被他抱起。
她仔细打量他。
这张脸,是百里善没错。
可又不像他。
他将她抛到床上,一点点品尝起来。
她忍不住叫出声音。
女子娇娇软软的声音令他愈发疯狂,百里善撕破她的衣裳,俯身埋下去。
通灵玉担忧地飘出来。
它想着是否要为主人出谋划算应对现在的情况,抬眸却望见她兴奋的神情。
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冲它笑,我没白费心思,值了。
通灵玉:……少年的吻几乎粗暴,妙银小声喊道:慢点。
他没有反应,依旧我行我素。
就在她躺好准备这一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欢爱时,屋外有人闯进来。
是燕三。
他瞬息功夫便将她从百里善身下带走。
女子白嫩的肌肤袒露在外,燕三脱下外衣替她遮拦,问:你还好吗?他看她娇脸绯红,微微喘着气,眉头紧锁,满脸惊讶,当即以为她是被百里善吓到了,难得地抛出句柔软的话:别怕,没事了。
妙银望着眼前这个坚毅冷峻的男人,心里气他打断自己的好事,面上却装得像模像样,有意报复他之前的冷漠,伸出手攥紧他:我好害怕,师父他到底怎么了?燕三身形一愣。
没有推开她。
黑暗中有风晃过。
眨眼间,少年已追了过来。
燕三冷冷道:之前我劝你,不要接近阿善,就是因为这个。
她摇头,往他怀里缩,我听不懂。
燕三将她放在树边,阿善他,天生自带心魔。
谁能想得到,天道宗千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除了有与生俱来的奇骨外,还有如影相随的心魔。
清远阁不是没有人。
所有曾经伺候过阿善的人,都被他绞杀。
他发起狂来,无人能制。
81双更合并不远处, 少年仍处于入魔混沌的状态,他明亮的眸子此时黑幽一片, 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
萦绕他身的, 除了杀气,再无其他。
燕三知道, 既然被百里善追上, 便再无可逃的机会。
他咬牙回头对妙银说,等会我拖住他, 你往山下跑,一直跑, 不要回头。
妙银一愣, 问:那你呢?燕三双手合十, 以法力运出剑气来,他神情淡漠地看向前方嗜血的少年,轻轻丢下一句:我的命, 无所谓。
话音落,他已经瞬移出去, 与少年交起手来。
妙银抬眸看向前方交战的两人。
百里善深厚的内力在这一刻爆发极为可怕的力量,他的招式法术毫无章法,却招招狠决致命。
如果对手不是燕三, 只怕早就被他撕碎。
燕三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分心,他本以为少年会被他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打着打着却发现, 百里善似乎对他不感兴趣。
少年直奔树下的人而去。
燕三竭尽全力拦住他,回头望见妙银倚在树边没有离开,不由地大声喊道:快跑!少年因为他的阻拦而生出怒火。
一挥手便将燕三打得血肉模糊。
眼见着燕三快要撑不住,少女依旧未曾挪动一步。
燕三又气又急,最后倒在地上,嘴角带血,挣扎地抱住百里善的腿,阿善,你醒醒,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少年微一眯眼,面容阴沉,抬手便要了结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燕三。
百里哥哥!少女空灵清脆的一声呼唤,百里善蓦地停下来,转眸望向正前方。
树下,少女衣衫半露,皎洁月色融融笼在她的周围,细白如玉的娇美身段,盈盈不堪一握。
少年皱眉。
继而一挥手。
瞬间将她吸了过来,掐在手心。
她纤细的脖子只需微微一用力便会被折断,少年歪着头,似乎在与什么做挣扎。
妙银抚上他的脸庞,指尖挨着他的眉眼缓缓滑过,轻轻柔柔地唤了声:师父,我是阿银呀。
少年松开手。
燕三瞅准时机,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妙银便要御剑往山下跑。
只是他刚来得及牵住妙银的手,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人吸了过去。
燕三被重重摔到地上。
回过神,手边的少女已经不见,百里善背上扛着人,飞升一跃,跳到树上。
燕三拖着重伤的身子勉强靠近,隔着一层透明的法力罩,朝里面的人喊:阿善!你快醒醒!他试图继续阻止百里善,一遍遍地运气,想要冲破百里善设下的屏障,却没有任何办法打破,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力罩内,百里善将少女压在粗大的树干上。
少年凑近嗅她,手不安分地游荡。
妙银并不害怕。
她甚至尝试着勾住他的脖子,见他没有感到不悦,主动将身子递过去。
燕三着急地喊:你在做什么!他会杀了你的!少女移过视线,冲外面的燕三莞尔一笑,俏声道:不,师父不会杀我的。
燕三一愣,忽地想起刚才冲进房里救人时,百里善并未像平时那样直接将人撕成两半,而是在行……欢好之事。
这是前所未有的。
百里善发狂杀人,向来不分男女,见人就杀,从不留情。
燕三惊讶地看过去,望见少年已经就着少女的温柔吻起来,吻得粗鲁急躁,像是迫不及待想将人揉进骨子里。
燕三怔住,喊了声:阿银……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眼中带了泪,苦笑着同他摇摇头,我没事的……她面容凄美,此刻被少年不管不顾地搂在怀里,显出几分被人摧残的柔弱美。
燕三不忍再看,撇开视线,攥紧拳头。
他想走开,却又放不下心来,只能煎熬地在旁边看着,更加卖力地运气,希望能早点冲破法力障。
少女一边以凄凉的目光望着外面的燕三,一边不自觉地往百里善身上贴。
刺激啊。
百里善吻到一半,忽然暴躁起来,他咬着少女的身体,像是想要找寻发泄的出口。
妙银收回视线,望向少年俊美的容颜,看了几秒,忽地有些沮丧。
难道又是一个不懂行事的小伙子?燕三见里面的人停了下来,立马喊:阿银,你能找机会自己冲出来吗?法力障,外面的人闯不进去,但里面的人却可以自行选择走出来。
妙银听到他的喊话,压根不想搭理他。
好事被破坏两次,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少年得不到想要的,愈加狂躁,嘴里发出怒意的呜咽声,他猛地又是一口,妙银没个防备,生生被他弄出泪来。
真是可惜。
这股狂躁要是能用在其他地方,定能让人欲仙-欲死。
少女的泪水流淌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百里善的手背上,少年猛地一震,迟疑地抬手去抚摸她的脸。
入手皆是湿哒哒的泪。
她咬着下嘴唇,糯糯地喊他:阿善。
声音又细又软,委屈至极。
百里善停下粗鲁探寻的动作,戾气慢慢平息,重新吻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吻极为耐心,一点点为她舔干泪水,嘴唇移至她的两瓣朱红时,紧紧贴过去。
少女主动亲他。
敲开他的牙齿,软嫩的舌头伸进去,将他的搅在一起。
他僵住,一动不动,感受着唇间的温热。
哪里还有半点发狂的样子。
她吻得认真,他静得专注,外面的燕三,看得焦心。
忽然亲着亲着,百里善两眼一闭,失去意识,往树下倒去。
屏障随着他的昏迷而消失。
少女下意识搂住他,两人一起往下掉。
燕三及时飞出来揽住他们。
她身上衣不蔽体,将少年抱在膝间,担忧地问燕三:阿善这又是怎么了?燕三下意识想脱下外衣为她披上,却发现刚才遮挡在她身上的外衣早已被百里善撕得粉碎,目光触及少女白嫩的身体,他急忙移开视线,沉声道:阿善发作的时间极短,只要渡过去,待再次醒来,他就会恢复正常。
妙银垂下眼眸爱怜地抚上百里善的面庞,原来如此。
燕三站起来,我送你们回去。
他重伤运气,却发现自己因刚才试图冲破法术障的时候消耗太多真气,无法使用瞬移术,只能靠双脚走回去。
妙银指了指百里善:你扶他,不用管我。
燕三背起百里善,冲妙银道:待我回去替你取衣物。
她却没有留在此地等待的意思,站起来走在他身边,双手捂住身体,轻声道:我害怕一个人待着这,我能现在就跟你们一起回去吗?燕三怔住。
他看了看周围。
清远阁一向没人来,此时又是深夜,除了他,应该再不会有人看到她的身子。
他点点头,想了数秒,将自己身上仅剩的衣裳扒下来丢过去,虽然沾满血,但总比让她光着身子强。
少女没有接,吐出一句:太脏了。
燕三一哽。
闷头前行。
莹白月光下,负伤的男子背着昏睡的少年,其后跟着位通体雪白的少女。
她手上脚上皆系着铜铃,婉约莲步间,叮铃作响。
忽然少女停住脚步,往天上望了望。
云端处,一袭青纱身影清冷翩然,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
他明明用了障眼法,却还是被少女的视线捕捉到。
百里无忧蹙眉,盯着面容艳丽的少女,她唇角藏笑,并未多看,只一眼便移开目光。
透过千里耳。
他听到她低声呢喃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少女独有的俏媚灵动,似黄莺婉转啼啼动人。
只是不知,她说的到底是月色美,还是人美。
……燕三将人送进清远阁,不多时,少女换好衣裳走出来,她盈盈一弯腰:谢谢燕师叔相救。
不喊燕三哥哥。
而是燕师叔。
语气正经,透着感激。
这是将他当做长辈来对待了。
她喊百里善师父,喊他一声师叔,确实没喊错。
燕三面容神情未有变化,不必,这是我该做的。
他往屋里看一眼,见百里善已经躺在冰玉床上酣睡,视线重新移到少女净白的脸上,犹豫片刻后,他说:如果你后悔,我现在可以送你离开。
少女低下头,我不走,既认了他做师父,便要相随终生。
燕三惊讶,完全没想到她见过百里善的真面目后,还能如此淡定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忍不住问:你不怕死吗?她往前挪一步,身姿曼妙,音如泉水:有师叔刚才那样护着我,我为何还要怕死?燕三心跳漏半拍。
他冷冷道:今晚凑巧才救下你,你下次未必有这般好运气。
她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仿佛被他话里的冷漠所刺,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师叔……燕三不再看,转身离去。
刚抬脚,想到刚才树上的情形,好心提醒她:师徒之间,当清清白白,今晚的事我不会对外人道,你自己收好心思,你的命若能留下来,便好好修行,切莫妄想其他。
话音落,手臂被人拉住,余光瞥见少女白嫩修长的手,她悄声道:我知道师叔天天都有在清远阁外盯梢,以后师父心魔发作,还请师叔看着点。
燕三震住。
良久,他恢复淡漠神情,喉间挤出一个字:好。
落荒而逃。
他没有告诉她,他之所以在清远阁盯着,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百里善。
宗主有命,不能让任何人伤了阿善。
哪怕是阿善发狂,也要盯着人,切不可让人反抗时伤了阿善。
他是为了让阿善大开杀戒时杀得更加顺心如意才出现在此。
她是他第一个出手相救的人。
至于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燕三不敢回头,深呼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往山下而去。
妙银倚在门边,确认周围无人后,关上门往床上而去。
通灵玉好奇问:主人,百里善有心魔,你确定还要继续跟在他身边吗?万一被他反杀……妙银躺上去,贴在少年的心口处,懒懒地将他抱住。
她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想到刚才他爆发的狂野。
真是快活极了。
他的心魔对我没用,刚才不都看到了吗,他不想杀我,他只想……不等她说完,通灵玉立刻答道:是我多虑了,主人请继续享受你的调-教之路。
妙银直起半边身子,低头吻了吻少年鲜红的唇。
妙啊。
……百里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银越来越离不开她。
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无论他去哪,她都想跟着。
夜晚他将她抱入怀里,她明明已经习惯睡这冰玉床,却还是往他怀里钻。
他哪里能拒绝,只能佯装不知道,继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阿银,你为何总是这样盯着我?尤其一入夜,她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闪啊闪,仿佛无比期待着什么。
他想了很久,想不到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只能下意识将她的渴望归为躺在冰玉床上修炼增加修为。
这样一想,他觉得阿银真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徒儿。
妙银往他怀里蹭了蹭,隔着薄薄的衣料,唇贴近他的胸膛,一张一合,呼出热气,弄得他痒痒的。
她说:我在等百里哥哥入睡。
百里善笑:你等我入睡作甚?难不成每次我睡着之后,你想趁机做什么坏事?她反问他:百里哥哥以为我想做什么坏事?百里善噎住,继续道:唔,阿银这么善良,应该做不出什么坏事。
她嗯一声,往他身上趴,故意将衣襟半松,百里哥哥,我冷,你抱紧点。
百里善红着脸搂紧她。
她喊:不够,再紧点。
他羞涩道:我怕压痛你。
她干脆自己攀上去,静静盯着他。
可他除了越来越红的脸,反应全无。
半点心魔发作的迹象都没有。
她失望地褪下来。
百里善望见她沮丧拉远的距离,急忙往前靠,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问:阿银,你来,我这次一定紧紧抱牢你。
她轻声道,不要了。
百里善慌张,阿银,我说真的,这次你要我抱多紧我就抱多紧,绝不敷衍你。
她哼一声。
百里善望着她娇小的背影,想要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却又不敢唐突。
他习惯了抱着她睡,突然改变,根本睡不着。
良久,妙银翻个身,望见百里善张着眸子尚未入睡。
她怏怏道:你快睡吧,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他支吾一声,听话地将眼睛闭上。
片刻。
妙银躺在床上想该怎么触发百里善的心魔时,身边躺着的少年开始有了动静。
她没来及回神,他就压了过来。
少年黑湛的眼眸,虽透出狠戾,但却没有杀气,比那日发作的样子,要淡得多。
他吻得急切,却比上次要温柔,大概想要更多,上手便将她的衣裳撕碎。
她试探地喊:百里善?他没有回应。
她扭了扭身子,被他大力按住,少年红彤彤的薄唇振振有词,她凑过去听,听到他嘴间呢喃的话。
他在喊她的名字——阿银……她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挣扎着将他推开,跑到角落里藏起来,仔细盯着他。
少年眼眸变得更深更黑,整个人也更暴躁,挥手就将屋内的摆设全部劈碎。
阿银……阿银……最终他将她擒住,一把扛在肩上,径直往冰玉床边走。
她试着不再抵触,主动往他唇间送,慢慢地,他也随之平静下来。
然后她又开始抵抗,百里善瞬间变得狂躁起来,却并未下手伤害她,而是将浑身的戾气往外使,屋内一片狼狈。
她乐此不疲地试探着。
百里善就处于平静与狂暴的边缘来回徘徊。
最终她笑起来,开心地往那一躺。
真是好玩极了。
这一新奇发现带来的欢愉,甚至足以弥补少年一到关键时刻就停下昏睡的遗憾。
第二晚,妙银试着继续实践自己昨夜冒出来的想法。
她不再往百里善怀里去,而是冷冰冰地背对他。
百里善急啊,白天阿银一整天都没有理她,如今夜晚入眠,也不再像平时那样搂着他睡。
到底怎么了?她为何突然不理他?他喊她:阿银。
妙银没好气地说:不要喊我。
百里善委屈地往回一缩。
是不是阿银嫌他没本事,教不了她太多东西?算起来他们师徒在一起这些天,他确实没教过她什么。
别人都跟着师父开始学东西,或许她不甘落于人后。
百里善想,等过两日,他就去求爹,让爹来教阿银。
有宗主的教诲,阿银学到的东西肯定比外人多。
她一定会重新开心起来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百里善昏昏沉沉入睡。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压在妙银身上。
妙银兴奋地勾住他的脖子,有种得偿所愿的欢喜。
她似乎明白该怎样引导他的心魔了。
他们坐起来,她攀在他肩上,软声轻唤:百里善,亲我。
他便亲她。
她说:不要了。
他便停下,继而往别处发泄破坏。
她高兴极了,捧住他的脸吻起来。
通灵玉飘出来:主人,他这次发起狂来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样了。
她一边引导少年一边笑道:他对着我,不叫发狂。
通灵玉:叫什么?她嗤嗤笑:叫发春。
就在她半推半就准备进行最后一步时,少年——又昏倒了。
妙银气得当即狠踢他几脚。
她从床上闷闷不乐地爬起来,忍得实在难受极了,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坐上去,怔忪间,屋外一阵风吹进,回过神,她已跌入宽厚的怀抱。
她愣愣地望过去,惊讶地喊出声:宗主。
那人面冷如玉,俘她往外,飞至云端处,这才垂眸扫了眼,无情无绪:老夫想请姑娘赏月,还望莫要推辞。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善:ok,阿银不理我,我立马变身给她看。
阿银:大家好,明日我的两位师父就要见面了。
我选哪个好呢?82一更百里无忧端的清风朗月之姿, 纵使怀中揽的是个浑身赤-裸的女子,也丝毫未有任何触动。
短暂的惊讶后, 妙银笼起一弯烟眉, 手缓缓顺着青衣往下,顺其自然地反抱住他。
她面带羞涩, 语气害怕, 弱弱地问:宗主这是要作甚?她特意往他身上蹭了蹭,光滑的肌肤如丝绸般柔软, 百里无忧处变不惊,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姑娘别装了, 方才你在屋内对我儿做的事, 老夫全都看在眼里。
老夫倒要问问姑娘, 你到底想做什么?妙银含了哭腔:宗主莫要辱我,师父变成那样,难道是我的错?百里无忧:再不说真话, 信不信我摔死你?他们此时在万里之上的云霄,若是松手, 一个刚入门的弟子,确实没有应对之策。
她听到这句,便知道百里无忧依旧以为她是个凡人女子。
妙银吓得抓紧他的衣袍, 挨得更近,瑟瑟发抖,宛若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宗主莫要生气, 我说便是。
百里无忧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妙银被迫直视他,泪汪汪水灵灵的眼睛宛若幽谷中一汪清泉,她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喜欢师父……所以才动了非分之想……百里无忧蹙眉未舒,似乎并未相信她的话。
你既喜欢我儿,为何还要反复引他心魔发作?难道你不怕他杀死你吗?他以前想过很多种抑制阿善心魔的办法,但是都不见成效。
阿善发作起来,没有预兆,毫无规律可循,可如今出现这样一个凡人女子,虽说不能压制阿善的心魔,但竟然能够引导他的心魔。
依这几天的情形来看,她似乎还能控制发狂中的阿善。
简直不可思议。
她看出他的心思,当即委屈道:我纯粹觉得好奇而已,并不是有意为之,宗主若不信,干脆现在摔死我罢。
她说着话,趁百里无忧不备,推开他就往下跳。
百里无忧手一挥,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抚上她漂亮的脸蛋,温热的指腹自少女眼角擦拭而过,急什么,我又没说让你去死。
她低低啜泣的样子,像水光潋滟中一支蔷薇,清丽中透出三分妖媚,美艳不可方物。
他下意识想到当年名动三界的凌霄座下大弟子,众人皆说她乃三界第一美人,只是后来入了魔道,自甘堕落。
那人堕魔之前,他尚在闭关中,未来得及见一面,当真遗憾。
百里无忧看向怀中的少女。
这样美丽的容颜,只可惜是个凡人,注定不能永葆娇艳。
待她修成正果之时,只怕早已垂垂老去,不知要过多少年,才有机会恢复如今这般动人之姿。
岁月残酷,从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她轻声唤他:宗主。
百里无忧回过神,你记着,我不会杀你,但你以后切莫要轻举妄动,日后我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听懂了吗?她问:宗主不介意我对师父的爱慕吗?都说师徒相爱乃是三界禁忌……百里无忧冷哼一声,扬起眉眼,若你能让我儿喜欢上你,那也是你的本事,只要他喜欢,别说三界禁忌,便是神佛,老夫亦能为他铲平。
他沉稳的面容总算透出点旁的东西来,是嚣张与不羁。
她在记忆中翻了一圈,这才发现,宿主于凌霄殿被众门派讨伐一战中,唯有与凌霄殿齐名的天道宗没有出现。
他的手指缓缓抚至她红艳的唇,妙银垂眸抿了抿。
百里无忧并未被她这个微妙的动作取悦,眉眼冷淡,直言不讳:怎么,想先伺候老夫,再去伺候我儿?刚才不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儿吗?这么快就变心了?妙银抬眸凝视他。
百里无忧凑近,两人只隔分毫,他淡然自若地自她的唇间滑过,气息平稳,想勾引人,你的功夫还嫩了点,留着你的那点子心思,好好哄我儿开心,只要你伺候好他,老夫定不会亏待你。
两人对视数秒。
她一改方才的柔弱,眼里透出狡黠的笑意,那我就先谢过宗主了。
他摩挲着她的红唇,不客气。
其后几天,在百里无忧的示意下,妙银又演示了几次触发百里无忧心魔后,进一步控制他的行为,百里无忧甚是满意。
为表嘉奖,他赏了妙银许多宝贝。
妙银得了赏,百里善比她还要高兴,也不问为什么,纯粹以为是自己常在百里无忧面前夸阿银的效果。
阿银,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修行真正的法术吗,我现在就带你去求爹爹。
他将妙银带到百里无忧面前,百里无忧自然应下。
阿善,你先出去。
百里善恋恋不舍,拉了拉妙银的衣袖,悄声道:我待会来接你,你要是觉得苦,就和我说,我们下次就不来了。
妙银冲他甜甜一笑,嗯。
待百里善离开后,百里无忧朝妙银招招手,过来坐。
她往他身边探一圈,没有坐的地方,正犹豫着,被人一把拉过去。
妙银坐在他身上,感受着他渐渐逼近的温热,心里头莫名——兴奋起来。
天道宗可真好玩。
除了一个百里善,还有一个百里无忧。
没白来。
百里无忧嗅了嗅她,问:你身上,全是阿善的气息。
和他做到哪一步了?妙银笑道:我与师父的事,宗主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何必多此一问。
他往后一仰,松开她,饶有兴趣地打探她:你知道我为何冒险让你继续待在阿善身边吗?她笑着看他,因为我是凡人,没什么威胁力。
百里无忧挑眉,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真聪明。
他抚上她的手,细细把玩,所以阿善让你来跟着我修炼,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女子,弄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妙银低垂眉眼:知道。
自那之后,百里善每次带着妙银过去,百里无忧打发百里善之后,就让妙银在旁跟随伺候。
不教她任何东西,只是让她老实跟着。
没多久,全天道宗人尽皆知,少主收的徒弟阿银,不但有少主的教诲,而且还得到宗主的真传。
一时间,阿银的名号,在天道宗传得响亮。
人人翘首以待,期待她日后的修炼境界到底能高到什么地步。
只有百里善知道,阿银学了这么久,什么都不会。
这下好了,现在不止他一人顶了虚名,连阿银也跟着一块顶虚名。
百里善急啊,问:阿银,为何你现在连御剑都不会?妙银委屈地看他,就是学不会嘛。
百里善见她这样可怜模样,不敢再接着往下问,怕她又生闷气不理他。
说来也奇怪,但凡只要阿银不理他,隔天他就觉得浑身难受,疲乏无力,像是前一天晚上在梦里做过什么极费精力的事。
百里善连忙哄她:不会没事,跟着爹学,总有一天你能开窍的。
妙银顺势借着腿酸的理由趴在他背上,喃喃道:你总说我,你自己才要多学学呢。
他现在心魔发作,仿佛形成自有的一套规律,这个傻子,只会用嘴亲她。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
急得她啊。
头疼。
她下意识补充句:你要再不学会,我就去找你爹了。
百里善听得一头雾水,啊?难道你想让我和一起跟着爹学东西吗?可他早就不愿教我了,他不但不教我,而且还不让其他真人教我,说是丢他脸。
她环住他的脖子,不再继续往下说。
百里善背着她,往百里无忧那里去,临到屋门外才舍得将她放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天也要认真学哦。
话音落,屋内传来百里无忧的声音:阿善,你先别走,爹有话要交待。
百里善拉着妙银一块进去。
百里无忧拿出一道请帖,这次的云渺大会,就由你代表天道宗参加罢。
他点了点妙银,阿银跟你一起去。
云渺大会,凌云殿三百年举行一次的门派大会,三界盛会,所有门派皆会派人前往。
百里善愣住,爹,你让我去打架啊?我会被人打死的。
百里无忧笑了笑,傻小子,爹不是让你去打架,爹是让你去找凌霄上仙。
83二更待百里善走后, 百里无忧交待妙银,此次随我儿前去凌云殿, 你注意分寸, 切莫让他人前发狂。
若他心魔发作,你就算是死, 也要竭尽全力稳住他。
恰逢凌霄出关, 三界内唯一知晓他们百里家秘密的,除了天道宗少数几位真人与燕三外, 就只有凌霄上仙了。
过去有凌霄上仙的封印,阿善才不至于太过癫狂, 每次发作时间极短。
阿善身上的封印, 需一百年一换, 如今正好一百年。
他看向面前的少女,手缓缓抚上去,一向低沉磁性的声音此时极为魅惑, 必要时,用你的身子安抚他。
少女低下脑袋, 师父不会行欢好之事。
百里无忧一愣。
继而道:他不会,你教他就行。
话音落,他想起什么, 嘴角噙笑,双指捏住她的下巴,反复摩挲,你若不会, 老夫教你。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屋外去而复返的百里善踏进来,爹,你在做什么!妙银赶忙从百里无忧身上跳下来,百里无忧神情淡然,镇定自若,看向百里善:爹在教你的好徒儿学东西。
百里善皱起眉头,他刚刚走到一半,发现阿银掉落在路上的灵牌,捡起来想要回来重新给她系上,一来就看见阿银坐在爹腿上。
挨得那样近,说话都快凑到唇边了。
百里善心中说不出的苦涩与愤怒,他问:学什么,爹到底教阿银什么了,她学到现在,连最简单的御剑都不会!百里无忧慵懒地往后一仰,仙风道骨的姿态高雅沉稳,自然是教她该学的。
他视线一转,看向妙银,有让她自己解释的意思。
妙银走到百里善身边,软软道:师父,是我资质浅薄,怎么也悟不透,宗主已经很用心在教我了。
百里善气鼓鼓牵起她的手,不学了,以后不准你来爹这。
他说完,觉得不够,瞪向前方淡然闲雅的百里无忧,阿银不是爹过去可以随便轻薄的那些女子。
她是我徒儿,唯一的徒儿,爹不要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百里无忧呛他一句:万一你的好徒儿对爹有非分之想呢?百里善气红眼,眼泪涌到长睫处,狠狠逼回去,沙哑一句:她才不会看上你!少年拽起妙银的手就往外跑,仿佛身后有豺狼猛虎,跑得都快累断气,仍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手边的少女就要被人夺去。
等回了清远阁,他将门紧紧关上,这才转过身来和她说话。
少年又悔又恨:我真不该送你去爹那里。
他想到什么,焦急地问:我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妙银摇摇脑袋。
百里善鼓着腮帮子,离开时他爹丢在的那句话依旧萦绕耳畔,他抬眸,小心翼翼盯着面前的人,委屈道:阿银,我告诉你哦,我爹是个花心大萝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坏男人,你别看他道行高深就崇拜他,他对女人很坏很坏的,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她点点头,嗯。
百里善语气里含了哭腔,阿银,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很厉害的人,等我顿悟,你想学什么我都能教你。
她又是一声嗯。
百里善还是觉得担心,捞起她的手臂,一字一字问:阿银,所以你不要喜欢我爹好不好?他苦苦哀求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妙银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我不会喜欢别人,从始至终,我的心里都只装着一个人。
百里善下意识问:是谁?妙银不说话。
夜晚百里善果然又心魔发作。
这一次,他学会蹭她了。
除了喊阿银,他还呐呐问:是谁?一直不停地问,妙银终于忍不住回答他:是你。
得到回复后,他慢慢平息下来。
她被弄得又湿又酥,挪着身子渴望他的进入。
他迷茫地贴着她,贴着贴着,果不其然,睡着了。
妙银叹口气。
忽地通灵玉飘出来,提醒她:主人,屋外一直有两个人,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一个是燕三。
他奉命看守清远阁。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至于另一个嘛。
妙银娇娇媚媚拉长声音喊了句:宗主。
百里无忧从黑暗中走出来,宽袍翩翩,负手在背,他走至床头,垂眸睨她一眼。
女子眉目含春,满面晕红。
百里无忧将百里善翻下来,挥手一团白气将百里善周身包裹住,试探完百里善体内的真气后,他不悦地看向妙银:你莫要耗他修为,没有我的允许,日后不许擅自引他发狂。
她牵住他的衣袖,是。
女子美好的胴体摆在眼前,百里无忧犹豫半晌,而后低下身,薄红的唇贴上她的耳垂,有意捉弄:很难受?她可怜楚楚地低下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凡人女子。
她们的滋味,他都已经忘了。
眼前这个,鲜嫩得像是未经撷摘的娇花,他想起她白日说的话。
阿善不会做那档子事。
那她呢?他虽偶尔在暗处观察,但始终未曾见她与阿善做到最后一步。
百里无忧起了兴致,缓缓凑近,将她小巧的耳珠含在齿间研磨,双手将她往上一提,整个地让她攀在身上。
妙银心头一顿。
她本以为百里无忧顾忌她是百里善的徒儿,只是嘴上调戏两句,并不会予以实际行动。
没想到……这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更要放荡不羁。
对于她的走神,百里无忧显然很不高兴,他恶狠狠攫住她的下巴,冷冷道:老夫现在肯给你机会,莫要错失良机。
她抿唇道:是。
百里无忧除了抱住她不至于让她滑下去之外,并未有任何进攻的行为。
他高傲地贴着她的面庞,嘲讽:你就是这样伺候我儿的?一动不动,半点风情都没有,呆得像个木头。
妙银一顿。
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耻。
第一次有人说她像木头。
她压住想要将他榨干的念头,装出她该有的清纯姿态,一点点贴着他的唇吻起来。
百里无忧丝毫未曾动容。
他甚至冷静地睁着眼看她如何亲吻自己。
片刻。
他冷哼一声:果然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连嘴上功夫都不会。
妙银挑衅地问:宗主要到床上试试吗?百里无忧舔了舔她的唇,有什么好试的,难道到了床上,你就有本事勾起老夫的兴趣吗?忽然床上传来动静。
百里善醒了。
他从梦中发醒,闭着眼混混沌沌喊了声:阿银。
以前百里善心魔发作昏迷之后,一睡到天明,从来没有睡着后又醒来的。
除非身边有极大的威胁潜伏。
数秒的功夫,妙银已经被重新丢回百里善怀中。
抬眼,屋内空无一人。
百里无忧溜得极快。
来无踪去无影。
妙银一秒装睡。
百里善下意识伸出手,摸到妙银在怀里,满足地搂紧,准备就着朦胧的睡意继续做美梦,搂着搂着发现不对劲。
他睁开眼,一吓。
阿银怎么没穿衣服?他大着胆子低下头,仔细看她,少女美丽的面庞上浮现情动后的酣红,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吻痕。
百里善眼睛瞪大。
心头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他在睡梦中对阿银做了什么吗?他爬起来,望见床上皆是她褪尽的衣裳。
百里善心跳加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可是她的师父。
师徒之间,是不能相爱的。
他怎么可以对她做这种事?要是阿银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师父毁她清白,她会恨死他的!百里善越想越乱,想着想着便愧恨地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替她穿衣,动作轻柔,怕弄醒她,鼻头一抽一抽的,哭都不敢太大声。
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终是颤颤巍巍地替她穿好衣裳。
阿银,对不起。
为表悔恨,少年愧疚地将她在床上放好,退到地上磕了三拜。
地上呆坐许久,而后还是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搂入怀里,自我安慰:反正更过分的事都做了,我继续抱着你睡觉应该没关系。
他大着胆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声道:阿银,我会将今晚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的,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师父。
这时候他后悔起来。
早知道当初就不收她为徒了。
他恨恨地想,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定下的规矩,师徒相爱,怎么就成禁忌了?很快就到了动身前往凌云殿的日子。
燕三奉命护送他们二人。
妙银时不时往燕三那边瞥。
这个人,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未流露出任何情绪。
那天她与百里无忧在房里做的事,他应该也看到了,可是为何,他竟一点反应都没有?路上百里善见她总是盯着燕三看,以为她害怕燕三,悄悄同她道:燕三师兄人很好的,他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整个天道宗,除了我爹,就只有他对我最好。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对我好,我对你好,以此推断,他肯定也会对你好。
妙银朝燕三那边投一眼,他捕捉到她的目光,默默地退到一旁。
真是个闷葫芦。
路上御剑而行,全程由百里善背着妙银,偶尔他背累了,就停下歇息。
燕三难得发话:我可以背她。
百里善连忙拒绝:不用劳烦师兄,我背她就行。
反正不急着赶路。
84双更合并赶路数日, 终于在云渺大会开始前,抵达目的地。
山峦叠叠, 先是一片苍翠欲滴的浓绿, 自绿往上,白雾袅袅, 乳白绸雾依稀可见一抹淡淡的痕迹, 似缎带般缠绕,便是通往凌云殿的路。
万籁此俱寂, 惟闻钟磬声。
一入青阶,诺大的殿台前, 数百名身着深竹月道袍的凌云殿低阶弟子各司其职, 无人抬眸相看过路者。
百里善感叹凌云殿辉煌宏伟, 和天道宗五彩绚丽的风格完全不同,一踏入凌云殿,威严气势扑面而来。
同样是领引门派千年的掌门, 一个端的庄严大气,另一个却只有浮夸庸俗, 百里善直摇头,两相对比,他对他爹的审美更加感到绝望。
他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燕三, 和周围神情漠然的人如出一辙,小声道:师兄,我发现你挺适合这里的,融进去毫无违和感。
燕三不理他。
百里善又去看阿银。
她正在扫视周围。
目光里尽是从容不迫, 丝毫没有初次来凌云殿的好奇和敬畏。
百里善想着抚慰她不要害怕的话当即咽回肚子里。
他凑过去问:阿银,你来过这里吗?妙银微笑,没有。
说没有,那自然是假话。
自她踏上凌云殿这一刻起,身体里无数熟悉的记忆汹涌翻来,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这里是,她为之而生,也为之而死的地方。
妙银攥紧拳头。
百里善见她面色怔忪,没有多想,伸手过去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握的瞬间,妙银身体那股澎湃的真气瞬间安稳下来。
百里善低声道:阿银,等师兄一离开,我们就去冒险。
像我们在清远阁那样,我们将凌云殿逛个遍。
少年眉梢扬起一抹得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玩乐的心情,掩都掩不住。
燕三猛然回头。
百里善立马绷紧脸,衣袖下的手却暗暗摩挲少女的手背,朝她递了个眼神。
两人相对一视。
妙银微笑道:好。
燕三问:好什么?百里善嘴角满是笑意,没什么。
凌云殿四大真人座下各高修弟子前来迎客。
是时已有不少其他门派的人抵达。
燕三报上请帖,小童念:天道宗少主百里善携弟子阿银前来拜会。
众人皆望过去。
目光先是从百里善身上一掠而过,最后停在阿银脸上。
好生俊俏的一对年轻师徒。
只是不知实力如何。
四大真人出面待客,凌霄上仙尚在清修,今日便由我等几位招待大家。
众人奔着云渺大会,一为切磋,二为一览凌霄上仙风采,听到此话,不由有些失望。
他们之中,有些人三百年后也许就要圆寂,还有些人,百般争抢才求得此次出席云渺大会的名额,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来这凌云殿一窥上仙风姿。
有急性子的问:凌霄上仙何时出来会客?四大真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自从上次凌霄上仙驱逐大弟子妙银后,便进入清修不再见客。
除了天道宗一百年一次的会面,再无人见过他的踪迹。
就连日日守在玄山洞外的碧波仙子,也无缘能与之相见。
四大真人含糊其辞,一句若有缘,自会与各位相见便草草打发。
众人虽然失望,但也并不惊奇。
凌霄上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若要与之相见,确实得靠缘分。
兴许是为了弥补这一趟的遗憾,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到百里善身上。
见不得真至尊,见一见传说中将成为第二位至尊上仙的百里少主,也算是过过眼瘾了。
百里善被人瞧得不自在。
他下意识去看妙银。
妙银正与各门派的徒弟辈弟子待在一起。
她朝他莞尔一笑,百里善顿时开心起来。
他们尽管瞧他。
反正他眼里只瞧一个阿银。
至夜里,百里善单独被安置一处殿宇,妙银则住另一端的仙霞殿。
百里善拉住那个分配住所的小弟子,道:我徒弟胆小,和我住习惯了,如今分开,她肯定睡不着,你让她搬来我这里。
小弟子笑道:哪有你这样溺爱徒弟的,到了外面,总要让她们历练历练。
百里善着急起来:你不懂,我徒弟细皮嫩肉的,经不起历练,我就这一个徒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
小弟子不理他,掩嘴笑着跑了。
待了四五日,百里善翻来覆去睡不着,眼下泛起黑青,送燕三离开的时候,怏怏道:师兄,早知道各门各派的师父与徒弟要分开住,我就不来这凌云殿了。
燕三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百里善在凌云殿暂时并没有心魔发作的迹象,遂安下心来,随口道:你总不能抱着她睡一辈子。
百里善一怔,傻傻问:师兄怎么知道我抱着阿银入睡……燕三转开视线,沉默以待。
百里善拍了拍脑袋,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吗?师兄,你可千万别跟外人讲,我和阿银之间清清白白,除了师徒关系,再没有其他了。
燕三闷声应下:嗯。
待燕三走后,百里善去寻妙银,她与那群人打得火热,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百里善喊了声:阿银。
妙银走上前,师父。
百里善笑问: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妙银笑:我在说师父对我有多好,他们都很羡慕。
百里善心头抹了蜜似的,连笑容都透着甜意,他悄悄拉过她,阿银,师兄已经走了,我们去玩罢。
妙银摇摇头,我答应了别人,改日罢。
她怕他夜晚发作,娇嗔:你先去寻一处好玩的,等寻到了,我再同你一起前去。
百里善只好应下。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飞,忽地望见一处隐僻山头,开满大红血莲,当即想要采摘一朵,送给阿银。
她喜爱红色,定会爱这血莲花。
他喜滋滋地选了朵最大最妖娆的红血莲,采完后发现,峭壁上有一处山洞,出于好奇心,他下意识往那边飞去。
里面会不会有更大更美的红莲?山洞里果然盛放着极致妖艳的血莲。
朵朵鲜丽,比他手上摘的这支不知要美上多少倍。
阿银该配最好的。
他低头选啊选,选来选去,选不出来,每一朵都想送给她。
百里善想,干脆以后带她来,让她自己挑。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随便摘了一朵,想着先让她瞧瞧鲜。
他想得正出神,忽地发现有人往山洞而来,他连忙躲在枝繁叶茂的藤蔓后面,用障眼法将自己藏起来。
阿青,我想你想了三百年,你为何不肯来百花门见我?我要修炼,无心其他。
是一男一女。
百里善认得这两人,刚到凌云殿那日见过。
男的是百花门掌门肖子墨,女的是焚香谷谷主夫人阿青。
他们来这作甚?难道也是结伴来探险的吗?百里善埋头想了几秒,觉得没什么好躲,正打算走出去大大方方打招呼,猛然望见这两人搂着亲起来了。
如胶似漆,热情似火。
百里善迈出去的脚立马收回来。
那个……他们是在偷情吗?百里善想,不能这样污蔑人家,万一他们只是在修炼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呢?还是先看看再说。
结果看着看着,百里善将自己看得羞红。
如果真有这样神奇的法术,他倒想和阿银修炼试试。
这两个原来真的是在偷情哦。
他不知所措地躲在那,被迫看着一场活春-宫的上演。
其实本来可以闭上眼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往下看。
脸已经红透,眼睛却越瞪越大。
那个肖子墨的手不知道往哪塞,谷主夫人痛苦地喊起来,不,不对,不是痛苦,仿佛含了一丝欢愉。
百里善静静等着他们亲完。
好煎熬啊。
他开始替肖子墨着急,吻来吻去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折腾那么多呢。
阿青,想要吗?女人双眼迷离:嗯。
求我。
求你……给我……百里善好学心切。
还没完呐?正当他纳闷时,外面的两人已经准备进行鱼水之欢的最后一步。
肖子墨开始动作之时,百里善比阿青还要激动,他甚至吓得遮住了双眼,而后又悄悄地从指缝里往外探。
原来……那档子事是这样做的……百里善下意识往身下一看,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青,你爱我吗?阿青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嘤咛着一句:爱。
百里善怔怔地盯着。
躺在肖子墨身下的阿青面容晕红,透着情动后的妩媚,望向情人的眸子里盛满爱意。
百里善陡然想到阿银。
他也想让阿银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念头一出,百里善被自己震住。
怎么可以……他转念一想。
唔,如果不是师徒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了……少年嘴里喃喃念了句:阿银。
轻喊出声的瞬间,外面交缠中的两人立马分开,脸色苍白地喊:谁!是谁躲在那里!这个地方甚是偏僻,根本无人前来,他们只顾着与彼此耳鬓厮磨,一时大意,竟忘了提前检查山洞是否有人。
百里善往后一缩,捂住嘴。
肖子墨与阿青杀气腾腾,顾不得穿衣,一步步逼近。
待他们看到躲在藤蔓后的少年时,身形一僵。
天道宗的少主怎么在此?百里善尴尬地笑了笑,扶着墙站起来,指了指怀里的红莲:我来给我徒儿采花,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肖子墨与阿青默契相视。
两人拿出看门绝活,誓要将百里善置之死地。
他们刚刚进来时,已在山洞外设了法术屏障。
除非百里善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不然他别想逃出去。
百里善几乎要哭出来:别打我啊,我不会乱说话的。
肖子墨冷笑: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百里善被一掌打到墙上,毫无还击之力。
阿青笑着上前:你不是要成为第二位至尊的人吗,怎么就这点子本领?待我们杀了你,就去将你徒儿杀了,谁让她让你来采花,既然如此,你们师徒就一起上路罢。
她说着话,夺过百里善怀里的红莲,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碾个粉碎。
子墨,动手,杀了他,我们再继续快活。
她刚说完,身后被打到吐血的少年忽地腾空而起,肖子墨来不及提醒,阿青已经被少年掐住。
少年抬眸,一双黑瞳狠戾决绝,周身散发红色的光芒,他一点点加大力度,嘴里机械地吐出几个字:……不准……伤害……阿银……肖子墨刚喊出声:住手!阿青瞬间被撕个粉碎。
肖子墨的脸被溅满血,他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无比强大的少年,连忙使出毕生所学。
毫无用处。
每一招打过去都被迅速避开,少年动作极快,不等肖子墨反应过来,他已经成为少年手中的另一个亡灵。
少年杀完人之后毫无情绪变化,他从地上捡起刚才被阿青践踏的血莲,茫然地往外走。
嘴里唤着:阿银……肖子墨设的法术屏障被他以蛮力撞开,少年来到悬崖边,直愣愣地往外走。
就在他准备飞上去的一瞬间。
晕了。
坠入万丈深渊。
傍晚红霞缕缕,妙银想起去找百里善,找了一圈,到处都找遍了,不见他的踪影。
周围皆是各家弟子,一看到她便上来搭话。
妙银不理他们,逮住凌云殿的弟子问:我师父呢?小弟子摇头:百里少主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妙银在殿前的梨花树下等。
不一会,有什么从天而降。
妙银抬头,望见白茫茫的花树间,一人迎风而立,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白袍飘然,清冽冷寒。
见她转目相望,当即俯身往前。
双腿沾在枝干间,悬挂而下,一张脸与她只隔半寸距离。
妙银屏住呼吸。
这张脸,刻在她的宿主记忆中已经九百年。
他曾象征着她的一切。
今日她终于又再见到他。
凌霄。
你在等谁?她怔怔地看着他,我在等我师父。
等到了吗?没有。
凌霄静静凝视她数秒。
随即将她揽入怀中,飞入云海之中。
她趴在他胸前,差点无法压抑心中的躁动,假惺惺地问:敢问仙人大名?凌霄面冷如霜,声若清泉,不疾不徐地唤她:阿银,你连师父的名字都忘了吗?妙银心头一滞。
她稳住气息,淡然道:我的师父,叫百里善,我没忘。
说话间,他带她来到一处流光溢彩之处,四周皆是五彩大树,琉璃紫晶叠成道路与房屋。
这是他专门为她修造的灵脉。
多少个日夜,她曾与他在此一起度过。
那时她仍是不谙世事的凌云殿大徒弟,而他则是她心中可望不可即,高高在上的存在。
她唤他一声师父,得他一声好徒儿。
简单而短促的交流,对于她而言,却是煎熬修炼生涯中足以点亮全部黑暗的一束光。
妙银压住脑海中排天倒海扑来的记忆,佯装迷茫往前方探,仙人,我们来这作甚?我要找我师父的呀。
凌霄喊她的名字:妙银。
妙银一笑,仙人,我叫阿银,不叫妙银,那是女魔头的大名。
凌霄淡淡地看着她,别人认不出,但我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徒弟,纵使你换一百种一千种样子,我依旧能够一眼认出你。
妙银呼吸一促。
这时候再继续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她迎上他的目光,冷冷问:怎么认出来的?凌霄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用这里。
短暂的怔忪后。
妙银释放自身法力。
她摇起铜铃,化出剑气,直逼凌霄而去。
只见天地间两道红白身影,一攻一退,片刻后收势停下,妙银问:为何不出手?凌霄踱步朝她而去,一挥手,便将她周身剑气化成虚无,他眉眼清冷,淡漠道:你没有做错事,我为何要出手?眨眼间,他已瞬移至她跟前。
他用她曾经最喜欢的语气低声训道:阿银,你不该来这。
妙银问得直白:怎么,你要现在杀了我吗?她心中大致有把握。
以她现在的功力,没有受伤,没有消耗内力,竭尽全力应对凌霄,虽不至于杀了他,但也不会被他所杀。
顶多打个平手。
她有退路。
凌霄白洁如玉的面庞上终于露出神情来,他蹙眉凝视她,每一缕目光都像是要将她看透,最终缓缓移开,沉声道:你随我来。
妙银半信半疑跟过去。
等入了琉璃紫晶屋,她望见榻上躺着个人,昏迷不醒,手里紧攥一朵红血莲。
凌霄指着百里善问,他就是你新找的师父吗?85三更百里善浑身上下满是伤痕, 妙银连忙走到榻边坐下,将少年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细细抚摸, 视线全盯着少年身上,并不看凌霄, 嘴里问道:他怎么伤成这样?她满脸心疼, 自进屋起,目光一粘上榻上的人, 就不曾移开过。
凌霄扫一眼,沉声道:他在血莲山与人交战, 险些坠入深渊, 恰逢我路过, 便顺手救了他。
妙银这时才转过眸子来,语气生疏客气:谢谢你。
凌霄并不收她的谢意,他冷冷道:我与百里家乃是旧交, 我救他理所应当,就算要谢, 也轮不到你来谢。
她道:我是他徒弟,你救了我师父,我自然要谢你。
话音落。
她已被凌霄俘至怀中。
他带她飞至崖外, 灵脉外的血莲山本没有血莲,因她当年的一句戏言,后来才种满血莲。
大片鲜红的花朵蔓延盛放,他们浮在半空悬立, 凌霄问她:喜欢吗?妙银不为所动。
她拿出刚从百里善手里接过的血莲,虽然已经七零八落,但她却含笑道:我只喜欢这一朵。
凌霄盯着她手里破败的花朵。
顷刻。
一道白气划过。
花骨朵灰飞烟灭。
她抬眸愤怒地望着他。
凌霄看向远处,姿态清贵,缱绻淡雅地丢下一句:他不配做你的师父。
他不配,你就配吗?你不要我,难道还不许别人要我?她从他怀中飞开,两人对立而站,脚下是缥缈的仙气,她改不了当年的习惯,所用的御剑术,依旧是他当年所教那套。
凌霄轻轻一挥手,便引领她脚下所踩团云直蹿往前,妙银再次扑入他的怀中。
凌霄的眼很冷,像结冰的湖水,世间万物皆无法撼起半点涟漪。
他的心里装不进任何人。
他只爱他自己。
至少,他以前是这样认为。
凌霄低下头看怀中发怒的少女,手自她的脸缓缓拂过,阿银,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是魔,和他不是一路人。
她狠狠瞪向他,我为何成魔,你心知肚明。
凌霄:你做错了事,自当该罚。
妙银往前而去,重新换过腾云术,不再受他束缚,飞至血莲山山顶,双手合拢,瞬息运出真气,挥手之处,皆燃起熊熊大火。
她要将这满山的血莲全部毁掉。
连同当年的师徒情谊,烧个消失殆尽。
凌霄波澜不惊,静静在旁注视她。
她回头冲他道:你有你的正道要守,我有我的魔道要踏,自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若阻我,我定以命相搏。
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问: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吗?妙银瞬移到他跟前,她娇小的身量刚到他下巴,少女仰着面庞问:怎么,你现在想还我清白了?当年不闻不问便将我逐出师门,我落魄之时,你何曾问过我一句?凌霄瞥开目光。
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番质问。
他本不该在她跟前露面。
可偏生忍不住。
自她踏入凌云殿那一刻起,她身上的气息便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前来。
她是他最心爱的徒弟。
她道魂里每一寸地方,他都无比熟悉。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他却无地自容。
凌霄只能死咬一句:你犯了错,受罚天经地义。
妙银不再同他争辩。
她飞回灵脉处,身后凌霄紧紧相随。
她运功便要为百里善疗伤,凌霄道:我已替他疗伤完毕,你不必白费功夫。
妙银检查一番后果真发现百里善体内气息平稳,她抱住他的脑袋,柔柔地安抚,凌霄上前,将她的手掰开,妙银不肯,瞪向他。
他道:师徒之间,当循规蹈矩,不可逾越。
她推开他,你现在不是我师父,没有资格训我。
这世上唯一有资格训我的,只有百里善。
凌霄眉头紧皱。
两人说话间,百里善已经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自己跌在一个香软的怀抱中,这怀抱熟悉得很,他曾拥过千百次。
百里善笑道:阿银!看见她的那瞬间,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山洞里发狂前害怕到极致的颤栗早已遗忘,少年兴奋地搂着她,仿佛拥有她便拥有全天下最美好的东西。
他下意识去怀里摸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摘的花,阿银,我看见好多鲜艳的花,你肯定喜欢。
低头转了许久,没找到,咦一声,花呢?余光瞥见前头站了个人。
百里善认得他。
是凌霄上仙。
每一百年,他就会见他一次,也不知道爹哪来的面子,竟然能哄得凌霄上仙为他摸骨。
其实他觉得自己的道骨没什么好摸的,反正也就那样。
如今正好一百年,又到了摸骨的时候。
他恭敬喊了声:凌霄上仙。
想起什么,赶忙去摸少女的手,煞有其事地凑过去说:阿银,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凌霄至尊哦,你多看两眼,以后出去还能和人吹嘘呢。
妙银凝视他:我不喜欢看陌生人,我就喜欢看你。
百里善抿唇一笑,低下头去,耳根子发红,暗自窃喜,那是,我是你师父,你肯定得将我排在第一位。
妙银往外看,凌霄已经拂袖离去。
他不曾当众挑明她的身份,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去问为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来了这凌云峰,自然不怕被人认出来。
师徒俩在屋内待了一会,百里善喋喋不休地将山洞的事告诉她,隐去详细偷情那段,简单两个字带过,气愤道:真是太过分了,他们竟然想杀我,要不是凌霄上仙,只怕我再也见不到阿银。
他下意识以为是凌霄阻止了那两人。
发狂之后的事,他很难记起来。
妙银柔声叮嘱他:下次你不要再往那种危险的地方去了。
百里善含笑点头:嗯。
他迫不及待地想带她去看血莲,不顾自己身上有伤,带她飞往血莲山,入目却再无一朵血莲。
只有尚未燃尽的大火。
百里善撅嘴,低声喃喃道:太可惜了,好端端地,怎么就给烧了,好歹让我的阿银瞧上一眼再烧也不迟啊。
妙银趴在他怀中,任由少年的下巴抵在自己脑袋上,他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待若珍宝。
如此亲昵的动作被人看在眼里,哪有半点师徒的模样。
她轻蔑地往旁迅速扫一眼。
云雾缭绕后。
一抹雪白的身影暗自隐去。
因百里善受伤的缘故,妙银想搬去照顾他,师父受伤徒弟在旁伺候,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不知怎地,看寝的小弟子愣是不肯答应。
被问得急了,小弟子才吐出一句:月霄宫特意传过话,说是不让百里少主与阿银姑娘同住。
月霄宫,凌霄的住所。
众人皆以为凌霄尚在清修中,突然派人传来这样的吩咐,小弟子也很是震惊。
小弟子又道:上仙有过交待,让我好好服侍百里少主,阿银姑娘不必担忧,请回吧。
百里善恋恋不舍,转眸望见妙银失望的神情,他既高兴又心疼,高兴她心里有他,心疼她为此忧心。
他本想要抱怨凌云殿这破规矩发泄情绪,旋即到了嘴边却全成了哄她的话:阿银,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你先和其他门派的弟子去玩,等我伤好,立马就来陪你。
他顿了顿,觉得不妥,立马补充句:但也不要和他们太亲近。
妙银应下:嗯。
妙银回了自己的屋子,召唤通灵玉:你将凌霄的好感值调出来我瞧瞧。
通灵玉立马报出她想听的数额。
妙银往窗边一倚,杏眼藏媚,桃腮含笑。
真是可惜。
宿主若是知道心心念念的人爱着自己,是否还会许下当初那样的心愿?通灵玉看出她的想法,飘过去:我倒觉得凌霄的爱,对于宿主而言,未尝不是一昧毒-药。
她垂眸浅吟,你当真有长进了。
通灵通得了夸赞,很是高兴,将自己的见解一股溜全说出来:他爱着她,却对她那般狠,每一任任务者越是想要吸引凌霄,死得就越快。
所以主人没有选择直接从凌霄身上下手,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妙银百无聊赖,指尖缠起垂到腰间的青丝。
曾几何时,凌霄也曾为她束发绑带。
记忆里她跟随他六百年,六百年的相随,是他一手毁掉。
但凡当时他肯多问一句,多护一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妙银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问:你说我现在出去抓几个弟子吃道魂,他会对我动手吗?通灵玉:主人不要冲动。
她浅浅一笑,往屋外而去。
过了不到三天,百里善就已痊愈,他活泼乱跳地前去找妙银。
恰逢望见妙银正和人在前方说话。
是个男子。
紫门谷的大弟子宋秋风,上次和他们同行过的。
宋秋风痴痴地盯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恨不能将自己一颗心奉上,他凑近,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宋师兄。
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软绵绵的,吹到耳边,整个人都要酥麻了。
宋秋风咽了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道:阿银,你真美。
妙银笑起来。
她决定了,今日就拿这个宋秋风做开胃甜点,剿魔一事中,这个人杀了她不少教徒。
算起来,她与所有前来参加云渺大会的人都有仇。
真想将他们一口气全部吞掉。
宋秋风见她往自己身边靠,像是在嗅什么,整个人兴奋又期待,他也跟着高兴起来,情不自禁逮了她的手,道:阿银,我们做道侣,我这就向你师父提亲。
话音落,身后传来少年暴怒的声音:提什么亲!你快放开阿银!妙银见到是他,立马推开宋秋风,少年大步上前,将她与宋秋风隔开。
百里善怒气冲冲地瞪着宋秋风:我警告你,你别诱拐我的徒弟,她还要在我身边修行数千年的。
宋秋风抿抿嘴,兴致全无,忌惮他天道宗少主的身份,不敢反驳,怏怏应道:少主训得对,是我为人太过轻薄,待日后阿银姑娘修成正果,我再来向她提亲。
他说着话就要离去,忍不住回头瞧妙银一眼,笑道:阿银,你等我。
百里善气嘟嘟地挡住妙银的视线,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许看不许听。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他。
百里善牵起她的手往幽静地方去,胸膛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整个人理智全无,只想一味地带她远离那个地方,走到旁人瞧不见她的地方去。
他走起来不管不顾,一阵风似地,妙银轻轻推搡他:我腿疼。
他哼道:你不就想让我背吗?妙银不说话。
百里善鼓起腮帮子瞥她几眼,觉得这时候就该端出师父的架子,告诫她不能和登徒浪子来往。
至于哪些是登徒浪子,他也分不出。
所以就干脆一刀切,闷声提醒她:除了我之外,男人都是很坏很坏的,你不要掉以轻心,总和坏男人来往。
他嘴里吐着严厉的话,悄悄瞧她,觉得差不多了。
他刚才超凶的,她肯定会牢牢记住他的训话。
百里善蹲下身去,昂着脖子,傲气道:上来吧。
她站着不动。
百里善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有些焦急,立马站起来,见她怔怔盯着自己,朱唇轻启: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以后不要和其他人接触,只能和你来往,对吗?百里善仔细辨认她话里有无生气的意思,他只是想端个架子告诫她,并没有真的想训她的。
他下意识就要恢复天真模样低声哄她,幸好及时止住,板着脸,面上从容,心里打颤,嗯,就是这个意思。
数秒的等待。
等得人心都熬化了。
他即将破功的瞬间,她攀过去,我知道了啦。
百里善松口气,欢喜地蹲下身,将她背起来。
他心想,偶尔严厉一下还是有用处的,要是能够再严厉些,让她一辈子不和其他男子来往,那就更好了。
百里善想啊想,实在想不出其他更严厉的法子。
他舍不得。
他背着她在山头转悠,师徒俩看山看云看雾,平凡无奇的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
他心里兜着她,满眼皆是美景。
白天想不出的严厉法子,夜晚自然而然就有了。
他不但想了,而且还做了。
妙银任由满身红光萦绕心魔发作的少年将自己掳走。
他将她带到灵脉处。
粗壮的琉璃树干上,他们互相交缠。
少年像平时那样亲她吻她,饥渴地抚摸她。
她睁着眼睛数树上的花叶,静静等待着爱抚与狂吻后的戛然而止。
他每次都是这样,做一半,然后倒头睡大觉,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就在她无聊地伸个懒腰时,忽地身下一颤。
妙银瞪大眼睛看向身上的少年。
他迷茫地动作起来,越来越快,凭借蛮力,在她的身体里驰骋起来。
阿……阿善……不等她喊第二声,他就已经用近乎狂暴的速度回应她。
她唇边所有的话语悉数化为细碎的嘤咛声。
他嘴里拼凑一句完整的话,不准……和别人亲近……阿银……是阿善一个人的……86一更少年的勇猛令她退无可退, 刚开始僵着身子又惊又愣,后来慢慢地回过神, 开始回应他。
他不知疲倦地紧紧搂住她的身子。
她提心吊胆着, 在一波波紧张的快潮中,做好他随时晕过去的准备。
幸好, 今日他不但有长进, 而且不再半途而废,结束的时机恰到好处。
百里善由贪欢的豺狼重新变为不谙世事的小绵羊, 双眼一闭,晕过去的时候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妙银轻轻抱住他, 以轻纱覆体, 将他放在树干上, 两人肩靠肩并排坐着。
她暂时不想回去。
这里景色很美,五光十色的琉璃仿若星河璀璨。
她微曲手指,一道白光自她指尖绕过, 飞旋扩散至周围空气,瞬间无数萤火虫出现, 如梦如幻。
她躺到百里善怀中,仰头看漫天绚烂,才刚看一眼, 视野内的美景便被人悉数遮住。
凌霄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此时浮在半空,与她面对面相视。
不染一尘的仙人,发起怒来, 毁天灭地,一挥手,琉璃树瞬间崩毁。
他眉眼间的怒意似一把利刃,刀刀劈向她,他问:刚才做了什么?她不疾不徐揽着百里善旋落,指了指满地掉落的衣裳,笑道:你觉得呢?他扫了眼她薄纱下的身子,尽是欢爱后的痕迹,处处沾满百里善的气息。
是他来晚了一步。
凌霄怒不可遏剜向她:孽障!妙银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与我师父做-爱做的事,与你凌霄上仙有何干系,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说话间,他们已经交起手来。
这一次,凌霄没有再退让。
他拿出从前做师父的那套,严厉狠决,毫不留情,两人纠缠数百招,从灵脉一路打到天山池,他忽然改变招数,纵身靠近,揽住她往湖中而去。
两人堕入深不见底的水渊。
入水的那瞬间,他就以自身道魂为契,封印整汪湖泊,她想往外蹿,蹿不出去。
呼吸困难间,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她作势又要动手,被他先一步擒住。
妙银下意识推开他往前游,裹在身上的轻纱随水波浮荡,他按住她的脚腕,猛地往怀中一扯,水波彻底漾走轻纱,她重新跌入他的怀抱。
妙银索性不再挣扎,回身环住他的脖子。
他怕什么,她心知肚明。
少女吻住他的唇。
凌霄果然浑身一震,立马将她推出去。
少女露出狡黠的笑意,趁他不备,双手合十就要往冲破水面上设下的阻碍。
只是她未能高兴太久。
凌霄转过她的肩膀,她挑衅地含笑看着他,不知廉耻地将身子往他手边送。
他凝视她数秒。
随即低下头吻住她。
他的吻深情迫切,带着相隔三百年的相思,一并往她唇间送。
这一次,轮到她推开他了。
可他哪里肯放她走,反而贴得越来越紧,不管不顾地亲吻她。
纠缠许久,他终于舍得放开她。
两人一前一后自水中而出,凌霄一挥手,以花为衣,为她披上。
妙银嘲笑地看着他:好一个正人君子,好一个绝世无双的凌霄上仙,端的满嘴虚伪道义,行的全是小人之事。
凌霄皱眉。
不等他开口,她已经先发制人:今日的事,你不要对外说,尤其是不要对阿善说。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以为她说的是刚才琉璃树上的事。
她却又道:我是说水中的事,我不想让阿善误会。
如今我心里头只有他一个,念在昔日师徒一场,今日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凌霄怒道:你竟还要执迷不悟。
妙银回他:执迷不悟又如何,你不也错得离谱吗?他一愣。
良久,他问:你当真爱他?她毫不犹豫:爱。
不怕被三界谴责?不怕。
他苦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在她脚下划下一道云团,你随我来。
他带她回灵脉处。
百里善依旧昏迷未醒。
凌霄指着百里善看向她:你知道自己爱的,是个什么东西吗?他话语里满是轻蔑,妙银下意识反驳他:他是百里善,是阿善,是人,是天道宗最尊贵的少主。
凌霄冷哼一声。
他单手施法,使的是上古秘法,百里善腾空悬浮,周身渐渐散发红光。
妙银望见从未见过的百里善。
不,不能说是他。
因为算不得人。
他体内,没有修真之人的内丹,本该是内丹存在的地方,只有一团红色的混沌。
你知道他为何生来自带心魔吗?她蹙眉。
凌霄笑道:因为他就是心魔本身,心魔修成道魂,你想想,多么可笑的事。
妙银咬牙道:我不信。
凌霄瞬移至她跟前,捏住她的下巴,问:你为何不信?她瞪向他:既然你说他是心魔本身,那你告诉我,他是谁的心魔,又为何能修成如今这副道魂?凌霄面容淡漠。
他回忆起从前。
千年前,仙魔大战,魔界至尊与仙界至尊交战过后,最终只余两名幸存者。
一个是他,一个则是百里无忧。
自那之后,他开创凌霄殿,百里无忧则开创天道宗。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哪有人想得到,浴血重生的,不是仙尊,而是魔尊。
做魔做腻了,当回上仙也不错。
他比无忧有天赋,懂得如今驾驭自己的心魔,早已与之融为一体。
心魔虽坏,但却蕴藏巨大力量,他得以比无忧先一步成为至尊,全得益于他将心魔吞化。
无忧则不行,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只能忍痛将藏有浑厚内力的心魔从自己身上剔出去。
他以前时常感叹,无忧做魔不够狠,做仙也不够正。
竟将千年前剔除的心魔留在身边,孵化成型,光明正大地当成儿子养。
凌霄往前迈一步,深呼吸,嗅到百里善体内纯正浑厚的道魂。
就连他,也没有此等纯正的道魂。
难怪百里无忧不舍得。
他好心提醒她:百里家的秘密,我只能点到为止。
你自己好好斟酌,回头是岸。
凌霄不愿意说的,她旋即全让通灵玉开天眼探个究竟。
包括数千年那场大战,以及百里无忧的打算。
天眼所窥情形,是上个一百年的事。
百里无忧正与凌霄对话。
待日后我渡劫,便将他的道魂与力量吞掉,让他替我受天劫,我则成为新的百里善,有我的法力与他的道魂,我便可以做第二个至尊。
通灵玉关掉天眼,怏怏地趴她腿上,主人,这个世界好黑暗啊,魔不是魔,仙不是仙。
她不以为然:所谓是非黑白,从来都是胜利者说了算。
他们赢得了战役,天下便是他们的,想成魔便成魔,想成仙便成仙,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哪里真有什么正道魔道。
通灵玉弱弱问:宿主不是要颠覆正道吗,主人只要挑明凌霄的身份,不就可以了吗?妙银笑起来,不知是该笑它天真还是笑它愚笨,你还不明白吗,他代表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他说的话,才是人们想听的真话。
通灵玉唔一声,忽地又想到什么,感叹:从前我以为凌霄只是害怕触犯清规,可他既然是上古魔神,又为何要怕这个,眼巴巴地将心爱的徒弟赶走?妙银往后一躺,玩弄手腕间的铜铃,做了上千年的至尊上仙,天下皆归他所有,拥有的东西多了,担负的重任也会随之增多。
他应该是害怕我会引发他体内吞化千年的心魔吧。
通灵玉恍然大悟:所有历代任务者越是想要从他身上下手,就死得越快。
妙银轻轻一笑,他只爱自己。
但凡成为阻碍的,皆能痛下杀手。
不说爱他还好,一旦说爱,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通灵玉一怔,问:刚刚在水里,他明明已经情不自禁,为何没有杀主人?妙银媚眼如丝:因为他可以允许自己的心有所涟漪,却不允许外人搅乱。
通灵玉似懂非懂,索性不再问。
主仆俩待了一会,通灵玉想起什么,主人,我这边显示百里善确实是半个天定之子,但依情形来看,貌似日后的天定之子是百里无忧?妙银:估计等凌霄圆寂,百里无忧渡劫,便夺了百里善的道魂与力量,顺理成章做第二个至尊,也就是接下来的天定之子。
百里善是从百里无忧身上剔下来的,所以他们算得上一人。
通灵玉啊一声,问:那怎么办,主人不是白忙一场了吗?妙银笑道:你觉得我可能让自己白忙活吗?通灵玉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遂乖巧地飘回去。
她又轻哼起凌云殿的入门道曲。
天下苍生系我身,因故业障牵我心,万劫不复入魔道,正道沧桑莫苟安。
荒诞啊。
正义邪恶,全是笑话一场。
……云渺大会终于正式开始。
凌霄出现的瞬间,众人沸腾。
妙银挨在百里善身边,朝最前方的仙人望一眼。
他端的清姿雅态,若不是她开天眼相看,还真看不出,这人数千年前做过魔。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回以眺望,妙银忙地躲开,斜倚在百里善肩头,娇嗔:师父,我要吃玉葡萄。
少年立马端起玉葡萄喂到她唇边,怜爱道:阿银,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啦。
妙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指间的葡萄,少年满脸羞红,赶忙低下脑袋。
凌霄一双眼几乎瞪红。
妙银笑得更为开心,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眼里只装一个百里善。
此次云渺大会,由我先来领个头。
场上飞下一个碧绿身影,风姿卓越。
众人惊呼,是华音阁的碧波仙子。
碧波早在暗中观察许久,她好不容易见凌霄一面,他却未看她一眼,目光盯着天道宗的小徒弟,至少看了五六次。
冷若冰霜的至尊上仙,何曾对一个女子如此上过心?除了三百年前被赶走的妙银,她再没能从他眸中窥得如此眼神。
碧波等了三百年,近乎快要发狂,她不择手段地对妙银赶尽杀绝,决不会容许第二个妙银走进凌霄心中。
不等众人回过神,碧波已经将妙银从座位上吸到手边,望见少女明媚娇艳的面庞,她心里更是嫉恨,大掌一挥,将她摔倒在地。
执剑挥过去,抵住少女的下巴:我们切磋一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妙银敛起神色,准备摇铃施法,露出真实身份。
忽地后方有人冲过来:不准伤害我徒弟!妙银目光触及百里善,想到什么,即刻重新掩住自己的道魂。
不等百里善冲到跟前,已经有其他人更快一步。
碧波怔怔地望着眼前如兰枝玉树般的仙人,不敢相信地问:凌霄,你竟护她?凌霄没有看她,转眸去望身侧的少女。
你坐回去。
这话是对妙银说的。
无情无绪,却透出不容抵抗的关切来。
碧波哪里肯让她走,迈步便要上前抓她回来,招数全被凌霄挡回去。
他冷淡地丢下一句:碧波,你若再胡闹,便请自行离开。
碧波气得发抖。
妙银回眸冲她妩媚一笑。
碧波执剑便要杀她。
剑气刚出,便被打散,朝妙银那边使的法术悉数回冲,碧波捂住心口,吐出血来。
凌霄自她身边踱步而过。
碧波伤心欲绝,忍不住拉住他的袍角,苦涩喊道:凌霄,我不闹了,你别生我气。
他犹豫片刻,弯腰将她扶起。
碧波得了他这一下短暂的温柔,脸上即刻露出笑容来,擦干净嘴角的血,重新飞回自己的位子。
百里善气愤地收回目光,触及怀中的少女,愧疚至极:阿银,都怪我没本事,才让你被人欺负。
他气鼓鼓地瞪向高位上的碧波,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枉她身为上仙,竟然无理取闹,平白无故地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女子。
百里善抚上妙银的手,见她手掌擦破了皮,心疼得当即要落下泪来,他气恼道:等我顿悟那天,我要将所有欺负过阿银的人通通暴打一顿。
他眼睛红红的,妙银柔声道:我没事的。
她抬眸的瞬间,正好对上碧波的目光。
妙银甜甜一笑。
碧波狠毒一剜。
少女云淡风轻地移开目光,手抚上刚才擦破皮的地方。
本来她还想着解决完百里善的事情之后,再找碧波算账,现在看来,是她太过大度,竟容忍碧波潇洒至今。
云渺大会结束后,燕三来接人。
百里善一刻都不想多待,拉着妙银就往外跑,恨不得早点回到天道宗,回到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清远阁。
路上,妙银算准时机,趁燕三与百里善昏迷之际,重返回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当年碧波如何待她,她今日就要百倍奉还。
这厢,碧波在月霄阁外等候数日,不见凌霄身影,伤心之际,准备返回华音阁。
飞到一半,忽然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她回头一看,是昨日被凌霄看在眼里的天道宗小徒弟。
叫阿银的小丫头。
碧波正愁没地方发泄,笑着看向妙银:小贱人,你竟有胆子尾随我?那日当众勾引凌霄上仙,惹得他为你出手,今日没了他,我看还有谁能护你!妙银笑着使出当日凌霄所教的绕指柔情法术往她身上招待,碧波,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我是妙银啊。
87二更风萧萧而动, 铜铃声清脆空灵,不等碧波反应过来, 她已被妙银掐在手心。
少女的声音婉转悠扬:你不是最喜欢凌霄吗, 那我就用他教的法术对付你。
话音落,碧波被白色灵力化成的金绳捆绑, 少女一跃而起, 双手合十念起凌云殿最高法咒,周围空气中腾起无数绿叶, 簌簌化为利刃,直往碧波而去。
碧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浑身上下犹如被割了无数道, 肌肤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的叶刃自她身体穿过,几乎将她五脏六腑毁个透彻。
少女缓缓落在她跟前,手里多出一根灵力所化的鞭子, 每一鞭抽下去,都准确无误地抽在碧波的道魂上。
一个人的道魂被毁的痛楚, 相比肉体被毁的煎熬,要痛苦千倍。
碧波这时终于回过神,明白她确实是当日被自己陷害追杀的妙银。
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凌霄收回你的法力。
少女轻笑起来, 她挨过去,细细贴着碧波的脸,他爱我,他舍不得, 你以为他真是为了你才将我驱逐师门的吗?不,是因为他知道,他再不赶我走,他便会无法自拔地爱上我。
碧波瞪大双眼,不,你撒谎!妙银捏住她的下巴,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因为我不在乎,不管是你还是凌霄,我通通不在乎。
碧波以为她还是当时那个一心坚持正义的妙银,特意拣话激她:反正你已成魔,再多杀我一个又何妨,你是人尽皆知的女魔头,我死后,人们定当为我讨回公道,纵使你再如何厉害,也无法改变人们对你的看法,妙银,你永远都将是我的手下败将。
妙银停下动作。
碧波松口气。
忽地少女笑起来,她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收回捆绑碧波的灵绳,碧波想要逃想要去找救兵,才刚飞出数秒,便被人捞回去狠狠甩在地上。
妙银抬脚踩在碧波身上,似在回想往事,当年你是怎么陷害我来着?哦对了,你将你的侍女杀尽,然后偷了我的玉牌,栽赃给我,说是我杀的。
她一点点用力,碧波,当年你尚会模仿我的法术,那么现在呢?我三百年来悉心修炼,习尽天下法术,为的就是今天。
她抽出灵鞭,重新往碧波身上招呼,嘲笑道:你瞧瞧你,三百年前尚可与我过手几招,如今却一招都使不出。
你守着凌霄,守到他了吗?碧波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昂起脖子:我只恨当年没能趁势杀死你这个祸害。
如今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女啧啧两声,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她使出化魔咒,一掌拍向碧波的天灵盖。
碧波被迫直视前方,感受身体里汹涌沸腾的真气,随着血液快速流淌,重塑她每一寸道魂。
停下……快停下……碧波挣扎着,逃无可逃。
妙银竟习得上古秘术化魔咒!化魔咒属于禁术,可将人化为丧失心智的魔物。
这种法咒,只存在于凌霄的藏书阁内,别说翻阅,就是瞧上一眼,那也是不可能的。
少女仿佛看出她的疑问,好心解答:现在你知道当年凌霄有多疼爱我了吧?他将他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全都教给我,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他不肯给的。
碧波这时才终于知道害怕,恳求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求你快停下!少女的手缓缓抚上碧波被血魔侵蚀的脸,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此停下。
说完,她重新用灵绳将碧波捆住,腾云而起,像训狗一样,勒住碧波的脖子往前方而去。
碧波已经被折磨地痛楚不堪,……你杀我……快杀了我!妙银甩了甩手里的灵鞭,乖,别急,总有你死的时候。
华音阁。
碧波万万没想到她竟有胆子来此,转念想到什么,嘴里直呼:不……不可能……妙银捂嘴一笑,没瞧出来,你还挺聪明的。
说话间,已有华音阁的低阶弟子出来查探,妙银一边牵着碧波往前,一边大开杀戒。
少女娇艳的面容透出嗜血的狠戾,铜铃起,杀意落,一步杀一片,所过之路,皆血流成河。
华音阁遭此意外,毫无防备,她们急忙就要去搬救兵,却被少女以道魂设的屏障挡回去。
高高的殿宇上,少女翩然而立,沉声道:自今日起,世上再无华音阁弟子。
碧波挣扎着喊:你敢!少女将她丢至一旁,好好瞧清楚,我如何屠你满门。
自宿主被驱逐起那日,华音阁便对她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所有华音阁的弟子,皆以追杀她为乐趣,若不是她及早舍弃心中正义堕入魔道,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三百年日夜不休的修炼,终于派上用场。
既然成魔,何必讨什么清白。
她向来不信奉以理服人这种歪歪唧唧的蠢笨方法。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强者该有的态度。
如果不能这样,做强者又有什么乐趣。
妙银飞至半空,尽情释放自己的力量,铜铃声起,声声骇人。
众人群起攻之,却连她的身都无法靠近,只有华音阁阁主最后方能与她一战。
阁主死前求她:你放过其他人……妙银不为所动,你们华音阁何曾放过我?我今时今日才来找你们算账,已是宽宏大量。
话音落,她一挥手,阁主灰飞烟灭,为制造魔物发狂杀人的假象,她将阁内数位真人悉数碾成灰烬。
一切都做完了,妙银朝角落里奄奄一息即将化成魔物的碧波走去。
碧波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妙银将她往血海中一丢,笑道:你说,几个时辰后其他门派的人赶来相助,见到你彻底癫狂的样子,会怎样想呢?背上屠尽同门的罪名,你说世人将如何看待你这个超凡脱俗的碧波仙子?少女说完后不再回头,设下定时法术,腾云驾雾离去。
没过多久,消息传到天道宗,人人皆震惊,当初清冷孤傲的第一仙子碧波竟偷学禁术化成魔物,不但如此,而且她还屠杀满门,前后赶去华音阁的其他门派弟子皆被她所杀,六大门派掌门齐齐出手,这才将化为魔物的碧波制住。
她被压在九鸾山下,六大门派觊觎她化作魔物后道魂蕴含的力量,将她制成炉鼎,日夜刮熬。
燕三说起此事时,百里善连忙将妙银的耳朵捂住,抱怨道:师兄,你会吓到阿银的,她夜晚要是做噩梦怎么办?妙银轻轻推开他的手,我才没你想象中那么柔弱呢。
百里善嘻嘻笑一声,跟在她身后,是是是,阿银最坚强了。
百里善有事要去见真人,等进了殿,他扫了扫周围,嗯,男人不是很多,长得都不如他俊俏。
他朝妙银道:阿银,乖乖等我,不要和陌生师兄弟搭话哦。
妙银点点头。
待百里善走后,妙银百无聊赖往周围逛去,路过的弟子皆冲她颔首示好。
走到拐角处,燕三忽然冒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周围静无一人。
燕三皱眉:宗主尚未出关,待他出关,定会问起阿善的事。
他顿了顿,憋出一句话:这几日你对阿善做的事,我都知道,你……是存心的吗?妙银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
她懒得遮掩,反正这人听墙角听惯了,她也没想过要避开他。
少女笑道:师叔是指我与阿善欢爱的事吗?对,我就是存心的,白天不理他,引他夜里发狂,正好与他做那档子事。
她说得直白,燕三噎住,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很喜欢和他做那种事?少女点头:嗯,很喜欢。
她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走上前,几乎贴着他的胸膛问,师叔,难道你没和人做过那种事吗,每夜你淡定从容地隔墙守望,我还以为你见多识广早就司空见惯了。
燕三皱眉垂眸,握紧手中剑柄,声音里透出一丝慌张,移开话题:我奉命行事而已,并不是故意要窥探你与阿善。
她嗤嗤地笑两声,眼角弯弯,嘴儿微翘,师叔,真难为你了,从今夜起,我会小声点,尽量不让你听到。
妙银坏笑着凝视他,或许是他脸皮厚,硬是没红脸。
燕三咳了咳,抬眸望见妙银往前去,忙地拦住她,她正好一转身,宽大的衣袍被风一吹,细白修长的脖颈下,被风漾起袍内山峦饱满。
燕三一失神,拉住了她的衣袖。
轻薄的纱衣捏在指间,他下意识想到衣料撕开的清脆声,正如她每夜与阿善欢好那样,从头到尾,所有细碎的声音都满满地往他耳边送。
他几乎能完整地描出她床底承欢的每一副样子。
师叔?燕三低下头,闷声道:何必如此牺牲,就算你想为你的家人报仇,也无需这般委屈自己。
妙银捂嘴笑,师叔,你是在心疼我吗?他没答话。
妙银伸手揽过他的衣袍,已被磨白的衣袖边几缕飘摇的线头。
这人朴素无华,死板克制,活得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被百里家牵在手里,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妙银拉着他往清远阁去,你跟我来。
他蹙眉,问:你不等阿善吗?少女脚步轻快,回去等。
清远阁。
燕三挺直腰杆端坐,余光朝对面的人瞥去。
妙银取来针线,为他缝补外衣的破洞。
她没做过这活,兴致上头,拿了针线一段乱缝,好不容易补好了,得意往他跟前递:缝好了。
燕三凝视被她缝补过的地方,针脚扭捏,丑得不堪入目。
他抚上去,指腹一点点自针脚凸起处摩挲而过,面无表情,心却大乱。
他漠然道了声谢。
妙银双手杵着下巴,俏皮地抛了个眨眼:不客气。
夜晚燕三蹲在墙角守望。
他穿着白天妙银缝补的外衣,仰头望天上一轮白玉月。
他很久没有注意过周围的景色事物了,今天难得好心情,所看之处,皆是爽心悦目之景。
忽地屋内传来女子的嘤咛声。
还有阿善断断续续的声音:……阿银不乖……说好要乖乖等阿善的……她大概是用身体主动取悦少年,阿善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忽地少年又道:……不准……不准和别人在一起……燕师兄也不行……燕三怔愣片刻。
他以为阿善今夜不会发狂,却没想到还是为了白日妙银没有在殿外等他的事郁结。
阿善的占有欲,一天胜过一天。
燕三闭上眼。
她果然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肆无忌惮地叫出来,声音有了隐忍,压抑的欢愉声却更令人心疼。
他没有和女子欢好过。
他知道交欢时女子又痛又快活,只是不知道她是痛多一点,还是快活多一点。
燕三埋头,手捏住衣袍上她缝补过的地方,太过用力,以至于掐得手指泛白。
忽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你不认真盯着,在这发什么呆?燕三一惊,忙地起身,恭敬:宗主。
百里无忧作势就要往屋里去。
燕三下意识拦道:宗主不是在闭关吗,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百里无忧冷笑着瞪他一眼,燕三,你出息了,敢拦老夫的路。
燕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少主他正在……未说完,面前人已不见踪影。
屋里多了个人。
妙银满足地叹口气。
少年刚攀上高潮便一头栽倒,虽然不是很尽兴,但总算是有始有终。
她慵懒地躺在那,任由少年伏在自己身上,刚睁开眼,一阵风吹过,少年被人一手提起倒在旁边,百里无忧对上她的眼,笑意盎然,唇角微扬。
他将她抱起来,往屋外飞去,贴着她的耳垂道:妙银魔尊大驾光临,怎地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儿的床底功夫,可还让你满意?妙银并未惊讶,笑道:还行。
从凌云殿回到天道宗那日起,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掩不了多久。
她明知故问:宗主从何得知我的身份,是我那负心的师父告诉你的?百里无忧爱怜地抚上她的脸蛋,如此尤物,当真有趣至极。
凌霄成了至尊,还拥有这么个花容月貌的徒弟,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他揽紧她的身子,滚烫的双唇贴过去,亏得凌霄不懂珍惜,我若有你这么个徒弟,定当藏在闺中每日床底缠绵,哪里舍得赶出去。
他本该七日后才出关,得到凌霄传信,信中简单一行字,挑明阿银的身份,并告诫他注意分寸。
他这才知晓,原来貌美如花的凡人女子阿银,竟是昔日的凌云殿大弟子如今的魔尊妙银。
好玩,真是好玩。
眼见就要吻上那抹朱唇,忽地怀中女子跃然而起,她浑身赤-裸,月下皎白如玉,挥手一化,周身浮动银白色的光。
以盈盈月光为衣,仙气凛然。
百里无忧感叹,难怪众人皆称她为三界第一美人,果真美得不同凡响。
少女悬空而立,冲对面的人笑道:宗主现在对我有兴趣了?百里无忧飞身上前,岂止有兴趣,老夫恨不得现在就与你共赴巫山云雨。
作者有话要说: 阿银:这个老男人,他竟然不爱我的容貌而爱我的知识渊博。
88一更风吹林动, 两人一前一后,所过之处, 掀起翠竹绿波荡漾。
忽地妙银脚步一停, 自然而然跌入百里无忧的怀抱中。
他嗅到少女身上似蔷薇般暗香浮动的淡淡气息,低下头忍不住一亲芳泽。
少女灵巧闪躲, 这次却并未再将他推开, 而是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他弯下腰,一张脸与她只隔分毫。
两人几乎贴着面说话, 暧昧至极。
宗主变得可真快,从前还嫌弃我是个未经人事的雏, 如今却这般饥渴, 莫不是瞧上我的法力, 想要与我双修?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百里无忧揽紧她的身子往怀里扣,她软得很, 几乎可以在她身上想象出床笫间任意摆出的合欢姿势。
他的唇挨着她的,微微挪动, 老夫只恨从前有眼无珠,这才错看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他贴近, 少女却从他的唇边一滑而过,百里无忧咽了咽,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粉得近乎透明的耳垂:老夫知晓上百种双修之法,不知姑娘喜欢哪一种?她仰起面孔, 在他耳边轻轻道:真是可惜,我只喜欢与阿善一人双修。
百里无忧一愣,继而抚上她鲜嫩的唇,只要你肯给老夫机会,试过一次之后,定不会再说出这话来。
她媚笑道:宗主好雅兴,若是外人知晓你百般求着一个女魔头与你交欢,不知外人该如何做想。
他双手往下,凤眼微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少女擒住身上那双不安分的手,语气一转,换了称呼:师祖,你这般轻薄于我,若是师父知道,定会对你失望至极。
百里无忧笑道:好徒孙,师祖这不叫轻薄,叫传道受业解惑。
少女:我并无疑惑要解。
百里无忧:慢慢地,总会有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带她飞往自己的住所。
入了屋,他将门封住,低眸看向怀里的人,她并无任何慌张之色。
百里无忧索性将她横腰抱起,想起什么有趣的事,问:华音阁满门被屠的事,不知姑娘可有耳闻?她一双小手抵在他胸膛处,端的满脸天真明媚,好吓人的,听得我差点做噩梦。
百里无忧将她轻轻放在榻上,饶有兴趣地缠起她泼墨般的一捋青丝,指尖撩动把玩,姑娘光是听一下就要做噩梦,那当时动手屠人满门之际,岂不该当场吓死?她笑起来,笑声清脆空灵,宗主真会逗人开心。
百里无忧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一路蔓延往下,很开心?嗯?入华音阁杀人时,心里痛快吗?少女慵懒地往后一仰,黑暗中她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岂止痛快,简直酣嬉淋漓。
百里无忧想起过去做魔时的日子。
曾几何时,他也像她这样肆意人生,上千年过去,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当年的样子。
如今他是上仙,是受人敬仰的天道宗宗主,待日后成为至尊,他便能成为三界的主宰。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会回味从前那些不受拘束的日子。
百里无忧抚上她的手,一点点挤开指缝,两人十指交叉,他痴痴地问:接下来你想去做什么?不做什么,就在天道宗待着。
她微曲指节,更加贴合他滚烫的掌心,缓缓摩挲,宗主会赶我走吗?屠掉华音阁消耗我太多内力,若是往别处去,遇上其他门派,阿银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明知她这话是假话,他却听得甚是愉悦,低吟浅笑,阿银,你连撒娇都这般清新脱俗,老夫如何舍得赶你走。
他翻个身,好让她完全趴在自己身上,少女贴在他的心口处,喃喃道:宗主,你的道魂好生纯正,闻得人欲罢不能。
百里无忧抚摸她的下巴,阿银,你莫不是想要一口吃掉我?少女问:可以吗?她这副清纯与妖媚并存的小模样,看得百里无忧心头一痒,他尝遍天下女子的滋味,从未有过如此兴奋的时候,第一次生出迫不及待地与人合欢的冲动。
百里无忧按捺不住,微仰起身子,满脑子全是占有蹂-躏她的念头,嘴里呐呐道:你想吃道魂,我待会便抓几个高修弟子让你吃个够。
少女撑起半边脑袋,笑意盈盈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宗主真舍得下本。
百里无忧捞住她的手,含在唇边细细亲吻,她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他。
忽地屋外响起燕三的声音:宗主,我有要事相禀,少主他又发狂了。
百里无忧很是不悦,蹙眉之际,身上一轻,少女已重新坐起来。
他拉住她,留下。
少女低身,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印在他唇上,下次。
话音落,她已转身往屋外而去,百里无忧不甘心地一挥手,试图阻拦她前进的道路,少女没有回头,轻飘飘踮起脚尖,索性跃上屋顶。
一轮满月自刚开的窟窿大洞照进屋内,百里无忧抬头望,与少女低垂的目光接洽,她身后是皎皎月光,少女眨了眨眼,隔空送吻,明日我再来替宗主补瓦修屋。
她指的是破掉一半的屋瓦。
百里无忧心头涌出微妙的欢愉与期待,他没有继续追出去,而是躺回榻上,望天上朦胧月色,思远处妩媚佳人。
活了这些年,除了养心魔当儿子,总算盼见件好玩的事。
魔尊与仙尊,听着便知道是璧人一对。
般配。
长夜漫漫,妙银回到清远阁,在一片狼藉中寻到发狂的少年。
他闻到她的气息,瞬间安稳下来,跌跌撞撞地将她搂入怀中,蹭了又蹭。
她再次安抚他入睡。
少年却未曾像平时那样快速昏迷。
他经久不衰地伏在她身上,将她完全压住,透不出一丝缝隙,生怕她又离开。
直至天明,少年总算睡过去。
折腾了一夜,妙银喘着气躺在榻上,余韵未消。
通灵玉晃晃悠悠地飘出来,问:主人,你继续留在天道宗,是想拉拢百里无忧吗?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抬手拂动它,不,我不需要拉拢他。
通灵玉好奇问:那主人为何还要留下来?我以为主人是想让百里无忧和凌霄翻脸对立。
她笑它天真,你觉得这两个男人是会为了女人翻脸的那种吗?凌霄心狠,百里无忧也狠,只是比起凌霄来,百里无忧要的东西更多。
他的心魔已被剔除,所以他不必像凌霄那样担忧什么。
通灵玉:可是百里无忧将是下一个天定之子。
她起床穿衣,眉眼含笑:不,阿善才是。
……百里善最近很不开心。
他发现阿银总是背着他悄悄去见谁。
他问她,她却总是说:我就是想四处逛逛,总是待在清远阁,闷得慌。
百里善郁闷至极。
他想陪她玩替她解闷,可他又不能推掉宗玉真人那里的修炼。
经过上次云渺大会的事后,他下定决心要精进修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阿银。
千求万求,总算求得宗玉真人肯带他修炼。
百里善无比焦急。
他要是守着她,以后就保护不了她,要是不守着她,又怕她被其他的人勾走。
他闷闷地和燕三抱怨:天道宗怎么这么多男弟子。
遍地野男人。
燕三没敢告诉他,最大的那个野男人,是他爹。
你好好修炼。
百里善摇晃燕三,拿出一惯求他的语气,师兄,你帮我看着点好不好,阿银那么可爱,肯定一堆人觊觎她。
燕三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
阿银走到哪里,都能引起波动。
如今她往外面去的次数多了,不仅引得男弟子为她倾心,而且还引得女弟子为她争宠。
燕三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
别人觊觎没用,阿善压根不知道,他自己才是赢家,而且是赢在起始点的那种幸运儿。
所有人朝思暮想的小师妹,夜夜在阿善身下承欢。
百里善气鼓鼓:待我日后做了宗主,我要定下规矩,凡是年轻俊俏的男弟子一律不许拜入我门下。
燕三:……百里善见燕三转身要走,急忙拉住他:师兄,你还没应我话呢。
燕三无奈应下:好,我替你看着她。
百里善:不是看着阿银,是看着其他不安好心的男人。
燕三下意识想到百里无忧。
宗主最近好像也……居心叵测。
最初他以为宗主只是探一探阿银的底细,两人虽然亲昵缠绵,却始终没有做过逾越的事,但自从阿银从云渺大会回来后,宗主看阿银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百里善急着去宗玉真人那里,老头脾气臭,晚到半刻都要罚他,他完全没有享受到半点尊贵的少主待遇,不敢耽搁,往周围环顾一圈,喊了声:阿银。
妙银正在里面对镜贴花黄,柔柔应了声:嗳。
百里善见她没有往外面乱跑,顿时放下心来,御剑离去,走前百般叮嘱燕三:师兄切记,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阿银。
燕三垂下目光,沉声道:好。
妙银知道燕三在外面,喊道:师叔,今日我要去莫闻谷,听说那里的仙昙都已盛开,我想去看看,你要一起吗?燕三抱剑立于窗边树下,冷漠的唇抿了抿,抛出一个柔情的字:好。
刚说完,便有人从天而降,旋旋落于屋檐处,清傲昂首:这么巧,老夫正好也要去莫闻谷赏花。
燕三忙地低下头:宗主。
百里无忧没看他,直接从窗户飞进去,踱步至妙银身后,望见铜镜中她嫩脸红唇,一斛远山黛,甚是美丽。
彼时她午歇刚起,一头如缎黑发散于腰间,百里无忧拿起玉梳,动作轻柔耐心,一下下梳着,叹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她斜斜歪歪倚着妆台,任由身后人动情感慨,笑道:宗主嘴真甜。
他低下身,抚摸她娇嫩的面庞,双唇紧贴如雪肌肤,气息紊乱:有我儿的滋润,阿银愈发软媚动人。
只是不知何时,老夫能有这个资格替阿银宽衣解带?她懒懒褪去身上所披袍裙,指了指旁边的宽纱襦裙,宗主不是想为我宽衣解带吗?那就先替我更衣吧。
他微微一怔。
数千年,头一回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指使他做事,语气肆然,毫无敬意。
百里无忧取来衣裳,回眸见她玉体白皙,闲雅地等着他上前伺候。
他将她抱起来,一点点地将襦裙贴紧。
他哑着嗓子问:上回在我屋里,说好的下次,就这次吧。
她从容不迫地盯着他,我原以为宗主与外面那些登徒子不一样,如今瞧了宗主这样猴急的样,当真叫人生不出半点兴致来。
百里无忧僵住。
良久。
他松开她,一心一意为她穿衣,偶尔碰到她的身子,她一点羞红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弄得他自己欲望勃发。
穿好衣,她淡淡道了声谢,随意绾个髻,便要往外去。
百里无忧拦住她,从袖中掏出一支金镶玉步摇,笑着往她鬓边一插。
这样更好看。
她眼波流转,并不信他,莲步轻移,打起窗棂,问窗外的人:燕师叔,我鬓边的步摇好看吗?她顿了顿,又问:是人好看,还是步摇好看?燕三慌忙低下眼,呐呐地答了句:都好看。
百里无忧从身后抱住她,阿银,我们赏花去。
妙银指了指燕三,燕师叔一块去。
开满仙昙的山坡上,两个风姿绰约的身影翩然而立,不远处跟着个蓝衣男子。
风里满是花的香气。
百里无忧不悦地问道:何必邀他一起来。
妙银笑着看他:我怕宗主一个没忍住,将我吞了。
他低头扣住她的下巴,阿银真笨,难道就没想过,我更喜欢在人前交欢?她笑出声,并未被他所吓住,反而顺势应下:刚好,我也是呢。
百里无忧想起什么,挥手示意,命燕三上前。
他指着燕三同妙银道:上次答应过你,抓几个高修弟子给你补补身,就先从他吃起吧。
燕三脸色一变,宗……宗主?百里无忧扬起狡黠的笑意,燕三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眼前这个娇艳似花的姑娘,就是传说中丧心病狂的女魔头,魔尊妙银。
他当众点破她的身份,目光盯紧她,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什么有趣的神情。
却大失所望。
她压根不在乎这个。
妙银笑着同燕三道:燕师叔,别怕,我不吃你。
燕三震惊,你……你真的是……少女自花间轻移而过,漫不经心地说道:对呀,我就是妙银。
她摘了一朵最为饱满的花,重新飞至他跟前,扬起明媚的面庞问:怎么,你怕了?燕三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沉稳。
跟随百里无忧多年,他已练就任何时刻都不为任何事物动容的功夫。
他简单吐出两个字:不怕。
短暂的怔忪后,他抬眸,目光坚毅:名门正派,岂容你这等妖女作祟。
妙银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燕三已抽出剑,运气而行,直往少女这边刺来。
妙银笑叹,不愧是百里家养的狗。
果然够忠心。
她躲过一招,燕三立马又出下一招。
百里无忧往旁边避让,倚在花树下,笑看两人打斗。
片刻后,燕三捂着胸口吐血倒地。
少女揉揉手指,嗔道:燕师叔何必这般冲动,你师父都未发话,你倒打起来了。
日后我若成了你们宗主夫人,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燕三不敢看她,垂眸盯着地上被打散一地的花瓣。
百里无忧这时才悠悠上前,接过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按,你想做宗主夫人,真的么?妙银笑道:真的。
89双更合并百里无忧凝视她, 少女神情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看了片刻, 他牵着她往花间飞去, 一挥手,腾起仙昙万朵, 天地间皆是粉白花瓣。
他问她:你想嫁我, 还是嫁我儿?少女想了想,都行。
百里无忧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你既这样说,那我就要劝劝你, 莫要对我儿动嫁娶的心思, 还是专心想着嫁我更好。
妙银笑问他:阿善比宗主年轻, 我更喜欢年轻人。
她往下一探,红唇微启:年轻人腰好。
百里无忧擒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我腰好不好, 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他觉得自己不是很老,也才两千岁而已。
与他同床共枕过的女子, 哪个不是对他啧啧称赞。
小姑娘太嚣张,日后定要好生教训一番。
妙银贴在他的胸膛处,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几乎能闻见他雄厚的道魂。
饿。
她轻轻问:宗主打算何时迎娶我?百里无忧低头亲吻她,道:待日后我成至尊那日,便是正式迎娶你的日子。
妙银没有再躲,迎着他的唇送过去, 明知故问:至尊不是阿善吗?宗主怕不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情也能记错。
他吻得痴狂,浑身血液沸腾,香软的身子搂在怀里,真恨不能立即占有。
不,阿善成不了至尊。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舔了舔她的嘴角,包括你。
少女见他尝到了滋味,及时推开,吊足胃口,我可不想守寡。
你定会比阿善早死,莫要拿这话来诓我。
他重新将她拉入怀中,得了你这个宝贝,便是天劫,我拖着一口气也得渡过去。
至尊上仙迎娶魔尊,你莫不是疯了。
百里无忧抬起眸来,一惯以沉稳示人的面容此刻透出疯狂不羁:我与凌霄不同,我若成至尊,定要享尽天下快活事。
如果三界不服你?那就杀之后快。
她一愣,继而抚上他冷峻的脸。
这个男人,很符合她的胃口。
张狂是件好事,比起凌霄那副半死不活的仙人样,她还是更喜欢这样飞扬跋扈的男人。
只可惜,他与百里善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她一向更偏爱于能够掌握在手心的那个。
妙银捧住他的脸亲过去,她的舌尖功夫很好,吻得他情生意动,双眼迷离。
百里无忧头一次被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她比他想象中更会撩拨人心。
每一次舔舐与抚摸,都恰到好处,他尚未与她正式欢爱,便已拥有合欢时才能攀到的潮涌。
真是个小妖精。
百里无忧给凌霄传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他要留着妙银,驯服她困住她占有她。
凌霄的回信极短,只有四个字:好自为之。
百里无忧看了信,感叹凌霄真是个千年老狐狸,任何时刻都不显山不露水的。
当年凌霄赶走这个徒弟,其中因由,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从未对任何人心动的至尊上仙,爱上自己养了六百年的徒弟。
凌霄胆子小。
无论是做魔还是做仙,因着他拘谨自制的性子,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这就是胆小的好处了。
永远不会犯错。
可人就活这一回,兜着不准许任何差错,还不得将人憋死。
有时候,还是冒点险更刺激。
百里无忧想起身处清远阁的少女,心头痒痒的。
凌霄自己养的徒弟不敢动,正好便宜他。
百里无忧吩咐燕三:去抓几个紫门谷的徒弟来。
燕三一愣。
继而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宗主又想讨好妙银了。
他心头荡起涟漪,面上端的淡漠:禀宗主,妙银姑娘说,她挑食得很,不吃低等修为的道魂。
百里无忧点点头,继而想起什么,笑着扫量他,你修为不低,正好送给她当点心,只是不知为何,她上次竟不吃你。
燕三眼角一跳,埋头不再说话。
百里无忧语气一转,问:这几日,她与阿善做了几次?燕三喉头苦涩,闷出几个字:七次。
百里无忧往后一仰,脑袋搁在红木椅斜眼,余光望见博古架上插着的仙昙,是那日她笑着送他的。
磨人啊。
他吻得她娇喘吁吁,转头她便去找阿善发泄欲望。
七次,若他与她做上七次,她哪里还会想着去找旁人。
这时候羡慕起来,恨不能早日吞了百里善,待他吃掉他,小姑娘便只能从他身上索欢了。
百里无忧起身,吩咐燕三:走,同我去紫门谷走一趟。
当百里无忧抓着人往回走的时候,燕三大惊失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宗主为了哄妙银开心,竟亲自抓了紫门谷的三大真人。
百里无忧搂着少女坐下,指向地上被捆住死命挣扎的人,道:今夜的晚饭,可还满意?她微微一笑,宗主真会打算,借别人家的道魂来哄人开心,你倒是将自己门下的真人捣腾出来让我吃呀。
他摩挲她的唇,她生着温润的白与极致的红,眼眸黑亮,三种颜色鲜明印在脸上,美得令人惊艳。
从前她爱做柔弱可怜模样,如今露出真面目来,眉眼皆透着盛气凌人。
他仿佛从她身上看到当年那个刚成魔的自己。
只是现在时运不好,做魔都做不安稳,皆是一群乌合之众,未有能成大事者。
像当年他和凌霄那样,斗个天翻地覆,由魔成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思及此,他看向少女的眼神更加炙热。
亏得她天分高,竟修得如此境界。
百里无忧一挥手,隔空将三大真人掐断脖子,取出道魂来,引至她跟前。
体贴细微至这种地步,三界内唯有她享这独一份。
他欣赏她吸魂后闭眼回味的模样,怜爱地贴着面庞问:好吃吗?少女睁开眼,双眸顾盼生姿,轻咬住他的下嘴唇,好吃。
嘴边的柔软温热令人发狂,他怔怔地道:明日我再抓几个给你吃。
她双手抚住他的脑袋,亲昵地蹭了又蹭,语气轻佻:宗主这是打算养着我了。
她的唇一移开,空虚感瞬间席卷而来,他覆上她的身子,将她往自己唇间扣,如痴如醉,重新吻上去:养你一个小妖女而已,有何不可。
她咯咯地笑起来,你养得起吗?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回道:我堂堂天道宗宗主,怎会养不起你。
妙银:我日日要吸魂吃人的。
百里无忧:天下正道这么多门派,可供你吃上数千年。
他吻得动情,待我渡劫成至尊,你可与我一道做仙。
她含笑不语。
做仙有什么好。
还是当魔好。
百无忌惮。
一连数月,与天道宗相邻的几大门派皆损失惨重。
高修为的真人接连离奇失踪。
妙银吃了许多的道魂,体内力量越发强大。
燕三在旁默默打下手,每次妙银吸完魂,他便负责处理尸体。
他刚开始是怕的,可后来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日妙银闲得无聊,问他:那日你得知我身份,立刻拔剑与我打斗,是故意做给百里无忧看的罢?燕三奋力挖坑填土。
最近天道宗的花开得越发鲜艳,全得益于地下掩埋着的无数具尸体。
他淡淡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她跃身飞到树上,施法故意将他刚辛苦掩的土全翻出来,泥土溅了他一身。
燕三皱眉,重新填土。
妙银问:嗳,以后我要统领魔界,你来不来,我让你做大护法。
燕三闷头将尸体搬进坑里。
妙银见他老不理人,干脆飞下去,浮在半空,一张脸与他贴近,我说认真的,你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奔头,还不如跟我出去闯一闯。
燕三垂眸,魔尊莫要说笑。
他想起什么,嘴唇阖动,最终说出来:宗主不会让你离开天道宗的。
她双手抱肩,学他平时靠在窗下的样子,我若想做什么,没有人拦得住。
他一愣,问:那你为何还要继续留在这?她嘻嘻一笑,明眸皓齿:你们宗主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我,夜晚还有阿善替我暖床,我自然要多留些时日。
他点点头,继续埋尸体。
她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被望久了,他呼吸急促起来,铲土的速度越来越快。
妙银轻轻朝他耳垂吹口气,燕三,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得像你们宗主和少主那样花心思讨好我才行。
女人不哄不行的。
燕三将又一具尸体踢进坑里,你有宗主和少主,该知足了。
她想起什么,问:你这么忠心,以后要是让你在百里无忧和百里善之间选一个,你选谁?他蹙眉,下意识问:那你呢,你选谁?她将话递到他耳畔:我选你好不好。
他身形一顿。
抬眸少女已经笑着飞走。
燕三攥紧拳头,吐出两个字:妖女。
恶狠狠的话说出来却透出一抹柔软。
燕三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卖力埋尸。
很快到百里无忧再次闭关的时候。
妙银却在这时提出要与他欢好。
听到消息的时候,百里无忧呆立数秒,而后恢复如常神情,我想想。
她作势便要离开。
百里无忧赶忙拉住她,细腰搂在手边,他低声哄她: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行。
他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为何忽然愿意与我交欢?妙银靠在他胸膛前,把玩手腕间的铜铃。
华音阁一战之后,她损耗不少精力,如今已经全部养好,加上百里无忧每日源源不断的滋补,她已经做好准备实施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你到底要不要我?不要就算了。
百里无忧急急道:要,怎会不要?他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好,端正仪容道:有件事你需得记住,你若与我欢好,以后便不能再与阿善做那档子事。
她有些犹豫。
百里无忧抓紧她的手,我们父子俩,你只能选一个。
良久,少女无奈地叹口气,嗯。
百里无忧欢喜地亲吻她,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让你失望,阿善没什么好,只能夜里与你做那事,我就不一样了,你就是想与我从早做到晚,我也吃得消。
少女言笑晏晏:那我明天夜里来找你。
待妙银走后,百里无忧怀着激动的心情立马给凌霄传信,将他终于能将妙银征服于胯-下的事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封信,信尾央他,切莫追究近日各大门派真人失踪一事,思及妙银胃口大,又添了几句,问他是否能够允许自己另辟一派,养一万弟子,专供妙银吸魂。
他知道凌霄的底线在哪。
凡事不触及凌云殿与凌霄自身,凌霄便不会管太多。
他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故友,他该给几分面子。
傍晚妙银傅粉点唇,美人芙蓉面,粉白黛绿。
百里善修炼回来,满头大汗,一眼望见她仰抚云髻,媚态如风。
他一惊,害羞问道:阿银,你这是要作甚?妙银起身,桃腮微晕红潮,师父,今夜我要去见宗主。
百里善心头一滞,语气严厉:不准去。
她抬眸,双瞳盈盈秋水,咬唇道:过了今晚,或许你该唤我一声娘。
好似晴天霹雳一道劈,百里善全身麻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他颤抖着问:你说什么?妙银呼唤外面等候的燕三,转眸望向脸色苍白的少年,柔声道:我说我可能要做你后娘了。
少年浑身颤栗,下意识将她的话忽略,怒吼:我说了,不准去!他上前就要搂住她往屋里去,她挣扎着往外跑,百里善急忙抓住她,眼里有了泪,你说过,不会和其他人往来,只留在我一人身边的。
她怯怯地低下头。
少年哭出声,强硬地将她抱在怀里:我不要你做我后娘。
她娇娇柔柔地问:那你要我做你什么?少年委屈脸,我……我要你做……做什么?少年擦干眼泪,他心里无数个声音嘶鸣,他想要她做他的妻子。
他想娶她。
想要和她做一辈子的道侣。
燕三及时冲出来,少主,宗主让我来接人。
少年勃然大怒,挡在妙银身前:你回去告诉那个大淫贼,阿银不会去他那里的。
妙银推开他:不,我想去。
少年打不过燕三。
追着跑着,哭喊她的名字:阿银!你回来!我以师父的身份命令你,不准去!她最终没有回头。
他怔怔地望着,浑身不自主地颤抖。
初次尝到被人横刀夺爱的滋味,又痛又苦,像是被人撕成千万块,每一块都刻上她的名字。
燕三望了眼身后哭得眼睛发肿发红的少年,沉声道:何必告诉他,今夜他定会发狂。
妙银懒得回应。
她朝前看去,任由燕三御剑带她飞往百里无忧的住所。
通灵玉飘出来,凑到她耳边问:主人,今晚你是想要做什么大事吗?直觉告诉它,今夜主人打算彻底解决百里家的事。
妙银唇角微扬。
算是对它的回应了。
它为少年而叹息:看起来好可伶的样子。
她将话递到它的元魂里:人总要学着成长。
百里无忧等候多时。
他施法将花海搬到自己的院子来。
少女踏花而来,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他换了一身宽袖白袍,他知道她在凌霄身边六百年,多多少少会生出爱慕之心。
凌霄爱穿月白色。
他不爱穿。
嫌低调。
今夜花好月圆,为她穿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女很是主动。
他们在花海里翻滚,她坐在他身上,同他道:我今天还没进食,饿得紧。
百里无忧被她弄得浑身酥麻,微微喘着气道:待我们做完这事,我立马去抓人,今天抓个掌门让你开开胃。
她俯下身去,可我现在就想吃。
百里无忧翻身将她压住,爱怜地抚摸她的脸,乖,让我做完。
她勾住他,宗主忍不住了?他揽住她就要往里发起攻势,不想忍了。
少女抚上他的身子,嘴里阵阵有词,都说男人与女人欢爱之时,即使天塌下来,也要照做不误,看来这话说的没错。
百里无忧身形一顿。
少女笑声幽幽,一双乌沉沉的眼眸凝望身上的人,贴心地问:宗主,痛吗?百里无忧体内一阵真气翻滚,当即吐出血来。
一更百里无忧从未想过自己的死法。
事实上, 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从魔做到仙, 再从仙做到至尊,死亡对于他而言, 是遥不可及的一件事。
除了凌霄,他不认为有谁能够杀死他。
当妙银一双手抵在他胸膛前,百里无忧并未留神, 她的手似水波荡漾,一点点在他身上拂开,他沉醉在美妙的温柔乡中,甚至将自己的弱穴坦然而露。
凌霄知道他的弱穴, 可他没想过妙银也会知道。
她狠得厉害, 攥紧他的体内真气往外拽时,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五脏六腑翻起剧烈的痛楚, 百里无忧下意识想要使出法术回击,怀中的少女从榻上跃起,立于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百里无忧根本动弹不得。
一场欢爱, 他投入的是情,她投入的是毒。
百里无忧嘴角溢出鲜血,笑问她:不喜欢我?所以要杀死我?妙银面上无情无绪,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映得她如玉般洁白的脸庞越发清寒。
她开口道:我喜欢你,可我更喜欢阿善。
无情无义,残酷冷血。
百里无忧冷笑一声:你连阿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说喜欢他, 你……话未说完,妙银淡淡回应他:我知道,他是你上千年前由魔转仙时剔除出来的心魔。
百里无忧震住,他脸色苍白地看着跟前娇小玲珑的少女。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少女显然并不打算解释。
她上前查看他,他胸前被她种下的曼陀罗此刻已经深入他的身体血液,很快就会蔓延至他的道魂。
他会被慢慢绞杀而死。
就在她凑近的一瞬间,预想中毫无还击之力的百里无忧却忽然腾空而起,一把抓住她往外去。
他苦笑着看向怀里的少女,你以为我就这么点本事?任人宰割?短暂的惊讶之后,她很快恢复如常神情,从容不怕地趴在他胸前,主动抱住他,柔情似水:反正迟早是要死的,何必挣扎。
他怔怔看了她一会,喃喃道:你像极了当年的我。
妙银不以为然:可我比当年的你更厉害更心狠。
百里无忧笑出声,他笑着笑着又吐出血来,满手沾了自己的血,抚上她的脸庞,半开玩笑问:你真残忍,就不能让我做完再动手吗?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天,一点感恩回报的念头都没有。
不做了,怕做了之后怀念。
她一边为他擦干净嘴角的血,一边变幻法术,挪起仙昙万朵,两人所过之处,皆是花海涌动。
百里无忧推开她,两人悬空对立,他问:为了阿善?她没有否认,伸出手指指了指他身体处内丹的方向:我要让他成为真正的人,需得借你这个原身的内丹一用。
百里无忧双手合拢,变幻出无上法术来,好糊涂的小姑娘,他一个心魔变成的四不像,你竟想着让他成人呢,老夫一表人才风流倜傥,送到手边你却不要,当真愚笨。
话毕,他已动手,招招狠戾,妙银并不出招,避让躲闪。
他气喘吁吁,恨道:不是要杀我吗,为何还不动手,你以为你能躲我几招?她凝视他,我在等阿善。
话音落,身后有风袭来,风里传来少年的呼唤:……阿银……阿银……妙银下意识回头,阿善。
就在这时,百里无忧忽然转变方向,集中所有力量直奔百里善而去。
他今天注定是要死的。
既然要死,那就死个完整。
百里善是他身上剔出来的,该跟着他一起死。
他知道阿银的打算,她想让百里善做至尊。
他绝不甘心被自己的心魔取而代之。
发狂中的少年下意识回击。
可百里无忧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大有与他同归于尽的阵势,少年在这时听到妙银的呼喊:阿善,快躲开!少年听到她的声音,抬眸去寻,阿银……百里无忧以自身肉体为契,一掌拍过去。
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的一切归于虚无,连呼吸都停止。
空气里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是道魂四分五裂的崩声。
不是百里善的道魂。
也不是百里无忧的。
从身体深处往外传出的破碎声,是属于燕三的。
他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执剑而立,结结实实地替少年挡了这一掌。
妙银飞过去。
燕三再也撑不住,倒在她的怀里。
她乌黑的眸子凝视他,嘴唇阖动,不等她说出话来,他已经替她开口。
燕三笑道:不用谢。
她问:为什么?他指了指身后依旧处于混沌状态的少年,我的命,无所谓。
他的命,更重要。
他就要魂飞烟灭了,平生第一回 放下淡漠的伪装,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她将自己送到他手心边。
他心里记挂着那日她为自己拿针缝衣的情形,呆呆问:如若做了你的大护法,能得你一世缝衣补裳的好处吗?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如若做了我的大护法,我定日日让你穿新衣,哪用得着穿旧衣打补丁。
他倚在她怀里,呼出最后一口气:你不懂,我就爱穿旧衣。
她愣住,风一吹,抬眸怀中已无燕三。
他消失得干干净净,连气魂都不曾留下。
旁边传来百里无忧的笑声,他讥讽道:到头来,我养的狗,竟成了你们二人的狗。
她站起来,冷若冰霜,一步步朝他而去。
百里无忧所有法力都化在刚才那一掌中,挥掌之后,再无力气使出法术,他伏在地上,笑看着妙银朝自己而来。
她身后的少年紧紧相随。
他笑得更为大声。
稀奇。
心魔化成的人形,竟也有听命与人的一天。
他冲她道:你要让他吞了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若吞了我,便会失去所有记忆,他将不再是你的阿善。
妙银恍若罔闻,她牵住百里善的手,在百里无忧身边蹲下来。
取出内丹的一瞬间,百里无忧忽地攥住她的手腕。
她好心提醒他:你已再无挣扎的余地。
百里无忧笑:我知道。
内丹一取,容颜将随修为一起缓缓消逝。
他闭上眼睛,求她:我不想看见自己老去的样子,请你尽快杀了我。
她手里捧着他的内丹,想了数秒,低下身柔情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百里无忧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我最想要的死法,是在你身下精尽人亡,你能满足我吗?她无情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奸尸。
百里无忧咳出血来,他强撑着支起身来,与她挨得更近,一张被鲜血染红的唇递到她跟前,阿银,你不是饿了吗,今晚就吃我的道魂吧。
她客气地问:可以吗?百里无忧再一次抚上她的脸,当然可以。
……清远阁的花树上,发狂中的少年紧紧抱着妙银,她哄他张开嘴:乖,听话。
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第一次对她的话有所抵抗。
她爱怜地亲亲他的脸颊,你是不是怕忘记我?少年喉头呜咽,一味地喊她的名字:阿银……阿银……她安抚他,别怕,你会想起我的。
说话间,她将内丹喂进去,内丹入体的一瞬间,少年控制不住地嘶吼起来,他浑身的红光更加强烈焦灼,飞身往四处乱窜。
所到之处,皆是毁灭后的灰烬。
他们曾经停留过的所有地方都被他毁灭。
少女不得不跃到半空,身后是一轮弯月,她静静地看着地上正式成人的少年。
忽地一刹那,天地间安静下来。
少年僵立不动,他身上的红光渐渐化成白光。
妙银旋旋落在他跟前,铜铃声声清脆,她笑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百里善,踮脚吻了吻他的唇。
阿善。
少年睁开眼,一双眸子似清水般透澈。
他的语气陌生疏离,你是谁?……众人皆知,天道宗最近换了新的宗主。
新宗主年轻俊俏,法力无边,就是有一点不好,待人太过冷漠。
众人惧他修为高深莫测,敬他处事一丝不苟,爱他相貌美如冠玉,纷纷感慨,不愧是要成为第二位至尊的上仙。
比凌霄上仙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们已奉他为三界新的主宰。
天道宗的弟子得了新的宗主,很是高兴,少主顿悟之后,比原宗主更要厉害。
有人好奇,新宗主之前的徒弟哪去了?风华绝代的小师妹,是天道宗各位弟子心中的白月光。
有胆大的,悄悄打探,硬是没探出来什么。
他们只好将小师妹的失踪推到燕三身上。
阿银定是和燕三师兄私奔了。
大家想到这,不仅有些同情新宗主。
新宗主对小师妹的喜爱,胜过世间万物。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有人猜测,新宗主接任宗主之后,会不惜一切,斩断与小师妹的师徒关系,然后迎娶她。
然而,这样的流言仅仅传了半月,就不攻自破。
沉寂了几百年的魔道卷土重来。
浩浩荡荡,势如破竹。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乌合之众,他们有了新的领头人。
魔尊妙银。
嗜血残忍的女魔头,一出手便统领了魔道上下,自此,魔道再无杂七杂八的门派。
魔教中人热血沸腾,他们将不再被正道之人追赶,这一次,轮到他们主动出手。
消息传回天道宗,人人震惊。
第一次有人在百里善面前提到妙银:小师妹怎么会是女魔头?定是看错了。
没看错,确实是阿银。
百里善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不自觉地颤动,他好奇地问:你们在说谁?四大真人面面相觑。
有人弱弱道:我们在说阿银,宗主的徒弟阿银。
他蹙眉道:我何时有过徒弟?四大真人不再言语。
修道之人顿悟,失去先前的部分记忆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惊讶的。
更何况如今阿银成了女魔头,宗主忘记她也是件好事。
他们不说,他也就没再继续问。
夜晚他走到已被夷为平地的清远阁,满目皆是废墟,他停在原本开满花的千年大树前,那里只剩一根树桩。
他使劲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棵树该有的形状。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曾经应该在这里和谁做过什么。
百里善抬头望月,月光皎皎,满目盈白,记忆里似乎有人指着月亮同他道,阿善,你说是月色美,还是我更美。
他记得自己毫不犹豫地说了句:你更美。
可是他不记得那人是谁了。
如今也没有人唤他阿善,他们都称他为百里宗主。
百里善不再回想,负手踱步离去。
魔道的队伍越发壮大,他们齐心协力,目标明确,誓以颠覆正道为己任。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被名门正派驱逐的人,因为走投无路不甘心落为混沌人,这才选择入魔道继续修炼。
所有人都曾想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妙银的出现,给了他们希望的曙光。
她法力高强,心狠手辣,是魔道中唯一能与仙界至尊凌霄抗衡的人。
过去她潜心修炼不理世事,如今她重出人世说要讨伐正道,他们自然愿意跟随。
凭什么他们修炼就是罪大恶极,而正道之人杀他们取魂魄以玩乐就是匡扶正义?不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故事预告,现代校园文,小哑巴。
双更合并天道好轮回。
当日于凌云殿围剿宿主凑热闹的门派, 一个个悉数被铲除。
妙银坐于九转莲座上, 前后无数教徒簇拥。
她一挥手,便有大把教徒冲出去卖命。
厮杀成群, 你死我活。
红衣少女面无表情,仿佛眼前激烈的争斗与她毫无干系。
原先的门派手下长了张冷峻的脸,他殷勤讨好, 此次魔尊归来,吾等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少女看着眼前这张脸,忽地想起天道宗那个总是抱剑立于窗边的人。
她捏住他的下巴,问:想做我的大护法吗?男子喜不自胜:想。
少女道:那你以后就改名叫燕三。
男子好奇, 下意识问:燕三是谁?少女没有回答他。
男子赶忙道:从今日起, 属下就叫燕三。
她拍拍他的脸, 以后别笑, 燕三不喜欢笑。
男子一怔,是。
又一正道门派从世间消失。
只剩一个掌门。
依规矩,掌门皆留给魔尊。
少女从莲座上曼步而下,被教徒围在中央的掌门惊恐地看着她, 他认得她,她是天道宗那个容貌出众的小弟子,凡人阿银。
他喊道:妖女!为何要灭我满门!少女嫣然巧笑:我要灭的,何止你满门,我要灭掉所有正道门派。
她飞身上前,轻轻巧巧就将掌门脖子掐断。
一甩手,连他的道魂都懒得吸, 便丢给周围饥渴的教徒。
宿主死前的记忆扑面而来。
谈起来,凌霄命她自裁,也算是一种仁慈。
当日所有围剿她的名门正派,哪一个不是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将她带回自己门派中做成炉鼎炼魂。
她光明正大讨要公道,到头来却成了他们顺势消灭她的理由。
她心眼小得很,不知道宽容两字如何作写,所有曾让她难受的人,她将还以百倍痛楚。
斩草要除根,她从不任何活口。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妙银重新飞回她的莲座上,通灵玉飘出来道:主人,我还以为你会像当日灭掉华音阁满门那样,以一己之力屠掉所有正道门派。
她斜斜歪在坐榻上,那要杀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蠢吗,一个个去杀,有人为我效命,我为何不用?统一魔道,本就在我的计划中。
通灵玉晃来晃去,主人,那为何不一开始就这样做?她无奈地看了眼它,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总得先摸清楚对手的实力。
她想到天道宗的俊俏少年,更何况,我得确保自己有后路可退。
通灵玉道:主人是指百里善吗?主人一开始打算扶持百里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凌霄有气运加身,确实只有他才能挑战凌霄这个天定之子。
它忽地感到悲伤,可是他已经将主人忘了。
说不定,他以后还会帮着凌霄反过来对付主人。
她自信得很:如果是百里无忧,那么很有可能。
但如果是百里善,他不会的。
通灵玉怀疑地咦一声。
妙银笑:你不信?那我现在就让你瞧瞧。
说完,她飞出去,随意丢下一句话:我去去就来,接下来你们全部听命于燕护法。
众人一脸懵呆。
魔尊大人行事随性,想法捉摸不透,众人又惧又怕。
他们平日游荡惯了,忽然被人召集起来做件大事,对未来充满憧憬,连带着对无上威严的自我臣服。
在他们眼里,魔尊妙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是整个魔道最厉害的人,他们希望她能成为整个世间最厉害的人。
人总是对自己所处的阵营有所偏爱。
众人看向刚被魔尊新封的燕护法。
大护法想了想,决定拿出气势来,他指了指山脚下一处宽敞的地,兄弟们累了吧,我们歇会,安静等魔尊大人归来。
漫山遍野尽是魔道中人。
有人提议: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给魔尊大人建座宫殿吧。
大护法一听,这个建议好,正好方便他拍马屁。
于是,在妙银离开后的一个钟头,漫山遍野的魔道中人开始实施建造宫殿的大计。
有人问:建到什么时候?大护法:建到魔尊大人归来为止。
另一边,妙银已经重新飞上天道宗。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正道门派皆贴满她的画像,她不得不以轻纱遮面。
一路上天道宗,撕了无数画像。
清远阁已不复存在。
她寻了许久,终于在天阶前寻到百里善的身影。
他着一袭青衣道袍,正襟危坐,一张俊美的少年脸,却端得老气沉沉,正在对受戒的入门弟子训话。
当初稚嫩青涩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宗门之主。
百里善训完话,回身往灵仙谷练功。
少年一招一式,动作灵巧,仙气逸然,练到关键时刻,忽地收住,腾空而起。
绛红花树,枝叶茂密,他挥动手指,轻轻拨开绿叶红花,里面藏着的少女露出脸来,笑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他淡然道:大胆狂徒,竟敢窥我练功。
少女蹙眉,自花叶间走出,铜铃响起,清脆空灵。
她没有穿鞋,嫩白的玉足缓缓往前,蓦地踩住他的宽袍,踮起脚问:百里宗主好暴躁的脾气。
他往外扯,扯不出来。
换做平时,他早就施法打过去,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他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心中有块地方竟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几乎出于本能,他凑近问:你是谁?少女趁势勾住他的脖子,不告诉你。
隔着轻纱,他们鼻尖相触,挨得这样近,他竟忘了将她推开。
一瞬间,出于本能,他搂住她的腰。
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他微微迟疑,继而又将她扣入怀中。
别动。
她贴在他胸前。
少年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送入耳畔。
噗通,噗通,亦如昔日床笫间交缠欢爱后,她聆听他的心跳声入睡。
他忍不住低下头嗅她脖间幽兰香气,有什么在脑海一闪而过。
趁他不备,她抬头快速亲了亲他的唇。
虽然隔着轻纱,但少女温热香软的唇却让他浑身一颤。
百里善推开她,满脸严肃,好轻浮的女子!他这猛然一推,刮落她脸上的轻纱,她往后一旋,藏在袖中的画像全部飘出来。
妙银嗔道:百里善,你推我干嘛。
女子娇俏的容颜近在咫尺,他下意识抬手,像是曾经做过千万遍,他竟想要低声哄她。
百里善急忙收回,负手在背,扫了眼漫天飞舞的画像,对上眼前的人,大惊失色:你是魔道妖女妙银!他哪能想到,凶穷恶极的女魔头,竟敢独自一人上天道宗来。
妙银不躲不闪,她仿佛算准他不会出手,学他老气横秋的样子,双手负在背后,阿善,你当初那副爱哭的模样哪去了。
少年皱起清秀的眉头,他好奇地盯着她,你刚喊我什么?她声音清亮地又唤他一次:阿善。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笑声,甚至耳熟。
百里善往后退一步。
他堂堂天道宗的宗主,根正苗红,怎会认识她一介魔道妖女。
百里善低下眼眸。
可是为什么,他一看见她,内心就翻起欢喜的情绪,这股欣喜的气流在身体四处横冲直撞,他根本压制不住,也不想压住。
良久,他抬头问:你不怕我杀了你?她伸出手,敬请恭候:来。
百里善双手合十,一道白光直朝妙银而去。
她站在那,不躲不闪。
明明狠戾急速的仙法,却在触及她面庞的一瞬间,重新被人收回去。
少年怔怔地看向她:为何不躲?她笑靥如花:因为我的阿善不会杀我。
百里善作势又要出招。
数秒后,他无奈地放下手。
她说得对。
他对她没有杀心。
身为正道之首的天道宗宗主,他理应和她势不两立,见到她,就该杀之后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别说杀她,他就是出招打她,也有心无力。
他控制不住体内那股汹涌澎湃的气息。
百里善掀袍坐在树干上。
少女挨着他一块,两人肩并肩而坐。
她问:你为何叹气?他板着脸,不关你事。
不要得寸进尺,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道妖女。
她撅嘴,绛唇微启,以前我可是你徒儿,我要是丧心病狂,你作为我的师父,岂不比我更要冷酷无情?他一噎。
良久,冷冷吐出句:我一个即将修成至尊上仙的正派人士,怎会收你这种人做徒弟。
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他知道自己确实忘了很重要的事。
她可能真是他徒弟。
她凑过去,你要做仙呀?他回道:我不能做仙吗?难道要和你一样,做个大魔头?她说:至尊也可以是魔,没谁规定至尊一定要是仙。
他瞪她一眼。
软绵绵的,没什么威力。
完全和平时严厉的感觉不一样。
百里善气恼:你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她眼波微漾,修长皙白的手指按了按他的心口处,很久以前,在你心里,我使了法。
他愣住。
片刻后反应过来,羞红脸道:我警告你,你若再这样轻浮,我真的会杀你。
她一双大眼睛凝视他,做了宗主就是不一样,脸红起来也比从前更添几分气势。
他忍着不去触碰自己滚烫的脸,故作冷淡闷出个字:哼。
少女伸出手去摸他的,娇小的手指勾住他,她敛起笑意,语气满是哀怨,阿善,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百里善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与她交缠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他也曾和人这样指间相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
有什么不许变?他向谁许了承诺?少年满目疑惑,不敢再想,冷漠地抽出手,妖女,莫要使计迷惑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他觉得有必要和她划分清楚界限,在她试图往前凑近的时候,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说,你来天道宗,到底有何目的?她眸中溢出悲伤。
少年猛然一震。
仿佛有什么刺入心头,五脏六腑被搅得粉碎。
她一个眼神,胜过无上法术,轻而易举就让他毫无还击之力。
百里善收回手,闷声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她怏怏道:阿善。
百里善:也不要用这种语气唤我。
少女唔一声,知道了。
她起身就要飞下去,百里善忽地扯住她的衣裙,少女惊喜回头,却望见他冷冰冰的脸。
他问:你这就想走?她星眸微嗔,你又不想看见我。
百里善咳了咳,指着自己身旁,坐下。
她笑:你求我,我就坐下。
少年蹙起剑眉。
怔忪间,她已经俯身亲过来,毫无羞耻心地伏进他的怀中,他抵抗挣扎,两人在花树间搏斗,纯粹使蛮力,最后以她的胜利为结束。
少女坐在他身上,抬起高傲的头颅,笑道:百里善,快求饶。
他气呼呼地剜向她。
忽地外面不远处传来四大真人的呼唤声。
宗主!宗主你在哪啊!少年一惊,连忙翻身将她压住,两人抱做一团,往茂密的枝叶下躲藏。
他挥手使了障眼法。
树下真人们好奇:咦,明明瞧见往这边来了,怎么不见人影?他们望见满地的画像,讶然道:不会是那个女魔头擒走宗主了吧?话刚说完,就有人反驳:怎么可能,依修为法力,那个女魔头再怎么厉害,也顶多和宗主打个平手。
要知道,宗主顿悟之后,只有凌霄上仙尚可与他分个胜负。
有人弱弱问:要是他自愿被擒走呢?百里善很是气愤。
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他作势就要出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被人拦住。
百里善瞪大眼睛,感受唇间的挑逗,她挨得这样紧,娇软的身子几乎全往他怀里送。
她恬不知耻地舔了舔他的舌头,轻轻巧巧就闯入他的嘴里,一双手四处游荡,撩得他浑身火热。
他应该大发雷霆才对。
清清白白的天道宗宗主,怎可被魔道妖女玷污。
可他不但没有,而且还回应了她的吻。
少年心头大乱。
她脸上扬起狡黠笑意。
真人一走,他当即推开她往外去,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他呵斥:不准过来!她腾空而起,笑盈盈地看着他,阿善,你果真是长大了,被气成这样也不带落泪的。
百里善身形一僵。
怎么,他以前很爱哭吗?百里善语无伦次,驳道:胡说八道!他这时想到自己身为正派掌门该有的态度,横眉怒对:我知道你正想办法铲除正道门派,你若有胆子,便来我天道宗一试,我定让你的魔道大军有去无回。
她舔了舔鲜艳的红唇,那里还有他留下的痕迹。
你放心,我不屠你天道宗,不久之后,我将直奔凌云殿而去。
说完,不等他回过神,她已经消失在视野内。
百里善愣愣望了许久。
风里掺着花瓣飘到鼻间。
花香不如人香。
少年缓缓抚上自己的胸膛。
那里,一颗心,跳得极快。
久久无法平息。
……魔尊妙银将踏平凌云殿的消息一放出,正道人士纷纷震惊。
她出其不意地屠杀各大门派,如今竟还要挑战三界最大的权威凌云殿。
本来就打算向凌云殿请求援助的门派纷纷赶至凌云殿。
妙银无所畏惧,她指挥她的大军在山下扎营驻扎。
她发现她的魔道大军,不仅杀人有干劲,建起瓦屋来也是一把好手。
她走到哪,都有舒适的居所,不至于风餐露宿,这点让她很满意。
偶尔有不知死活想要前来挑战的门派,还没到跟前,就已经被碾压成灰。
她笑问通灵玉:待日后我出了你这破司命系统,回到十界,一声令下,你说会有多少人愿意追随我?通灵玉想了想,认真答:应该……有很多吧……她撑起下巴,笑容天真明媚:过去我总喜欢单打独斗,以后是该变通一下了。
通灵玉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那个……它好像一不小心启发了神尊大人什么危险的念头……通灵玉咽了咽,幸好幸好,虽然神尊大人到目前为止都是百分百完成每个世界的任务,但它这司命系统,有的是让神尊大人玩乐的地方。
外面的十界仙尊们,应该有时间做他们想做的事。
夜晚,被层层围起来保护的妙银安然进入梦乡。
她的护法与教徒们很是小心翼翼,恨不能将她供起来。
每晚有人轮流值守,似乎都忘了,她压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朦胧中,有人唤她的名字。
妙银睁开眼,她已从宽敞的大床离开,抬头月朗星稀,身边人的怀抱温暖强势。
于魔道大军中,不惊动一兵一卒,便能带离她的,只有一人。
她抬头,冷冷看着跟前丰神俊逸的男子,喊出他的名字:凌霄。
一更月光如碎玉般点点轻笼在两人身上, 他抱着她踏上云间, 四周仙气袅绕,飞了不知多久, 他终是将她松开。
她没有挪动脚步,依旧贴在他胸膛前。
他穿的单薄白袍,皎皎若玉树仙姿, 妙银伸手抚上去,指腹沿着他的心口处缓缓打转。
他面容肃寒,问:想要像杀死无忧那样杀死我?阿银,你别忘了, 你的曼陀罗, 乃是为师所教。
她手指一顿, 轻轻笑道:凌霄上仙未免太抬举我, 就算我想要在你心里种下曼陀罗,那得你愿意动情动欲才行。
少女踮起脚,微微腾空浮起,他身量高, 她饶有兴趣地蹭着他,绕一圈至到他背后,修长的脖颈挨着他的,鸳鸯交颈那般,双手从后面环住他。
她问:师父,你愿意为我动情动欲吗?凌霄神情未变,任由她嬉戏撩拨。
自上次与她一别, 他便将自己的欲念压向身体更深处。
她一直以来做的事,他都知道。
她杀无忧取内丹,令百里善成人,领魔道一众三教九流,肆意屠杀正道门派。
当年刚正不阿的妙银,真真正正成了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是他的过错。
凌霄道:阿银,你身上满是血腥味。
她转一圈,停在他跟前,双手软绵绵地挂在他脖子上,将自己曼妙的身段凑到他鼻间,不,你再嗅嗅,明明全是爱欲的气息。
凌霄不为所动,阿银,为师劝你,回头是岸。
妙银停下指尖动作,桃腮笑涡似霞光荡漾,她问:我若不回头,你今日便要杀了我吗?他终是转过眼眸望她。
仙人淡然的目光里,藏着呼之欲出的矛盾。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说:会。
她瞬间离了他,步履轻盈,腕间铜铃声叮铃作响,师父,你明知我做的样样都是错事,为何不早动手杀了我?我杀你故友,灭你正道,每一件都比当年被人诬陷杀害侍女严重千万倍,当年你为了那样的小事逐我出师门,如今你更该将我碎尸万段才是。
还等什么,快动手杀我啊。
少女对着他,褪去外裳纱衣,轻薄的纱衣随风飘到他怀里,上面尚留有女子特有的清香。
凌霄攥紧手里的纱衣,略微失神。
她光洁的肌肤裸-露在外,取下头上束发的玉簪,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垂垂地掩在她身体两侧。
阿银。
凌霄紧盯着眼前一丝-不挂的少女,三百年的分别,他再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妙银苦笑着凝视他:师父,我的身体美吗?反正你是下定决心要杀我的,何不好好享用一番。
她一步步逼上前,抚上自己的红唇,妖媚至极:那日在湖中,师父的吻,令阿银好生难忘。
他勃然大怒,挥手施法将轻纱重新覆盖住她的身体,她不肯,那衣裳刚沾上她身,便被她以法术瓦解殆尽,只余一缕轻烟缓缓拖在身后。
妙银问心无愧地看着他,你怕什么,你既对我心无念想,又何必在意我是否穿衣。
凌霄睨她一眼,挥手一道金光滑过去。
少女闪躲不及,肩头划破,白嫩的肌肤涔出鲜血。
她眼里鞠了泪,你对我,当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六百年前你为了继续当好你的至尊而抛弃我,如今你依然未变,若不是我杀上凌云殿来,只怕你永远都不会来找我。
他冷冷道:那不叫抛弃,叫秉公处理。
你犯了错,自当该罚。
她怒吼:你撒谎!明明是你稳不住自己的心魔,所以才匆忙舍弃我!凌霄身形一震,纵使惊讶至极,他眉眼间依然是淡淡的一笔,连蹙峰的弧度都几不可见。
他端得一派从容不迫:休得胡说。
少女往他跟前去,面容倔强,眼角两道泪痕,我知道你是魔,你与百里无忧皆是魔,可我不管你是魔是仙,不管你是至尊还是凡人,在我心里,你从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凌霄。
他愣住。
少女哭得委屈至极,他第一次瞧见她落泪。
原来阿银哭起来,竟比心魔还要令人惧怕。
他下意识抬起手为她擦拭眼泪。
无忧告诉你的?她哭噎着注视他,并不答话。
凌霄又问:你做这些事,全是为了引我注意?她红着眼摇摇头,语气似是而非:才不是。
凌霄察觉到身体内的异样。
他竭尽全力压制的心魔,此刻正在内心深处叫嚣。
她的坦白,她的眼泪,犹如剧毒,一点点将他侵蚀。
凌霄撇开目光,你既知晓这么多事,便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她牵住他的手,将自己细长的脖颈主动递到他手心,师父,你知道我的弱穴,不要再等,杀了我。
为了你一手创立的正道,为了你悉心守护的凌云殿,为了你的至尊地位,请你现在了结我。
句句戳中他心。
凌霄颤抖着双手。
不要逼我。
她闭上眼。
凌霄怔怔地望着她。
一眼万年。
错错错,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罢了。
少女感受着唇间如饥似渴的吻,和当日在冰冷湖泊里满是怒意的吻不同,今日的吻,是缠绵悱恻,情生意动。
他竟也有如此狂躁的一面。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娇吟吟地任由他索取。
凌霄舔着她的唇,发号施令:阿银,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他掩了这么久的心思,蓦地一下全露出来,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他将她扣紧。
她乖巧地回应他的吻,说出来的话听着让人甚觉愧疚:不,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折磨我。
如痴如醉的一个吻结束,她抬眸望眼前的人。
凌霄气息紊乱,再也不复从前清傲孤寒的仙人模样。
他压不住他的心魔了。
她在这时轻声丢下一句:师父,过去我爱过你,可如今我不爱你了。
即使你现在给我再多的爱与补偿,我也不会再回头。
凌霄愣住。
她继续道:自三百年前你舍弃我那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守护的一切搅个天翻地覆。
他搂住她的腰,怎么,你还是想要杀我?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要杀你,要毁掉你的一切。
他想过她会对他说爱,甚至想过她娇羞着在他身下承欢的样子,可他从未想过,她会因爱生恨,恨到如此地步。
他提醒她:你杀不了我。
她垂下眼眸,总得一试。
遇事不放弃,是师父教给我的第一个人生大道理。
凌霄将她拦腰抱起,狠狠道:如今我想重头来过,不管你愿不愿意。
他将她带回凌云殿。
以法力为羁绊,修建一座巨大的金色笼子,将她关了进去。
即使摸不到,两人遥遥相望的距离,她依旧能感受着他体内蠢蠢欲动的气息。
通灵玉这时飘出来,好奇地问:主人,这下怎么办,你被他囚禁了,以后如何行事?她露出狡黠的笑意来,背贴着金色囚笼缓缓摩挲,欣赏笼内他以法术化成的床榻与摆设。
我问你,宿主的第一个心愿是什么?通灵玉:毁掉凌霄以及他守护的凌云殿……它似乎明白什么,问:主人是想……她迈着白嫩的长腿往榻边而去,斜斜躺上去。
魔尊妙银失踪的消息及时被瞒了下来。
在燕护法的三寸不烂之舌下,众人皆以为妙银又是一时兴起,到哪里游玩去了,等些时日,她自会重新归来。
与魔道大军的自我安慰相比,凌云殿的弟子们就没那么淡定了。
不是因为眼前一触即发的战事,而是因为凌霄上仙。
上仙这些日子,行事很是诡异,平日无情无绪的一个人,竟然总是生出怒容来。
就连凌云殿的四大真人也渐渐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戾气。
这是成魔前的预兆。
凌霄看着笼子里的少女,她躺在榻上背对着他,婀娜的香脊如玉般洁白无瑕。
他打开笼门迈步而入,少女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然起身,见门缝未完全合拢,见势就要往外逃。
他及时擒住她。
你逃不出去的。
他已在她的弱穴处设下符咒,虽无法完全制住她,但也不必担心她逃出去。
这座金笼,是他为自己所设,三百前驱她出凌云殿时,他曾有过一次心魔发作,躲入这金笼,才得以维持仙人模样。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除非她彻底剥掉道骨,否则无法踏出这金笼一步。
从前他一心想要远离她,哪里料到,竟有今天将她囚禁在身边的一天。
凌霄从后面抱住她,亲昵的姿势得以让她与自己完全贴合。
他亲着她的耳垂,阿银,你会重新爱上我的,你的爱也好,你的恨也好,我全都想要收下。
她嘲讽道:你不怕自己的心魔了?他将她转过来,寻着那抹绛唇亲吻:不怕了,事已至此,我已不想再顾忌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你不是说了吗,无论我是魔也好,是仙也好,我始终都是你的凌霄。
她挣扎地往后仰,可你只爱你自己,我不想爱一个绝情冷漠的人。
他揽紧她,不,我会将爱分给你的。
她泄愤一般咬住他的唇,你若爱我,三百年前便该爱我。
话音落,她大力推开他,自己一个没注意,摔倒在地。
凌霄踉跄一跌,跌得内心的欲望满溢而出。
他看向地上双颊晕红的少女,身体里的声音不停叫嚣。
想要她。
做他一直想要做的事。
这个声音他认得,是心魔悄悄跑出来了。
它试图重新控制他,将他恢复成千年前的魔。
他明明知道不该上前,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步步靠近。
为了不让她再逃,他甚至化出法术,用铁链将她四肢拷住。
他蹲下身,爱怜地抚摸她的脸,阿银,让我补偿你。
双更合并他按住她娇小的身体,炙热的吻一点点落下,她抵抗着,却因为被铁链拷住而无法动弹。
忽地她开始回应他:凌霄,吻我,含住我的唇。
凌霄抬起头,俯身低下去,她的舌在唇间交缠,他退出来,嘴角扬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阿银,你动的什么心思,为师一清二楚。
她想趁他不备,吸他的道魂。
他大掌覆上去,将她完全控制在手心,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两颊,以近乎强迫的姿态,他重新吻上去。
她越是挣扎,他内心的情-欲就越是膨胀。
少女哭着喊着,他却丝毫未有动容。
他擦拭她的眼泪,冷冷道:阿银,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怎能轻易哭泣。
不过是与我做欢爱之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她望见他眼中透出暗红的眸光。
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怯怯弱弱地摇头:比起与你欢爱,我更愿意被你杀死。
他紧蹙眉头。
继而一挥手,他抱着她跃到半空,铁链随之晃动,系在金笼四处。
她悬在空中,身体被铁链扯着舒展开来。
凌霄回到地上,仰头看她,阿银,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再放你下来。
她不再看他,视线定在虚无处,嘴里喃喃地喊什么。
他本已往外走,听到她低声的呼唤。
猛地一震。
继而大怒。
少女满怀希望地喊着:阿善,救我。
凌霄纵身一飞,擒住她的下巴,目光里满是嫉妒,他警告她:不准喊别人的名字。
她不理他,痴痴地喊:百里善,快来救我。
凌霄恶狠狠吻住她,将她的声音堵回去:闭嘴。
他要惩罚她。
他要她求饶。
近乎凌-辱的爱抚中,少女长睫沾泪,她嘴里声声嘤咛,眼里却大放异彩。
她看到凌霄身体上心魔蔓延的痕迹。
快了。
就快了。
她要他恢复成本来面貌。
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高傲的凌霄上仙,原来也是魔。
他问:喊我的名字。
她咬牙不肯。
凌霄心烦意乱,她越是抵触,他就越是狂躁。
不出一天,你定会愿意喊出我的名字。
她杀了无忧,他可以不计较。
她颠覆正道,他可以不追究。
但她怎么能在他回心转意的时候,喊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与她师徒六百年,抵不过她与百里善短短一年?少女微微喘着气,刚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此刻明亮又倔强,即使被他控在手心,她依旧高傲地昂起下巴。
我不会愿意的。
心魔的痕迹又往外挪一寸。
凌霄面容暴戾,一挥手,将什么打入她的身体。
我等着你求我。
话毕,他挥袖离去。
妙银僵住。
通灵玉见她许久未有动静,禁不住好奇飘出来问:主人怎么了?妙银紧皱眉头,他刚才给我种了合欢符。
通灵玉:……听名字就知道,这个符咒很销魂。
它弱弱地问:要不求求他?妙银: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
通灵玉委屈道:我这不是为主人好嘛。
她深呼一口气,合欢符刚刚渗入身体,她尚能忍得住。
再等等。
等什么?她期盼地往外望,等百里善。
那晚杀百里无忧取内丹时,她便忍痛将自己的一部分道魂割出来,融入内丹中喂百里善吃下。
凌霄虽囚禁她,使得她无法使出法力脱离金笼,但这不影响她以道魂的力量牵动另一边的百里善。
她喊他的名字,是在召唤他。
几个时辰过去后。
凌霄再次出现。
他换了身绯红衣袍,与她素日爱穿的红色相似。
长身而立,闲雅从容。
他负手在背,抬头看半空中被铁链困住的少女。
她洁白的身体涔出点点汗珠,一头青丝已被汗水打湿,少女口舌干燥,不安地扭动身体。
她明明已经双眼迷离,却还是死命抵抗着。
凌霄腾空而去,悠闲地浮在她面前。
像是有意给一个久经干旱的人送上甘露,他缓缓靠近。
她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忍不住咽了咽。
凌霄的声音极具诱惑,喊出我的名字,就不用再受煎熬。
她摇摇头。
他一手揽住她,一手细细摩挲她的脸。
滚烫的手心抚上肌肤的一瞬间,她忍不住一个颤栗。
凌霄贴着她的唇,想要吗?她被情-欲驱使,下意识道:想……那就臣服于我。
她微张朱唇:……凌……凌霄:喊出来。
凌霄!他的名字被人喊出来,却不是出自少女之口。
金光闪闪中,少年踏云而来,不知何时,笼子已被打开,他速度极快,不等凌霄反应过来,已斩断束缚笼中的铁链,少女轻飘飘往下落,正好落入少年怀中。
她含了泪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嗔道:你怎么才来……少年化出轻纱为她蔽体,羞红脸:我已经尽快赶来了。
凌霄雷霆震怒,他化出仙气便要将金笼关闭,少年快他一步,抱着妙银往笼外而去。
动作迅速,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身后凌霄被困在金笼里,少年看都不看一眼,一直往前飞,也不知道要飞到何处,不敢停下,生怕人追上来。
金笼困得了凌霄一时,困不了他一世。
至幽闭山谷瀑布旁,怀中的人有了动静,他低下头,望见她脸颊泛红,极为难受的样子。
她顾不得自己的异样,抬眸欢喜问他:阿善,你想起我了吗?百里善埋头:没……没有……她从他怀里起来,大失所望:那你为何赶来救我。
百里善: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想起刚才见到的情形,如今才反应过来,内心惊起惊涛骇浪。
凌霄上仙与魔尊妙银……他看着往瀑布下而去的少女,她身上的轻纱已被水拍落,她整个人沉入水中,似是想要缓解什么。
百里善问:我知道你与凌霄上仙曾是师徒,你们既是师徒,为何要做出那样的事,他对你……她愤愤不平地从水里出来,眺望他:我与你也曾是师徒,他想对我做的事,你早就做过千百遍了。
他一张脸羞红,胡说!他想起刚才她语气里的颤抖,下意识迈入水中,一步步朝她走近。
她推开他,别靠近我,我中了合欢符。
百里善大惊失色。
是凌霄做的?她委屈地点点头。
百里善愣住,那怎么办?她轻咬下唇,秀眸惺忪,你能救人救到底吗?山谷间轻风拂过。
良久。
少年深呼一口气,低身捧住她的脸。
他语气坚定:你记着,我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灼铁凿洞,水涌浪高,滋林润山。
她嫩脸红唇,眼风妩媚锐利,一声声唤他的名:阿善……我的阿善……少年觉得这感觉甚是熟悉,随着狂潮的到来,有什么重新回到他的记忆中。
她确实没有胡说。
这样的事,他曾与她做过无数遍。
她是他的阿银。
百里善愁颜赧色,一张脸涨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高兴地望着他,阿善,你想起了是不是!少年面红耳赤,弱弱地点点头,嗯。
她上前搂住他,两人挨得更近,少女的声音满是欢喜:继续,不要停。
百里善脑子一片混乱,顾不得理清自己的思绪,立马听话地讨好她。
越做脸越红。
做到最后,他几乎怀疑自己要窒息而亡。
不知过了多久,合欢符总算解掉。
她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百里善怜爱地将她放下来,问:阿银,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她勾住他的脖子,不难受了。
他松口气,那就好。
他们像以前那样拥在一起。
少女贴在他胸膛处,问:阿善,你后悔遇见我吗?百里善一怔。
他如实回答:不知道。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依旧会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百里少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物,可能直到被百里无忧杀死,才会得知一切真相。
他作为一个正道弟子,发起狂来杀人如麻,并且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道妖女。
他所想起的一切记忆,都与他过去对自己的认识相悖。
他整个世界都被颠覆。
说不慌张,那是假的。
妙银看出少年的慌乱,她温柔地吻了吻他,阿善,我们各自走的路不同,我不怪你,只求日后相见,你不要恨我。
话音落,她飞身离开。
百里善忙地去寻,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刚才所有的事都仿佛梦一场。
少年这时回过神,浩浩天地间,唯有孤寂相随。
他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泪水夺眶而出。
魔尊妙银再次归来,这一次,她不再等待,而是领着魔道大军直接杀上凌云殿。
硝烟四起,战火熊熊。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于千万人之中,忽地有人旋旋降落,一把抓住莲座上的妙银。
魔道教徒瞬间扑过去。
那人一挥掌,便将方圆百里的小喽啰碾压成灰。
正道人士喜不自胜,高呼:凌霄至尊!凌霄至尊!魔道大肆屠杀各大门派时,众人曾对凌霄生出怨言,怨他隔岸观火置之不理,如今终于等到他出手,一出手就擒住匪首,众人又惊又喜。
可渐渐地,他们再也喊不出声。
那个人……是凌霄至尊?分明是魔,哪有半点仙的模样!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凌霄一掌挥过去,无论正道还是魔道,皆被他所斩杀。
所有人都愣住。
到底……怎么回事?妙银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她讥笑地冲他道:凌霄,你看到了吗,他们一个个都怕你怕得要死,如今得知你是魔,只怕他们下一个要讨伐的,就是你。
她想起什么,故意道:你说,你这个至尊魔头的道魂若是炼做炉鼎,可供他们吸食多少年?上千年还是上万年?凌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目光始终未移开半寸。
底下的凌云殿弟子纷纷喊道:何方妖孽,竟敢冒充凌霄至尊!一时间,战火转移,凌云殿的弟子将矛头直指凌霄。
他们的至尊,怎么能是魔?不,绝不可能。
凌霄眉头蹙起,甚是不悦,指尖一点,便在脚下燃起七味真火,随风送去,将御剑追来的弟子烧个干净。
他抱住妙银,问她: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她并不怕他,直视他的目光,不,不满意。
他一抬手,将火往她的魔道大军引去。
瞬间燃起尸骨万千。
他傲然凝视她,嘴角扬起笑意:阿银,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斗吗?要不是我放任你玩乐,你哪能如此潇洒。
没了凌云殿,那就再建一个。
他亲手扶持这个世界的一切,那么就能再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不管怎样,他都将是世间的主宰。
她不甘心,使出浑身解数与他斗法。
化魔后的他,法力远是之前的两倍,有心魔的加持,他几乎所向披靡。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至少,以她一人的力量,无法打败他。
更何况,除了高深的法力外,他还有整个世界的气运加持。
凌霄将她掐在手心里,冷酷道:我为你成魔,你该高兴才是。
除了臣服,你别无他选。
她痛得流下眼泪来,我不服!他紧紧箍着她,侧脸自她的脖颈轻嗅而过,猛然一咬,不服也得服。
任你将这世道搅得天翻地覆,我也无所谓。
只要你喜欢,灭多少个门派都行。
话音落,他睨向下面乌压压的人,挥袖,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部杀光。
烦死了。
她想推开他,他却咬得更紧,牙尖磨磨,话音一转,狠戾道:那日你中的合欢符,是百里善给你解的?她挣扎抵抗。
凌霄又是一口咬,你的百里善呢,怎么还没出现?这一次,他不来救你了?妙银恨恨地瞪着他。
凌霄笑道:阿银,你看看你多没用,爱一个男人,便被抛弃一次。
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不要再闹,你想要的爱,我会给你。
她冷漠地回应:我不需要你的爱。
凌霄深呼吸一口气。
阿银!少年熟悉的声音响起,妙银寻着方向望去。
火光滔天中,一人御剑而来。
凌霄冷哼一声,将她摔至一旁,端的傲然姿态,你瞧好了,看我如何将你的阿善撕成碎片。
天地间卷起狂风阵阵,一刹那,黑云遮天,唯有一白一红两道光交错。
白的是百里善。
红的是凌霄。
红光逐渐压过白光。
少年暂时败下阵来,倒在地上。
妙银飞过去,为他擦拭嘴角鲜血。
百里善颤抖着同她道:阿银,那日是我糊涂,我不该犹豫的。
少年满是愧疚,阿银,今日就要死了,才对你说出这话,真是可惜。
你听着,无论你是凡人阿银也好,是魔道妖女妙银也好,你永远都是我的阿银。
她浅浅一笑,嗯。
少年抚上她的脸,阿银,我想清楚了,你要做什么,我都随你去,我不要做至尊,也不要做宗主,我只想做你的阿善。
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世道,没关系,他会为她将它掰过来。
他以为他还有机会哄她开心。
百里善眼一红,落下泪来:我真是没用。
他哭着抱住她,以为这就是诀别:阿银,待我死后,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他已经存了拼死护住她的心。
妙银轻声道: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凌霄,我要让你杀死他,成为这个世间新的至尊。
百里善擦干眼泪,可是他现在的实力比从前强上百倍,我打不过他。
妙银吻住他,不,你一个人不行,但是加上我的力量,你肯定能够杀死他。
说话间,少年感到她将什么喂进身体,待他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被他的道魂所萦绕。
他瞪大眼。
是她的内丹。
妙银苦笑着躺在他怀里,百里善,快去替我完成心愿,杀了凌霄。
少年惊慌地就要将她的内丹抠出来,可哪里还弄得出来,她有意牺牲自己,怎会留给他反悔的余地。
少年哭得满脸是泪。
她抚上他的眼角,缓缓擦拭眼泪:阿善,听话。
不远处传来凌霄的怒吼:妙银!她竟然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反抗他!凌霄冲过去就要将她抢过来,少年避开。
凌霄眼眸微敛,望着悬空而立的少年,沉声吩咐:把她给我。
百里善没有回应。
凌霄没了耐心,出手就要夺。
这一回,他却连少年的身都没能近。
少年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人,感受着时光在指间缓缓流逝。
凌霄彻底发狂,弹指间地动山摇,他一双眼红透,重新往少年身侧而去,妙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红光即将触碰到少女的一瞬间,忽地一道白光乍然亮起,快速席卷一切。
百里善抬起头,眉眼坚毅,满是杀气。
他冷冷地看着凌霄,你没有资格喊她的名字。
话音落。
红光与白光再次交缠。
电闪雷鸣,天崩地裂。
片刻后。
一切归于寂静。
乌云散开,太阳重新照耀大地。
人们抬头,金光普照中,一人飘然而来,仙气逸然,额间一点朱红。
新的至尊,降世了。
众人欢呼。
至尊却并未瞧他们一眼,他冷漠地挥挥衣袖,抱着怀里的人往前飞去。
一路飞至清远阁,他用幻术还原从前清远阁该有的模样。
他们坐在花树上,少女贴在他胸前,有气无力地笑道:阿善,你真厉害。
百里善颤抖着勾住她的小拇指。
他说:阿银,你答应过我,要让我保护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还没到一百年,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少女:我骗过你很多次,不在乎多这一次。
他哭出声,可我在乎。
少女温柔地搂紧他,低声哄道:阿善,你别伤心,待我死后,我的道魂将化成一颗花籽,你将我种下去,万年之后,花开之际,我便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他哭道:真的吗?她点点头:真的。
他浑身都在颤,勾紧她的小拇指,阿银,我不想等一万年,我替你完成了心愿,你现在就嫁给我好不好?她没有拒绝他:好啊。
她刚说完,忽地又摇头:不,不行。
他问:为什么?她按住他,不让他起身,两人相拥而抱,她的声音不再空灵清脆,略显沧桑:阿善,你闭上眼,不要看。
我们抱着,就当成过亲了好不好。
他一愣。
怀中人身体渐渐变化。
内丹一无,人便会迅速苍老。
他望见她乌黑青丝变成莹莹白发,她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布满皱纹,她佝偻着缩在他怀里。
她拖着最后一口气恳求他:阿善……求你……不要看……他哭得泣不成声,紧紧闭上眼睛,一下下地顺着她的白发,强忍内心痛楚:阿银,这样也挺好,我们成过亲,立即便能白头偕老。
世上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她听得糊涂,猛然间发现他身体开始发光。
是突破壳的来临。
她大概意识到他要作甚,喊道:阿善,不要!话音落,他却已经完成容貌的改变。
一瞬白头。
百里善抚摸她的脸,笑道:我说过,如果能有改变容颜的这一天,我定要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与你白头偕老,便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傻阿善。
他来不及回应她,怀中一空,只有白烟袅袅腾起。
百里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拾起道魂所化的花籽。
她没骗他。
只要一万年,花开的时候,她便会再次归来,陪他一生一世。
三界恢复以往的平静。
凌云殿不复存在,天道宗重新建立三界秩序。
世间再无魔道。
天道宗引领下的门派,不许任何道貌岸然的行为存在。
新的至尊法力无边,仙风道骨,严厉肃寒,人人敬之。
数千年过去,天道宗又迎来新的弟子。
小弟子顽皮,偷溜到一处幽静的地方。
抬头望见清远阁三字。
高高的花树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弯腰对着地上刚发芽的种子自言自语。
小弟子好奇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百里善抬眸见是个刚入门的小弟子,收回目光,道:我在等我的娘子。
小弟子:你娘子是谁?百里善笑道:魔尊妙银。
小弟子咦一声,没听过。
小弟子见他怪可怜的,往树下一靠,抱肩而立:那我陪你一起等,嗳,你叫什么名字?百里善。
小弟子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一时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朗朗报上自己的大名:我叫燕三。
百里善一愣。
数秒,他恢复如常神情,继续盯着地上的芽叶。
小弟子问:你还要等多久?百里善掐指一算。
快了,再有九千年,她就归来了。
——《不疯魔不成活》正式完结作者有话要说: 又把自己给写哭了。
泪点低。
这个世界完美结束。
不需要番外了。
下个故事预告:呐,小哑巴,我口渴,你亲我一下解解渴。
一更六月的夏风略显燥热,阳光从树叶缝斑驳漏下。
下课铃声刚响起,楼梯脚步声咚咚,这节课下课时间长,是上午做广播体操的时间。
伴随着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邵水一中的学子们开始了一天中惯例的机械运动。
离操场台阶近的班级,男生时不时朝前面瞥。
哪班的?没见过啊。
新转学的吧,我们学校要有这么漂亮的妞,没道理不认识。
你看她背着书包,又不用做操,肯定是转学生。
有胆大的男同学,朝台阶边挥手吹口哨。
可惜广播体操音乐声太大,直接盖过去。
南姒吃完最后一口冰棍,往垃圾牌一扔,收回观察全校学子有气无力做操的目光,不耐烦地往另外的地方去。
太阳炙热,蝉鸣不断。
路旁停着一辆路虎。
是刚刚送她过来的人所开。
车窗倒映出她现在的样子。
齐肩黑长直,棉布小白裙。
她往下一看,脚踩一双帆布鞋。
南姒叹口气。
这都什么事。
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太清纯了。
纯得她都不好意思使出妖媚的眼神。
通灵玉飘出来:主人,你现在是十八岁的少女一朵花,可美了。
这个世界最美的高中生,非您莫属。
南姒翻个白眼,习惯性地以元魂形态与它对话:所以这就是你主动提出化作一朵发夹的理由吗?而且还是草莓发夹。
啧啧啧。
通灵玉飘在她身后晃来晃去,为了符合我们的行动,我可自觉了,没有提出要做猫做狗。
南姒呵一声,所以我应该夸你咯?通灵玉羞羞道:如果您愿意的话。
南姒懒得跟它废话,开始翻看宿主的记忆。
宿主徐妙,家境优良,今年十八岁,因为遭遇车祸休学一年,复学后转学至S市最有名私立高中的邵水一中,邵水一中的学生背景雄厚,有权有势,普通人根本进不了这所学校。
就连老师,也都是大有来头。
徐妙转入这所高中后,刚开始适应得不错,后来有人传谣言,将徐妙以前学校的事拿来诋毁她,有意排挤她。
青春时代,除了纯真的热情外,还有拉帮结派闹着玩的恶意。
在遭遇严重的校园冷暴力后,徐妙抑郁症复发,最后被逼跳楼。
她死后,事情迅速被掩盖下去,欺负她的那些人照常上学生活,并考入名校一路扶摇直上。
南姒问:这次的宿主怨气消除任务是什么?通灵玉立马查看,宿主有两个心愿。
第一个是让欺负过自己的人受到该有惩罚。
第二个是活得幸福自信,永不向苦难低头。
南姒:这很难吗?通灵玉:对于没能熬过去的宿主而言,确实很难。
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心愿。
它又加了句:提醒主人,在这个世界不能肆意杀人哦,不然你将在监狱度过一生。
南姒:你觉得我待在你这破系统,和待监狱有什么区别?通灵玉下意识反驳:区别可大了,监狱能玩角色扮演吗?我这里任何角色应有尽有,主人不也玩得很开心吗?为了尽快让南姒入戏,它咳了咳,喊她这次的名字:徐妙主人,期待你的任务完成度哦。
哦。
她恢复如常神情,刚才对话的功夫,已经完全适应这具身体。
再去吃个冰淇淋吧。
她挑个巧克力蛋筒,正要付钱的时候,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嗓子怎么坏了?她将话递到通灵玉元魂里,质问它:怎么回事?通灵玉战战兢兢:忘了告诉主人,这次的宿主,是个小哑巴。
因为之前的车祸导致大脑语言中枢暂时受损,她以后可能一辈子都要当个哑巴。
仅仅用了三秒。
她很快接受这一事实。
还能怎么着,哑巴就哑巴。
不说话又不会死。
送她来的人还在办入学手续。
徐妙百无聊赖,只能四处逛逛。
走到图书馆后面的空地,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通灵玉:我既然要在校园待一年,那么以后这就是我的主场了。
学校老大是谁?她这么快就进入奋起状态。
通灵玉很是欣慰,感叹,不愧是神尊大人,能屈能伸,一句废话都不带的。
它一边问一边查看,主人想做学校老大吗?她一口吞掉手里的冰淇淋,往树下靠,淡然地点点头。
风吹过少女额前的碎发,斑驳碎光映在脸上,有点晒人。
忽地不远处传来动静。
徐妙好奇地看过去。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一边走一边猜拳,发出爆笑声。
离她只有几步距离时,忽地有人拍了拍中间穿白T恤的男生,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朝她在的方向指了指。
陈诺低声骂了句:我操。
有人笑:愿赌服输,你诺哥可不能食言。
上吧。
徐妙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他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快速搓了搓头发,视线不安地往她脸上瞥了两眼,随即撇开:喂,你哪班的!她眨着眼不说话。
身后男生笑得前俯后仰。
阿诺,你继续啊!陈诺一记眼刀剜过去,催什么催!都给我安静点。
他说完话,转过头扫了扫面前瘦小白净的女孩子,伸出手,无赖语气:身上有钱吗,交点保护费。
陈诺面上端得淡定从容,内心却无比抓狂。
妈的。
倒血霉。
早知道就不跟他们猜拳打赌。
操。
上课铃声及时响起。
翘掉课间操,不代表可以翘掉英语课。
陈诺松口气,准备离开时,望见女孩子清澈的眼眸,跟雪山泉水似的,水灵灵的两瓢。
陈诺想了想,重新走回去,停在徐妙跟前,声音清亮,没有刚才人前装出来的飞扬跋扈:嗳,我不缺钱,刚才闹着玩的,不要当真。
他嫌丢人,又加了句:你别和人说啊。
朋友在前面喊他:老赵的课,动作快点。
男生三步两跨,跑得飞快。
通灵玉这时飘出来,主人,你不是想知道谁是地盘老大吗?就刚才那个长得最好看朝你收保护费的。
陈诺,他爷爷省里的,整个学校的人都得让着他。
转学的事很快就搞定,班主任领着徐妙往里走。
班主任姓章,是个年轻小伙子,毕业没多久,靠家里的关系,进了学校当老师。
一上来就是接手毕业班。
章老师热情似火地说:你的事,我听教导主任说了,希望你早日康复。
说的是她暂时失声的事。
徐妙点点头,唇语说了谢谢。
章老师扫了眼面前白白净净的女生,有意活跃气氛:你要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也是第一次当人老师,刚来学校没多久,和你一样。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自习课,却吵得很。
章老师拍了拍门,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今天新来一位转学生,大家鼓掌欢迎她加入我们三年二班的大家庭。
徐妙已经领了校服,没来及穿,一身小白裙站在那,格外扎眼。
讲台下陆续有人起哄。
徐妙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人喊:妙啊——章老师当即镇压骚动,咳了咳,解释徐妙的情况,徐同学因为车祸,暂时说不了话,大家以后多多照顾她。
有人笑道:原来是小哑巴呀。
三年二班的同学,分班时是从每个班剔出来的毒瘤,大部分都是不好好念书,仗着家里背景胡作非为的。
一个刚毕业的年轻班主任,根本压不住场子。
章老师喊了会话,好不容易才让人重新安静下来。
他转过头对徐妙说:我们班同学热情,慢慢地你就会习惯了。
他想到座位的事,下意识指了指女生里的翘楚,你和王梦坐一块吧。
徐妙摇摇头,毫不在意讲台下无数双打探的目光。
她比划着,示意她想坐最后面。
章老师差不多明白她的意思,那你自己选。
众目睽睽之下,徐妙往靠后门的位子走过去。
大家脸上扬起玩味的表情。
门靠窗最后面有两个位子,但永远都只有一个人坐那。
一个位子坐人,一个位子放书包杂物。
少女拍了拍趴在桌上埋头睡大觉的人。
陈诺不耐烦地睁开眼。
阳光照在女孩子白净的脸庞上,晃得人心头一漾。
是刚才被他挑中恶作剧的女孩子。
她将书包往他旁边座位一放,大大方方地坐下。
前桌的男同学坏笑,小声道:阿诺,恭喜你,终于有同桌了。
陈诺皱起眉头。
他快速往邻座瞥一眼。
女孩子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专心整理课桌。
她将他的东西都挪到地上。
将他的杂物桌占为己有。
陈诺郁闷地支起臂膀,踢了踢地上堆着的东西。
徐妙抬眸看他,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他黑着脸凝视她。
不到五秒。
他主动移开。
一节课上下来,极为煎熬。
睡不着,听不进去。
烦得要死。
快要下课的时候,邻桌传来动静。
有什么夹在纸里递过来。
陈诺翻开一看,纸条上写着:保护费。
入目一张百元大钞。
他皱眉看向她,女孩子甜甜一笑,分不清是挑衅还是讨好。
铃声响起。
不等他反应过来,徐妙已经背起书包离开教室挤入汹涌的人群中。
朋友凑过来,阿诺,泡酒吧去?陈诺赶忙将百元大钞和纸条一起,揉成一团,胡乱地塞入兜里。
今天周五,放风日。
下午上完第二节 课,连同周六周日,高三党半个月一次的假期。
车里,徐妙同屏幕那边的人视频完,看向旁边的女人,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以后就麻烦窦阿姨了。
她没有选择住学校宿舍。
宿主所受的校园暴力,就是从宿舍开始。
她不会那么傻,在没有摸清环境前,主动递过去送人头。
徐妙父母是考古学家,两人已经离异,常年出差的原因,并不能陪在徐妙身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补偿徐妙。
窦燕是徐妙母亲的闺蜜,也是单身母亲。
今天来接人,正好带徐妙去吃饭。
恰好碰见徐母拜托让她照顾自己女儿,窦燕当即就答应下来了。
她家没什么好的,就是房子多。
司机问:夫人,还要继续等吗?窦燕虽然离了婚,但还是继续享受着前夫的优待。
这车牌往马路上一开,没人敢堵。
不管他了,我们走吧。
窦燕握着徐妙白白嫩嫩的手,女孩乖巧纯真的脸蛋看着让人心生疼爱,这时候感叹起来。
还是生女儿好。
窦燕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饭店定了位子,老板亲自出来迎接,陈夫人。
窦燕笑着说:这个是我干女儿,你把你们家那专属的贵宾银卡给她一张,以后她带同学来玩,都算我账上。
老板立即找人去拿。
徐妙揣着卡,窦燕又问老板:我家兔崽子来没,你下次见着他,把他那贵宾卡收了,省得他一放假就上你们这胡吃海喝,不专心学习,尽学他爸那套呼朋唤友。
老板赔笑着。
没敢把话往下说。
一楼酒吧,人正嗨着呢。
吃完饭,车在饭店前面等着。
司机打开车门,徐妙先坐进去,窦燕站在车门外,弯腰交待:还是住学校附近好,方便上下学。
我儿子和你一样,也在邵水念书,他住学校旁边,三层的小别墅,家里有佣人厨师,房间多的是,你搬过去住,起居衣食都有人照料。
话音刚落,侧门出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
笑声爽朗,醉眼微酣。
窦燕朝最中间的那个喊了声:陈诺!夜风习习,旁边喷泉闪起的璀璨灯光洒开,少年白T恤牛仔裤,眉眼清秀,两手插在兜里,不自在地喊了声:妈。
窦燕哼一声,揪着他往车里去。
一放假皮都松了,仔细着我跟你爷爷说去。
看你爸教的好儿子,好样不学尽挑坏的学!陈诺懒得顶嘴。
怏怏地弯腰坐进车里。
目光触及车内人的一瞬间,下意识愣住。
徐妙抬手挥了挥,微笑友好真诚。
窦燕将他一屁股踢进去,这是你干妹妹,以后跟你一块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校园的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纯洁起来了~三更合并后车座没开灯。
窦燕坐在前面和牌友姐妹煲电话粥。
陈诺将车窗降下,风呼啦啦吹进来,吹起身旁人的长发飘飘,发梢自他的脖颈掠过,陈诺不安地往外再靠远些。
他一手撑在下巴,假装看夜景,转着眼角余光往身旁女孩子那边瞥。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放松地放在身体两侧,一双腿合拢,窗外路灯闪过,映出裙下那双腿白嫩修长。
大概意识到他的目光,女孩子挪了挪腿,扯住裙角往下拉。
陈诺连忙收回视线,咳了咳,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叫徐妙是吧?车厢后座的人开始交流,窦燕往后面瞥一眼,交待陈诺:你说话怎么这么冲,语气温柔点!以后你就是她哥了,好好照顾着。
陈诺不耐烦地揉了揉鼻子,低声嘟嚷:还哥啊妹啊的,都什么年代了,土死了。
窦燕:陈诺?陈诺翻个白眼,痞里痞气地冲女孩子重新喊了声:徐妙妹妹——徐妙保持友好的微笑。
等回到别墅,窦燕赶着去打牌,从包里掏出张银-行卡,递到徐妙手里:你妈刚给我转了生活费,几年不见,她一如既往地吝啬,那点钱哪够用,还没我家兔崽子一天的零花钱多。
徐妙作势要推掉。
窦燕:女孩子要富养,你妈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以后我就是你妈了,我没啥本事,就是钱多,收下,别客气。
徐妙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谢谢阿姨。
窦燕揉揉徐妙顺滑的黑发,喊干妈。
徐妙腼腆笑了笑,唇语喊了两个字干妈。
窦燕踢了踢沙发上瘫着的陈诺,带你妹妹去参观一下。
陈诺哼一声。
莫名其妙多了个妹妹,烦躁。
数秒后,少年起身,双手抱肩,高大的身形几乎能够盖住女孩子娇小的影子,他垂下眼帘,没好气地喊了句:跟我来吧。
他敷衍地带她参观厨房餐厅小花园,最后来到三楼的起居室,问:你自己随便挑一间。
徐妙指了一间。
正好挨着他隔壁。
陈家这座小别墅的设计很别致,三楼起居室全部都是相通的,隔壁房的衣帽间正好与他房里的衣帽间相通。
隔了一扇门,双向反锁。
陈诺皱了皱眉头。
女孩子一脸天真纯洁的神情,歪头看着他,仿佛在问有什么问题吗?陈诺刻意避开她的目光,替她打开门后就要往外走。
胳臂被人拉住。
走廊暖黄的灯照下来,融融光线里,她眼眸澈亮,嘴唇朱红,小脸皙白,长发黑幽。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陈诺哦一声,面无表情继续往外走,走出几步,鬼使神差般地想要回头看一眼。
她依旧站在门边,捕捉到他回眸的视线,梨涡浅笑。
靠,笑那么甜干嘛。
想甜死人啊。
陈诺闷哼一声,急匆匆往楼下去。
……早晨上学,车在外面等。
虽然住得离学校近,但依陈诺懒到极致的性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也要坐车上学。
陈家就他一颗独苗,从小养得无法无天,陈诺他爸陈景敬小时候没少吃苦挨训,发誓绝不按老爷子的方法养儿子,陈老爷子年纪大了,虽然平时端的严厉,但也心疼孙子。
所以只要陈诺没杀人放火,其他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诺叼着面包片,佣人将刚运过来的新鲜牛奶盛在玻璃瓶递过去,他随意扯了扯校服拉链,问司机:李叔,走吧。
司机:还有人没来呢。
大清早的,陈诺没睡够,脑子不太清醒,谁啊。
刚说完,就有人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徐妙今天穿了校服,及膝的粉蓝色裤裙,白色短袖,左胸口处印着邵水一中的校徽。
简单一把马尾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纯得像清水。
陈诺猛然一下回过神。
差点忘了,从昨天起,他多了个干妹妹。
干。
妹妹。
青春期的男生,脑子里就两件事。
玩乐。
以及女生。
陈诺下意识远离她,指了指前面,你别跟我一起坐。
窦燕不在,他不用再拘着。
立即拿出小霸王的气势来。
可惜司机并不给面子,已经发动车子往外驶去。
总不能让她从后座钻到前面去。
她要真钻过去,屁股都得撅起来。
陈诺闷闷地闭上眼。
眼不见心不烦。
他刚这样想,便有人靠了过来。
他:干嘛?徐妙指了指他手里温热的牛奶。
陈诺:想喝?她点点头。
陈诺递过去,就在她要拿到的一瞬间,忽地又收回来。
他一贯最喜欢捉弄人。
此时坏笑着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下去。
喝了剩一半,又递到她跟前,男生嘴角边一圈乳白色,笑得狡黠:还喝不喝了?她接过去。
毫不犹豫地喝完剩下的一半,将空瓶子丢回给他。
陈诺一愣。
这他妈他喝过的她也敢喝?间接接吻懂不懂?徐妙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擦嘴,顺便体贴地抽出一张放到他腿上,示意他也擦擦。
陈诺胡乱一顿擦,心里更郁闷了。
车里很是安静。
他余光望见她从书包里拿出英语单词本,一边吃面包一边翻页。
专心致志地背单词呢。
陈诺冲司机道:李叔,我要听音乐,声音开大点。
她丝毫未受影响。
一首歌没放完,车已经开到学校正门口。
陈诺想起什么,李叔,你重新倒回去。
徐妙这时终于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陈诺指着外面:你先下去,免得被人看到你和我一起上学。
她犹豫片刻,而后收好书,背起书包,听话地打开车门。
陈诺坐在车里往后望,看见她背着书包混进人群中,迈开腿重新往校门口走。
司机忍不住开口:何必让她多走一程。
陈诺哼一声,李叔,你不懂,我们学校禁止早恋。
这要被别人看见,还不得认为我和她是一对啊。
司机笑:违纪的事你也没少干。
陈诺耸耸肩,老气沉沉:这不一样,我打架归打架,但从来没乱搞过男女关系,我长这么俊的脸,得留着供全校女生遐想崇拜。
说话间车又开到校门口。
陈诺单肩背起书包迈开大长腿。
倒也不急着进去。
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假装在地上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等到徐妙走到门口,陈诺忽然就找到刚丢的东西了。
他双手扣在脑后,悠闲自在地跟在女孩子身后。
女孩子混在人群中,别人都成群结队地说笑,她一个人默默地往教学楼走。
陈诺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马尾发呆。
小哑巴看起来似乎有点忧郁。
十八少女就该活泼开朗,哪有像她这样,阴气沉沉的。
明明长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走进教室的时候,他特意在外等了几分钟,正好铃声响起,他才踩着点进去。
英语课代表已经开始布置早自习的内容。
早上第一节 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老赵凶得很,大家有点怕他,背后喊他疯狗。
陈诺趴在课桌上,听着大家背单词的声音,昏昏欲睡。
他埋在臂膀里,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
她嘴唇未动,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写单词。
都说背单词,要听说写三项结合效率才更高。
陈诺想了想,忽然来了兴致,拿起英语书,找到她正在默背的单词,开始念起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传到她耳边。
大概是老天爷想要回报他难得做善事,第一节 课老赵抽中他上台在黑板上默单词。
全对。
底下人起哄,哎呦喂。
老赵抽了抽教鞭,喊什么喊,背个单词有什么得不了。
话虽然这样讲,但他还是忍不住夸了句:陈诺,不错,继续保持。
陈诺云淡风轻地坐回去。
朝小哑巴那边一瞧。
她未有任何情绪流露。
陈诺踢了踢椅子。
操,不会假装震惊一下吗?徐妙看他一眼,像是在问什么事。
陈诺怏怏地坐回去,没什么。
体育课一向是所有人最喜欢的课。
高三党默认的休息课。
全教室的人早就飞跑到操场了。
只有徐妙不紧不慢地做着课堂作业。
通灵玉飘出来,看她工整的字迹,啧啧称叹:主人,没想到你还有勤奋学习的一天。
徐妙:学校嘛,要不打架牛逼,要么成绩牛逼,总得占一样。
入乡随俗,我很ok的。
她虽然是这个意思,但是通灵玉听在耳里忍不住一阵颤栗。
它觉得主人这话,阴森森的,还好它没有化成猫狗,不然现在就被揉成肉团了。
教室里除了她,还有几个女生没离开。
喂,听说你申请在学校外面住?搞特权啊?邵水一中算得上是封闭式管理,整个学校不住宿的,没几个。
当然了,这个严格的管理教学,仅限于对其他学生。
像陈诺这样的,学校也不敢管。
徐妙坐在课桌上,抬头望过去。
说话的女生,是昨天章老师让她一起坐的王梦,成绩中等,班上人缘不错,男生女生两边都吃得开。
画了极细的眼线,校裙比别人短一寸,及脖短头发,发质略显粗糙,蓬蓬的有点像杂草。
宿主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个王梦,所以被她的小团体带头排挤。
徐妙懒得理她。
王梦作势就要坐下,挨着陈诺的位置,犹豫几秒,不敢坐,绕到徐妙前桌。
她压低声音,笑道:你一个哑巴,干嘛不去聋哑学校啊,非要往正常学校扎,你跟得上功课吗?徐妙起身。
王梦手一挥,将徐妙课桌上摆好的书全部摔到地上。
她故意踩上去,装什么逼。
先是跟陈诺坐一块,而后又申请不住校,你以为你谁啊。
其他几个女生笑起来。
徐妙看了眼被王梦踩在脚底下的书。
封面上全是脚印。
王梦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水,扭开盖子就要往书上浇。
教室后门传来男生的质问声:你们干什么?王梦一惊,没有想到会有人返回教室。
她连忙移开脚步,语气三百六十度转变,弯腰捡书,笑道:徐同学的书掉地上了,我正要帮她捡起来呢。
陈诺皱眉。
地上一堆书。
全是徐妙早上整理堆好的。
他静静地看着王梦一本本捡起来,重新摆好放在桌上。
王梦冲徐妙道:刚刚忘记说了,我叫王梦,希望以后我们俩能成为好朋友哈。
说完,王梦就要往外面去。
陈诺喊住她,她书都脏了,你擦干净,回头我来检查。
王梦愣住。
她以为陈诺对于这个冒失闯入他地盘的转学生只有厌恶,没想到他会替她说话……陈诺没看她,冲徐妙招招手,快走啊,要迟到了。
徐妙埋头跟过去。
他们走到教学楼下面,阳光刺眼得很。
他抿抿嘴,想问刚才的事,犹豫半刻,终是没把话说出来。
算了,她们女生的事,一向复杂得很。
体育老师点完名,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陈诺手里转着篮球,在散开的人群中扫了扫,一眼看到最左边白得发光的女孩子。
他假装往篮球场那边走,碰了碰她的肩膀,丢下句:别乱跑,去那边坐着吹风。
绿树阴凉,徐妙坐在石头长椅上。
正好能将场上刚开始的篮球赛尽收眼帘。
一场不太正式的篮球赛。
三年二班和三年一班的男生比拼。
陈诺发挥失常。
朋友骂他:阿诺你专心点!别老看美女,看球!陈诺回骂:看个屁,哪有美女看,你传球走点心我就能投进去。
隔壁班的男生笑:嗳,台上坐着的那个小妞,是不是你们班新转来的,还没有人下手吧?陈诺瞪他一眼,丑成那样的,你也想下手?男生哈哈大笑,要是我们班的女生能有她一半丑,那我早就烧高香谢天谢地了。
说完男生就要下场换替补,作势往台上去。
陈诺一个篮球砸过去,不准溜,继续打球。
体育课结束的时候,人热得浑身是汗,其他人都晒得又黑又黄,陈诺脱了衣服打球都没晒黑。
只留下淡淡一层红晕。
教室里开了空调,但温度不够低,陈诺一走进去,刚开始觉得凉快,坐下便又觉得热燥起来。
他刚在更衣室换过衣服,身上白色的校服渐渐又被汗映出印子来。
邻桌空着。
陈诺皱眉,人呢?下课的时候明明瞧见往教学楼这边走了。
他刚想着,女孩子便出现了。
她坐下,从小卖部的塑料袋里掏出罐冰可乐,自然而然地放到他课桌上。
她拿起黑色水性笔,0.35的细度,字体清秀。
——干哥哥,请你喝可乐。
中央空调的风正好转到后门角落。
凉凉的,舒爽极了。
陈诺伸在课桌里的手停住,数秒,他将自己刚买好的可乐往课桌里一推。
没想到你还挺懂事的。
男孩子酷酷地吐出一句,打开桌上的可乐,背过身灌了一口。
够劲。
众所周知,陈诺是不上晚自习的。
但是从今天开始,他竟老老实实地来上自习了。
不过来了也是睡大觉。
朋友笑他:阿诺,难得啊,不去外面睡,特意跑到教室睡。
陈诺翻了个身,脸正好对着旁边的人。
她端正坐着,认真地在算数学题。
陈诺想,要不是怕她去他妈面前告状,他才懒得来上自习课。
牺牲他夜晚玩乐的时间,就为了等她一起回家。
妈的。
烦死了。
他头埋在臂弯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课晚自习下课。
女孩子推推他。
陈诺伸个懒腰,忽地发现桌上有什么不对。
摊开的作业本,原本空白一片,现在全被填满。
她替他把作业给写了。
女孩子站在那,似乎有意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陈诺被盯得不自在,草草将作业本塞回课桌里,没好气地将话扔给她:谁让你帮我写作业的,自作主张。
女孩子眼眸一黯。
陈诺抿抿嘴,心头更加烦闷,推了推她往前:走吧,回家。
他们并不一起走。
像早晨上学那样,她在前面开路,他在后面晃悠悠地跟着。
像个尾随少女的流氓一样。
徐妙在校门口张望,早上坐车来,忘记记车牌了。
陈诺加快了步子,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这一次,并未假装陌生人直接走过去。
他一把抓住她细白的胳膊,傻瓜,这边。
回到家里。
窦燕的电话正好打过来。
问他今天有没有照顾好徐妙。
他说:有。
窦燕不信,你把电话给妙妙。
陈诺啧一声。
这才多久,就喊起妙妙来了。
他看他妈是想生女儿想疯了。
陈诺在客厅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佣人指了指楼上。
陈诺只好去敲她房门,不耐烦地喊:开门,快开门。
窦燕的声音响起:兔崽子吼什么吼,温柔点!陈诺捏着嗓子恶作剧:妙妙,快开门呀,我是你窦干妈。
门打开。
陈诺一怔。
徐妙刚洗过澡,身上穿的白色睡裙,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耳朵两侧。
他几乎能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她没穿内衣。
陈诺往上抬眼,手机递过去,呐,我妈要跟你说话。
窦燕想起什么,立马把锅盖到陈诺身上,要死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和妙妙说话了,你转视频,我和她视频。
陈诺不管不顾将手机贴到徐妙嘴边,有意捉弄她:小哑巴,快和我妈说今天我对你可好了。
兔崽子你等着。
窦燕不想助纣为孽,立马把电话挂了。
徐妙作势就要将门关上。
陈诺倚在门边,伸脚出去抵住门,不让她关。
她要在他家住一年,总得让她乖乖听话才行。
他勾勾手指。
徐妙挪动脚步。
少女婀娜的身姿,足以让人分心。
陈诺立马看向门外,视线并不在她身上停留。
他坏笑道:你认了我妈做干娘,但是我这个干哥哥,可不是你想认就能认的。
你得先喊一声让我听听。
她哪里喊得出来。
陈诺继续道:喊不出来,以后就别想在我家住。
说完,他低了身子将耳朵往她嘴边送。
又坏又嘚瑟。
迫不及待想看她被气哭的小模样。
他甚至开始猜,她要是哭起来,是会喘着气哭,还是会默默嘀嗒往下落泪?少年的趾高气扬三秒后消失殆尽。
耳垂边传来温柔的气息,女孩子柔软的双唇沿着耳珠缓缓蠕动。
她贴着他的耳朵。
一字一字地,让他感受到双唇的力量。
干。
哥。
哥。
湿哒哒,娇软软。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将这三个字直接递到他心里。
陈诺一吓,推开她落荒而逃。
……三年二班的人渐渐习惯了新转学生的存在。
尤其是徐妙前桌的男生们。
徐妙肤白貌美,性格安静,最重要的是,她人特别好。
肯主动将作业给他们抄。
她字迹工整,解题过程详细,每次提前将作业写完供他们抄阅。
简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周围几桌的男生每天翘楚以盼,就等着排队抄她的作业。
陈诺嘲笑他们没出息。
这次徐妙的作业本递回来时,正好递到他手里。
他无聊地翻开一看,好家伙,一堆纸条夹里面。
陈诺拿起来念:妙妙,我喜欢你,么么哒。
徐妙,你人美心善,爱死你了。
念着念着,陈诺就念不下去了,狠狠瞪向徐妙,迟早有天你会被人吃了!徐妙从他手里拿过作业本,打开桌上的一个铁盒,将纸条挥进去。
陈诺一看,铁盒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告白纸条。
沉默三秒后。
陈诺将她的铁盒夺过来,压低声音:徐妙我警告你,你好好学习不要分心,我妈要是因为你早恋找我麻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妙点点头。
有人来问徐妙:徐同学,帮我写个作业呗,我给你酬金。
一千块一张卷子,行不?一听就是来泡妞的。
陈诺将刚发下来的理综卷子往徐妙面前一搁,昂起脑袋冲那人说:我的作业,她包了,没空替你写。
徐妙低头在纸上写什么。
——不,我要挣那一千块。
陈诺气恼道:老子给你一万块。
他觉得不够,从包里掏出钱包,银-行卡往她面前一丢,包年!徐妙想了想,重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陈诺拿起一看——你卡里多少钱,我很贵的,你包得起吗?他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别说包年,老子就是包你这个人,也包得起。
陈诺命好。
父亲家有权有势,母亲家家财万贯。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说的就是他。
徐妙收下他的两张银-行卡,不再废话,低头开始写他的理综卷子。
陈诺得意地翘起二郎腿。
他看她灯下勤勤恳恳,白嫩的小脸,婴儿肥尚未完全褪去。
真想掐一把。
他想着想着,真的也就这样做了。
徐妙转过脸来,不悦地盯着他。
陈诺骂自己一句丢了魂,趁势又捏一把。
极其无耻地为自己找理由:总得赠送点免费服务,我没啥嗜好,就喜欢掐人脸。
尤其是你这种肥嘟嘟的脸。
他说假话不带脸红的,字字摘出来都是假。
其实他不喜欢碰女孩子。
从小他爸他妈就喜欢在外面乱搞,搞完一个又一个,两人跟竞赛似的,情人到处都是。
还好两人双向结扎,结扎得早,没搞出过事。
陈诺时常想,他爸妈要是敢在外面弄私生子私生女,他就从他爷爷那里弄枪崩了野种。
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放荡不羁,但内心守的却是大清律规。
男女大防嘛。
他回过神,小哑巴的脸已经被他捏红了。
陈诺赶紧收回手。
她脸上也没什么委屈的表情,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写卷子。
陈诺心里有点愧疚,凑过去快速问一句:被捏痛了吗?她摇摇头。
陈诺豁出去:我让你捏回来。
她又摇摇头。
陈诺眉头都皱出川字了,索性自己上手往脸捏一把,呐,现在行了吧?她撇过余光瞧他。
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的右脸。
陈诺翻个白眼。
无奈地又往自己右脸上捏一把。
两边脸都捏红了,她终于点点头。
陈诺骂了句:得寸进尺,哼。
她抿嘴笑起来。
笑得他眼都直了。
妈的。
真甜。
他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她的手臂,语气霸道:晚上我带你出去玩。
这是承认她了。
他最不喜欢和陌生人混一块玩。
好友圈,全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
第一次有女生出现在他的圈子里。
陈家大院隔壁的两兄弟问:哟,阿诺,女朋友啊?他们在酒店包了场子。
闹得很。
陈诺笑道:不是,我干妹妹,和我一个班的。
有人笑起来:干——妹妹呀。
陈诺捶了捶那人,别闹,正经点。
我妈认的女儿,真是我妹。
好好好。
那人走到徐妙跟前,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小妹妹,喊哥哥。
陈诺一掌拍开他,低头和徐妙道:这是姜晗,比我大一岁,老男人了,别理他。
徐妙礼貌地做出手语。
这些日子,她学了几句手语。
姜晗一愣,看向陈诺:敢情是个小哑巴啊?陈诺:哑巴你妹,怎么说话的。
姜晗来了兴致,揉了揉徐妙的脑袋,我还没交过小哑巴类型的女朋友呢,要不咱俩试试?陈诺骂他一句不要脸,拉徐妙往旁边的桌球室去。
他自己打开罐啤酒喝,见她舔舔唇,渴了?她点点头。
陈诺下意识将啤酒递给她,想到什么,立马收回来。
她皱紧眉头。
陈诺往冰柜去,别作出那副表情,我不是想捉弄你,女孩子别喝这个。
他拿出瓶果汁打开递给她:你喝这个。
她一边喝果汁一边站在旁边看他打桌球。
陈诺进一个球,就要抬头看她一眼。
她大概是觉得无聊,开始东张西望。
陈诺随手抽出根烟,叼着烟往她走过去,不好玩?她眨着眼,目光定在他脸上。
几秒后,她抬手捏住他嘴里的眼,唇语慢慢说出一句话——不能抽烟。
他逗她:为什么不能?她向他表达,窦燕交待过,让她盯着点,不要让他抽烟。
陈诺抽得更带劲,笑道:你以为你管家婆啊。
他看她乖巧懂事的模样,愈发起了想要破坏蹂-躏的心。
正好姜晗过来,说要换场子玩。
陈诺去牵她的手,嗳,谈过恋爱没?她摇摇头。
陈诺扔了烟,踩上去碾了碾,走,我带你酒吧泡男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补完,请看这个故事的名字。
第四更他们本来要去的是一家老牌酒吧。
VIP制。
陈诺提议,去刺激点的地方。
于是换了家新开的酒吧。
巷子尾里面,姜晗去过一次,说够刺激。
什么人都有。
陈诺记得徐妙包里有回形针,拿过来掏出几个,发号施令:转过身去。
他弯下腰,伸手将女孩子的裙子折起来,折短至大腿根,一双白花花的腿细腻柔软。
他咽了咽,收回目光,满意地从后面推了推她,坏笑着贴在她耳边:小哑巴,走,进去。
酒吧里灯光绚烂。
音乐声震得耳朵疼。
就徐妙一个穿校服的。
他们坐到开放式包厢,陈诺一双眼黏在徐妙脸上,就得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慌张。
姜晗点了一箱啤酒,递到徐妙手里,被陈诺挡开。
他大声道:别带坏人女孩子啊。
姜晗哈哈大笑:阿诺你个小王八蛋,自己带人往酒吧来,还跟我在这皮什么皮。
陈诺笑着喝酒,我带坏她可以,别人不行。
姜晗痞他:凭什么啊!陈诺嘚瑟笑:她是我妹,又不是你妹,当然只有我可以欺负她咯。
姜晗踢他一脚,那你倒是欺负她啊。
陈诺笑而不语,不紧不慢坐到徐妙身边,问她:想不想回去?徐妙点点头。
陈诺指了指舞池中央,你去跳曲社会摇,有超过五个男人愿意买酒给你,我们就回去。
她低下头。
陈诺笑得更开心。
他下意识伸手又要捏捏她的小脸。
这回知道力道分寸了,没敢捏太重。
滑嫩的肌肤摩挲指腹,他捏完没舍得放下手,忍不住又揉了揉。
他想起那晚她站在房间门口含住他耳朵喊干哥哥的情形。
喉头一耸。
陈诺凑近,温热的气息故意喷在她耳垂边,粉白近乎透明的小耳朵,看起来想让人咬一口。
他沙哑着嗓子说:小哑巴,要不这样,你求求我,求得我开心了,我们就回去。
他静静等着她。
想看她小脸红透。
不一会。
徐妙站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舞池中央,让陈诺说话算数。
陈诺饶有兴趣地往后一仰。
几秒后。
他笑不出来了。
女孩子娴熟地扯开校服上衣的三颗扣子,将头发放下,随意一抓,有种清纯凌乱的美。
她不带怕的,往舞池中央去。
没有大红唇,没有深V露乳装,她往那一站,自然大方,跟着音乐轻轻摆动起来。
扭的是少女纯情,跳的是性感明媚。
青春逼人。
周围女人知趣地远离她,避免自己被衬成大龄妇女。
姜晗拍了拍陈诺的肩,你小子眼光不错啊,这个干妹妹没白认。
陈诺郁闷地喝了口啤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池里的少女。
短短几分钟,前后已有十几个男人为她买酒,明明已经达到目标,她却没有立马回去向他炫耀。
徐妙坐上吧台,接受身边男人的殷勤。
陈诺作势就要过去。
姜晗拦住他,干嘛呢,不是你让她来泡男人的吗,急什么啊。
陈诺眼睛都盯红了。
不知道那男人说了什么,她忽然笑起来。
比划着手语,男人立即比划回去,流利的手语。
陈诺骂一句。
操他妈。
现在混酒吧的连手语都会!眼看那男人越靠越近,陈诺终于忍不住,气冲冲走过去,拉起徐妙就要往外走。
皮裤男人挡住去路,你啥意思,正聊得好好的,你想撬我墙角?陈诺皱眉:未成年你也撩?想吃牢饭啊?男人扫一眼,看她这身材,肯定满十六了。
徐妙伸手碰了碰陈诺,示意她可以继续和人聊几句,没什么关系。
陈诺没好气地回头一句:聊什么聊,给我老实待着!男人不肯,小子,你哪条道上的,今晚你这妞,我泡定了。
说完,男人就去搂徐妙的腰,陈诺头脑一热,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是一砸。
哐当一声,少年手里举着半边碎酒瓶,气焰嚣张:你碰她试试?大家一愣。
趁人没反应过来,姜晗拉起他们两个就往酒吧外面跑。
后面有人追过来。
陈诺抱起徐妙就往姜晗的保时捷里塞,自己最后上车,差点被逮住。
敞篷的车,风吹得人头发一边倒。
陈诺伸出半边身子,朝酒吧追出来的人竖起中指。
骂道:我去你妈大爷,老子的妞也敢泡,去死吧你!姜晗把他拉回来:你脑子有病啊!万一人追上来打不死你!陈诺坐回去,悠闲悠哉地说:追上来,就说明你该换车了。
姜晗不要命地踩油门。
陈诺看向旁边的人,推了推她,嗳,吓坏了?刚刚在酒吧那么多男人围着你,你没吓到,现在反而吓成这样?徐妙拿起后车座的书包,在里面翻了很久。
女孩子的手覆过来,他一愣,望见她低头认真为他贴创口贴。
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砸酒瓶扮酷的时候,手划破一道浅浅的口子。
她温柔吹了吹,仿佛这样就能吹走他的伤口。
少年心头一酥,五脏六腑都快被她吹软了。
他傲娇地哼了声。
幼稚。
她停下来,知趣地坐端正。
陈诺心里一空,怏怏地仔细打量手上的创可贴,口是心非地说了句:丑死了,男孩子贴什么创可贴,还是草莓图样的。
被他嫌丑的草莓创可贴,顽强地黏了一周。
一周后伤口好全,创可贴都贴不住了,他仍然没舍得撕下来。
沾了点口水继续摁回去。
这周窦燕会来巡察。
陈诺警告徐妙,那晚我带你出去泡酒吧的事,你要敢跟我妈讲,我就……他本来要说一个非常有威慑力的惩罚,想了办法没想出来,总不能像威胁男生那样威胁她,那样太暴力。
少年软了语气,你要说就说吧,反正我也不怕。
徐妙在手机屏幕打下一行字。
——你放心,我不说。
陈诺嘴角扬起一抹笑,揉揉她的头发,不错,乖巧。
徐妙又打下一行字。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酒吧玩?陈诺掩了笑意,很是不高兴,捏起她的脸,沉声道:不去,再也不去了。
她不喜欢他捏脸,要将他推开。
陈诺非要挪过去,两手捧起她的脸,躲什么躲呀,又不是没捏过。
她紧盯着他。
几秒后。
少年身形僵住。
少女的手伸过去,学他的样子,将他的脸也捧在手心搓揉。
大有示威的意思。
陈诺眼睛瞪大,好啊徐妙,胆子大了。
他按住她的手,她不肯,两人扭一起,无意间,他猛地一下将她压住。
少女娇小的身子挤在怀里。
在他胸膛前挨着的,是比她脸蛋更软更嫩的地方。
她踢他,踢到身上,没有半点痛楚,只有无尽销魂。
陈诺感受自己的异样,脸刷地一下红起来,往楼上跑。
跑到一半,怕被她看出什么,恶狠狠丢下一句:徐妙你给我等着。
说了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冲他笑了笑。
陈诺脸更红了。
冲得飞快。
通灵玉飘出来,无奈地问了句:主人,调戏小男生真那么好玩吗?她不假思索地告诉它:超好玩。
通灵玉:…………窦燕来视察时,牵着徐妙的手一个劲地喊妙妙。
窦燕笑问陈诺:有妹妹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你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也是时候学着照顾人了,我听李叔说,这段时间你表现不错,过阵子给你涨零花钱啊。
陈诺听完,立马殷勤地将水果递给徐妙,痞声痞气:徐妙妹妹,来,哥哥喂你吃草莓。
窦燕继续说:过几天月考,徐妙要是没考好,我就找你算账。
陈诺一听,急了:凭什么她没考好要赖我身上啊。
窦燕:你仗着你爸,成天不好好学习,但妙妙不一样,她可是要正经考名校的人,我让她跟你住一块,本意是想她带着你学习,不是想让你带着她学坏。
反正考试成绩见分晓。
窦燕走后,徐妙往房间去里。
陈诺逮着她。
他虽然知道她作业写得好,但是不知道她成绩考不考得好。
转学之后,她还没参加过大考。
这次月考,是第一次。
你给我考好点。
徐妙打下一行字。
——我尽量。
陈诺不放心,你至少也得考个全校前三百名。
他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不至于太差,也不至于压力太大。
为了监督徐妙,陈诺比自己考试还要认真。
他一个常年翘课的,早自习不翘了,晚自习也不翘了,每节课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
这个单词错了个字母,重新默。
陈诺拿起英语书,抽背徐妙的单词。
他一个吊车尾的,现在比谁都认真,一股劲往徐妙身上使,比老师还要严厉。
前桌男生觉得奇怪,悄声问陈诺:阿诺,你不喜欢人家,也别折磨人家啊。
陈诺懒得理他,你懂什么,她要没考好,苦的是我。
其实陈诺以前也没怕过窦燕用法子治他。
可这一次,他莫名紧张起来。
或许是真的怕徐妙被自己带坏。
陈诺已经两个星期没出去鬼混了。
徐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都这样抓她学习了,她反而越来越不上心。
不是错这,就是错那。
急得他啊。
陈诺想训她,话没出口,就被自己咽回去,换成一句:是不是最近学得太累了?徐妙无辜地点点头。
陈诺无奈叹口气。
还能怎么办。
他现在总算知道小时候他妈压着他去学这学那时的内心活动了。
真的够抓狂。
恨不得一股脑全往她脑子里塞。
这样,你要考进全校前三百名,我就去操场裸奔。
他半开玩笑地说完这句,徐妙凑上前。
挨得这样近,他清楚地看见她睫毛上翘的弧度。
她张开双唇,无声地问——真的吗?陈诺豁出去了:真的。
她精明得很,拿出手机,示意他将话重新说一遍,好让她录下来。
陈诺翻个白眼,录就录,就你这熊样,还能考进全校前三百名?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
不然会被老天爷惩罚的。
月考之后的成绩贴出来,陈诺急冲冲跑去公告栏查看成绩单。
他入读邵水,头一回关心成绩。
紧张又期待。
捞着他的一群跟班,嘱咐:从后面数起。
有人问:阿诺,你这次能考前三百名啊?陈诺:没说找我的名,找徐妙的名字。
找啊找,一个个名字看过去,没看到。
找到第一百名的时候,陈诺心灰意冷。
算了,零花钱扣就扣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看小哑巴那副认真学习的样,好像还挺在乎成绩的。
陈诺正要背过身,打算去小卖部买她喜欢吃的冰淇淋,忽然身后有人喊道:阿诺,我找到徐妙的名字了!陈诺惊喜回头,哪?你往最前面看。
陈诺顺着人指的方向一看。
惊呆。
从上往下数,第二个名字,就是徐妙。
她考了个全校第二。
与第一名,只差0.5分。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陈同学,请开始你的裸奔表演。
今天第四更送上,今天包括替换已经写了一万四啦。
让我留点力气明天继续。
珍惜现在纯洁的我~~一更当一个女孩子长相好看成绩牛逼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三年二班的徐妙,迅速成为全校热点。
这次的月考,理综与数学试卷贼难,全校第三名与第二名的分数总差,超过一百分。
而徐妙的理综与数学,全满分。
至于第一名,第一名的名字大家都已经看腻了,他考什么样的高分都不足为奇。
大家纷纷跑到三年二班瞻仰新登位的学霸女神。
而当他们发现徐妙是个小哑巴时,纷纷哇地一声,简直恨不得将她捧上神坛。
陈诺啪地一声将后门关紧。
平时他喜欢开着教室后门看风景,这几天不一样,凡是要从后门过的人,都被他挡回去。
为的就是不让外面的人从后门偷窥徐妙。
他甚至拿报纸把窗户都给贴上了。
贴得严严实实,不带一丝缝隙,成功阻拦其他班级男生的灼灼视线。
每节课下课,都有人在教室外面喊:徐妙,有人找你。
这时候,充当门神的陈诺就会大步流星走出去,要是男生,他直接就替徐妙回绝:找什么找啊,她忙着学习呢,没空理你,滚滚滚。
要是女生,陈诺就会特意查看一圈,是不是收钱给人替情书啊,手里拿的什么,我帮你送。
送,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一骗到手里转头就撕个稀巴烂。
到后面陈诺应付烦了,干脆在三年二班的教室门口贴上告示——徐妙同学已转班,查无此人,请发春的同志们另寻目标。
每个进门上课的老师猛地看见这样一张告示,很是无语。
他们告状告到章老师那里,章老师撕完之后,第二天陈诺又贴上去。
章老师找陈诺问话,你这样不好吧,公然将徐妙同学的名字贴在教室门上,会让她很难堪的。
陈诺转头就把徐妙找来,递了白纸和水性笔,你和章老师说,我贴告示贴得对不对?他盯着徐妙,仿佛她敢不点头,晚上回去就吃了她。
徐妙点点头。
陈诺得意地笑了笑,心里甜滋滋。
章老师叹口气。
陈诺说:章老师,我这样做,对徐妙同学有益无害,你看看每天在教室门外嚷着找徐妙的男同学,都扎成堆了。
他说着话,越说越激昂:老师,你倒是管管啊,我们班就这么个好苗子,她要是下次没考好,老师得担全部责任。
小年轻章老师一脸懵呆:为……为什么啊……陈诺义正言辞:你是老师,必须杜绝学生早恋的一切苗头。
章老师看向徐妙。
女孩子娇娇小小,白白嫩嫩,漂亮清纯。
加上她成绩优异,简直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
他也是从青春期过来的,知道像徐妙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对男生的吸引力有多致命。
章老师无奈地看向陈诺:那以后还是继续拜托陈同学好好照顾徐同学。
陈诺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朝徐妙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徐妙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办公室其他老师笑:章老师,你们班这个陈诺有意思啊,以前打架生事无恶不作,现在转性了还说要保护新同学?又一个老师笑:小章,我劝你别管陈诺的事,他爷爷是谁,大家都知道,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不就贴个告示吗,也没贴错,我们班那群兔崽子听说我在你们班代课,求情都求到我这来了。
安稳度过这一年,送走这尊大佛,以后你就可以安心了。
英语老师老赵扫了扫办公室其他人,轻蔑地哼了声。
老赵你冷笑什么啊。
老赵点了点章老师:你们光顾着打听陈诺家的事,怎么没人打听小章家的事啊,章老师他爸是谁,你们不知道吧?章老师连忙示意老赵不要说,为了避开话头,他拿起书就往办公室外面走。
别人凑过去悄声问:小章他爸是谁?老赵笑:你们数数上头那群人的名字里,有谁姓章的?不然你们以为,一个刚出校门的毛头小子,校长敢让他带陈诺的班?大家恍然大悟,忍不住爆粗口:卧槽,不会吧?老赵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在陈诺狂风暴雨式的无情摧残下,这几天三年二班教室外面的拥挤情况总算有所好转。
陈诺心累得慌。
为了防止上下学徐妙被人拦住告白,他甚至找出另一条小道,每天不辞辛苦绕远路,就为了拉着徐妙避开人群。
他恨不得将她遮个严严实实。
为此,他给校长信箱提交建议信,提议重新制作校服,女生的校裙必须长至脚踝。
以前陈诺每天的日常就是翘课打架玩乐泡吧,现在他每天的日常变成盯人盯人盯人,顺便撕情书撕情书撕情书。
他在外面战斗得累,但是一回教室,往徐妙身边一坐,整个人都酥了。
陈诺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看她认真刷题,偶尔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她要是停下来瞪他一眼,他就笑得贼开心。
他给她写纸条,小哑巴,我对你不错吧,记得在我妈面前多夸夸我,让她给我涨零花钱。
她给他回纸条——干哥哥,你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
陈诺傻眼,在她的字迹下面写——什么事啊?徐妙在纸上回道——你答应过我,我考得好,你就去裸奔。
陈诺满脸涨红。
他一向无赖,这回也想着不认账。
等回到家里,徐妙敲开他的门,将那天她录的视频放给他看。
陈诺立马抢过来删除。
等他删完了,回头一望,徐妙的目光失望沮丧,静静地将手机收到兜里,低头往回走。
陈诺心头堵得慌。
小哑巴那眼神,看得他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妈的。
徐妙走出不到三步,胳臂被人拉住,陈诺在身后说:好啦,裸奔就裸奔,你挑个日子。
她转过头来,眼睛澈亮,唇语说道——明天。
陈诺认命地闭上眼:……嗯。
陈诺之所以能做学校老大,除了牛逼的家世外,离不开他四肢发达,脑子也好使。
凌晨十二点的邵水。
徐妙站在空旷的操场上,郁闷地看了眼旁边一脸嘚瑟的陈诺。
少年兴奋地抖了抖肩,向她扮鬼脸,我只答应你裸奔,没说一定要当着全校人的面裸奔。
他说着话,将上衣脱掉,扔到她怀里,我就跑一圈,跑完了咱们就回家。
徐妙翻个白眼。
少年捏她一把:哎呦呦,生气了哦,笑一个。
她推开他的手,怏怏地指了指他的裤子。
既然要裸奔,就要裸个彻底。
少年脸一红,徐妙,你好重口味啊!徐妙作势上前就要帮他脱。
陈诺吓得倒退两步,赶忙自己下手脱,指挥她:你背过身去,我脱完了你再回头。
少年脱得很迅速。
呐,现在开始,请尽情欣赏陈大爷我的裸奔秀。
他一手捂着要害处,一手准备将脱下来的裤子内裤往她怀里塞,想到什么,拣出内裤,挂到旁边的栏杆上去。
陈诺开始疯狂裸奔。
刚跑几步就回头看一下徐妙,问她:怕不怕黑啊,小心有鬼在你背后哦!他两只手捂得特别好。
光溜溜的屁股也捂紧了,跑起来姿势特别怪异。
徐妙笑得合不拢嘴。
陈诺见她笑了,自己也特别开心,羞耻感啥的全都抛到脑后,跑得特别欢快,还唱起啦啦啦啦逗她。
跑完一圈,他喘着气到她跟前,问:要不要我再跑一圈?徐妙往他下面扫了眼。
陈诺这才意识到什么,夹紧背过身去吼:不准看,你快闭上眼不准看!太大,捂不全。
陈诺一张脸红成猴子屁股,急慌慌把裤子衣服穿上。
穿好后,回头一看,徐妙背着身,他上前伸手试了试她的脸颊。
一点都不烫。
没脸红,应该没看到什么。
天黑,操场没开灯,她也看不清楚。
陈诺凑到她耳边,呼呼地吹口气,好玩吗?她点点头。
动作轻微,将刚录完视频的手机往兜里塞。
通灵玉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忍不住叹口气。
小伙子终究太年轻。
裸奔这个梗,主人可以玩一辈子都不腻的。
毫不知情的陈诺嘻嘻一笑,他现在想要报仇雪恨,起了捉弄的心,跑开:徐妙,今晚你一个人留这吧!我明天再来接你。
说完他就冲出去,跑出好长一段距离。
坏笑着回头,黑暗里哪还有徐妙的身影。
陈诺急了,徐妙!徐妙!他赶紧跑回去,急得不行,走到拐角处,忽然一个人跳出来。
陈诺吓得大叫一声。
入眼徐妙笑得灿烂。
他一把扛起她就往外跑,男孩子力大无穷,徐妙拍他的肩,越拍他冲得越快,嘴里道:让你跟我皮!还皮不皮了!徐妙索性不再挣扎,趴他肩上。
两个人偷偷摸摸出了校门。
陈诺贿赂了守门的大爷,大爷知道他是陈诺,为了自己的养老着想,也没敢拦。
陈诺还没考驾照,开了辆红色的山地车。
就昨天买的,为了今天带徐妙回家。
他拍了拍特意加上去的后车座,叉腰咧嘴笑:上来吧,我的好妹妹。
深夜的街道,安静孤寂,只有泛黄的路灯矗立两旁。
少年迎风往前,身后女孩子轻轻靠在背上。
他哼起歌来。
她仔细一听。
是《简单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我今天能不能四更?三更合并月考过后一段时间,窦燕照例来巡察。
她带了一堆礼物给徐妙,当做是这次月考第二的奖赏。
陈诺看徐妙拆礼物的高兴模样,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目光触及窦燕,很不满意,嫌她这份礼物来得慢,抱怨:妈,你怎么才来,我老早就给你打电话了。
徐妙月考成绩刚出那天,陈诺比谁都要高兴,立马给窦燕打电话,说徐妙考了全校第二。
窦燕解释:我这不出国刚回来吗。
窦燕看向徐妙,竖起大拇指,妙妙,你真厉害,干妈为你感到骄傲。
陈诺笑嘻嘻上前,献宝一样的语气说道:那当然了,你知道吗,她和第一名就差了0.5分!窦燕哇地一声,那下次说不定能考第一名!陈诺问徐妙:嗳,想不想考第一名!徐妙点点头。
窦燕当即表示:要是能考到第一名,干妈就把陈诺的零花钱全都交给你管!陈诺起先笑得乐呵,笑着笑着发现哪里不对劲,嗳,妈,你这什么奖励法?她考第一,凭什么要替你儿子管零花钱啊!窦燕不理他,拍了拍徐妙的手,妙妙,加油,干妈看好你。
陈诺一个头两个大。
等窦燕一走,他回头一瞧,小哑巴已经回房间念书了。
陈诺可算是瞧出来了,他妈搞阴谋一把手,当初就该从政。
他不愿意臣服于窦燕的淫威下,可他偏偏又忍不住去问徐妙。
你是真的想考第一吗?徐妙写下一行字——就差0.5,不甘心。
陈诺想想,觉得也是,换做是他,他也不乐意被个0.5分压下去。
陈诺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零花钱不重要。
第二天他就去跟章老师申请,主动说要做纪律委员。
办公室的老师纷纷看过去。
哪有比校霸做班委更省心的事?谁都怕他,他要做纪律委员,三年二班的班纪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章老师受宠若惊,推了推细框眼镜,问:真的吗?陈诺:老师你都问第三遍了,到底同不同意嘛。
章老师一张儒雅白净的脸立马喜笑颜开,同意,当然同意!上课的时候,陈诺跟在章老师后面,少年昂首挺胸站在讲台上,章老师介绍:从今天起,由陈诺同学担任班里的纪律委员。
底下人暴动。
有人吹起口哨。
陈诺清清嗓子咳了咳,闹什么闹,都安静点,以后都好好学习,不要吵。
最重要的事,是不要吵到小哑巴学习。
大家都以为陈诺只是说笑而已,当他正儿八经往讲台上一坐,监督自习课学习环境时,大家都懵了。
来真的啊?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有奋笔疾书的声音。
陈诺满意地走下讲台,巡视一周,路过徐妙座位旁,刻意放慢脚步。
他们的位子在最后一排,大家都埋头写作业或者埋头睡觉,没人注意这边。
陈诺大着胆子弯下腰,贴在她的耳朵旁,悄声道:小哑巴,喊声干哥哥来听。
他挨得近,嘴唇几乎都碰到她粉粉白白的耳垂。
徐妙转头瞪他。
他迅速上手捏了一把,舔了舔嘴角,笑容肆意。
三年二班的学习气氛,前所未有的浓厚。
大家纳闷,陈诺最近发什么疯,怎么想起管班里纪律来了?他们甚至怀疑是章老师以不可告人的方式贿赂了陈诺。
班里腐女多,传得有声有色。
陈诺懒得理他们,一门心思扑在徐妙的成绩上。
他厚着脸皮逗她:我替你营造了良好的学习环境,你下次要是考第一,想怎么感谢我?徐妙写——你想怎样?陈诺笑着凑近,你打个欠条,以后我想要怎样就怎样。
她撅嘴撇开视线。
陈诺硬是逼她写,你不写,今晚我就不让你睡觉。
事实上他连她房间都没进去过。
每次都远远站在门口喊她起床上学。
他发现作息规律一好,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徐妙写完,陈诺捧着纸条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她狠狠点了点他的额头,少年极为无耻地笑开花。
不远处有人一直往这边盯着,徐妙察觉到那人的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天徐妙去另一栋教学楼拿小考试卷。
章老师信得过她,像分发小考试卷这样的事,都拜托给她。
徐妙特意放慢脚步,转入楼梯间时,身后的人迅速追上来。
徐妙抱着试卷,不慌不忙地走出来。
王梦一愣。
她本来就不喜欢徐妙,说不出为什么,看到徐妙这张脸就想吐,徐妙仗着成绩好,现在更是嚣张,从来不跟女生玩一块的。
就连体育课,都是一个人待着看篮球赛。
真他妈装逼。
长得好看了不起?成绩好了不起?她懂不懂什么叫做人际交往?上次没让她吃到教训,这次肯定要好好警告她。
不要老是和男生混一块,摆出一副清纯女神的样子。
王梦今天出来拦徐妙,其实心里有点慌张。
她怕陈诺。
虽然不知道陈诺现在对徐妙是个什么态度,但是看他们两个人好像还挺亲密的。
想到这,王梦更气了。
瞪向徐妙的眼几乎能冒出火来。
她抬手挥了挥徐妙怀里抱着的纸袋,喂,你这什么,给我看看。
徐妙无动于衷。
王梦为了示威,抢过她手里的纸袋就往地上摔,一脚踩上去,昂头道:不好意思,你自己捡起来吧。
徐妙脸上神情淡淡的,她指了指地上包着卷子的纸袋,又指了指王梦,示意让王梦立马捡起来。
王梦笑:你个死哑巴敢指使我?徐妙有恃无恐。
因为陈诺来了。
少年从楼梯上走下来,手插裤兜,面容阴沉,他冷冷看向王梦:你喊谁死哑巴?王梦下意识就要故技重施,不是,徐同学的东西掉地上了,我……少年压根不听她解释,他问:我再问一遍,你刚才喊谁死哑巴?王梦身后几个女生拉拉她。
王梦将纸袋捡起来,拍干净,恭恭敬敬递给徐妙:徐同学,给你。
少年没有像上次那样息事宁人。
女生之间的事,男生不该管。
可他这次,管定了。
陈诺走到王梦跟前,高壮的身形生出逼迫感,语气寒戾:向她道歉。
王梦深呼吸一口气,快速向徐妙低头:徐同学,对不起。
陈诺:对不起什么?你把话说清楚点。
王梦:徐同学,我不该喊你哑巴,也不该摔你的东西,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陈诺回头看徐妙,你想原谅她吗?徐妙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
游戏刚刚开始,当然要继续玩下去才有意思。
王梦松口气。
转身正要离开,被陈诺喊住。
少年一字一字警告道:徐妙,是我干妹妹,是我陈诺罩着的人,你以后要敢动她,就做好转学的准备。
都说跟女生计较的男孩子心眼小。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就只想当个小心眼的人。
王梦眼睛都红了,忍着愣是没哭出声,点点头不敢停留,一股烟往外跑。
少年眉头紧皱,视线触及楼梯上站着的女孩子,目光一瞬间变温柔。
他低声问:刚刚有被吓到吗?徐妙摇摇头。
他自然而然拿过她手里的纸袋,嘟嚷:章老师也真是,干嘛老是吩咐你做这种事。
他们并肩往楼上去。
女孩子心思敏感,被人排挤肯定不好受。
陈诺抬手揉揉徐妙的头发,安慰道:你看你,老是这么优秀,别人哪能不嫉妒羡慕恨。
她眼里含了笑,抬眸望他,仿佛在问她到底哪里优秀。
他难得夸人,一开口就停不住:我陈诺的干妹妹,能不优秀吗,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她捂嘴笑,往前小跑。
陈诺急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低下头问:现在开心了?她踮起脚。
陈诺知趣地将耳朵递过去。
她蜻蜓点水,快速亲了亲他的耳朵。
陈诺整个人红透。
耳朵痒,心里更痒。
回过神,她已经跑开。
少年捂住耳朵,心怦怦怦怦直跳。
刚才,她是亲了他一下,没错吧?……没几天,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徐妙是陈诺的干妹妹。
陈诺让人在全校放话,就是为了避免哪个不长眼的,以为徐妙好欺负。
班里同学起哄,干妹妹,妙啊——陈诺一边不让人闹,一边返过头看徐妙反应。
她依然在看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陈诺瞧她不生气,心里有点失落,他还是挺想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转念又想,这样也好,以后他不用藏着掖着了。
之前他觉得自己认个干妹妹,有损他邵水一霸的颜面。
现在不这样想了。
有徐妙做干妹妹,多有面子啊。
人美成绩也好。
外面一堆野狼追。
以后谁要想追徐妙,得问问他答不答应。
陈诺嘴角带笑,趴在课桌上盯着她看。
他细心地发现她手里的笔快要没墨了,习惯性地接过她的笔,重新换上笔芯递回去。
全程徐妙一动未动,始终关注手里的数学书。
他瞧了瞧,发现她看的不是高中数学,好像是大学的高等数学。
心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正好下课铃声响起,他替她去盛热水。
回头发现,座位上没人了。
他问:徐妙呢?前桌男生指了指外面:刚刚王梦喊她出去了。
陈诺放下水就往外面去。
走廊上,王梦正诚挚地向徐妙赔礼道歉,陈诺走过去问:干嘛呀?徐妙摆摆手,示意她想和王梦聊一会。
陈诺只好走开。
王梦:前两次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我觉得你人特别好,徐同学你能重新接受我这个朋友吗?记忆中的事汹涌而来。
表面上装朋友,私底下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人。
刚开始宿主被排挤的时候,王梦被老师谈话,那之后,在老师和其他人面前,王梦就成了改邪归正一心想要弥补宿主的好朋友。
宿主性格懦弱,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每每被欺负,都想着忍下来。
结果越是忍让,王梦就越是嚣张。
被扇耳光扯头发,宿主在宿舍过的日子,简直犹如生活在地狱。
青春时代的恶意,足以摧毁一个人。
徐妙笑着伸出手。
王梦装出惊讶的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徐同学你真的太善良了。
她笑得开心,语气亲昵:以后我喊你妙妙,好不好?徐妙点点头。
王梦当即将自己的姐妹团叫过来,特意当着陈诺的面,大声说:以后妙妙就是我王梦的好朋友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梦果然一改以前的作风。
每天下课就跑到徐妙课桌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献到她跟前。
连上厕所都要拉着她一起去。
陈诺不是很高兴,他完全无法理解女生这种上厕所都要手拉手的情谊,提醒王梦:你自己去就行了,别耽误她学习。
马上就要第二次月考了。
他知道徐妙想考全校第一的决心有多坚定。
王梦被提醒了之后,只好怏怏地走开。
徐妙也没留她。
背过身,王梦收起笑意,斜瞪一眼,往教室外面去。
姐妹团跟过去。
偏僻的角落里,王梦叼根烟抽起来。
有人问:梦姐,干嘛这么委曲求全,不就一哑巴吗?王梦冷哼:懂什么,她现在有阿诺罩着,我除了假装跟她做朋友,还能怎么样?再说了,她不成绩挺好的吗,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梦姐真能忍。
王梦想起徐妙,呸一声,操他妈这个死哑巴,总有一天我得治死她。
到月考这天。
陈诺记下徐妙的考场号,特意送她过去,叮嘱:不要紧张,照常发挥就行,考不考第一无所谓。
王梦凑过来,妙妙,好巧呀,咱俩一个考场。
陈诺见她来了,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挥手和徐妙告别:考完第一场我来找你,待考场别动,乖乖等我。
陈诺走后,王梦心里嫉妒得都快发疯,面上笑道:妙妙,陈诺对你挺好的啊。
徐妙含笑不语。
王梦又说:你知道他家什么背景吧,一般人进不去,别说我作为朋友没提醒你,你最好别对他有那种心思,就当正常哥哥相处得了,别往恋爱方面想。
徐妙眨眨眼。
王梦趁势道:就算你们俩有什么,也迟早得断,他爸他妈可不是普通人,对儿子的恋爱对象要求肯定特别高。
你可别往枪口上撞。
徐妙笑了笑,往教室里面走。
按照临时分的座位号,王梦正好坐徐妙旁边。
王梦又惊又喜。
徐妙淡定得很。
记忆里有这么一件事。
第二次月考的时候,王梦让当时成绩中等的宿主作弊传考-试答案,王梦抄了宿主的答案,但是比宿主分数低一分,因此怀恨在心,事后将宿主带到小树林,辱骂扇耳光。
这件事对宿主伤害很大,以至于后来宿主每次月考都有阴影,生怕和王梦一个考场。
考试开始前,徐妙写纸条问王梦:要不要抄我试卷?王梦正琢磨着怎么开这个口,徐妙就自己把话说出来了,她高兴地点头:妙妙你真好,爱死你了。
两天考下来,王梦心里美滋滋的。
徐妙每次都会及时传选择题的答案给她,以触摸课桌四周边角的方式,来告诉她是什么答案。
碰上多选题,就用手势传递。
王梦一出考场,就听到人说这次理综和数学的选择题特别难,她胸有成竹,提前给父母打了电话,说这次月考肯定考得好,名次会前进很多,让准备着嘉奖礼物。
她想,徐妙成绩这么好,这次肯定也不会失手。
结果没几天月考成绩下来,王梦傻眼了。
她所有的选择题,没有一个填对的。
但徐妙却照常拿了满分。
这一次,没有0.5的差距。
她终于和人并列全校第一。
王梦简直气疯了。
冲过去就要质问徐妙,目光触及陈诺,这才冷静下来。
不急,等陈诺不在的时候再找徐妙算账也不迟。
盼啊盼,终于盼到陈诺课间去厕所的时候。
王梦笑脸盈盈走上去,语气亲昵:妙妙恭喜你啊,等会晚上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她倒要听听,徐妙到底会怎样解释。
王梦攥紧拳头,静静等着徐妙回应,生怕她不答应。
本来以为还要继续说好话哄骗迷惑徐妙,没想到她刚说完,徐妙就毫不犹豫点头了。
王梦憋着的一肚子火恨不能立马发泄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夜晚,徐妙主动挥手示意王梦出去。
陈诺以为她们又要手拉手上厕所,也就没在意。
王梦看了眼自己的姐妹团,大家齐齐围过去。
徐妙脚步轻快,在前面走,王梦和其他人跟在后头。
走啊啊,她们走到操场一处偏僻的地方。
王梦看了看周围,不由地冷笑出声。
这可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挑这么个地。
徐妙,你什么意思啊?月考故意害我?没了外人,王梦恢复往日的嚣张跋扈,语气凶狠,十足的小太妹。
黑暗中,少女抬起头,笑容瘆人,她完全没有被王梦的气势压下去,反而一步步往王梦跟前走。
王梦一愣。
这哪里还是平时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哑巴?她的眼神,比自己更为凶戾,像是要吃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看得人不寒而栗。
王梦皱眉,作势又要开口,你他妈……话未说完,空气里一记耳光刮过来。
又快又狠。
大家呆住。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徐妙抬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王梦挨了两巴掌,简直不敢相信,几秒后她尖叫起来,作势就要反击,徐妙动作比她更快,扼住她的手,按住手腕的弱势穴往下压,不费功夫就让王梦没了力气。
跟陈诺请教的打架秘籍不是白学的。
王梦疯叫:你们还看着干什么,上啊!徐妙一记眼刀扫过去。
几个女孩有些犹豫。
徐妙背后是谁撑腰,她们很清楚。
从前以为徐妙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欺负就欺负了,算准她不会告状说出去。
现在看徐妙这样凶狠,她们哪里还敢上前帮王梦。
徐妙张开嘴唇,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她们瞬间看懂她的唇语。
她说的是——滚。
女生们连忙跑开,梦姐,我们先走了哈。
王梦整个人快要气得爆炸。
她发疯一样往徐妙身上扑,徐妙也不躲,快准狠一把扯住王梦的头发往下揪。
痛得王梦嗷嗷叫。
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
徐妙立即松开王梦。
王梦揪着她的衣服就要打,几秒后发现哪里不对劲。
徐妙弄松头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没有任何犹豫就往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身后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王梦一愣。
徐妙已经丢开刀,说哭就哭,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加上刚才被王梦扯皱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无助极了。
教导主任看见地上的刀以及满手鲜血的徐妙,脸色大变,立刻冲过来,同学你还好吗?刚问完话,徐妙就昏过去了。
教导主任手忙脚乱,立马打电话喊人过来,顺便拨了112急救电话。
教导主任看向王梦: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竟然持刀伤人!王梦如坠冰窖。
她作势就要跑。
被教导主任抓住。
他一手抓着王梦,一手扶着徐妙,急得不行。
就在教导主任无力应付眼前情况的时候,忽然黑暗中有人从绿丛后面走出来。
老师,我来背她吧。
教导主任一怔,齐同学?你怎么在这?从入校就保持全校第一的齐临,没人不认识他。
齐临蹲下身,语气淡淡的,我刚好走到这边散步。
王梦立刻喊:同学你快和主任说说,徐妙的伤口是她自己弄的!教导主任立马看过去。
品学兼优的齐临,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齐临惊讶:我听主任的声音才赶过来的,什么都没看到。
教导主任懒得再听王梦狡辩。
立马将徐妙抱到齐临肩上,那就麻烦齐同学了,送她到校门口,急救车来了你就立马送她上去,我问处理完这边的事立马就过来。
齐临应下:知道了。
走出操场,他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三年二班的徐妙同学是吧?男孩子的声音慵懒至极,透出一抹嘲讽:别装了,自己下来走吧。
徐妙没有动静。
齐临笑了笑,懒得继续再说。
等走到校门口,急救车已经来了。
不远处就有家医院,因为是邵水的求助电话,所以来得快。
女孩子被送上担架床。
医护人员看齐临衣服有血,急忙问:同学,你伤到哪里了吗?齐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徐妙:她沾上来的血。
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候。
衣服忽然被人拉住。
女孩子乌沉沉的眸子比寒夜更冷。
齐临几乎瞬间明白她眼神里蕴含的深意。
他勾起唇角,淡漠一笑:不用担心,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
女孩子重新闭上眼睛。
……章老师接完教导主任的电话,转头吩咐陈诺,让他好好盯着今晚的自习课。
徐妙被人刺伤,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我得去看看。
话音落,面前哪里还有人影,早一股烟冲出去了。
章老师急忙喊住他:陈诺你去哪啊,快回来,等会你还要管纪律呢。
陈诺丢下句:管个屁,你自己管!他心急如焚赶到医院,骑的自行车,比章老师开的车还要快。
一进医院,看到窦燕也在。
陈诺立刻赶过去问:妈,徐妙呢,徐妙在哪里?窦燕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怎么照顾的人!还要再骂,入眼望见陈诺脸上的神情,窦燕愣住,哭什么啊,我都还没开始骂你……陈诺随意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沙哑着问:徐妙怎么样了?窦燕指了指:人在那边上药包扎伤口,没啥事,就是划破了皮流了点血。
陈诺火烧火燎地跑过去。
窦燕跟在后头,念叨:你三岁后,妈头一回看你掉眼泪,小时候你爷爷拿藤条抽你你都不带哭的。
陈诺站在门口,把眼泪擦干净了,这才走进去。
徐妙躺在病床上,护士刚好为她包扎好。
她一抬头,望见陈诺,挥手朝他示意。
陈诺坐下,一言不发,盯着她手上的绷带发呆。
徐妙推推他,他不理,埋头不说话。
章老师过来将事情简单交待一遍,最后好奇地问窦燕:您是徐妙家属啊?我记得您好像是陈诺的妈妈。
窦燕:都是。
妙妙是我干女儿,住我们家,章老师以后有事就找我。
章老师扫了眼病床上躺着的徐妙和旁边坐着的陈诺,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住一块啊。
他看了眼窦燕,忍不住想,这家长心真大。
这件事弄清楚之后,学校肯定会给您一个交待,请您稍安勿躁。
好。
窦燕见徐妙没啥大事,关心了几句,就让陈诺带着徐妙回去。
司机在外等候多时。
从上车到回到家里,陈诺全程牵着徐妙的手没放开过。
送她到房间门口,沉默多时的少年终于开口。
他压住情绪,问:痛吗?她摇摇头。
他愧疚至极,呼吸不过来,一字一字道:以后在学校,没我的同意,无论是谁喊你出去,你都不准去。
她看着他,无声地问——上厕所呢?陈诺:我陪你去。
她点点头。
他喊她的名字:徐妙,对不起。
她抬头看他。
少年将她抱住,一时没能忍住,豆大的眼泪往下掉: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四更送上~么么哒!!!我们明天见~三更合并陈诺的怀抱又暖又紧,他比她高出许多,搂着她自顾自地哭起来,整个身子都压她身上,差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应该推开他的,一双手抵在少年精壮的胸膛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传到她的掌心处。
徐妙犹豫数秒,缓缓垂下手,侧脸贴在他心口处,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哭了一会,情绪过去了,陈诺擦擦鼻子,生怕鼻涕掉下来,慌张地揩了揩她头发上被他沾湿的泪水,低下头在兜里翻纸巾。
他糙得很,从来不会随身携带纸巾。
眼看鼻涕就要混着未干透的泪水一起流下来,一张纸巾递过来。
少年狼狈地背过身擤鼻涕。
再……再来一张……徐妙将整包纸巾递过去。
陈诺一边擦鼻涕眼泪,一边瓮着声音说:不许笑我啊。
这时候方才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哭包样感到羞耻。
女孩子从身后绕过去,停在他跟前,踮起脚伸出手,柔软的指腹摩挲他的眼角。
她在替他揉眼睛。
佯装他眼睛进了沙子,替他吹吹。
她的体贴,让人心头一暖。
陈诺破泣为笑。
她皙白的面庞近在咫尺,被他刚才抱在怀里后喘不过气来泛起一层粉红,她娇小又可爱,整个人就像一颗香甜诱人的草莓。
陈诺咽了咽。
他配合地弯下腰,下意识往前凑得更近,你再吹吹我右边眼睛,也进了沙子。
她仰起脸。
陈诺抿抿唇,鬼使神差地想要趁势亲她一口。
她越来越近。
陈诺心跳得越快。
眼见着就要碰到,女孩子一掌拍在他额头上将他推开。
陈诺的心思,落了个空。
还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诺呼口气,抬眸,徐妙已往房间里去。
他想起学校的事,拉住她,徐妙,我说认真的,以后你要牢牢跟着我,不许跑开,要乖乖待着让我保护你。
这话说出来有点肉麻,可这是真话,他自己说着不觉得,就怕她听着嫌恶心。
草草加了句:谁让我收了你一百块保护费,没办法,只能尽职尽责了。
徐妙低头在他手心描一行字——你好便宜。
她第一次在他手心写字。
动作又轻又柔,像羽毛挠似的,弄得他浑身上下都痒。
陈诺舔舔嘴角,单手插兜,谁让你运气好到爆,撞上我这么个物美价廉的保镖。
徐妙笑着跑开,将门关上。
陈诺呆呆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间门。
良久。
少年抬起刚才被她写下字的手,往脸颊处捂了捂。
真烫。
王梦执刀伤人的事在学校迅速传开。
王梦的家长立马反应过来,打听清楚徐妙的家庭背景,看她家里只是个普通高知家庭,遂放下心来,求学校务必将这件事压下去。
学校也不想闹大,准备给王梦记个小过,但是第二天下午,一个电话直接打到校长办公室。
王梦被直接送进警察局,留下案底。
学校那边改成记大过,作退学处分。
王梦家长想去捞人,捞不出来。
只好退一步,托关系到教育局,暂时解决王梦上学的事,问了一圈,办法都使完了,没人敢应下来。
放学的时候,陈诺主动替徐妙收拾书包,一边收拾一边抱怨:你伤还没好,就多休息下,不要老是抱着题库刷。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
示意自己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依旧能够照常拿笔写字。
陈诺往旁边看了看,见没啥什么人,捞起她的右手,按摩捏了捏,伤的是左手那也得休息啊,手酸不酸,我给你按按。
她笑着抽出来。
陈诺又拉回来:羞什么,反正没人看见。
刚说完,就有人闯进教室。
章老师问:你们还没走啊。
陈诺赶紧放开徐妙的手,揉揉头发,马上就走。
他们三个一起下楼。
陈诺背着徐妙的书包,和她肩并肩走着,章老师走在最后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低头和女孩子说笑的讨好模样,忽然开口道:陈诺啊——陈诺回头:怎么了,章老师?章老师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你们注意点,不要搞出事。
陈诺听得稀里糊涂:章老师你说什么啊?章老师停下脚步,撇过侧脸,白净的脸在灯光下微微泛红,声音特别轻,快速丢下一句:做好保护措施,别让女孩子吃亏。
陈诺秒懂,窘得不行,反驳:我才不早恋呢,章老师你这人怎么这样!章老师已经走远。
陈诺返过头看徐妙,正好撞见她投来的视线。
陈诺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现在当老师的,越来越不正经。
他们接着往前走。
几秒后。
陈诺:跟你说清楚啊,我不早恋的。
她点点头。
陈诺:你也不许早恋啊!她没应。
陈诺一急,捞住她的右手,你干嘛不点头。
他还要再说什么,徐妙指了指前方。
窦燕来接他们了。
坐进车里。
窦燕将刚从市中心买的甜点布丁递给徐妙,陈诺自己的那份不吃,留着给徐妙,他馋得很,替徐妙端着布丁,你喂我一口。
徐妙舀起塑料勺子往他嘴里喂一口。
陈诺盯着她瞧。
她自然而然地用刚喂过他的勺子继续吃布丁,没有嫌弃他的口水。
陈诺心里甜滋滋的,你再喂一口。
窦燕转过脸来:你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吃啊,妙妙又不是家里的佣人。
陈诺示威地咬住徐妙刚递过来的勺子,朝窦燕翻了个白眼。
窦燕懒得理他,吩咐司机往市中心开。
不回家啊?徐妙还要复习,你搞到太晚她等会又要熬夜。
窦燕看向徐妙,妙妙,我们先去个地方,今晚不急着学习。
徐妙乖巧地点头。
车开到窦家名下的酒店,进了一楼贵宾厅包厢,陈诺愣住,继而将徐妙护在身后,不悦地问窦燕:他们怎么也在?王父王母押着王梦上前,朝他身后的女孩子讨好道:是徐妙同学吧?你好,我们是王梦的家长,这次的事,是王梦不对,我们特意带她来向你赔礼道歉。
陈诺皱紧眉头,直接替徐妙回应:不接受。
王父王母看向窦燕。
窦燕双手抱肩,听到没,我儿子都嫌你们没诚意。
陈诺一愣,他本来以为他妈是喊人来和解的,听这语气,原来不是和解,而是兴师问罪的。
王父王母对看一眼,继而恨恨地呵斥王梦:跪下!王梦不肯。
王父一脚踢过去,在局子里待了十几天还没待够?还想再进去?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养坏了,从小到大欺负同学的事没少干,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战战兢兢捧在手心,看她成绩过得去,也就没怎么管。
哪晓得这次竟惹到尊大佛。
恨啊。
之前明明打听清楚,说是个家世普通的小哑巴,想着她哑巴说不出话,掀不起什么波澜来,没想到……徐妙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满脸不甘心的王梦。
宿主也曾像这样被强迫着下跪,只为了供以王梦为首的女生小团体玩乐取笑。
宿主远离父母,没有像她这样主动利用父母的关系,攀上窦燕这个干妈。
宿主入读邵水一中的时候,窦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闺蜜的女儿也在邵水念书。
宿主的母亲脸皮薄,除非是宿主主动要求,否则她也没想过麻烦别人。
邵水全封闭式管理,作为普通学生的宿主,被王梦她们控制,根本没有机会求助。
直到最后不堪受辱跳楼自杀,宿主的父母这才反应过来,上学校想要讨个公道。
内敛的知识分子,求助无门,最后还是由窦燕出面,强压着学校交待事情原委。
可那时,罪魁祸首们早已经毕业各奔东西,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王梦一边哭一边磕头道歉:徐妙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徐妙往陈诺身后躲。
她面上端的害怕胆怯。
内心却烦躁至极。
既然知道错了,怎么还不去死。
通灵玉飘出来,它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弱弱地看向面前的王梦。
要不是这个世界杀人犯法的话,主人可能真的会一刀捅死这个王梦。
陈诺护住徐妙,不耐烦地朝窦燕喊:妈,我们走,妙妙根本就不想看见他们。
窦燕走到徐妙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妙妙,是干妈考虑不周到,光想着让她给你道歉,没想过你的心情,我们现在就回家。
转身的瞬间,徐妙回过头。
正好对上王梦焦急的视线。
少女狡黠一笑,眼里满是挑衅与得意。
被诬陷欺辱的滋味,怎么样?王梦僵住。
只半秒的功夫,徐妙已经收回目光,在陈诺与窦燕的双重护卫下,朝门外而去。
王父一巴掌甩到王梦脸上:让你平时不学好!王梦捂住脸,哭得浑身颤。
一如曾经被她欺负过的那些女孩子。
只是这一次,她成了那个被打的对象。
夜风徐徐吹来,如今已是十一月初,风吹进车里,有点凉飕飕的。
陈诺抱怨:妈,你干嘛多此一举,那种人的道歉,有什么好接受的,又不能替妙妙出口恶气。
窦燕拿出粉饼补妆,恶气都被你出完了,我哪还有表现的余地。
陈诺连忙道:妈你说什么呢,别胡说。
他看向徐妙。
她正趴在窗户上看夜景。
刚才见了王梦,想必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陈诺打开还没有吃的布丁,喂一口到她嘴边,悄声道:来吃这个,甜一下。
少女张开嘴怏怏地吃进去。
车里没开灯,偶尔路灯晃地闪进来,窦燕透过粉饼的小镜子,将后排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笑了笑。
哼,这个臭小子。
等回到家,刚进门,陈诺喊刘妈煮点宵夜送到徐妙房里,窦燕躺在沙发上,怎么不说给你妈做点东西吃啊。
陈诺:你晚上又不要学习。
窦燕看了眼楼梯上的少女,目光重新转到陈诺身上,你是不是给你爷爷打电话了?陈诺下意识否认:没有。
窦燕拍拍沙发,示意陈诺坐过去。
装什么装,告状都告到你爷爷那里去了,编的什么理由?陈诺见瞒不住,也就不瞒了,我……我就说我也老被她欺负,严重影响我的学习心情。
窦燕捧腹大笑。
陈诺哎呀一声,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
窦燕点点他:你好意思。
陈诺耸耸肩:我为什么不好意思,难道有做错吗?窦燕拍拍他的手,没做错。
做得对,即使你不给你爷爷打电话,我也会出手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权势若不能拿来保护自己想要爱护的人,那么也就没什么争夺的意义了。
陈诺哇地一声,妈,你这么教儿子,不怕教坏我啊?窦燕嫌弃地睨他一眼,不早就教坏了吗,破罐子破摔呗。
两个人说着话,徐妙已经重新从楼上下来。
她换了睡衣睡裤,小白兔图案的,窦燕给买的。
窦燕爱怜地摸摸徐妙柔顺的头发,叹道:我要是有个妙妙这样的女儿就好了,不但漂亮可爱,而且懂事听话,以后长大了,还能一起讨论男人的事。
陈诺脸一黑,徐妙,你坐过来。
窦燕搂住徐妙,朝陈诺道:你凶死了哦,妙妙,他是不是老对你这样凶?徐妙笑了笑,往窦燕怀里钻。
嗳,上次我说过,要是妙妙考第一,就让她管你的零花钱。
窦燕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徐妙手里,我已经把这小子其他几张卡都冻结了,他现在要用钱,就只能从你手里拿。
陈诺瞪大眼,妈,我是你亲生的吗?窦燕点点头:是。
就是因为亲生的,所以更加郁闷,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混世魔王呢。
徐妙捂嘴笑。
陈诺长长叹口气。
夜晚窦燕约了牌局,挥手让陈诺送自己出门。
母子俩走到车旁边,陈诺不解地看向她,妈,有话你就直说。
窦燕朝三楼指了指,陈诺,你是从妈肚子里蹦出来的,你心里想什么,妈全知道。
妈警告你,不要对徐妙硬来啊,我不想有个强-奸犯儿子。
陈诺气得抓狂,妈!窦燕点燃根女士细烟,缓缓吹出口白烟:早恋没好下场,看看我和你爸就知道了。
陈诺哼一声,你俩不是十六岁就搞一起了吗,我今年都快十八了,比你们当年成熟。
他声音一低,语气别扭:而且,谁说要早恋了,我和她纯洁着呢。
窦燕弹弹烟灰,笑着看陈诺:行,纯洁,你别耽误人家学习,你的前途有人护着,但她的前途需要自己去挣。
陈诺皱眉问:不能一块护着吗?窦燕往他脸上吐口细烟,陈诺呛住,咳个不停。
她丢了烟头,高跟踩上去碾了火星子,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
陈诺一愣,抬眸窦燕已经坐进车里,只车窗边露出支手来,随意地挥手一摆。
好好学习,妈改天再来看你们。
陈诺送上自己诚挚的祝福:手气红火,多赢点钱,下次来给我加零花钱啊!想要零花钱,你自个管徐妙要。
陈诺撅撅嘴,还没来及回应,车咻地一下开出去了。
他转身,碰见出门探视的徐妙。
女孩子刚洗过澡,身上香喷喷的。
少年欣喜地牵起她的手,走,我陪你刷题去。
她刷题。
他在旁边看。
给予精神力量的支持。
一目十行,眼神刷题。
……王梦退学的事很快平息下来,王梦的姐妹团又惊又怕,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毕竟,她们曾跟王梦站在一边,试图欺负过徐妙。
几个女生思来想后,决定主动向徐妙示弱。
出乎意料,徐妙竟然提出要去她们宿舍接受道歉。
晚自习下课前,徐妙给陈诺递纸条——今天我想去参观下女生宿舍,你能在车里等我吗?陈诺皱眉:我陪你去。
他怕她又被人欺负。
自从经历上次的事情后,他就对她寸步不离。
就连上厕所,他也跟着,叮嘱她:要是五分钟不出来,我就闯进去。
邵水一霸说要闯女厕,前所未有的事。
好在徐妙以零花钱的事要挟,他才有所收敛,慢慢地放她一个人行动。
少年抬眸望见女孩子郁郁寡欢的脸,便知道她大概又嫌他管太紧。
当即道:半个小时够吗?徐妙想了想,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十分钟啊?陈诺勉强点头,从储物柜取出手机塞到她手里,我已经把1改成我的号码,有什么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徐妙点点头。
他送她到女生宿舍门口,扫了扫站成一行的女生们,她从你们宿舍出来要是少根头发……徐妙拍拍他,不让他说下去。
女生们友好地挽住徐妙,浩浩荡荡往宿舍去。
陈诺望了一会,想起她的吩咐,只好闷着头往校门外去。
邵水的宿舍配置很豪华,五室一厅,小房间内应有尽有。
五楼101室,加上王梦,四个女生住,空出一间房。
宿主来之后,住的就是这间寝室。
王梦退学后,就只有三个女生了。
徐妙扫了眼这三个原本会成为她室友的女生们。
目光阴冷,一改刚才的亲和。
她一进门,就把门给关上,双手抱肩,在房间内踱步。
女生们一愣,原本以为徐妙为了以防万一,会将房门大开,但是她现在不但关门,而且还将门反锁。
她们下意识想起那晚操场上徐妙的凶狠模样。
确实,徐妙完全没必要怕她们。
是她们该害怕她才对。
环视一周后,徐妙懒懒坐下,朝三个僵硬站着的女生勾勾手指。
女生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没一个敢上前。
徐妙笑了笑。
像这些随波逐流助纣为孽的人,她打心底眼瞧不上。
她往地上指了指,无声吐出一个字——跪。
女生们怔住。
她们没想到徐妙一上来就给她们这么大的下马威。
望过去,徐妙的神情冷淡狠戾,仿佛她们不跪,她立即就能摁死她们。
王梦的事,她们都知道。
虽然半信半疑,但一想到面前这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子,能狠下心拿刀割自己,她们就觉得不寒而栗。
王梦退学后,无法再入读其他高中。
她家里的生意,也受到了牵连。
徐妙的手段,不是她们可以应付的。
片刻后。
平时里最追捧王梦的一个女生咬牙跪了下去。
其他两个女生也只好跪下去。
三个女生齐齐跪在徐妙面前。
徐妙神情未变,拿起桌上的水壶,朝着她们头上浇下去。
宿主也曾被这样对待过。
大冷的天,被人从头浇到脚。
眼前这群女生,为了所谓的从众,跟着王梦一起欺负宿主。
从来没有想过给予宿主半点善意。
女生们跪在那,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她们不敢反抗。
就王梦都斗不过的人,她们怎么可能斗得过?徐妙站起来,走进她们的房里,将床单扯下来,将所有的一切都砸烂砸碎,最后重新站到她们跟前,伸手扼住最中间那个稍微有点主见的女生。
她指了指被搅得一团的房间,唇角勾起笑。
女生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是我们玩闹弄的,不关你的事。
徐妙满意地放开她。
女生们跪着不敢起来,生怕徐妙从哪里掏出刀子来,中间那个女生喊:妙姐,你原谅我们了吗?以后我们都跟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个女生交换眼神,自己掌掴起来。
徐妙嫌弃地扫一眼。
仿佛在说,做跟班,你们也配?女生们不敢再说。
徐妙翻个白眼,重重地将门关上。
她走后,女生们又跪了几分钟,确认她不再回来,这才起身,腿都跪麻了。
回顾满室狼狈,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个稀巴烂,心头更是一惊。
徐妙,好像是个特别记仇的人。
完了。
这边,徐妙出了女生宿舍,往外走了没几步,忽然发现走廊拐角处站了两个人。
没开灯,视线一片昏暗。
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回宿舍了,路上没几个人。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从这边走,懒得绕远路。
放慢脚步,走近了,听到女生的声音:齐同学,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写情书,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徐妙一下子认出靠墙站着的男生是谁。
那天晚上,忽然从花圃后面走出的齐临。
她想到他那双冷漠的黑眸。
这个人,果然很守信用。
从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闲话。
徐妙饶有兴趣地躲到墙后面窥听。
告白啊,刚才匆匆一扫,这个女生身材不错,说不定能成就一段校园情缘。
短暂的沉默后。
窸窣的声音传来。
是情书被撕碎的声音。
少年清冷的声线响起:你这样的,凭什么喜欢我?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指像现在这样,给我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吗?女生哭泣的声音响起。
少年无情冷酷:喜欢人也是需要付出努力的,请你变优秀后再来和我说话,我不喜欢笨蛋。
女生哭着跑出去。
徐妙摇摇头。
想了想,还是绕远路好了。
刚迈出一步,身后有人喊住她:徐同学,听人墙角好玩吗?徐妙索性转过身,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
少年一步步走近,清癯的身形,高瘦的个头,他一手撑在墙上,将徐妙圈在里面,低下头问:徐同学,你笑什么,当年你向人告白被拒的时候,哭得可比刚才那个女生惨多了。
徐妙蹙眉。
齐临饶有兴趣地抛出一句:小学六年级,你向我告过白,不记得了?徐妙就算记得,那也只能装不记得。
黑暗中,少年的脸干净白皙,他的眼神沉静淡漠,现在长大了,比以前变好看了,也变得更狠毒了,只可惜,成了哑巴。
他伸手,温热的指腹摩挲她的额头,缓缓将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不必用这种目光看我,那晚我说过,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不等徐妙推开他,他已经抽身离去。
通灵玉飘出来,跟在徐妙后头,晃来晃去,欲言又止。
她嫌烦,将话传到它的元魂里:有话说,有屁放。
通灵玉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主人,这个齐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一个嚣张扮酷的小男孩。
可是这个小男孩以后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哦。
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了,它干脆将齐临的背景一口气交待出来:他是齐家的私生子,从小背负着野种的称呼长大,他事事努力,必争第一,为的就是得到齐家的承认。
三十年后,他将气运加身,成为这个世界最成功的人。
徐妙一愣,下意识问:陈诺呢?通灵玉看了看,陈诺也不错。
她不再继续问,不错就行。
你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又没问你。
通灵玉吃力不讨好,委屈死了:哼。
校门口,陈诺算准时间,一到四十分钟,就要冲进去。
刚迈开步子,就看见女孩子往这边而来。
他松口气。
宿舍有什么好参观的。
他替她打开车门。
她嘻嘻一笑。
两人坐进车里,陈诺凑近检查,看她的脸,再看她的手,问:没被人欺负吧?她摇摇头。
陈诺放开她,蓦地想到什么,瞥过眼瞧她。
她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心一紧,小心翼翼问: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参观女生宿舍?徐妙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行字——随便看看。
陈诺闷头坐回去。
越想心越不安。
她会不会是想搬回宿舍住?这个念头一出,他再也无法镇定下来。
车开到别墅门口,陈诺堵在车门口,一字一字同她道:徐妙,你既然住进我们家,就要住到底。
想都别想搬出去的事,听到没?徐妙眨眨眼。
陈诺哼一声,就算搬出去了我也会把你揪回来。
三更合并一个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个人或许是成绩差,或许是性子闷,或许是长相太好又或者长相太丑,她/他是全班默认可以欺负的人,仿佛她/他受小团体欺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除了那些上手欺负她/他的人外,其他人全部都是旁观者。
过去这个人是宿主,现在换做别人。
三年二班的大部分人并没有高考的紧迫感,学生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
过去王梦的小团体,开始将目光放到一个高个子女生身上。
高个子女生胸很大,生得壮,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但是她的穿着打扮是全班最差最破的。
高个女生性格懦弱,属于典型的胸大无脑型,别人拿她的胸说事,她除了脸红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辩驳反抗。
通灵玉指着被围在角落里当做嘲笑对象的女生,同徐妙道:主人,你知道吗,我刚发现个有趣的事,你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吗?徐妙从题海中抬起头,不耐烦地望向空气中呈现虚无状态的通灵玉。
通灵玉立刻识趣地抛出答案:她是齐临的亲妹妹哦,但是是同父异母的那种,也是私生女。
徐妙看过去。
这个齐瑶,她没什么印象。
每天除了学习以及陈诺之外,她几乎没对其他人留过神。
在齐临成为天之骄子的路上,她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别看她现在这样傻乎乎的,以后可牛逼了。
通灵玉压低声音,语气里莫名带了一丝兴奋:齐瑶,暗恋自己的哥哥哦。
一辈子都没结婚。
徐妙想起黑暗中面容阴沉的少年。
那晚通灵玉提过他之后,出于好奇,她查看了齐临的一生。
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这八个字,完全就是齐临的人生写照。
他将所有能利用的都榨得一干二净,毫不留情。
他的妹妹,也是其中之一。
齐临很会利用人心,他身边所有女人无论亲疏,都心甘情愿为他效劳。
哪怕他能给的,不是爱情不是友情,而是淡淡一个眼神。
她本不想在这个人身上费半点精力。
但她以后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很久,不得不关注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
她习惯掌控一切,所以不喜欢任何意外变动。
徐妙站起来,旁边睡大觉的陈诺继续沉醉美梦中。
少女走到角落里,拍了拍带头欺负人的长发女生。
女生回过头,见到是她,当即转变态度,捧上笑脸:妙姐,有事吩咐?徐妙在纸上迅速写下一行字——齐瑶,是我朋友。
女生惊奇道:她一个小野种,怎么会和妙姐是朋友?其他女生交换眼神。
小野种,和小哑巴,说是朋友,倒也挺配的。
这话兜在心里,嘴上不敢说出来。
她们怕徐妙一个不高兴,反手又是一瓶水浇下来。
女生们迅速离开。
徐妙转身就要走。
被人拉住。
齐瑶细细小小的嗓音,跟她高壮的外表完全不搭。
她说:徐同学,谢谢你。
不过她们只是和我闹着玩而已,她们也是我朋友,没关系的。
齐瑶很有自知之明。
她和徐妙没有交集。
她不会自恋到将自己当做徐妙的朋友。
徐妙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陈诺。
他们的世界,离她很远。
徐妙没有看她,转身重新回到课桌上。
正好陈诺醒来,习惯性地往徐妙身边靠了靠,眼睛都没睁开,嘴唇倒先扬起笑意,喊:我刚做梦,你猜我梦见啥了?他自问自答:我梦见你长大后变得可丑了,哭着跟我抱怨说没人要你,哈哈哈哈哈。
徐妙一个爆栗弹他额头上。
陈诺哈哈哈哈笑得更开心。
不远处,通灵玉仍停留在齐瑶的周围。
它绕来绕去,绕着玩。
齐瑶目光羡慕地看向后门最后一对的同桌,喃喃道:有人护着真好。
……夜晚下了晚自习,走出教学楼,徐妙忽然想起忘带理综教辅书,不等她返回去,陈诺已经替她效劳。
在这等我,我去拿。
徐妙百无聊赖在周围逛,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小树林里有人在哭。
前两天欺负齐瑶的人,观察几天后,发现齐瑶和徐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交流,于是又起了玩心,想着在齐瑶身上找回场子。
她们想将在徐妙那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到齐瑶身上。
没有人知道齐瑶是齐临的妹妹,齐瑶怕麻烦自己的哥哥,所以被人取笑也从不说出来。
一如当初的宿主。
主人已经改变宿主的命运,原本遭受校园暴力的命运很可能会落到齐瑶身上哦。
徐妙皱眉,觉得有些无语:你不说她以后很牛逼的吗?通灵玉:那也得她能熬过去才行啊,以前有宿主吸引所有的火力,所以她才得以安稳渡过高中生活的,现在火力都集中到她身上了,要是主人不阻止,那么她很有可能……徐妙不耐烦地扇扇它,知道了,你越来越啰嗦。
通灵玉扮个鬼脸重新飘回发夹。
小树林里。
齐瑶摔倒在地。
胸这么大,你内衣兜得住吗?你是不是垫了什么,让我们摸摸。
齐瑶护住身体,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没有垫啊。
女生们上前就要弄她,推推搡搡。
之前被徐妙警告过的女生想起什么,嘲笑道:原来还以为有徐妙罩着你,原来都是骗我们的,还朋友呢,现在你的朋友在哪?话音落。
脚步声响起,还有淅淅沥沥的滴水声。
小树林不远处有个消防栓。
为了浇花方便,园丁通了根水管。
通灵玉飘在半空,看着手拿水管的徐妙,啧啧感叹:主人每次都是这么简单粗暴啊。
齐瑶睁大眼。
黑暗中,娇小的女孩子脚步沉重,一步步朝前逼近。
女生们尚未察觉到背后的危险。
她们笑着乐着,指着摔了一身泥灰的她嘲讽。
数秒后。
作恶者们笑容凝固。
继而尖叫起来。
徐妙拿着水管,对准她们浇。
十二月的天,冷水汹涌而来,女生们还没反应过来,浑身上下被浇个透心凉。
水管里的水冲劲大,比上次在宿舍承受的一瓶水要厉害多,可以随心想浇哪就浇哪。
停下!停下!女生们想要躲开,哪里避得开,身上的棉袄全湿了,徐妙觉得不过瘾,拿着水管往她们脸上喷。
作恶者们望见是她,一个个都懵住。
妙……妙姐……徐妙昂起下巴,像是在进行什么祭奠行为,重新将她们从头到脚又浇了一遍。
女生们狼狈至极。
徐妙随手往外一指。
示意她们滚。
妙姐对不起,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对付作恶者,就要以暴制暴。
只是可惜,水管里喷出的是水,不是火。
真想将这些烦人的家伙们通通消灭呐。
徐妙嫌弃地将水管扔到地上,她缓缓走上前。
小树林因为刚才的浇灌,一片润泽,水滴顺着树叶往下落,打湿了女孩子的脸。
少女弯下腰,抽出纸巾,面无表情地替人擦拭脸上的水珠。
齐瑶僵住。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徐妙。
少女眉眼冷淡,动作温柔耐心。
齐瑶想起哥哥讲给她听的童话故事——娇小甜美的公主最终手持利刃,斩下恶龙的脑袋,登上宝座,成为女王。
以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公主变女王的情景,受人宠爱的小公主,就该一直被人保护才对。
哪来的力量抽出刀剑斩杀恶龙?但是现在她终于补上脑海里这个空缺。
公主,也可以是女王。
哥哥一直想让她成为的人,是这样的。
少女伸出的手近在咫尺。
齐瑶没有犹豫,藏住心中的欣喜,握了上去。
习惯了自己的毫无存在感,生怕麻烦人,齐瑶下意识就要开口,想让徐妙不必担心自己。
我……不等她说话,对面人亮起手机屏幕,发光的屏幕上一行字赫然入目: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下次请直接揍回去。
她没有问她为什么被人欺负,也没人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她只是告诉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齐瑶鼻头一酸,埋下脑袋,声音糯糯的,可她们人多……屏幕上又是一行字——我帮你。
齐瑶忍住眼泪。
从小到大,没有人对她说过帮这个字,她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争取,她没有母亲,她们说她的妈妈上不得台面,怀了孩子拿完分手费,就直接消失了。
她生活的家里,只有哥哥对她好。
可是就连哥哥,也只会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说,齐瑶,你不能指望任何人,你只能靠你自己。
少女拿纸巾为她擦身上的污渍。
她望见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月光下少女的脸皎白胜雪。
不远处有人呼喊:徐妙——少女忙地将纸巾塞她怀里,准备转身离开。
齐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拉住徐妙的衣角,轻轻问:那天你说我们是朋友,我真的可以成为你朋友吗?徐妙点点头,奔出去。
都说了不要到处乱跑嘛。
是陈诺。
齐瑶躲在暗处观望。
少女恢复人前的乖巧,完全没有刚才拿水管教训人的气势,她甜美地跟在男孩子身后,就连脚步都格外轻快。
齐瑶攥紧手里的纸巾。
等人彻底从视野内消失,她抬起头,天上云遮月,即使如此,月光依然融融地透出万丈柔和来。
她深呼一口气,迈入走廊无尽的黑暗中。
……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十二月中旬就飘飘扬扬一场雪落下来。
从校门口到教室,一路走过去,沾上雪,难免觉得脚冷。
陈诺大大咧咧地提出建议:要不我背你去教室吧。
徐妙不肯。
陈诺其实也有点害羞,他怕别人误会他和徐妙搞早恋,男女之间背来背去,是夜晚躲在角落里亲热的情侣才有的情趣。
可他担心她脚冷,她不让背,那就只能另外想个法子。
教室不让学生自带电器,虽然有空调,但挨不住脚冷。
他一个粗线条的男生,特意观察其他女生的取暖方式,细心准备了帽子,手套,围巾,热水袋,暖宝宝。
还有一双常备在教室的棉鞋。
每天早上让佣人将棉鞋哄热,用保温袋包起来,等一到教室,就让徐妙将鞋换下来,穿暖热的棉鞋。
陈诺拿着刚从雪地里淌过的鞋,往窗台边晾干。
男生笑他:阿诺,你真像个保姆。
陈诺脸一红,谁他妈是保姆。
他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挺自豪的。
说他像保姆,说明他将人照顾得很周到。
男生邀他一起去打雪仗。
往年这个时候,陈诺早就奔出去满操场打雪仗了。
但徐妙怕冷,她要不去,那也没啥意思。
恰好徐妙走出来,男生笑:徐同学,打雪仗去?她扫了眼陈诺,意识到男孩子蠢蠢欲动想要玩乐的心,甜甜一笑,应了下来。
陈诺玩着玩着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老是往台阶上站着徐妙那边看。
其他的人疯了一样往雪地里钻。
满天的雪团扔来扔去。
不知是谁,往徐妙这边扔了个小雪团,凝白的雪砸到她脸上,当即碎开,冻得她闭眼一个冷颤。
陈诺立刻冲上前,朝旁边吼道:谁!是谁!给老子站出来!徐妙摇摇头,笑着表示没关系。
打雪仗,一时误伤,常有的事。
她看他满手通红,将手套递过去。
手套一直捂在口袋里,戴上去温温热热。
陈诺感受着她的余温,走在前面为她开路,以后不玩了,再也不打雪仗了。
他回头朝她伸出手,来。
从操场往教学楼去的人很多。
徐妙摇摇头,陈诺一把牵过她的手,毫不避讳:万一摔了怎么办,牵牢了。
他撇过余光瞧她,女孩子大概是不好意思,垂下眼睫仔细盯着路。
他牵着她的手往口袋里捂,笑道:这样就看不出啦,牵个手有什么大不了,学校还有当众接吻的呢,光天化日之下,摸来摸去,看着就嫌恶心。
他用肩膀轻碰她的手臂,嗳,牵手而已,不要想歪了。
我对你,纯洁着呢。
他老是想着强调纯洁这个词,大概是为了躲避它的反义词。
她笑着点点头。
陈诺趁机牵紧她的手。
刚说完纯洁关系的少年,结果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啪啪打脸。
那天他们打雪仗,一是为了玩雪,二是为了讨论下次看片去谁家的事。
阿诺,好久没去你家了,这次该轮到你当东道主了。
是男人就别扭扭捏捏,快点定下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诺没理由再拒绝。
不就看个片吗,多大点事。
他虽然没搞过男女关系,但出于正常的生理需求,偶尔凑热闹和大家一起看片,也挺正常的。
以前也不是没看过。
你犹豫什么啊?就定大后天放月假的时间,我们先去打篮球,打完篮球上你家,你提早准备好片子。
要日本最新出的那个女-优。
陈诺啊地一声,谁?你多久没看过片了,连最近超火的那个A-V女-优都不知道啊?陈诺默言。
自从徐妙住进他家,他就没看过小黄片了。
没必要再用这个助兴。
放月假前两天,陈诺探徐妙的口风:放月假依旧待在家里学习啊?要不周六下午你去逛逛街,刷我的零花钱,随便花。
徐妙盯着他看几秒,而后写下一行字回应——我约了齐瑶去图书馆看书,顺便再和她一起逛逛街。
陈诺高兴道:好。
这样就不用担心那群色狼知道徐妙和他一块住。
而且,他也可以放心看片了。
有徐妙在隔壁,看片时会觉得不踏实。
好像会隔空玷污了她一样。
陈诺搞定徐妙这边,当即去通知他的伙伴们准备好迎接一场视觉盛宴。
他找片,那可是一把好手。
没他陈诺找不到的片。
周六下午,打完一场篮球热身后,男生们浩浩荡荡往陈家小别墅而去。
佣人早就备好水果甜品。
男生们像脱缰的野马,到处晃悠。
阿诺,这是女生的东西吧?一个眼尖的瘦男生指了指客厅沙发里的玩偶,是上次陈诺带徐妙去游乐园,花了一千大洋,夹了无数次,才夹到的皮卡丘玩偶。
当时徐妙还笑他傻,一千块都能买多少个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想着非得给她夹个娃娃。
陈诺当即夺过来,说谎不眨眼:我妈的。
又一个男生指着茶几上的草莓茶杯,这个好像也是女孩子才会用的。
陈诺立马让佣人收起来,也是我妈的。
男生们笑:你妈还挺少女心的。
陈诺讪笑:老阿姨,一上年纪就喜欢折腾这些粉嫩的东西,怀念青春嘛。
他们吃完东西上楼。
陈诺往徐妙房间望一眼,见房门紧闭,不由地松口气。
他生怕别人提出要往其他房间去,立马打开门,拍着他们的屁股让他们赶紧滚进去。
房间内开着空调暖烘烘的。
男生们脱了外套,好整以暇,等着陈诺开始正题。
哟,还搞超清投影仪呢,阿诺你真会想。
陈诺笑:那是,总得搞点新鲜点的嘛,老用屏幕看有什么意思。
他房间很大,衣帽间通着卧室,正好够投影仪投放的距离。
调节好立体音响的音量大小,点出下载好的片子。
就看一部,看完就散伙。
片子开始。
他选的是有剧情的片。
同住屋檐下的继兄继妹,在学校里面也是同桌关系。
一直记恨小三抢走父亲的继兄,将所有的恨都发泄在继妹身上。
在教室里,在校园操场上,在家中狭窄的洗手间里,他近乎粗暴地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女主角一出场,男生们就笑道:这女孩子长得真漂亮。
陈诺冷笑一声,还没徐妙一半好看。
男生们笑道:那倒也是,要是徐妙……陈诺立马变了脸色,他知道他们要说出的话有多淫-秽,当即道:都他妈给老子认真看片,谁也不准提徐妙。
爱看看,不看滚。
男生们咧咧嘴,动什么气嘛,不就是提句徐妙吗?这场场合,不准提她。
他瞪过去,也不准想,不准意淫!男生们嘿嘿一笑。
陈诺真他妈护犊子。
想都不让人想。
疯了一样。
有男生弱弱问:陈诺,最后再提一句,你和徐妙到底啥关系,别藏着掩着了,我们看着都替你急。
就是,小心被人抢走,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该下手就下手,初吻啊初夜啥的,你要不收,以后有的是人替你收。
谁敢抢,我他妈剁了他。
陈诺下意识冒出句话,刚说完,少年一张脸涨红,匆忙道:你们思想放纯洁点,我和徐妙,那是兄妹关系,你们不要这么龌龊。
有人指了指正准备幕布上的身影:你说的兄妹关系,是指这样的吗?片子正放到男主角将女主角按到墙上,疯狂地占有。
女主角眼角带泪,一边嘤咛,一边哭喊:雅……雅蠛蝶……欧尼酱……陈诺面红耳赤,拿起枕头摔过去,滚!大家爆笑。
两个小时的片,快进看完了。
陈诺迫不及待送他们走,男生们还想再留会,外面冷死了,晚上就让我们在你家过夜呗。
陈诺哪里敢应下来,冷酷无情地送他们离开:不好意思,我没有看人打飞机的乐趣,麻烦你们各回各家,刚看完片,我知道你们要回去放松一下的。
男生们笑笑咧咧挥手告别。
陈诺看了下手表。
才五点。
徐妙说,要七点回家。
他走回房间,幕布上的视频没来得及关,已经重新自动循环播放。
他将门关紧,打上暗锁。
六点再去接她,还有一个小时的空余。
陈诺坐回床上,百无聊赖地重新看起片子来。
讲道理,这片子质量挺高。
他向来是不看这种带剧情的片子,那天不知道怎么,看到简介,有兄妹同桌几个字眼,立即就下载下来了。
刚才他们嘲笑他现在走文艺路线,看个片都弄这么含蓄的。
这片的受众面是女生,所以做得比较清新唯美,不像他平时看过的那种,上来就开干,直奔主题,没有任何美感。
男主角嘛,长得比其他片里的要好看,但是那活,就不太好了。
还没他的大没他的长。
看到一处关键点,陈诺下意识抬起手比较。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瘦削。
都说男人有双好手很重要。
光用手就能让女人达到高潮的男人,才算个合格的男人。
这话他妈说的。
和他爸沦落对他进行性教育的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弄得他头都大了,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陈诺往前伸长脖子。
看得仔细,眯起眼观察。
他模拟男主角的手上动作,希望能学到点什么。
以前他不着急,看看片打打飞机,解决下正常的生理需求就完事,从来没留意过这种细微的事。
现在却忍不住地想要学习。
少年蜷动手指,一伸一缩,眉头皱得老高。
这样做,就会让女孩子觉得很爽?抠来抠去,不会抠痛她吗?他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重新将片子倒回去。
先怎样,再怎样,最后怎样,一一记在心里。
男主角磨得差不多了,开始进行最后的丰收。
陈诺往后一躺,这段他会,不用学。
看着看着,发现哪里不对劲。
好像不同的姿势,女孩子的感受也不一样?他爬起来,模仿男主角的姿势,假装身下有人。
这样,好像特别深?ok,记住了。
事情进行到这里,陈诺心里一空,觉得该干点什么。
他一闭上眼。
脑海中冒出的全是徐妙。
陈诺深呼吸一口,准备释放下自己。
少年沉浸在情-欲中,红着脸开始幻想。
忽然衣帽间传来动静。
他的房间,与徐妙的房间,隔着衣帽间一扇门。
本来是双向反锁的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悄悄地将自己这边的暗锁解除。
好像这样,有一天她就会突然打开门跳出来。
至于跳出来干嘛,他没想过,就单纯觉得兴奋。
虽然他知道,徐妙那扇门,永远都不可能解除暗锁状态。
少年正要招待自己的大兄弟,听到脚步声响起。
他望过去,一眼,看得他胆战心惊,手忙脚乱。
徐……徐妙……陈诺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裤子立即去拿遥控器关视频。
你……你不是出门了吗!结果一时慌张,不但没将视频关掉,而且还误将声音放大。
满屋子飘满男女做-爱的声音。
他为了显摆,用的超大幕布,每个细节,一清二楚。
徐妙好奇地看过去。
陈诺屏住呼吸。
这一刻,对于他而言,时间已经凝固。
数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闭上眼不准看!他上前就要捂她的眼睛,被她躲开。
徐妙跑着从前门出去。
陈诺脸红得能滴出血。
他整个人都已经麻木。
许久。
他默默地走回去拔掉电源插头。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少年看向衣帽间,犹豫半晌,埋头凑过去。
刚才她就是从这里跳出来的。
同他梦里想过的那样,像只兔子般笑着扑出来。
他颤抖地伸出手,握住门把手。
她……原来和他一样……都没有给门上锁么……就在他准备往下掰的时候。
门那边响起轻微的声音。
是暗锁打上的声音。
陈诺心头一滞,耳朵根红透,慢慢蹲下来抱住头。
一失足成千古恨。
忽然门那边又传来一阵动静。
陈诺一惊。
少女打开门,半边身子倚在门后,一双清纯水灵的眼,微含笑意,目光凝视他。
他没想到她会重新从这扇门后出来。
陈诺蹲在地上,一时间无所适从。
徐妙缓缓上前,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以表慰藉。
少年脸更红了。
他站起来,厚着脸皮说:男……男孩子……看片很正常的……你不要把我想得太龌龊……少女点点头。
他撇过余光望她。
少女眼神灼灼,正盯着他。
陈诺立马收回视线,低下头踢了踢墙角。
嘴里喃喃道:你干嘛突然跑出来……不是说约人出去玩吗?我还以为你出门了呢……少女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拉住他的手,似乎并不想转移话题。
她在他手心写下一行字——我也想看。
陈诺结结巴巴:看……看什么?——看片。
三更合并房间内很安静,陈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深深埋着头,脑袋上仿佛压了千斤重,连转个眼珠子撇余光瞧人都费劲。
犹如身处炼狱,每一秒掰成千万份碎开,时间过得特别慢。
无比煎熬。
长久的沉默后,他鼓起勇气朝她那边瞥一眼。
床边,女孩子坐姿端正,神情好奇,俨然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正前方,让人不禁好奇她此刻全神贯注观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人目不转睛。
陈诺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
小黄片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他重启时不小心关掉了,她没说让他调大音量,他也就没问。
这时候急于找点话调节尴尬气氛,陈诺慌慌张张问:……要……要开声音吗?一问出来,他就想抽自己两耳光。
哪壶不提哪壶开!她没看他,一心盯着前方,随意点了点头。
陈诺到处找遥控器。
最后在她坐着的被子下面找到,他拿出遥控器,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屏住呼吸,一双眼往她那边瞧。
她半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
亏他还愧疚,生怕把她带坏了。
陈诺咳了咳,轻声说:说好就看十分钟的,十分钟一到,你就不准再看。
他刚才看片的时候有过模糊印象,正片从十分钟之后才开始。
所以不必担心她看到很露骨的画面。
女孩子转眸凝视他,陈诺连忙将头撇开,视线移到正前方的幕布上——男主角开始撕女主角的衣服了。
他一吓,忙地看向地上。
有徐妙坐旁边,任何画面都变得色-情起来,光是男女主角靠在一起,他就忍不住脑补一场大戏。
他甚至觉得撕衣服这种事尺度太大。
徐妙拍拍他的肩,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幕。
上面写着——我上过生理课,性是很正常的事,不必谈性色变。
她拿起他手里的遥控,正儿八经地调大声音。
陈诺一怔。
她这认真严肃的神情,搞得他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短暂的懵逼后,陈诺回过神,双手抱肩,痞声痞气说:确实挺正常,做个爱而已,男女正常需求。
他语气拽得很,刚说完,立马就怂了。
眯着眼看视频进度条,稍稍往上瞄几眼都不敢。
马上就要十分钟以后。
妈的。
男主角该掏家伙了。
陈诺慌神问:那个……徐……徐妙啊……你看窗边那是什么?徐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
回眸,面前多了个人。
陈诺蹦来蹦去,正好挡在她跟前。
他伸个懒腰,哎呀,坐久了腰酸腿疼,我做个广播体操放松下。
徐妙皱眉。
她伸手让他走开点。
陈诺偏不,他跳上跳下,正好完美地遮住她的视野。
她作势就要起身,陈诺立马去拦。
一个不小心,勾到地上的圆矮凳,两人齐齐往床上倒去。
他应该立马起身才对。
陈诺看着身下的女孩子,她娇小的身体又软又香,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往下压了压。
女孩子拍开他想要起身。
陈诺按住她的手腕。
少年缓缓靠近,几乎挨着她的鼻尖,他怔怔地看着她颤抖的长睫,内心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跟得了脑震荡一样,整个人都不太清醒,所有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就连他自己也是模糊的,唯有她最清晰。
他要说的,本来是一句感人肺腑的小情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极其无耻的发问:徐妙,你看小黄片,会不会有生理反应?fuck!为了面子着想,陈诺嘴硬死撑:我好奇而已,没其他的意思。
她眨着大眼睛望他。
陈诺喉头一耸,咽了咽口水。
他想起片子里的调情剧情来。
男主角抚摸女主的脸,手指从她的脸颊一路轻滑至她的小嘴,而后伸进去问,想要吗?现在这个气氛,好像特别合适做这个事。
陈诺伸出手,还没碰到她脸,自己没出息地开始颤抖。
徐妙躺在那不动,眉眼满是清纯,不带任何情-欲,天真地凝视他。
身后幕布上演的视频声音虽剧情的进行而变大。
不用看,就知道片子已经演到哪一步。
都他妈有啪啪水声了。
陈诺进退两难。
不继续压着她吧,她一起身就会看到那种画面。
继续压着她吧,他自个难受。
刚还犯蠢问她有没有生理反应。
结果他自个就现场示范了。
操。
内心刚冒出这个字,小心翼翼又收回去。
不能操。
陈诺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挪动身体,尽量让自己挨得不那么紧,脸红道:我脚抽筋,一时半会起不来,你别动,我歇口气立马就移开。
小黄片女主角的求饶一声胜过一声高,伴随着交欢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
陈诺又咽了咽口水。
嗓子眼冒火一样。
渴得很。
他看向徐妙。
少女愣愣地望着他,仿佛有些害怕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陈诺暗自骂一句。
挖坑给自己跳,说的就是他这种蠢货。
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是个有思想有梦想的三好青年,不是什么流氓。
他想起他妈那天晚上说的话。
脑海里冒出强-奸犯三个字。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他现在这副样子,确实挺像那啥啥的。
陈诺实在熬不住。
真要等到片子放完,他今天搞不好就真的得进局子了。
他叹口气,服软:徐妙,咱俩商量一下……少女往后缩了缩。
陈诺噎住,装出嫌弃的眼神,扫了扫:就你这样的,胸还没我大,怕什么啊。
她皱眉,大概为了回应他的话,不甘心地挺起胸。
陈诺羞红脸,语无伦次:行,你胸大,你牛逼。
少女动了动被他扼住的手腕。
陈诺想起正事,语气立马柔和,低声下气哄道:算我求你,咱们今天别看小黄片了,你回去好好学习,行不?少女无动于衷,眼神仿佛在责备他说话不算数。
陈诺:只要你今天乖乖听话,从明天起我给你当牛做马。
她点点头。
陈诺松口气,放开她,以百米急冲的速度跑出去将电插头一把拔掉,确保她起身后看不到任何邪恶画面。
徐妙准备从衣帽间的门回自己房里。
陈诺一手叉腰,一手撑在墙上,口是心非地交待:以后不准随便进我房间啊。
少女举起手机屏幕,打下一行字——你脸好红。
陈诺捂住自己的脸,没有。
少女又打下一行字——以后还一起看片吗?我想学习一下男女交往的事。
陈诺明白她是在捉弄自己,立即将她推回去,看个屁。
门一关,他闷闷地转过身,哼一声,低声道:学什么学。
他想起少女那张清纯可人的脸,下意识抿抿嘴,喃喃吐出一句:大不了以后我教呗。
房间另一头。
原本天真无邪的少女忽地俯下身笑起来。
别人听不到,但是通灵玉却可以听到她的笑声。
主人,你好坏啊。
徐妙抬起眼看它,不就逗个小男生玩吗,我都还没开始弄他呢。
通灵玉弱弱地问:主人,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弄他啊?弄这个字,说出来,它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徐妙摊开桌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没想过。
我这青春才刚开始呢,急什么。
通灵玉点点头。
元旦节的时候,学校将举行文艺汇演,每班出一个节目。
章老师找上徐妙。
徐同学,听说你弹钢琴很厉害啊,高一时就办过个人钢琴音乐会。
章老师翻着徐妙的个人档案表,笑问:这次的文艺汇演,陈诺递了你的名字,三年二班的节目,就由你们两个代表演出吧。
徐妙一愣。
陈诺什么时候干的这事?回到教室,陈诺一脸坏笑,让你上次耍坏心眼捉弄我。
徐妙瞪着他。
陈诺伸手捏了把她的小脸,别不高兴嘛,上台演出多酷炫啊。
他凑近,而且我也想听你弹钢琴,家里的钢琴,你一次都没弹过。
要不是我妈前几天无意提起这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会钢琴。
徐妙皱眉。
很久以前,宿主曾被称为钢琴天才少女,但那是转学之前的事了。
发生车祸后,宿主就再也没弹过了。
她不打算靠弹钢琴吃饭,所以也没在意过。
少女写下纸条——我弹钢琴,那你做什么?站旁边鼓掌?陈诺笑容得意:瞧不起我啊?我既然敢报节目,就有足够的实力,你等着看我亮瞎全场。
——哦。
自习课的时候,章老师喊徐妙和陈诺出去,到了音乐教室,章老师指了指钢琴:徐同学,你不介意弹一曲吧?正好我也对音乐有点研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担任你们这次的节目指导。
陈诺一脸期待地看向徐妙。
徐妙落落大方地坐下,伸手放在琴键上。
身体里熟悉的感觉翻涌而来。
她能感受到这双手对于琴键的渴望有多迫切。
徐妙跟随记忆弹奏起来。
音乐教室的灯柔柔照下来,优美的钢琴曲行云流水,气势如云。
贝多芬《月光鸣奏曲》。
这首曲子难度中等,但她弹得极快,每个音乐点都像是踩在人心里,听得人莫名激动起来。
陈诺整个人听傻了。
他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一刻感受到她小小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像是巨人一般,令人无法忽视。
一曲毕。
章老师鼓掌。
章老师惊讶地看向安静站在钢琴前的少女,第一句话就是:这次的汇演,我们班肯定能拿第一。
徐妙脸上淡淡的,指了指前面傻站着的陈诺。
章老师一拍脑袋,对,我差点把陈诺忘了。
报的是你们两人的名字,他也得参与。
其实……他是不愿意将陈诺的名字交上去的……无奈,陈诺死缠烂打,他只得应下。
章老师看向陈诺:陈同学,你打算怎么办?陈诺回过神,嘻嘻一笑:我啊,我早就想好了,徐妙弹钢琴,我拉二胡给她伴奏。
章老师愣住,好奇:你会拉二胡?陈诺走到摆放乐器的橱窗前,随手挑起一把二胡,他嘚瑟地将弓轻搁弦上,眼神直接略过章老师,挑衅地朝徐妙耸了耸眉,你听好了。
陈诺小时候被强逼着学过很多东西。
没一样坚持下来。
唯独二胡,他爷爷手把手教的,老爷子就爱倒腾这些民族乐器,说来也怪,他拉二胡还挺有天赋,后来请的国宝级大师当老师,也夸他拉得不错。
陈诺唯一能拿出手的才艺,就这个了。
他以前除了拉给老爷子听,没在人前卖弄过。
嫌做作,现在在徐妙跟前,却急于想要证明些什么。
他要她知道,他才不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看黄片的小无赖。
这次的文艺汇演,时机正好。
章老师问:你想拉什么曲子?陈诺没有回应。
周围没有椅子,他懒得再去墙角边搬椅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端正身子。
平时大大咧咧的少年,拉起《赛马》,朝气蓬勃,热血飞扬。
章老师哇地一声表示赞叹:陈同学,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才艺。
陈诺压根不稀罕他的夸奖,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徐妙。
他问:怎么样!牛不牛逼!少女捂嘴笑,走到他跟前,她掏出一枚硬币,恰好扔到他怀里。
陈诺跳起来,满教室追着徐妙跑,好呀徐妙,你把我当乞讨的啊!经过商议,演出的曲子最终定下来,《风居住的街道》,钢琴与二胡协奏。
走柔情路线。
章老师暗搓搓地打听过,其他班也有乐器演奏,但基本都是单人演出。
不像他们三年二班,是双人合奏。
为了不耽误学习,排练时间定在晚自习结束前半小时,匀半小时出来到音乐教室排练。
徐妙成绩好,缩短半小时学习时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章老师默默观察过,他发现徐妙已经开始自学大学课程。
与班上其他人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其他人在地上,她在天上。
至于陈诺。
陈诺的字典里,压根没有学习这两个字。
所以也就不用担心占用他的学习时间了。
隔壁有人在拉小提琴。
章老师笑道:三年五班的齐临同学,也会在这次文艺汇演中演出。
琴声悠扬,完美得找不出任何差错。
徐妙听了一会,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
齐临这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散发魅力的机会。
章老师小声道: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他,徐同学加油。
陈诺挤过来,我和徐妙,双璧合一天下无敌,章老师你别瞎担心。
章老师一走,陈诺立马松下来,凑到徐妙面前,求她:我要听《梦中的婚礼》,你弹这个给我听。
自从那天徐妙炫技后,无论他怎么恳求,她就是不肯单独弹给他听。
他想,《梦中的婚礼》,她应该提前练习下的。
陈诺低着头,贴得近,嘴唇几乎挨到她脸颊,厚颜无耻地威胁:你不弹给我听,我就亲你。
徐妙转过头来,肌肤从他的唇缓缓擦过,吓得陈诺赶紧收回嘴巴子,瞪大眼睛看她:我给你最后五秒,数到五你还不弹,我就……话未完,音乐教室门被人推开,是齐瑶。
陈诺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忙前忙后端茶递水的齐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妙突然就和齐瑶好上了。
他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就怕齐瑶使什么坏心眼。
自从上次王梦那件事情后,他看谁都觉得危险。
这个齐瑶,太殷勤了。
她甚至主动要求换位置,坐到徐妙前桌。
女生之间亲昵起来,腻歪程度简直令人咋舌。
他一听要齐瑶喊无数遍妙妙。
这不,现在又喊起来了。
妙妙,你手酸不酸呀,我给你揉揉。
陈诺皱眉,大步迈上前,哪酸?我来揉。
徐妙摇摇头。
中途休息的时候,徐妙要去上厕所,陈诺自然而然地跟过去,被徐妙一把拦住。
她指了指身旁的齐瑶,示意有齐瑶陪伴就行。
陈诺翻个白眼,那你快点回来,最后再练一次就回家了。
齐瑶笑着看向徐妙:妙妙,今晚我送你回家吧。
陈诺:大晚上的你一个女生送什么送,徐妙每天上下学都是由我接送,你别掺和。
他说到这,忽然觉得有了底气,昂首挺胸看向齐瑶。
齐瑶好奇问:你是在追妙妙吗?陈诺脸一红,追什么追,要追也是她追我。
徐妙懒得理他,拉着齐瑶往外面去。
上完厕所出来,齐瑶勾紧徐妙的胳膊,徐妙想到什么,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昨天有受欺负吗?齐瑶笑着摇摇头。
每天徐妙都会问她一句。
在寝室有没有被人欺负。
真好。
徐妙真好。
她一副求表扬的神情,笑道:前天有人又拿我的胸说事,我当即就骂回去了呢。
徐妙点点头,屏幕上快速一行字——不错,有进步。
齐瑶乐滋滋,跟着你妙姐,能不有进步吗,我骂得可凶可狠了,她们都被我骂懵了,后来还跑来跟我道歉呢。
她正等着徐妙的夸奖,忽地望见前方走廊站了个人。
齐瑶一眼就认出那是谁。
平时这种时候,她会装作陌生人,尽量不给哥哥添麻烦。
可是今天不一样,徐妙在这里,她想将徐妙介绍给哥哥。
不,不对,是将哥哥介绍给徐妙。
因为,她人生中唯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拥有齐临这个哥哥。
齐临半靠在墙边,双手垂在身侧,一手拿弦,一手拿小提琴。
黑发白衣少年,神情冷淡,仿佛对周遭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
齐瑶兴奋地同徐妙道:妙妙,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哦,齐临是我亲哥哥。
第一次,她当着外人面,停下来和齐临打招呼:哥哥。
齐临没有回避:嗯。
齐瑶高兴地将徐妙介绍给齐临: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我唯一的好朋友,徐妙。
齐临看都没有看徐妙,嘴里淡淡地应道:嗯。
齐瑶生怕徐妙被齐临的态度刺道,连忙压低声音解释:我哥哥就是这个性子,他对所有人都这样,你别在意。
话音落,身后的少年发号施令:齐瑶,去小卖部帮我买瓶水。
齐瑶立马应下,不忘问徐妙:妙妙,你想喝饮料吗?我顺便买回来。
徐妙摇摇头。
等齐瑶走后,徐妙准备继续往前走。
被人拦住去路。
齐临拉住她的手,嗓音悦耳却冰凉:跟我来一下。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走廊传来陈诺的呼唤:徐妙!徐妙!没开灯的房间,徐妙被压在门上,少年双手撑在门边,恰好将她围住。
陈诺的声音越来越近:奇怪,刚才还听到声音,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黑暗中,齐临英俊干净的侧脸令人胆寒。
他贴在她耳边,语气含笑:陈诺喊你呢,你怎么不回应他。
唇间极为暧昧地挤出一个嗯?字,继续说:小哑巴真可怜,想说句话都喊不出来。
她作势要出去。
被他一把拖回去。
齐临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将她双手高举过头。
他逗她,就跟逗只小猫小狗似的。
有一个陈诺供你使唤还不够,非得又勾上我妹妹?少年一掌即可将她瘦弱的双手攥在一起,腾出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攫住徐妙的下巴。
他想要欣赏她脸上惊慌的神情,却什么都没收获到。
少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缓缓低下头靠近,与她对视,语气满是玩味:徐妙,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关心也不在意,如果你想动什么坏心思,我劝你还是省省。
他的手指缓缓挨上她白嫩润滑的肌肤,指腹沿着纹理摩挲,抱牢陈诺这棵大树,不要来招惹我们齐家的人,听懂了吗?走廊外齐瑶已经回来,她喊徐妙的名字。
少年松开她的手,亲自为她打开门,态度虽有所缓和,但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地冰冷:你虽然狠,但终究是个女孩子。
我不介意让你大开眼界。
说完,他先一步走出去。
神情恢复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从齐瑶手里接过水,一句招呼都没打,就往练习室去。
齐瑶好奇地走上来,将饮料递给徐妙,她皱眉问:咦,妙妙,你下巴怎么红了一块?徐妙笑了笑。
通灵玉飘出来,悠闲地晃过来晃过去,主人,我觉得你笑得好恐怖哦。
她瞪向它。
它立马改口:不,不是恐怖,是漂亮,主人笑得特别美丽动人。
晚上回到家,通灵玉识趣地主动提出开天眼:主人,是不是对齐临有兴趣了呀?我给你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慵懒地往后一躺,没有回应。
沉默就代表承认。
通灵玉立马打开天眼。
全校第一的五好少年,本该坐在家里好好温习功课顺便准备洗漱,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一个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学校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不少小混混。
白衬衫的齐临扎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一个手臂纹龙的人将烟递到齐临面前:上次你教我们那方法,特别有用,追债都轻松不少。
齐临推开他。
纹龙大哥笑:瞧我这记性,老忘了你是学生,不抽烟。
少年微启冷漠的唇:上次我让你放出去的那批债,不要拖,月底全部讨回来。
纹龙大哥连忙点头:好好好,没问题,一切您吩咐。
大哥打量眼前的人。
虽然已经混熟很久了,但是每次看到齐临,他都忍不住感叹。
娘的,明明一样的脑袋瓜,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谁能想到,他青街一哥拿来放债的本金,竟然是从一个十八岁少年的手里讨来的。
这娃,聪明有心计,炒股赚的钱,转头就拿来放出去。
他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问:以你的本事,干啥不好,为啥非和我们扯上关系?因为其他的资源我暂时够不着。
少年朝路边走去。
那里停着一辆自行车。
大哥郁闷,这小子明明很有钱,赚钱的本事也是一流,但从来不见他穿好的用好的。
朴素节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养他的。
他要有这么个儿子,铁定吃香的喝辣的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大哥喊:嗳,我开车送你回去呗!少年摆摆手,骑上自行车,迅速消失在风里。
通灵玉关闭天眼,啧啧叹道:果然是天之骄子标配,行为处事令人咋舌。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齐临,是我见过最上进最努力的天之骄子了,就算没有气运加身,他以后肯定也会成为一个超级厉害的人。
躺在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下巴。
他那一掐,力道重得很。
通灵玉本以为她会回应两句,没想到她翻个身,拿起手机按下1号键。
从上次看完小黄片之后,陈诺就提出要求,让徐妙每晚睡前给他打电话。
当然了,她打,他接,全程就他一个人说晚安。
明明每晚进房间时,他都会跑着来当面跟她道晚安,但他就是不满足,非要让她闭眼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他的。
电话铃声响一下,立马就被人接起来。
陈诺捏着嗓子作怪喊:妙妙,我是齐瑶呀,手酸不酸,我给你揉揉,口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他看不到她的脸,只好自己脑补她此刻的神情。
她应该在笑。
笑中带点气。
陈诺哼一声,徐妙我跟你讲,你不要太和齐瑶亲近了,小心她找你百合。
电话那头传来敲屏幕的声音。
陈诺笑:明天早上见,晚安……么么哒。
最后三个字,特别轻,跟蚊子叫似的。
挂完电话,通灵玉正准备飘回发夹里,忽然听到她将话递到它元魂里。
天之骄子能换人吗?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送上。
这个故事相比其他故事,会稍微稍微稍微长那么一丢丢~~~不过也说不好啦~毕竟我写完才知道有多长。
晚安么么哒,明天见。
明天更新早,定在18:00双更合并想要更换天之骄子?通灵玉只懵呆了一秒,随即表示:很遗憾,不能。
她并未觉得意外,躺回去慵懒地抱住枕头。
反而通灵玉一直追问:主人,你干嘛突然问这个呀?她戴好真丝眼罩,翻个身,腿夹住枕头,保持最舒适的入睡姿势,随口一问。
通灵玉飘到她左侧,主人,这个世界不存在半个天之骄子的说法,唯一的天之骄子,只有齐临。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成为天之骄子,就算是主人,也不行哦。
她挥开它,知道啦,你讨厌死了。
通灵玉第一次被她说讨厌,玻璃心碎了一地,偏不晃开,反而飘到她跟前,斜斜地躺着:主人,请尽量和齐临保持友好的关系,如果被这个天之骄子拍死,任务也会失败哦。
她闭眼闷出一个字:哦。
通灵玉黏上去,主人不要说我讨厌,我可是主人的得力助手。
她没有回应。
通灵玉心酸地浮在半空,黑暗中盯了许久,最后怏怏地飘回她头发上别着的草莓发夹里。
她都快睡着了,听到耳畔幽幽传来一句:我才不讨厌,我是十界最可爱的通灵玉……离元旦汇演的日子越来越近,徐妙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焦躁。
这种焦躁不是她自己生出来的,而是这具身体根据原本记忆将会发生的事而生出的情绪。
算算日子,马上就到宿主抑郁症复发跳楼自杀的时候了。
宿主的自杀,除了王梦日复一日的欺凌外,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个原因,才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通灵玉及时向她报告这个世界的劫点。
这个世界比较特殊,有两个劫点哦,一个是宿主原有寿命前的劫点,还有一个则是任务者安然度过高中生活后才会发生的劫点。
她一听它说这话,立马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即将到来的劫点,是和宿主以前的事有关系吗?通灵玉:是的,是关于宿主车祸的事。
徐妙重新翻开之前的记忆。
车祸是发生在她开个人钢琴演奏会的路上,当时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好朋友丁嘉。
发生车祸这天,本来丁嘉是不该出现的,但他想着给她捧场,翘课非要跟着她一起去。
每个女生的青春时代,基本都会有这么一个男生,友谊以上爱情以下。
丁嘉就是这样的存在。
发生车祸的时候,丁嘉死命护住徐妙,徐妙大脑受到损伤成为哑巴,但丁嘉却连成为哑巴的机会都没有。
宿主自杀前,正是因为之前学校的事被传成丑闻,承受不住,所以才想着一了百了。
徐妙问:我不能提前阻止吗?不想被人传丑闻咧。
通灵玉:不能哦。
她冷漠脸:要你有何用。
通灵玉委屈至极:我用处多着呢。
……三年五班新转来一位转校生。
起初大家对他没怎么在意,后来他自我介绍的时候,特意说是徐妙以前学校的同学。
徐妙现在可是邵水的大红人,大家一听是她以前的同学,好奇心当即涌上来,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关于徐妙的事。
徐妙一直都是这么厉害的吗?她是不是你们学校的校花?肯定很多人追吧?转校生叫丁俊,长相人如其名,眼睛亮亮的,看人时满含笑意,刚开始会觉得如沐春风,看久了莫名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丁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铁盒,盒子里装的是一沓照片。
有人一边笑一边去拿照片:这年头,还有人印照片啊。
照片上全是丁俊以前学校的同学,徐妙出现的次数最多,而她每次出现,旁边站着的都是同一个男生。
这男的谁啊,看着跟徐妙挺亲近的。
有女生走过来八卦,是不是徐妙前男友呀,她长那么漂亮,只要想谈恋爱,肯定一抓一大把,咦,照片上这个男生长得好帅哦!一直笑嘻嘻的转校生忽然开口,他没有回答他们任何问题,而是神秘兮兮地吐出一句:你们知道徐妙为什么要休学一年吗?不是说她以前出了车祸吗?丁俊脸上笑容不减:休学加转学,要不是出了丑闻,她怎么可能转到其他学校。
丑闻这两个字,极大地挑起中二少男少女们的八卦心。
他们不停追问,但丁俊就是不肯说,最后做了个富含深意的动作——他指了指肚子。
堕胎。
留白是种极为讨巧的文学创作手段,对于谣言亦是如此。
像是结茧一样,给出开端最为细微的丝线,然后任由其他人一点点缠绕上去。
徐妙怀孕堕胎的事,第二天迅速在学校传开,传得有鼻子有眼,剧情堪比芒果台八点钟狗血档。
高中女生误入歧途的事不少见,没什么好惊讶的,但这种事放在全校第一的学霸女神身上,就足以引爆大家的眼球了。
他们也不管到底是真是假,偶尔有人随口发问,不可能吧?便立即有人蹿出来说:有照片为证,我亲眼瞧见,两人可亲密了。
三年五班的班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将新来的转校生丁俊喊进办公室问话。
丁同学,你不要乱说话。
老师,我没有啊,我只是一时兴起,让大家看以前学校的照片而已,并没有说任何闲话。
五班班主任眉头紧蹙,对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的男生毫无办法。
确实,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外面那些谣言,也不是他传开的。
流言之所以可恨,就在于人们往往只记得那些坏的事情,无论澄清与否,对当事人造成的影响都无法磨灭。
主人公要是别人也还好,慢慢等事情过去,用不了多久大家自然会遗忘。
但偏偏主人公是徐妙,是全校第一,校领导已经发话,让他尽快解决这件事。
班主任叹口气,随口道:你以后不要再带照片来学校。
男生应下:我早就不带照片来学校了。
班主任想起什么,喊住男生:以后别人再问起徐妙以前学校的事,你就说不知道。
男生点点头。
班主任觉得不放心,干脆说:丁同学,要不这样,明天升旗仪式上,你上台做个澄清,毕竟谣言是因你而起,如果可以,希望你能联系下照片里的男同学。
丁俊停下脚步,回头笑:老师,上台的事没问题,但是联系这位同学的事,我办不到。
班主任发愁:为什么?丁俊:因为他已经死了。
冬日的云压得很低,操场上风很大,呼呼地从四面八方刮过来。
陈诺将徐妙护在后面,扫了扫旁边的人。
昨天上午听到传闻的事之后,他第一时间让他妈致电校领导。
学校以前不是没传过谣言,大家全当八卦乐呵说完也就算了,但这次,事件的主人公是徐妙。
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幸好,事情还没有传到徐妙耳里。
看她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
陈诺狠狠瞪了眼左右窃窃私语讨论的人。
徐妙看过去。
他立刻挡住,低声哄她:等会升旗一结束,我就去买草莓冰淇淋给你吃。
昨晚他也买了两个给她吃。
大冬天吃冰淇淋,特别带感。
她笑得开心吃得也开心。
国歌奏完后,三年五班的班主任百般叮嘱即将上台发言的男生:就按照我写好的稿子念,不要念错。
念完之后,务必要对徐妙道歉,懂了吗?男生微笑着点头。
大家看着走上台发言的男生。
陈诺紧紧盯着他。
学校说会给出一个交待。
原来就是这个人。
台上的男生清清嗓子,大家好,我是三年五班的丁俊,也就是传闻中徐妙同学的前同校生。
睡眼惺忪的众人齐刷刷抬起头。
丁俊:我想在此特地澄清下这几天关于徐妙同学的谣言……台下的班主任松口气。
丁俊敛起笑容,语气一转,尖酸刻薄:徐妙同学堕胎的事,是真的。
底下一片哗然。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说:徐妙的前男友,是我的亲哥哥,所以我所说的话,字字属实。
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慌了神,连忙上台想将丁俊拉下来。
男生不肯,抱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喊:徐妙,你这个臭婊-子,你……人群中有谁冲了上去。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丁俊已经被人一拳打在地上。
高壮的少年疯了一样逮住丁俊就往死里揍,旁边两个劝架的老师没拉住,急得大喊:陈诺停下!快停下!少年充耳不闻,一拳又一拳地打下去,打得人满脸是血,他仍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越来越凶狠。
两分钟后学校保安出现,这才制住发狂的少年。
他双手被人往后拉,不甘心地伸出腿,狠狠地又往丁俊身上踹一脚,眼睛发红,恨不得将人剜下一块肉来。
丁俊嘴角带血,满身伤痕,笑着对围上来的人说:你们看到了吧,徐妙就是个婊-子,勾得人前仆后继为她抓狂,我哥哥就是被她害死的!五班班主任连忙堵住他的嘴。
陈诺作势就要挣脱束缚奔过去:我他妈今天砍死你!丁俊不怕死地喊回去:你急什么,难道她也怀上你的孩子了?保安没想到少年爆发起来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等他们回过神,少年已经推开他们,拿起石头往丁俊头上砸了过去。
这一次,丁俊没有再开口喊话。
地上一片血泊。
警察局。
陈诺埋头跟在窦燕后面。
窦燕手里夹根烟,都年末了,还不让人省心。
冷风吹进来,昏暗的光线里,少年一身狼狈,沾满血和灰尘。
沉默数秒后,他问:妈,徐妙呢,你有记得接她回去吗?窦燕斜眼瞥他。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人呢。
她往外吐口白烟,手指弹了弹烟灰,朝前一指。
陈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走廊尽头,娇小的女生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
陈诺奔过去。
徐妙……女孩子转过身来。
陈诺愣住。
她满脸是泪。
少女张着嘴,仿佛要说什么。
刚才在铁栏后面待着的镇定从容瞬间消失殆尽,少年惊慌失措,颤抖着双手为她揩泪,你哭什么,我没事,有我爷爷罩着,没人敢动我。
她哭得更厉害,嘴唇阖动,无声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少年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傻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声音哽咽: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他想,别说为她揍个人,就算以后让他杀人,他也在所不辞。
又或者说,今天冲出去的时候,他确实有一瞬间的念头,想要杀了那个满嘴谎话的男生。
怎么可以伤害她。
怎么可以伤害他的徐妙。
简直不可原谅。
大概是察觉到他此刻情绪的激动,少女伸出手,第一次回应他的怀抱。
她抱住他的腰。
陈诺又惊又喜,胸膛里的怒气与愧疚交加,数种情绪叠在一起,一股脑冲到泪腺,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他哑着嗓子说:徐妙,以后别来警察局接我,好好地在家等我。
徐妙点点头。
窦燕在旁看了一会,等两人抱在一团哭得差不多了,她上前将人拉开。
妙妙,你先上车。
徐妙一走,窦燕拉住陈诺。
少年眼里全是徐妙,一心想着跟她一起上车。
妈?窦燕抽出另一根烟,递到他跟前,陈诺,我们谈谈。
花坛。
母子俩半蹲在地上,手上夹着烟,吐烟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陈诺挺意外的,他妈头一回邀他抽烟。
稀奇事。
窦燕被他看得不自在,我不让你抽,你也背着我抽,装什么装。
陈诺反驳:自从徐妙住进我们家后,我就戒了。
她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
窦燕缓缓地往他脸上吐气,细白的烟腾腾而起。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一个徐妙主义至上者。
儿大不中留。
陈诺笑了笑,猛抽几口烟就碾掉火星子,咳起来:好久没抽,现在抽一根,反而不习惯了。
窦燕也跟着扔了烟,重重地吐出最后一口白烟。
陈诺,妈跟你说认真的,以前你进局子,妈来捞你,都捞习惯了。
但你以后想让徐妙也过这样的日子吗?天天来局子里捞人?陈诺愣住。
窦燕拍拍他的肩,这次的事,你确实没做错,那样的人是该揍,可是你想过没有,除了动拳头,你还会其他什么别的法子替徐妙出气吗?窦燕看着前方发呆,我们可以护你一世,但是无法替你护别人一世,你若想护别人一世,就得自己拿出真本事来。
她顿了顿,加了句:如果你对徐妙是认真的话,那就听妈一句劝,好好想清楚以后的路。
陈诺低下头去。
他确实没想过以后的事。
窦燕起身,不等陈诺回过神,就拽着他往前去:走吧,要想回去想,妙妙还等着呢。
回到车上,徐妙已经擦干眼泪。
陈诺挨着她坐,伸手戳戳她的小脸,笑一个。
徐妙抿嘴笑了笑。
半苦半甜。
她主动捞起他的手,掏出一包湿纸巾,动作温柔地替他擦拭手上的污渍和血渍。
一遍遍,耐心仔细。
陈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忽地鼻头一酸。
他不敢想象以后徐妙再被人欺负的样子。
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特没用。
他妈说的没错。
他确实得拿出真本事来。
足以保护她的真本事。
晚上回到家,窦燕将徐妙拉到房间,柔声安慰了一番,大意是让她不要分心好好学习,其他事情自会有人解决。
徐妙点点头。
窦燕揉揉她的额前碎发,你干妈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没啥大不了的事,别管他们。
那个丁俊,我查清楚了,他哥哥死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上学,转学到邵水,也是故意奔着你来的。
她犹豫数秒,他将他哥哥的死怪在你头上。
徐妙低下头。
窦燕轻轻抱住她的脑袋,妙妙,人活在世上,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恶意,你只要记住,但凡杀不死你的,必将使你更加强大,熬过去就好。
只要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坚定信心,便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替她整好床被,拍了拍枕头: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我们妙妙每天都要更开心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请你们猜一猜,晚上是哪个小可爱要四更?三更四更合并第二天早上,徐妙照常去上学,走到门口,身后有人喊住她。
少年动作艰难地走过来。
昨天打架之后留下的后遗症,睡醒之后腰酸背痛。
他被抓进局子的时候,手差点被人折断,窦燕千叮嘱万交待,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可他哪里能安心休息。
陈诺伸手帮她拿书包,打开车门:我陪你去学校。
他不放心放徐妙一个人去学校。
谁知道他不在跟前,别人会对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他必须时刻保护着她。
徐妙指了指他脸上挂彩的伤口。
陈诺语气酷酷的,学习更重要,这点伤不算什么,别废话,快上车。
等到校门口,陈诺忽地没了底气,他拉住徐妙:要不今天你别上学了,在家陪我几天。
他终究还是怕她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少年正担忧着该如何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忽地手上一热。
她反握住他的手。
女孩子细细白白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握,她眨着大眼睛,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他盯着她粉嘟嘟的唇,她微微张开嘴,试图说出两个字——不怕。
有他在,她不怕。
陈诺一怔,低下头揉揉眼睛。
徐妙这个傻瓜。
她干嘛这么相信他。
他都没能护好她。
再抬眸,少年脸上已换上温柔的笑容。
他捏捏她的脸,嗯,你说得对,没什么好怕的。
他深呼一口气,打开车门。
这个点,从校门口到教学楼,到处都是人。
昨日大闹升旗仪式的主人公一出现,立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诺取下围巾给徐妙戴上,她本来戴着白色的围巾,和他戴着的是一对,现在又戴上他的,半张脸都遮没了。
她知道他的打算。
他是怕她难为情,遮着脸就没那么难堪了。
徐妙重新取下围巾,递到他手上,笑着摇摇头。
陈诺一愣。
他往她那边一看,女孩子昂首挺胸,自信地对路边投以注目礼的人点点头。
那些偷窥的人触电一般立刻收回视线。
谁看她,她就看过去。
一路走过去,跟走红地毯一样。
毫不露怯。
他将她想得太过胆小懦弱。
陈诺松口气,进教室前笑着低下头凑到她跟前,竖起大拇指:有范。
他做出有请女王进门的姿势,徐妙捂嘴笑,推了推他。
徐妙和陈诺坐下后,大家时不时往后瞥。
前桌的齐瑶拉住同桌,你往这边挡点。
试图为徐妙挡住所有目光。
她转过头问徐妙,妙妙,你没事吧?徐妙在纸条上写下——没事。
齐瑶恨恨道:那个丁俊真是太过分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她急切地看着徐妙,妙妙你放心,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
昨天一发生那样的事,她就跑去找哥哥了。
哥哥也是三年五班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教训那个丁俊。
或许是她昨天表现得太过凶狠,哥哥被吓到了,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瑶瑶,丁俊人都已经进医院了,你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她记得自己那时说:真可惜,陈诺竟然没能砸死他。
其实说完她自己也惊住了。
齐瑶回过神,弱弱地问徐妙:妙妙,要是以后我变得很凶,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徐妙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齐瑶一颗心放回胸腔。
章老师走进教室里,喊了徐妙和陈诺去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章老师关上门,朝徐妙鞠躬:徐同学,老师对不起你。
徐妙连忙扶起他。
章老师满脸愧疚:对不起,是老师无能,本以为事情交给五班的班主任就行,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徐妙摇摇手。
她没带纸笔,推了推陈诺。
陈诺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开口说:老师,不怪你,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你别自责。
章老师叹口气。
他担忧地看向徐妙:徐同学……你真的没事吗……徐妙咧嘴一笑,指了指陈诺。
陈诺立刻翻译她的意思:她说,她没事,有我这个同桌的保护,万事俱全。
章老师被他逗笑,拍了拍陈诺的肩:陈同学,以前没瞧出来,想不到你这么有担当。
他压低声音,但以后不能再这么动手,你差点就把人给打死了,操场上那滩血还没干……陈诺连忙捂住徐妙的耳朵。
老师,你别说那么血腥的事,会吓到她的。
章老师:……昨天当面揍人怎么没想到会吓到徐妙?章老师无奈地收回视线,好,我不说昨天的事了。
陈诺这才将手放下。
徐妙的耳朵都被他捂红了。
章老师问:下周一就是元旦文艺汇演,考虑到你们现在的状态,我建议取消节目。
陈诺皱眉,他看向徐妙。
反正一切都听徐妙的。
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徐妙摇摇头,婉拒了章老师的好意。
章老师一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可以吗?台下肯定会有起哄的。
况且她是和陈诺一起演出,别人只会更加添油加醋。
学校虽然出了通告,但仍然无法阻拦同学之间的八卦。
女孩子点点头,又指了指陈诺。
陈诺抿嘴笑:她说可以的。
上刀山下火海,路途总有他相伴。
章老师苦笑: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我也就不再劝。
老师会一直为你们加油打气,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老师,老师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们。
他顿了顿,看向陈诺:只要别打架,一切都好说。
陈诺笑了笑,没应他。
章老师回教室将陈诺徐妙照常演出的事一说,大家哇地一声。
有勇气。
风口浪尖,不躲不闪。
牛逼。
陈诺大大咧咧笑道:希望我们拉弹唱组合能为班争光,拿到第一名。
角落里响起鼓掌声。
是齐瑶。
有了第一声鼓掌,紧接着就有第二声,第三声。
渐渐地,全班人都鼓起掌来,加油!章老师头一回觉得三年二班的吵闹声不刺耳,跟着喊了句:加油。
等到元旦文艺汇演正式演出这天,下午一过第四节 课,铃声响起,大家准备着往大礼堂而去。
窦燕推了牌局,到场支持。
她拿来一套白色长裙礼服,特意为徐妙准备的。
等徐妙换好长裙出来,在外等候的陈诺抬眼看去,心头猛地一跳。
女孩子黑发倾泻而下,一袭白色裙,仿若月光女神。
他痴痴地盯了三秒。
而后冲上去,用羽绒服包裹住她,同窦燕抱怨:妈,这个太薄了,她会冻感冒的。
他低下头哄她:徐妙,咱们不穿这个,就穿校服,够暖和。
徐妙撅嘴表示抗议。
窦燕推开陈诺,你懂个屁,女孩子上台演出,就得漂漂亮亮的。
陈诺皱眉,抬眸望见徐妙在前面转圈照镜子。
少年叹口气。
算了。
他走到徐妙跟前,重新替她穿上羽绒服,拉紧拉链,那就穿一下下,下台后立马换了,从现在到上台演出前,不准脱掉外面的羽绒服。
她吐吐舌头。
陈诺作势就要捏她脸。
窦燕又挤了过来,你走开,我要替妙妙化妆了。
陈诺不肯:化妆又不是换衣服,我为什么要走开。
窦燕懒得理她,拉着徐妙坐下,开始替她化妆。
一边画一边感叹,年轻就是好,瞧着皮肤细腻的,都不用上粉底。
简单地画了眉毛之后,窦燕想来想去,最后挑出一只口红和眼影,提提气色就行,不用再画其他的。
我们妙妙天生丽质,无需额外的修饰。
徐妙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配番茄色系的口红自然又复古,加上粉粉一层闪光眼影,简单的一个妆容,抬头的瞬间,令人甚是惊艳。
徐妙转过脸来看陈诺。
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问他好不好看。
陈诺红着脸,低低一声:好看。
特别好看。
窦燕笑道:王子殿下,请上前迎接你的公主殿下出发吧。
陈诺脸更红了:我才不是什么王子殿下,听着怪别扭的。
他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很诚实,朝徐妙伸出手。
上台演出前,陈诺一直为她搓手,生怕她手冷。
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个节目,喊道:——有请三年二班徐妙同学和陈诺同学为我们演奏《风居住的街道》。
陈诺深呼吸一口,目光坚定地看向徐妙:公主殿下,准备好了吗?她笑了笑,眼里仿佛有群星闪烁,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陈诺大步迈上前。
台下一片哄闹。
——卧槽是前几天那个当众被讽堕胎的女生?——心态真他妈好。
——不是说她和陈诺搞一起了吗?陈诺那天疯了一样冲出去打人,两个人也太他妈有勇气了吧,还敢当众一起表演。
黑暗的舞台上,灯光亮起,闪光灯打到舞台中央。
女孩子安静地坐在那,她又瘦又白,气质清纯出尘,淡淡一层白光笼下来,仿佛仙气围绕。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女孩子微微仰着修长的脖颈,灵巧的手指在琴键上演奏起来。
悠长的调子,略显悲伤。
开头一段简单的钢琴独奏后,二胡声随后加入。
钢琴的空灵清亮与二胡的悲怆沧桑互相交织,仿佛在诉说一个令人咦嘘的故事。
开头美好,无奈抵不住世事蹉跎,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消逝在时光里。
直击人心。
勾起无数回忆。
前面几个闹腾欢快的节目过后,猛然听到这么一首煽情的纯音乐,台下有不少人开始偷偷擦眼泪。
表演结束后,陈诺握住徐妙的手,弯腰谢幕。
台下爆发雷霆般的掌声。
——超他妈好听。
——再来一次!台下开始有人喊返场Encore。
主持人连忙压住场子,介绍下一个节目。
三年五班的齐临同学,很悲催地紧随其后。
大家第一次觉得学霸的颜值和小提琴比不上刚才三年二班的双人合奏。
结束的时候,三年二班的节目当之无愧成为第一名。
上台发表得奖感言的时候,陈诺和徐妙一起。
少年一米九的身高,不得不弯下腰对着话筒说话。
谢谢大家的厚爱。
陈诺笑了笑,借此机会,我想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最重要的,是给我们班徐妙同学,也就是向我旁边这位公主殿下道歉。
台下八卦心瞬间点燃。
少年清朗的声线很是悦耳:事情是这样,因为丁俊同学和我曾有口舌纠纷,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横着走,得罪其他学校的人很正常。
这次的事,纯粹是因为丁俊同学想要报复我,所以才弄出这么一出戏,徐妙同学是我好朋友,纯属被误伤。
大家一愣。
细细想,其实陈诺的说法,也不是不可能。
邵水一霸的名声,谁不知道。
徐妙和陈诺一向亲近,别人想要报复他,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也挺符合逻辑的。
况且徐妙又是个哑巴,即使想要澄清,也有心无力。
少年继续道:反正一句话,都是因为我嚣张,因为我傻逼,所以才惹到别人弄我,大家可以骂我,可以随便说我,但是希望大家不要再牵扯徐妙。
徐妙抬眸看去。
少年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停止谣言对她的中伤。
真傻。
台下安静了一会。
短暂的静谧,代表大家的默认态度。
少年松口气。
就在他准备道谢下台时,忽地下面有人问:陈诺,你和徐妙到底是不是一对!其他人瞬间爆发笑声。
刚才的严肃气氛消失殆尽。
少男少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还在为欺负个哑巴而感到自责,下一刻就为青春的那点子暧昧感到激动。
陈诺一愣。
他看向徐妙。
数秒后。
少年大大方方牵住女孩子的手,向台下的观众表示:很遗憾,暂时还不是。
如果有一天,我和徐同学成了一对,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请大家静候我的好消息。
学校早恋的人比比皆是,但当着全校人以及学校领导的面说这种话,陈诺是第一个。
众人沸腾起来,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
台下坐着的老师和校领导连忙让主持人出去打圆场。
回去的路上。
窦燕接完章老师的电话,回头对陈诺说:你们班章老师说,让你明天将锦旗还回去,这是班级荣誉,不能私藏。
陈诺抱紧锦旗,恋恋不舍。
这是他和徐妙一起赢下的荣誉,值得永生纪念,他要永远珍藏。
徐妙推推他。
陈诺怏怏道:知道了啦。
少年鬼点子多,当即吩咐司机往市中心的印刷店去。
今晚因为文艺汇演的缘故,晚上放学得早,现在才九点半。
陈诺甩了一沓百元钞票,让老板立马照样赶做一个山寨锦旗。
他要留着真的锦旗,归还假的锦旗。
窦燕摇摇头,和徐妙同时站在门边,她说:生了这么个儿子,造孽。
徐妙笑了笑。
窦燕上前为徐妙拉紧领口的拉链,外面风大,她为她戴上帽子,妙妙,丁俊那边,因为陈诺动手打人的缘故,所以我不好插手,只能过阵子风头过去了,再治他。
徐妙贴心地将窦燕的手往口袋里捂。
窦燕摸摸她的脑袋,妙妙,你放心,我已经交代学校那边,丁俊不会再在邵水上学,等他从医院出来,就会立马转学。
徐妙点点头,她举起手机屏幕——没关系,我不会受影响的,干妈不用为我费神。
窦燕抱了抱她,我们妙妙真坚强。
窦燕将人送回家,离开的时候,眼神复杂地看着客厅正中央晃来晃去的锦旗。
陈诺叉腰往下面一站,光拣最下面一行小字念:三年二班徐妙同学和陈诺同学。
他们两个的名字,第一次被印在一起。
真好看。
越看越顺眼。
窦燕忍不住发话:你能挂到你房间去吗,你这面锦旗挂出来,完全毁了我这房子的装修风格。
少年扭扭屁股,大咧咧朝楼上奔去:徐妙,快下来欣赏我们的锦旗!三更合并元旦假期过后,高三党迎来年前最后一次月考加期末大考。
这次的考试中,章老师最为担心,他生怕徐妙因之前的事受到影响,学习成绩下降。
毕竟现在三年二班撑场子的人,就只有徐妙一个。
不想教全校第一的老师不是好老师,章老师偶尔也想在研讨大会上硬气一把。
等期末大考成绩一出,章老师放心了。
徐妙以总分三十分的差距,力压榜首常青五班齐临同学。
理综数学英语三门全满分,除了语文作文略表意思扣了零点五以外,她的卷面成绩几乎完美。
为了这零点五,章老师特地去找阅卷的老师说理。
无论立意还是文笔,小作文都该是满分。
最后还是没能挣回这零点五。
颁布成绩的那天,正好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
当章老师自豪地说出徐妙成绩时,全班人纷纷惊呼。
——卧槽这他妈是学习怪物吧?——简直不是人啊全校数学合格的也就六十个她竟然直接考满分!这都第几个满分了!——除了牛逼还能说什么。
陈诺乐呵呵地混在人群中,听到别人夸徐妙,听得他一脸满足。
——陈诺的智商都匀给她了。
陈诺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当即一懵。
他刚想上前理论,又听到别人说:光陈诺那智商哪够,是我们三年二班整班人的智商都匀给她了。
陈诺一听,不气了,在后面喊:就你们那智商匀给她,估计得把她智商拖成负数。
他怼完之后,笑嘻嘻回到座位上。
徐妙正在收拾寒假作业,习惯性地将他那一份放进自己书包。
陈诺连忙上前,拿出来往自己书包里放。
徐妙不解地看着他。
陈诺揉揉脑袋:以后作业我自己写。
他余光瞥她,她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陈诺不甘心地重复一遍:我说,以后作业我自己写。
她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那等我写完再给你抄。
陈诺提起她的书包往自己肩上扛,收起她手里的纸笔往自己书包放,两个人往教室外面去,我不抄你作业,我自己独立完成。
少年的声音含了几分嘚瑟,徐妙顿住脚步,瞪大眼睛看他。
陈诺笑着拉她下楼,是不是觉得很惊喜很意外?我以后还会更让你吃惊的,等着瞧好了。
他果然开始认真写作业。
平时徐妙在书房写卷子看书,陈诺就在旁边精神支持,外加睡大觉。
就和在学校时一样。
好像只要他在旁边待着,就能为她的智商加持。
这次不同,陈诺像模像样地写卷子。
写完之后,他特别开心地对徐妙说:这题目太简单了,写起来完全没压力。
他跑去上厕所的时候,徐妙拿起他的卷子一看。
整张卷子,没一个对的。
陈诺的做题思路完全是——只要填满,就ok了。
为了不打击他的自信心,徐妙犹豫半秒后,默默地将他的卷子放回去。
手机震动,一条微信发进来。
齐临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三秒后,那边主动发来消息——有事?依齐临的冷漠性子,他就算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也不会主动给她发信息。
徐妙退出微信,没有立刻回。
通灵玉飘出来,想起期末考之前开天眼看到的事。
大概是因为有过两次并列第一的原因,齐临对于期末大考的事有点紧张。
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徐妙这样强劲的竞争对手。
她第一次和他并列第一时,还可以说是运气好,但等到她第二次再和他同时并列第一,那就只能是实力了。
而这次的期末大考,徐妙将他远远甩在后头。
在学习方面,他一向自视甚高,第一次尝到败果,心理难免失衡。
通灵玉想到考试前彻夜苦读的齐临,弱弱地问:主人,加上元旦汇演的事,你一共抢了他两次风头,不怕被他记恨吗?徐妙:要想和强者为友,靠装弱退让,是行不通的,只有让他知道,你比他更强,他才会正眼看你。
像齐临这样的,就得用实力碾压他,不然等到以后他气运加身,我想弄他都弄不了。
通灵玉似懂非懂:所以主人是想趁他大放异彩前,用足够装逼的气势震住他吗?徐妙哼一声,翻个白眼,甩甩手上的笔,戳自己留海上的发夹,请你麻溜地附进来,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通灵玉晃悠好几圈才缓缓消失。
睡前,徐妙照常给陈诺打完晚安电话,这才点开微信。
——在吗?那边秒回——在。
你到底有什么事?——齐瑶说,如果我有需要,可以找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有钱。
五分钟后。
——什么事?——当面谈。
第二天早上七点,徐妙起床穿衣。
没有提前通知用车的缘故,她骑了陈诺的山地车出门。
他们约在学校门口见。
七点半,齐临姗姗来迟。
他走路来的。
徐妙指了指后车座,示意他上来。
她冷着脸,没有平时在人前装出的甜美,轻轻一个手势,透出绝对的权威感。
齐临皱眉。
片刻后,他坐上去,手自然而然地去扯她的衣角好保持平衡。
徐妙一个巴掌拍过去。
重重一下,打得他手都红了。
往前骑了十分钟,晃得他差点跌下去。
他们来到一家小书店,书店对面有家包子铺,陈诺很喜欢吃他们家的灌汤包。
徐妙示意要二十个包子,自己额外要了瓶豆浆。
齐临站在旁边,全程冷漠脸。
徐妙又要了一瓶热豆浆,拣出两个包子,递给他。
齐临:不要。
徐妙伸出的手没有收回,悬在半空,仿佛他要不收,她就扔了。
齐临眉头皱得更深。
他接过她的豆浆和包子,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她怀里揣着的包子,问:你跑这里来买包子的一个人吃那么多?徐妙拉着他往书店去,用准备好的保暖袋将包子兜起来。
——给陈诺买的。
齐临嘲讽地笑了笑,都放假了,还特意跑出来给他买早餐?够亲密。
——我住陈诺家。
齐临一愣。
难怪陈诺对她那么好,原来两个人住一块。
先前的种种仿佛都有了解释,他看向徐妙,面色更加深沉,问: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学校其他人吗?她面无表情地打下一行字——你想说就说,反正我不在乎。
他重新审视她。
确实,她连被人当众污蔑堕胎都没什么反应,不但没受影响,而且还稳稳地拿下期末大考。
想到这次的期末考,齐临心里就有点郁闷。
是他轻敌了。
女孩子随意拿起一本杂志,是人物周刊,这一期的封面周刊,正好是介绍商业巨头之一的齐家。
一家人整整齐齐,看起来特别有爱。
徐妙笑着将杂志递给他,手机屏幕上打下一行字——听说你一年才见你父亲一次。
齐临眼神瞬间狠戾。
徐妙打开微信,当面发送消息——不必用这种目光看我,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那晚在操场上相遇时,他对她说过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全还回去。
齐临冷冷一笑,回消息——那就别再接近我妹妹。
她反瞪回去,继续低头打字——你以为你是谁?我想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轮不到你来管。
齐临哼一声,发送消息——我是她哥哥,自然有这个资格管。
她添加一个嘲讽的笑容——哥哥?有你这种从来不敢当众喊她妹妹的哥哥吗?与其操这个闲心,还不如想想怎么夺回你的榜首宝座,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四个字特别刺眼。
齐临猛呼一口气,将手机收回兜里,抬头:不是要当面说事吗?捧着个手机聊微信算什么,有本事你开口说话。
直击软肋。
徐妙懒得理他,返回手机备忘录,亮出之前早就打好的字——我要找丁俊。
她很谨慎,给他看完之后就立马删掉。
他当即明白她想做什么。
期末考试前丁俊就转学了,因为陈诺动手的关系,陈家暂时不方便出面。
他本来以为她会就此罢休。
没想到,她竟然想亲自出手。
齐临将手里的杂志往旁边一放,语气讽刺:好一个学霸女神,好一个清纯可人的校花,谁能想到,竟是个不择手段睚眦必报的人。
这八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格外别扭。
徐妙忽地很想笑。
论不择手段睚眦必报,谁能比得过二十年后的齐临?他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肯放过。
这人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她报出一个数,自信地等他应下。
现在的齐临,缺钱缺资源,凡是能让他占到好处的事,他绝不会拒绝。
这个人的野心,从一开始就比旁人强上千万倍。
他果然没有拒绝。
只是,应下的态度有些奇怪。
偏僻的书架角落,齐临假装去拿最上面的书,顺势将徐妙圈在最里面。
白色羽绒服的少年面容沉静,低下头看怀里的人,他问:徐妙,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这个忙?你找人调查我?他找人放债招揽混混的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齐瑶都不知道。
就在他等着她慌乱地给出解释时,少女却并未让他得偿所愿。
徐妙狠狠一脚踩下去,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又是一脚踩过去。
齐临没有防备,被她猛地踩两下,当即痛得弯下腰。
转眼,徐妙已经走到外面。
齐临半瘸半拐地跟出去。
寒风刮起,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对面的包子铺已被围个水泄不通。
少女走到路边,将装着早餐的保温袋挂在车头上。
齐临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捏紧了又松开。
他望过去,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齐临忍不住伸手扶住车头。
我来骑,你去后面坐着。
徐妙安心地坐到后面。
就算齐临不开口,她也不打算继续自己骑车回去。
刚才一路骑过来,累得要死。
齐临侧过脸:扶稳了。
她伸手捞住他厚厚的羽绒服。
并未碰他的身体。
齐临笑了笑。
红绿灯闪闪停停,来时十分钟的路途,回去时却多了一倍时间长。
他猛地一刹车,像是有意报复,还好徐妙反应快,立马抛掉骄傲,一把抱住他的腰。
要摔就一起摔咯。
齐临稳住平衡,随即学她先前的样,一掌拍过去。
没拍落。
或许是他力道太轻,或许是她脸皮太厚,总之她的手依旧稳稳当当地环在他腰间。
又往前面骑了一段路。
她忽然拍他的肩,齐临停下。
——就送到这。
请你自行离开。
齐临被她从车上赶下来,又气又笑,怕被陈诺看见?她摇摇头,给他发微信。
齐临点开一看。
——你开车技术太差,我怕被摔死。
她指了指前方。
是下坡。
齐临站在路边,目光远远望去,女孩子扶着车往前而去。
他忽然想起齐瑶天天在面前夸她的那些话。
全世界最好的徐妙。
哪里好?长得漂亮成绩优秀有心计有手段么?全世界,最好么?……陈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写了好几天作业,每次一写完,他就让徐妙夸他。
写在纸条上夸,词不能带重复的。
还好徐妙语文词汇量大。
陈诺收集了一堆纸条,骄傲地拍照发朋友圈。
全校第一亲自写的夸赞词,我厉害吧?不到一分钟,就有上百条赞。
陈诺爷爷在下面评论:最近准备好好学习了吗?你妈请了全校第一替你补课吗?好好努力。
徐妙住进陈家小别墅的事,陈家人还不知道,长辈里只有窦燕一人知情。
老爷子随后就发来微信,先是一个祝贺干杯的表情图,然后问:这次考试多少名?陈诺发语音过去,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爷爷,我想死你了。
老爷子坚持打字:什么时候过来?陈诺看了眼旁边认真刷题的徐妙,转过身去,压低声音:过年的时候再过来。
以往陈诺一放假就往老爷子那里奔,大院里人多热闹,其他小伙伴也放假了,大伙凑一块,胡天海地闹腾。
老爷子发了个棒棒哒的表情图,后面跟句话:好好学习,爷爷已经备好了压岁钱。
陈诺:多备一份,过年我带个同学回来。
老爷子以为他是像以前那样招待朋友上门拜年,没有多问,发了个ok的表情图。
爷孙俩聊完天,陈诺放下手机,趴过去,下巴抵着她手里的卷子,徐妙,过年你爸妈不回来吧?徐妙摇摇头。
陈诺凑得更近,伸手撩拨她,今年除夕,你和我一起去爷爷家过年。
徐妙没应下。
陈诺急忙道:我爷爷给压岁钱很大方的,等过完除夕,初一我带你去亲戚家拜年,一家一家挨过去,保准你收压岁钱收到手软。
徐妙看着他笑。
陈诺手指爬过去,爬到她手边,一把握住,嗳,你手好冷,我给你暖暖。
他一边无赖地摸着她的手,一边往自己胸口上蹭,她要往外抽手,他不让,眼角眉梢皆是狡黠笑意:你答应我,我就放开你。
她点点头。
陈诺满足地笑两声。
她挪动手指。
陈诺握得更紧,低头哈气,急什么,让我再给你暖暖。
他的脑袋越来越低,最后嘴唇碰到她的手背,快速亲一口。
她没脸红,他倒是羞个透红,最后还非要装作老司机淡定从容的样子,评价:徐妙,你手真白真滑。
她拿起卷子拍他脑袋上。
陈诺傻笑。
手机再次震动。
是陈诺那群死党。
姜晗喊他出去玩。
陈诺已经好几个月没和姜晗出去玩了,推了无数次,这次要是还推掉,他自己都过意不去。
况且,他自己也想出去放纵一下。
陈诺悄悄地瞥一眼旁边的少女,朝她撒娇:妙妙——我们商量点事好不咯——他的零花钱全在徐妙那。
要想出去玩,得问徐妙要钱。
徐妙拿起手机。
三十秒后。
陈诺收到到账信息。
不用他说,她就直接给他转账了。
虽然转的,是他平时花的零头不到。
但陈诺已经很高兴了,他恨不得冲过去抱住徐妙亲一口,怕吓到她,最后折中,拽起她的手背又狠狠亲了口。
我们妙妙最好了。
徐妙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出去。
陈诺立马回房间换衣服。
少年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徐妙送他到门口。
陈诺牵她的手,学电视剧里丈夫出远门的语气,扭扭捏捏,不要太想我,晚上十一点前,我肯定会回来,记得留门。
他弯下腰,调皮地耸动眉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要不要来个告别吻呀妙妙?少女毫不犹豫地踮起脚。
他本来是想逗逗她,没想到把自己给逗到了,窘迫害羞地往后一退,我……我先走了。
他心跳得厉害,回头一看,她叉着腰站在雪地里,笑容得意,仿佛在嘲笑他刚才的表现。
陈诺一扯眼皮子,扮个鬼脸。
送陈诺离开后,徐妙上楼,她并没有回书房接着看书,而是往自己房里去。
打开衣帽间,挑了件最保暖的过膝羽绒服。
围巾帽子手套通通戴上。
她打开手机,点开和齐临的对话页面。
早在三个小时前,齐临就给她发了消息。
——事情已办妥。
晚上八点,朝西路56号旁边的小巷子。
徐妙照常骑了陈诺的自行车出门。
通灵玉飘出来,看她艰难踩车的样子,好奇问:主人,你干嘛不打车?最近胖了0.5斤,我要减肥。
通灵玉想起她大吃大喝的样子,阳奉阴违地表示:主人对自己真的很严格咧。
她哼一声。
通灵玉问:主人,为什么花钱让齐临找人堵丁俊啊?徐妙有气无力地在风中骑着自行车,他都把宿主给逼跳楼了,我作为这具躯壳以及记忆的现任主人,自然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通灵玉:陈诺不是帮你出气了吗?徐妙:有些事,得自己动手,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通灵玉弱弱地问:你要去做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气,卯足劲往上踩:放心,杀人犯法嘛,我不会打死他的。
丁俊从医院出院后,迅速转学,没有人再见过他的身影。
他父母将他藏得严严实实。
大家都以为丁俊已经消失匿迹,只有徐妙知道,这个人,根本没打算就此罢休。
那之后不久,她收到一封血书,应该是用猪血写的,血淋淋的咒骂与威胁。
——我哥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上路?——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你凭什么活得这么安心。
她没和任何人提起血书的事。
她是欠丁嘉的没错,可她不欠丁俊任何东西。
对付丁俊这种纯粹奔着发泄变态私欲的人,就该打到他怕为止。
要让他知道,欺负一个口不能言的女孩子,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陈诺替她动手,和她自己动手,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齐临早就在约定地点等她。
时间刚好八点。
他指了指手表:你倒挺守时。
徐妙笑了笑。
齐临搭上混混,一方面是为了放债,一方面是为了掌握各条街道的最新消息。
在街上混的人,手里掌握的信息,远比人们想象中要多上百倍。
渗透到吃住行日常生活的事,往往让人无法防备。
不等她拿出手机打字,他就往巷子口一指:人逮住了,在那边。
她点点头。
少年戴着口罩,谨慎小心,我在这里守着,就不跟你过去了。
他怕被认出来。
徐妙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反正她也不打算让他作陪。
巷子里只有一盏坏了的路灯闪闪烁烁。
昏暗的光线里,少女修长细窄的影子轻步靠近。
五六个混社会的男人面面相觑,惊讶问:你是这次的主顾?徐妙看向被绑住手脚跪在地上的人。
丁俊恨恨地瞪着她,嘴巴被堵住,开不了口。
徐妙朝旁边龙纹身的老大伸出手,晃了晃。
老大傻傻问:啥意思?站在不远处望风的齐临突然开口喊:她问你要棍子。
老大一拍脑袋。
是了,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空手赤拳地上前揍人。
得有武器才行。
老大:你等我,我上车拿铁棍,要啥样的?带刺的还是不带刺的?少女无奈地撇撇嘴。
老大拿出经验之谈:还是用不带刺的吧,打起来一样痛,不至于喷血,小姑娘穿这么漂亮,仔细着别弄脏了衣服。
少女挥挥手,让他赶紧去拿。
几分钟后。
老大和小弟们在旁边静静观看。
少女挥起铁棍毫不留情往人身上招待,使出的那劲头,他们看着都替地上那人疼。
这女孩子揍人有一手,专业户呐。
老大赶紧着跟小弟们交待:好好学着。
丁俊被她打得连声音都闷不出来了,倒在地上蜷缩着,目光由一开始的凶狠变成后来的惊慌,再到现在的害怕。
但仅仅让他害怕,是不够的。
徐妙解下围巾,绕住他的脖子,拖着他往外拽,几乎将他勒窒息。
少女神情冷淡,弯下腰,拍了拍丁俊的脸,猛地又是一勒。
丁俊全身颤抖。
他没有想到徐妙有这种狠劲,他以为她只是个躲在人后面任人保护的小哑巴而已。
她是真的想要动手杀他。
她甚至都没想过戴个口罩遮拦。
全程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重复地在做一件事——往死里折磨他。
少女举起手机,抓起他的头发就往前一拖。
发亮的屏幕上写着一行字——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今天我暂时先不弄死你。
丁俊颤颤巍巍地看向她。
少女用铁棍一棒子挥过去。
她又打下一行字。
——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不介意下去陪你哥哥,但前提是我得拉着你一起。
丁俊,你想和我一起去死吗?丁俊再也忍不住。
嚎啕大哭。
他往后面缩,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少女。
她不喜欢他的眼神。
挥手就是一棍,将人彻底打晕过去。
老大接住少女丢来的铁棍,语气变得客气起来:慢走。
少女走到巷子口,路灯猛地照在她身上,街道喧嚣的声音瞬间扑面涌来。
她嫌弃地将勒过丁俊的围巾丢到垃圾桶。
回眸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齐临跟了过来。
深冬的寒冷锋利尖锐,冷风嗖嗖地往领口处往脖子吹。
她缩了缩肩。
忽地脖间一暖。
她低眸一看,是齐临的围巾。
他将他的深灰色围巾替她戴上。
一圈圈拢住,严严实实。
这里乱,别单独走,我送你回去。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相随。
给了钱,服务就得周到才行。
两人走到下一个路灯,风里卷了枯叶刮过来,叶子上有虫,顺势落在她耳后夹着的头发上。
齐临喊住她:别动。
她顿住脚步。
齐临:你头发上有虫。
女孩子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吓得面容失色。
她淡定地指挥他,让他快点弄掉。
齐临早就取下口罩,一张白净英俊的脸在路灯下更显柔和。
他问:加钱吗?她以白眼回应他。
齐临笑了笑,低头帮她,他靠得近,几乎能闻见她身上软软甜甜的香气。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娇小乖巧等待别人捉虫的女孩子,刚才还在巷子里折磨比她高出半截的男生。
真狠。
他原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就算动手,也只是敷衍了事。
她打得倒是挺痛快。
齐临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往她头发里插去,徐妙,你倒和我挺像的。
不是装出来的像,是真的像。
隔着红绿灯。
姜晗眯着眼往前一指,啧啧道:现在的小年轻,等个红绿灯都要秀个恩爱。
陈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正好齐临直起身。
他先是认出齐临。
而后看到刚才被齐临身影挡住的女孩子。
是徐妙。
一更风从黑暗中吹过来,绿灯亮起,汹涌的车流迅速消失在光线里。
一瞬间,脑海里像是起了巨大的潮汐,天翻地覆。
少年死死盯着前方,整个人一动不动,血液里仿佛堵了棉絮一样,声音僵沉:姜晗,往右边转。
他们要走的是左边道路,往右边拐,是逆行。
姜晗一懵,少年已经扑上前握住方向盘往右转。
姜晗吓住,大骂:陈诺你他妈傻逼!少年不管不顾,径直朝右边道路的男生女生奔去。
车猛地停下,差点没能刹住。
卧槽陈诺你发什么疯!不等姜晗解开车锁,陈诺已经从敞篷的车门跳出去。
身后有人急急地大喊。
徐妙!徐妙!徐妙回头一看,昏黄的灯线下,高壮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他紧紧盯着她,像是要吃人一样,俊朗阳光的面庞显出一抹阴沉来。
徐妙有些吃惊。
旁边齐临嘴角一勾,神情镇定。
刚才他就望见了,陈诺在对面。
齐临轻声道:哟,你家小情人来了。
徐妙瞪他一眼。
陈诺冲到跟前,气鼓鼓地刚要发问,见女孩子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的神情,甚至就在刚才他喊她的那一瞬间,她还在看着齐临。
虽然,眼神不是很友善。
但不管怎样,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再看齐临。
她应该看他才对。
陈诺怔怔地定在那。
像喝了一杯由百颗朝天椒和百颗柠檬混在一起榨成的果汁,又辣又酸,难受得他胸膛起伏,眼眶泛红,只能死死地握紧拳头。
明明已经气血冲头,话到嘴边,却忽地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软趴趴,你为什么在这里。
连问话的势头都平成肯定句。
不等徐妙打字解释,旁边齐临已经先一步站出去,朝陈诺点点头,喊了声:陈同学。
陈诺眉头皱得老高。
数秒后。
陈诺大力推开齐临,差点将人推倒在地。
齐临往后退了几步,笑道:陈同学刚吃炸-药了?火气这么重。
陈诺恨恨地剜向他:关你屁事。
齐临淡然地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女孩子:徐妙,还走吗,我时间紧,你别磨蹭。
陈诺气得发抖,拽起徐妙就往保时捷里塞,有车坐,谁他妈要跟你走路。
他转过身对徐妙说:上车。
语气不容抵抗。
徐妙指了指路旁停着的自行车。
陈诺愣了愣。
这他妈骑的还是他的自行车。
少年气冲冲走回去,扛起自行车往保时捷后座扔。
姜晗喊:你轻点放,别蹭坏我车。
陈诺回头低吼一句:蹭坏了我赔辆新的!车外,齐临身姿挺拔,朝里挥挥手,恶趣味十足:徐同学,下次见。
徐妙随意地摆摆手。
陈诺立马将她的手压下去,眼神愤懑,不让她和人互动。
他朝前面喊:姜晗,把车窗都升上去。
即使从发动到离开视野,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他都要坚持彻底阻断外面人的视线。
姜晗骂骂咧咧:妈的陈诺你这个事儿精!开出好一段距离。
少年气怏怏地扭头看窗外风景。
看到她和齐临站一起的瞬间,他已经脑补完所有的情况,而后彻底被最讨厌的一种情况萦绕心头。
这个点,大夜晚的,孤男寡女,同时出现在热闹街头。
他们学校里有句早恋行话,叫做轧马路。
可不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么?陈诺又气又悔,气她和别的男生待在一起,悔自己今晚不该出来浪。
他要不出去,她也没机会跑到大街上和齐临暧昧不明。
操。
徐妙推推他。
他双手抱肩,依旧看着外面。
忽地徐妙手机一响,她刚要拿起看,屏幕刚亮,旁边僵持不动的人忽地一双手伸过来,以雷霆之速将手机夺走。
是齐临发来的微信——我围巾还在你那呢。
陈诺往徐妙那边一瞥,深灰色的围巾。
不是他送她的白色围巾。
少年气得嘴唇直哆嗦,一把将她的围巾扯下来,打开车窗就往外面扔。
姜晗骂:我草你妈啊陈诺,别乱往外面丢东西啊!姜晗作势就要开起车内灯回头训人。
暖黄的灯光照亮车厢,只来得及看到陈诺乌黑的短发。
姜晗愣住,问:咋了?陈诺保持着埋下头捂住眼睛的姿势,声音哽咽:姜晗,把灯关了。
姜晗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瞬间安静下来,默默地关灯往前开车。
车厢内气氛凝重。
徐妙往陈诺那边挨近些,她仰着上半身凑到他耳边缓缓往外吹口热气。
他挠挠耳朵,没说话。
徐妙重新端坐回去。
姜晗知趣地将车开到陈家小别墅外的花圃公园。
改天再约你。
别约了,没时间。
姜晗翻个白眼,他看了看对面昂着脑袋一脸情绪的陈诺,随即转眸望向徐妙:你教训教训你诺哥,让他好好说话。
陈诺:你以为她是谁,凭什么教训我。
姜晗懒得理他,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寒风呼呼吹来。
女孩子推着车,旁边少年犹豫半秒,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
徐妙捧了笑意看向他。
少年嘴巴撅得老高。
这时候终于开口问: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徐妙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临时有事,所以就出去了。
陈诺语气酸溜溜:能有什么事?她低头正要打字,忽然又响起微信消息。
少年反应迅猛拿起一看。
齐临——晚安。
手机白白一层柔和亮光,烫得人眼皮痛。
晚安?为什么要和她说晚安?他们什么关系?齐临知不知道,她的晚安,早就由他承包。
陈诺胸口堵得疼,整个人几乎要炸开。
数秒后。
少年从她手里接过自行车,一把扛起就往小路边的垃圾桶走,没有任何犹豫,哐地一声将自行车狠狠摔进垃圾桶。
让她跑出去轧马路,没了自行车,看她以后怎么出去和人轧马路。
他就不信,她能走断腿跑过去!他走回她身边,牵紧她的手。
少年的力道又紧又重,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抓住些什么。
她停下来看他,指了指垃圾箱。
少年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车。
他径直回了房间,关门的时候,她正站在斜对面,少年故意将门关得重重的,啪地一声,声音大得连楼下都能听到。
陈诺躺回床上。
房间里没开灯,他打开手机,关了又亮起,手指戳着徐妙的微信头像。
这时候稍微缓过点劲。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反反复复打了无数句话,却没有一次按下发送键。
标点符号由气恼的惊叹号到委屈的疑问号,渐渐过渡到伤心的句号,无数的话与符号,最后全被省略号取代。
他看一眼时间。
十一点。
到了该给她打电话道晚安的时候。
陈诺将手机丢开,埋头闷进柔软的枕头里。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声音全都被枕头堵住。
也不知吼了多久,到最后吼得精疲力竭,嘴边仍挂着她的名字:徐妙……带着哭声。
眼眶一滴泪,硬生生逼回去。
这一夜,噩梦缠身。
梦里,那双只有他才可以牵可以亲的细白双手,搭在另一个男孩子的心口前。
女孩子娇羞地踮起脚,准备接受别人的亲吻。
不行!陈诺从梦里发醒,满头大汗。
外面天刚亮,窗户外面蒙蒙一层虾蟹青。
天边月亮尚未完全褪去,浅浅一轮,像打赌输了去操场裸奔那晚他载着徐妙从学校回来时的月亮。
楼下不远处,早起的环卫工人拖着垃圾箱准备清理。
垃圾箱内红红的车把手露在外头。
陈诺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外跑。
日。
差点忘记了!那辆自行车,是他买给她的。
专门为了接她。
他在车头偏下的位置,刻了她的名字缩写。
不能丢。
徐妙睡到八点钟起床,被门外敲门声吵醒来的。
本来她以为是佣人喊吃早餐,在床上又赖了十分钟。
后来敲门声里多了呼唤声。
是男孩子的声音。
徐妙睡眼惺忪,无精打采地打开门。
陈诺气喘吁吁地站在跟前。
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像一口气跑了八千里。
他喘了三分钟才停下来。
她伸个懒腰。
差不多已经清醒。
陈诺傻傻地望着她,快速地说了句什么。
我把自行车找回来了。
跟在垃圾车后面跑了三条街,最后终于在一堆垃圾中将红色的山地车拽了出来。
她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侧过耳朵,示意他再说一次。
少年凝视眼前的女孩子。
她穿着他挑的粉色桃心丝绒睡衣,白皙肌肤吹弹可破,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漂亮更可爱的女孩子了。
她是他的徐妙。
不该是别人的。
他要和她说清楚。
徐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抱入怀里。
少年赌气地说:我说过,你不准早恋,无论和谁,都不行。
她动了动。
他抱得更紧,没有我的同意,以后不能和男生单独出去。
他等着她的回应:听到没有?她作势要将他推开。
陈诺搂紧她不放,你先答应我。
她点点头。
陈诺不甘不愿地松开她。
女孩子返回去在书桌上拿起纸笔,白纸摆开,上面写着——陈诺,你身上好臭!陈诺一愣,转眸看见女孩子嫌弃的眼神。
他哼了声,伸手又将她拉了回来,故意往她身上蹭,最后一手抱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抱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上扣:臭死你算了,省得别的男生惦记。
她捶他胸口。
陈诺逮住她的手腕,做出要咬的姿势,到唇边却只是嘟起嘴轻轻地往她手背上啄一口。
他看着她笑。
笑得可真甜。
昨晚的闷气睡一觉起来早就消失殆尽,唯有噩梦的余威仍让人颤栗。
少年弯腰低头,两人面对面。
他眼眸黑亮,声音温柔:喂,徐妙,我先排队的,你要公平点。
她装作听不懂,好奇地盯着他。
少年揉揉鼻子,嘴角微抿,低垂的眼睫一颤一颤。
他说,徐妙,我闷了一句话,一直没敢告诉你。
她迅速在纸上回复他——你说。
陈诺盯着粉红色魔卡少女樱的地毯,我喜欢你。
她瞪大眼睛。
陈诺深呼吸一口气,刚刚脱口而出的四个字,用尽他所有力气。
可他还有好多话没说给她听。
昨晚想了一整夜的话,他全部都想告诉她。
少年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纸和笔。
写字的时候,手在发抖。
一笔一画,因为太过紧张认真,写出来完全就是小学生的字迹。
——徐妙,我警告你,我第一个来的,就算你不公平偏心别人,也不能赶我离开。
你同不同意?——嗯。
陈诺第一次少年老成,想着世事多变,她以后可能会喜欢很多很多人。
他虽然霸蛮,但是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说怎样,就一定能怎样的。
——你同意的话,我就放心啦。
你记好了,无论你以后喜欢谁,我都一样喜欢你。
——为什么?他停下手里的笔,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问为什么?笨蛋,当然是因为,承诺(陈诺)只给你一人。
一百块,一辈子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的纯洁。
二更他信誓旦旦说着心里话,真话到了嘴边,说成情话,一张脸又烫又红,这次,少年没有再退缩。
陈诺诚恳地望着她,将自己的爱意递过去:徐妙,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那么我会让你变得更加喜欢我。
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我,那么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因为他自己有答案。
他走到门边,背着身对她说:昨晚的事,对不起啦,一时没忍住,冲你发了脾气。
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应该争取女孩子的喜欢,他是吃醋没错,可吃醋也该有意义。
他得对她更好才行,像他妈说过的,凭自己本事坦坦荡荡追女孩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幸福。
陈诺瓮声瓮气地问:如果你昨晚有被我吓到,请赶紧忘掉,我不希望你以为我是个只会争风吃醋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明朗起来:高考之后,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你,在这之前,请你等等我。
说完,他大步往前走,全身紧绷得厉害,走到楼梯口,差点摔下去。
通灵玉飘出来,看着少年同手同脚并行的愚笨模样,不由地感叹一声:傻孩子。
它返回来,正好听见她问:宿主的第一个心愿已经完成,她第二个心愿是什么来着?通灵玉翻了翻,第二个心愿,是活得幸福自信,永不向苦难低头。
她点点头,将门关上,走到卫生间洗漱。
温热的水泼在脸上,她忽地问:之前你说这个世界会有两个劫点,那么第二个劫点是什么?通灵玉欲言又止:第二个劫点与其说是劫点,不如说是这个世界对任务者的恶意。
主人先不要急着问,以后就会知道啦。
她也不是很在意,冷漠脸:哦。
寒假接下来的日子,陈诺一天都没有离开过,生怕被别人逮住可乘之机。
她虽人在跟前,但如今网络发达,无数种联系方式,她完全可以和人在网上聊。
陈诺想过偷偷拿到她的手机删掉齐临的微信。
事实上,他想过删除她微信里所有男性好友的号。
但仅仅是想过而已。
真要这么做,不等徐妙瞧不起他,他头一个瞧不起自己。
大男子主义要不得。
要大度,要宽容,要公平竞争。
仔细对比,其实他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
陈诺最擅长安慰自己,他从小到大没别的本事,心态那是杠杠得好。
临近过年的时候,徐妙要出门挑礼物,陈诺屁颠屁颠地跟着去。
他捏着嗓子喊:妙妙,给谁挑礼物呢?那天告白后,起初几天他面对她,有些不好意思,想着矜持点,后来慢慢地本性暴露,又恢复成以前痞里痞气的样子。
爱在心里搁着,嘴上不必时常复述。
怪难为情的。
徐妙挑了两份礼物,让人精心包装起来。
直接往齐瑶家去。
陈诺不高兴了,他早就已经摸清敌情,齐瑶是齐临的妹妹,在他眼里,完全就是奸细一般的存在。
齐家两兄妹住在郊区,他们平时住学校,只有放假时才回齐家郊区别墅。
齐家别墅是陈家那小别墅的三倍大。
陈诺拉着徐妙说:改天我带你去住我妈家,比这大上十倍。
他越说越来劲,我们家房子超级多,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光是欧洲就有七八座古堡,以后全是我的。
少年骄傲地昂起头,摆出一副跟着老子有肉吃的嘚瑟模样。
齐瑶从门口走出来,欣喜地奔到徐妙面前,一把抱住她:妙妙,你终于来看我啦!我超想你的。
她看了眼徐妙身后的陈诺,好奇道:陈同学,你怎么老是跟着妙妙啊。
放假了你不出去玩吗?以前陈诺一放假,朋友圈里就全是出去游玩的照片。
妙妙基本不更新朋友圈,她为了能时时关注妙妙的动态,随手也翻了陈诺的朋友圈。
陈诺虽然不再晒他出去玩的那些搞笑照片,但是最近发的朋友圈很是引人怀疑。
字词简单,配张生活照。
傻子都知道他要突出自己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有心计,每次边边角角就露出半个人影来。
别人看不出来,但她一眼就看出来,是徐妙。
她觉得陈诺这种行为完全就像是暗搓搓地秀恩爱。
可是,徐妙明明没有和陈诺恋爱啊。
齐瑶有些泄气,拉住徐妙,低声交待:妙妙,要是你有了男朋友,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无论是谁,我都会祝福你。
她闷了闷,又道:当然,你不恋爱就更好啦。
外面风大,她应该请人进去坐坐的。
可是她担心哥哥不喜欢。
齐瑶正想着齐临,齐临正好出现。
他倚在二楼的阳台,冷漠地朝下面喊:齐瑶,愣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赶快进来。
齐瑶咬住下嘴唇。
她多想和妙妙再待一会。
齐临又喊:别让客人在外面吹冷风。
齐瑶目光惊喜,不敢相信地往回一看,阳台上早已没了身影。
等进了门,徐妙和陈诺皆是一愣。
外面和里面,完全是两个样。
从外面看是光鲜亮丽高大上的别墅,从里面瞧,跟个狗窝没啥区别。
陈诺忍不住问:你们家这么大,没雇个佣人管家?齐瑶低下头,声音细细的,爸爸说要让我们学会吃苦,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陈诺一听,当即识趣地闭嘴。
他不傻,不会闲着没事干专门戳人家痛点。
楼梯上,齐临迈开长腿,悠闲自在地走下来,他直接略过陈诺,目光定在徐妙身上。
眼神刚沾上去,就立刻被人阻断。
一米九的陈诺,昂首挺胸,叉腰挡在徐妙跟前。
齐临笑了笑,索性走到徐妙跟前,问:来做什么?陈诺立马抢答:当然是来看你妹妹的咯,不然你以为来看谁啊。
齐临饶有兴趣地丢下一句:这里不止住着我妹妹一人。
还有我呢。
陈诺往前一步。
齐临比他矮一点,才一米八七的个头。
气势瞬间被压住。
男生之间的暗自较量,比女生间的相互比较还要微妙。
只可惜,齐临并没有和他较量的意思。
买给我的吗?谢谢了。
齐临绕过陈诺,从女孩子手里接过礼物。
嘴里说着感谢,面上却依旧冷冷淡淡。
他往厨房而去,问:要留下来吃饭吗?齐瑶愣住。
哥哥第一次说要留客吃饭。
陈诺大声说:不吃!齐瑶连忙摇晃徐妙的胳臂:妙妙——她想求徐妙留下来。
陈诺瞪着徐妙,他现在学聪明了,特意学了无辜天真惹人爱的眼神,就为了应付现在这种场合。
长得好看就是牛,连他妈都被他这眼神给迷住了。
徐妙这种小女生,肯定更加无法阻挡啦。
徐妙看了看他,完全一副心机boy的阴险样。
她扫了眼齐瑶,又看了下不远处准备下厨做饭的齐临,最后收回目光,无可奈何地瞥了瞥陈诺。
出门的时候,陈诺背对着高抬起手。
胜利的V字。
齐瑶喃喃道:妙妙为什么这么听陈诺的,难道陈诺比我还重要吗?她这话说得轻,只有自己能听到。
齐瑶转过头,正好望见齐临往垃圾桶里丢东西。
他们家不吃辣。
哥哥特意买的辣椒。
是因为知道妙妙要来吗?可是,她明明没有告诉哥哥,今天徐妙会过来呀。
齐临神情如常,下手切菜的动作并未受丝毫影响。
片刻后。
电饭煲亮起灯。
齐瑶打开一看,齐临煮了平时两倍多的饭量。
齐瑶好奇看过去。
齐临无情无绪地拿起勺子盛放,今天特别饿而已。
齐瑶余光瞥见沙发上放着的礼物,忽地沉声问:哥哥,你也喜欢徐妙吗?齐临将电饭煲盖上,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吃饭。
……因为那天徐妙送齐家兄妹礼物的缘故,陈诺心里头老不高兴了。
但他又不能和徐妙闹,就只能暗搓搓地盯着她瞧,时不时就蹦出一句:啧,好久没收礼物了。
念叨好几天,终于这天徐妙听得不耐烦了。
——给你礼物。
陈诺笑嘻嘻地伸出手,拿来。
——你闭上眼。
陈诺听话地闭上眼。
忽然脸上一热。
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陈诺一秒都不敢耽搁,急于确认,瞬间将眼睛睁开。
女孩子的唇还搁在他脸上没挪开。
亲了他左脸,又亲了亲他右脸。
双倍甜蜜。
陈诺捧住自己的脸,懵逼三秒后。
少年夺门而出。
不一会。
跑完十圈回来的陈诺已经恢复淡定,他往沙发上一瘫,尽量以平常的语气问:徐妙,下次我还能要这种礼物吗?徐妙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继续低头看书。
因为两个脸颊吻,陈诺一直傻笑到除夕夜。
窦燕开车过来接人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你中邪了?陈诺娇羞地对对手指。
确实是中邪没错。
中了徐妙的邪。
妈,你跟爷爷说了没有。
窦燕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你自己说去。
陈诺有些紧张:我……我说啥呀……窦燕一口气喝完水,想说啥说啥。
陈诺试探问:你能跟爷爷说这次带回去的是未来儿媳妇不?窦燕嗤之以鼻,人都没捞到手呢,还媳妇。
陈诺犟起来:那我不管,我从不对爷爷说假话的,他要问起来,我就说这是我未来媳妇。
窦燕一巴掌打他脑袋上,你要敢说,看老爷子不打死你。
正好徐妙收拾好换洗衣物从楼上下来。
陈诺当即坐端正,朝徐妙笑了笑,准备好收压岁钱了吗,收完记得孝敬我。
窦燕又是一巴掌拍他额头上。
三个人出发往陈家大院去。
进了大铁门,圆台上值班的人军装挺拔,仿若松树一般,朝车内敬礼。
车缓缓驶入,大老远就望见几个人在花坛边散步,手里拿着保温杯。
陈诺还没下车呢,就喊:爷爷!陈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并不显老态,走路带风,说话声如洪钟,气势十足:陈诺,好一阵子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点。
陈诺比了比,一米九啦。
说完,他贴心地接过陈老爷子手里的保温杯,爷爷,等会我有事跟你说。
陈老爷子下意识皱眉头:你又闯祸了?陈诺摸摸后脑勺,没有。
陈老爷子看向窦燕,目光触及旁边的女孩子,一惊:怎么带回来个女娃娃,窦燕,你什么时候生了个私生女。
窦燕笑道:爸真会说笑,我哪敢呐,这是我认的干女儿徐妙。
她将徐妙往前一推。
陈老爷子笑了笑,你好啊。
徐妙拿出手机屏幕——爷爷好。
陈老爷子愣住,随即看向窦燕,窦燕将徐妙出车祸的事一说,陈老爷子眼里满是怜惜,等会爷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几天好好玩,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全让陈诺给你买。
徐妙乖巧地点点头。
人一进屋,陈诺将徐妙交到窦燕手里:妈,你带徐妙先逛逛,我和爷爷说会话。
陈家其他人都还没来,家里的佣人忙前忙后。
大家庭,琐碎事格外多。
一个没照看好,就成了破事。
窦燕交待:你别惹你爷爷不高兴。
陈诺:知道。
没一会,外面花园陆续有车开进来。
等到陈诺和陈老爷子从书房出来,人正好来了一波。
陈诺连忙去找徐妙,将她拉下去,挨个喊:大伯,大伯母。
转过头来:姑姑,姑父。
最后喊:叔叔。
他夸张地一鞠躬:陈诺给您们拜年啦——陈家的这些后代,每一个都是混得风生水起,随便一个拿出来就能吓死人,就陈家老三这趟从B市飞回来,迎接的人直接就将机场大半区域戒严,上下皆战战巍巍,生怕哪里出差错被挑出来毁了前途。
传闻中姓陈的这三个字,分量重于泰山。
大家笑道:陈诺又在动什么歪心思,今年怎么这么殷勤,刚到门口就给鞠躬拜年。
陈诺露出大白牙,笑嘻嘻。
大家向老爷子问好。
陈家老爷子心情好,你们猜刚刚陈诺干啥了。
窦燕一手牵一个陈家的侄子侄女,抬头一瞧陈老爷子笑容满面,当即放下心来。
不用猜,也知道刚才陈诺进书房说了些什么。
这臭小子,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家老爷子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陈诺刚立了军令状,说要以我为目标,以后好好奋斗,再也不混了。
陈家和外面不同。
陈家的军令状,不能乱立。
立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后悔路。
就连陈诺他爸都没敢在陈老爷子面前立过军令状。
陈家老三心眼多,问:他立这个肯定有条件,又闯啥大祸了,拿这个当救命草?陈老爷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往人群里一招手:徐妙,来,到爷爷身边坐。
三更合并大家纷纷好奇望过去。
刚才一进门就瞧见了,家里多了个女孩子,长相漂亮,气质清纯,有几分像已去世的陈老太太,但是比陈老太太年轻时更加惊艳。
大家最开始看见徐妙时,还以为是陈老太太那边的亲戚,没顾上问。
陈老爷子这么一开口,陈老三顺理成章地问:爸,这谁家孩子?陈老爷子往陈诺那边看一眼,少年腼腆地舔了舔下嘴唇。
陈老爷子笑道:别管是谁家孩子,反正以后迟早是我们家的孩子。
爷孙俩对个眼神。
陈诺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旁边窦燕及时站出来:徐妙,我认的干女儿,喊她妙妙就好。
徐妙坐到陈老爷子身边,陈老爷子掏出准备好的大红包塞她手里,笑容慈祥,随即和其他人交待:你们手也别空着,晚上把红包都准备好。
人小女孩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得周到点。
陈老爷子发话,大家自然记在心里。
等晚上吃除夕饭,除在外执行任务的陈诺他爸,其他人基本都到齐了。
大家一看饭桌上陈诺对徐妙那个殷勤劲,就什么都明白了。
陈老三拉窦燕到一旁,你们家可真会算计,陈诺还没满十八岁呢,就张罗着给他找媳妇来蹭压岁钱了。
窦燕:他自个算计的,我可没帮衬他。
话说回来,就算是我给他找的,你也别想着赖账,大红包备好,没现金就直接给卡。
陈老三抽根烟:嫂嫂,我不赖债,那你也别赖债,咱俩的事,是时候说清楚了。
窦燕瞪他一眼。
陈老三笑:反正离都离了这么久,我也挺想给陈诺当爸的。
我要给他当爸,你认的那小女孩,我给她双倍红包。
正好陈诺走过来,就光听见后面那句话,当即笑着往前讨要红包:叔叔,双倍红包拿来。
陈老三笑了笑,从钱包里掏出张卡,甩他手里,密码是你妈生日。
陈诺好奇问:为啥是我妈生日啊?陈老三:原本准备交给你妈的,怕你乱花。
现在来了个小姑娘,那就给她好了。
陈诺咧嘴一笑,贪心地问:这个给徐妙,那我的那份呢?陈老三点点银-行卡,都在里面,你和她一人一半不就行了吗?陈诺嗤之以鼻:小气。
他虽然嘴里说着小气,但心里很是窃喜。
他叔叔一向出手大方,每年给压岁钱,他叔叔给的,是别人的五倍,比爷爷给的还要多。
陈诺高高兴兴揣着卡,又往其他人那边逛一圈,手伸出来,用意很明显了。
徐妙收了一堆红包。
大人们开始凑牌局。
徐妙坐谁身后,谁就赢牌,大家都争着让徐妙坐自己身边,最后的赢家窦燕得意地看了看身边嗑瓜子的徐妙,笑着和大家道:这是我们家的人,你们抢什么呀。
大家一边打牌,一边开始话家常,话聊到徐妙身上。
嗓子还能治吗?窦燕摸一张牌,喜滋滋:不知道,医生说,有可能会自我痊愈。
聊着聊着,说到生孩子的事。
那你们家以后就只能陈诺来带孩子了。
陈诺正好走到面前,一张脸羞红,姑姑,你乱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带什么孩子。
大家笑起来。
陈诺拉起徐妙往外走,我带你别处玩去。
窦燕喊:嗳,别把我福星带走,我要输牌了,就拿你压岁钱抵啊!陈诺跑得更快。
等到了外面,他神秘兮兮地将自己刚收的压岁钱全塞给徐妙,揉揉鼻子,笑道:给你。
徐妙含笑看着他。
陈诺凑近,知道这叫什么吗?她摆出疑问的表情。
陈诺:这叫用钱砸。
总裁文看过没,都用这招。
他一张俊脸笑得傻乎乎,现在钱是少了点,等以后我挣更多钱,你就等着被我用钱砸死吧。
正好十二点,天空升起烟花秀,烟花在耳朵边炸开的瞬间,陈诺牵起徐妙的手,兴奋地对天空大喊:陈诺超级超级喜欢徐妙!希望新的一年里,徐妙也会超级超级喜欢陈诺!话刚喊完,对面楼上开了窗,窦燕一边抓牌一边往窗外探身:喊什么喊,都能听到,你也不嫌臊!陈诺脸一红。
第二天初一拜年,陈诺最是积极,拉着徐妙跑这家跑那家,连姜晗家都去了。
这是徐妙,我替她向大家问个新年好。
一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陈诺身边多了个漂亮小姑娘。
电话打到陈老爷子家拜年的时候,都不忘提一句。
你们家陈诺交女朋友了呀?陈老爷子幽默感十足:你明年再打电话来问,我肯定告诉你答案。
陈诺在房间逗家里的几个小孩,旁边徐妙低头玩手机。
他凑过去一看,在和齐临聊天。
他瞬间警惕起来,躲在她身后,悄悄地窥探。
在聊开学后参加国际数学竞赛的事。
这个事他知道,这次两个代表名额全落在邵水一中,一个是徐妙,一个就是齐临。
在后面站了几分钟,看到的全是关于数学题的讨论内容。
陈诺暗搓搓地退回去。
虽然松了口气,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回头问自家两个上小学的堂妹们,哥问你们个事。
大堂妹精得很,指着自己正在玩的暖暖手游,问事可以,先帮我齐集套装。
陈诺:好好好,给钱,都给。
大堂妹满意地表示:问吧。
陈诺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哥是问如果,如果你们班上同时有男生追求你,长得同样好看,一个会打架,一个成绩好,你选哪个?大堂妹皱眉:我才小学四年级咧。
她双手抱肩,佯装思考的样子,紧接着毫不犹豫地说:我选成绩好的。
玩彩泥小学二年级的小堂妹这时候奶声奶气地开口说话:我也选成绩好的。
陈诺内心受到十万点伤害:……为什么?大堂妹:同样好看,当然选聪明的那个。
小堂妹:是的,考试一百分的人看起来超级可爱,和我一样可爱的男孩子,才能和我一起玩。
陈诺返过头去看正在聊微信做数学题的徐妙。
她神情专注,认真地在纸上比划着齐临故意抛过来的难题。
少年心头猛地一撞。
他也想被徐妙这样对待,要比对齐临更多——他想让她用崇拜的目光看自己。
经过一个寒假的大吃大喝,等到开学时,大家纷纷调侃:看你样子变化很大嘛。
这其中,变化最大的,是陈诺。
曾经的邵水一霸,打架逃课,如今却成了走路都抱着英语书背单词的三好学生。
陈诺脑子进水了?估计闹着玩的,是不是和别人打赌赌输了?大家都等着看他能坚持几天,结果等了一个月,目瞪口呆。
陈诺这回来真的了。
比上次他要做纪律委员还较真。
上车的时候,陈诺让单词卡递给徐妙,让她抽单词,背对了他再上车。
走火入魔一样。
司机李叔忍不住笑:这是怎么了?头一回见你刻苦学习。
陈诺快速背完单词,往徐妙那边瞥一眼,眸光灼灼,紧盯着她不放,嘴角含着笑意,说:做校霸做久了没意思,想当回学霸。
他不像以前那样,做出点什么事,就急着想在她面前表现。
他知道,真正拿出成果了,才能有表现的底气。
月考前一天,陈诺学习到两点,觉都没睡好,梦里全是考试的事。
他想考个好成绩,让徐妙瞧瞧。
至少,离她的名字更近一点。
等考试成绩出来,陈诺自己不敢去看公告栏。
前几次月考,成绩一发放,他为了能第一眼看到徐妙的名字,跑得比谁都快。
这次,却胆怯了。
托朋友去看成绩,朋友将成绩名次一说,陈诺不说话了。
一整天,闷闷不乐。
埋头写作业,将自己错了的题写了一遍又一遍。
晚上回家的时候,窦燕亲自来接,一见面就高兴地笑:你们章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次考了学校第三百名,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两遍才敢相信。
常年挂车尾的学校倒数第一,忽然前进四百名,成为班里的中等生,算是上是突飞猛进不可思议了。
窦燕犹豫两秒,问:你没作弊吧?陈诺声音低沉:没有。
窦燕想想觉得也是,她儿子可是坚持考零分的人,就算被训斥得狗血淋头,也从不违背原则。
不会做就是不会做,偷来的成绩终究不是自己的——陈诺十岁时的考试座右铭。
等回到家,陈诺直接钻进房里。
窦燕满脸好奇:他考得这么好,应该早就跳起来炫耀才对。
她看向徐妙,妙妙,陈诺在学校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徐妙摇摇头。
窦燕从包里掏出张银-行卡给她,我先走了,你把这个给他,当这次成绩进步的奖励。
徐妙接下。
等晚上洗漱完毕后,徐妙躺在床上,让通灵玉开天眼。
不等她说,通灵玉默契地将天眼视角对准陈诺房间。
房间内,陈诺捧着卷子,看着上面鲜红的叉叉,看着看着忽然眼睛就红了。
他以为自己这次能考得更好才对。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
陈诺嘴里说着不着急,心里却总是紧张。
三百名,和第一名,隔着三百个人呢。
而齐临,却和她的名字紧挨着。
他想成为足以和她力均势敌的人。
她那么聪明,肯定会更喜欢聪明的人。
床上,徐妙看得差不多了,吩咐通灵玉关掉天眼。
起床披了件外套,从衣帽间走过去。
他没有上锁,她一打开自己这边的把手,便进到了他的房间。
少年伏在书桌上,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因为哭泣的原因,他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他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忽地眼睛被人捂住,空气里传来女孩子身上香甜的气息。
她一捂,手上全是泪。
陈诺立马擦干眼泪,找借口:我眼睛进沙子了。
她含笑看着他。
陈诺被她盯着不好意思,脸红红的,一半是刚哭红的,一半是羞红的,他故作淡定地问:怎么从衣帽间过来,又想看黄片?我都删了,看不成。
徐妙挥了挥手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唇语无声地说出两个字——补课。
除夕后陈诺就开始奋力学习,一改之前题做满就算完成的作风,大概是为了拿出好成绩让她大吃一惊,他硬是没向她请教过,自个拿着书钻研。
他不愿麻烦她,她也就懒得问。
这次,她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假装他眼里真进了沙子。
他坐着,她站着,重新伸手为他擦干余泪。
陈诺死咬住嘴角。
他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不就是没考到理想中的好成绩吗,有什么好落泪的。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女孩子弯下腰,轻快地在他唇上点了点。
陈诺瞪大眼。
徐……徐妙……徐妙恢复如常,在他身边坐下,摊开辅导书,将重点全部圈出来,用笔在白纸上耐心地写下解答思路。
陈诺脑子里嗡嗡的,胸腔里一颗心扑腾扑腾,像是一百只小鹿同外撞,撞得他头晕眼花。
等一会。
徐妙停下来看他。
少年怔怔地问:刚才,你是用嘴亲的我,没错吧?徐妙笑了笑,往前凑近。
她重新又亲了亲他,以此证明,刚才确实是用嘴亲的他。
陈诺呆若木鸡。
所有的沮丧与不安瞬间消失殆尽,考试也好,成绩也好,烦心的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片刻后。
徐妙看着身旁的少年。
他已经将头埋进臂弯里长达十分钟。
和刚才她进来时的模样一样,此时他也在抖。
只不过,之前是哭着发抖,现在却是笑着发抖。
也不知笑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眼尾眉梢满溢欣喜。
她在纸上写——不难过了?他摇摇头:不难过。
他咧着牙笑:超开心咧。
她——那就开始学习吧,我教你。
他拉住她的衣服袖子,撒娇地问:你是为了安慰我,才亲的我吗?这可是初吻,徐妙,你把初吻给了我耶。
她淡然地点点头。
陈诺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那以后是不是我每次难过,你都会这样安慰我?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赖。
陈诺撅起嘴,再亲一下,一下就好,求求你嘛。
她用笔甩了甩他的嘴巴子。
陈诺笑得傻乎乎。
从这之后,他再也不会为其他事感到难过。
现在的他,可是拥有徐妙初吻加持的人。
他不能让她失望,即使失败,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提高自己。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遇到挫折就伤心退缩的人。
陈诺比从前更为用功,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耻于向徐妙请教,在不耽误徐妙学习的情况下,他尽可能地向她虚心学习,第二次月考,陈诺的成绩蹭蹭往上升。
通灵玉飘出来,看着不远处一蹦三尺高的少年,满意地笑道:不错,照这样下去,陈诺迟早会成为比大佬还大佬的存在,在他本来的命运里,他就是属于不用努力就能轻松成功的人,现在努力上进,肯定比之前的命运还要更好。
它想到什么,加了句:当然了,比不上齐临。
刚说到齐临,齐临的微信就发来了——明天记得早点准备好,七点钟,我来接你。
他们去国外参加国际数学竞赛的日子,就是后天。
高三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学校保送的消息就已经传来。
徐妙和齐临顺利保送,所以学校不必担心他们会因这次参加这次竞赛而耽误学习。
徐妙回复他——你在学校门口等我,陈诺会送我过去。
——哦。
陈诺走过来,一看她微信页面备注的齐临两个字,当即危机感十足,暗搓搓地问:和齐临聊天呢?徐妙——跟他说明天你送我过去的事。
陈诺娇羞地坐下来,手一点点往她那边爬,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握,要不我逃课陪你去?徐妙轻飘飘一眼,他立即改口:不,我是要好好学习的人,我等你回来。
徐妙点点头。
陈诺碰碰她,下下周一,我生日。
她——我会记得备好生日礼物。
陈诺挠挠头,厚颜无耻地表示:生日礼物倒不用,如果可以,你亲我几下就行,要嘴对嘴的那种。
他悄悄瞥眼窥她,声音弱了下去:等过了生日,我就满十八岁,真真正正就是个男子汉了。
她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陈诺: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
你不能再将我当成小男孩看。
她笑着点他的额头。
陈诺顺势亲亲她的手指,妙妙,等你回来陪我过生日。
第二天早上,陈诺请了早自习的假,先到学校门口接齐临和带队老师,然后开往机场。
一路上,陈诺念念叨叨:老师,你要好好照顾徐妙,别让她冻着饿着,比赛虽然重要,但你也别给她太大压力。
陈诺看向前车座高冷的齐临,语气一顿,怏怏地加了句:齐同学,请你发挥绅士精神,尽可能地照顾徐妙。
一直没说话的齐临这时忽然开口:好。
送到飞机场,离登机还有段时间,陈诺惴惴不安,拉着徐妙往角落里去。
下了飞机立马发微信给我,到酒店之后也要发消息给我,我算过时差,我可以早上四点钟起床,正好赶上你那边睡觉的时候。
每天都要视频,一天都不能落下。
徐妙点点头。
陈诺还是不放心,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实在想出去玩,就喊上……喊上齐临一起去。
这次的带队老师是个女老师,他总觉得让一个女老师保护徐妙,好像有点虚。
只能便宜便宜齐临了。
陈诺哀怨地往候机区望了望。
齐临正在为一个外国人士指路。
陈诺回过头,看着眼前镇定从容的女孩子,她没有一点出远门的不安感,他瓮声瓮气说:徐妙,十天都不能看到你,我会不习惯的。
女孩子上前,温柔抱住他。
她很少主动抱他,轻微的一个举动,足以令他兴奋好几天。
他变得越来越不满足,讨好地贴在她耳朵边:徐妙,亲亲我,你亲亲我。
她举起手机屏幕——回来亲你。
好好学习,不要熬夜等我。
他立马掏出手机将她屏幕上的这行话拍下来,截屏了,你回来之后别想耍赖。
航班已经可以开始办理登机手续。
陈诺站在外面喊:徐妙,我等你回来!所有人都看过去。
少年脸皮厚,依旧兴奋地跳起来朝她挥手,直到她彻底走入通道区,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徐妙点开陈诺发来的微信。
才分开十分钟,他就已经发送自己的思念。
她正要回复,忽地手旁一轻,抬眸,齐临拎起她的小行李箱。
一个寒假过去,就成陈诺女朋友了?她眼眸带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齐临神情如常:算了,懒得问。
走了一段路,齐临到免税店挑东西,问她: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口红?她随口指了指。
他又问:全部都是吗?她挑出十几根,全都是热门色系。
齐临点点头,将她指出的口红都挑出来。
走到香水区,又问了她,什么样的香水比较受女孩子欢迎?她按自己的喜好挑了几瓶。
结完账,齐临淡淡道:行李箱还放得进东西吗?你打开。
她瞪他一眼。
蹲下身打开行李箱。
齐临将刚才买的东西塞进去,语气无情无绪:送你的。
徐妙一愣。
超级无敌小气吝啬鬼竟然说要送人东西,怎能不让人惊讶,要知道,他可是从来不屑在任何人花费一毛钱的人。
惊讶的情绪仅仅维持半秒,她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齐临已经将箱子拉上,提起继续往前走,语气冷冰冰:齐瑶的成绩明显有所提高,你这个好朋友比我这个哥哥好使一百倍,为了谢谢你,我才挑的刚才那些东西。
他犹豫数秒,继续道:钱全放出去了,除掉在国外的花费,我身上没剩多少钱。
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扔了,反正我心意到了就行。
他难得向人解释什么,理由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他从来没有挑过礼物,也没有在女孩子身上花过心思。
他连他的妹妹喜欢什么,都一概不知。
大概是觉得太寒酸。
不一会,他们走到机场GUCCI店,齐临忽地停下脚步:对了,我身上的钱还够买个包的,你进去挑一个?这时候带队老师正好从免税店血拼回来,也要进GUCCI店买包。
老师看中一个墨绿色的酒神包,在网上查过价格后发现,算上这家机场店的优惠价格,比国外买还要便宜一点。
除非是飞到夏威夷去买Gucci,不然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划算的了。
老师当机立断,立马决定买单。
齐临一直站在后方,留意徐妙的目光。
就在老师准备结账走人的时候,齐临开口和店员说:要那个。
一个粉色丝绒的marmont。
她看了十秒。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为买个包花这么多钱。
在他炒股放债赚钱前,他和妹妹的生活费,仅仅够一日三餐。
刷卡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而在前几天,他正为要不要花钱买件新衣服而犹豫。
齐临指了指外面的垃圾箱,嘴上说的,仍然是那句冷冰冰的老话:送你就是你的了,我不接受拒绝,你不喜欢,就扔掉。
不喜欢,就扔掉。
大概是因为从来只有他拒绝女孩子的份,没有女孩子拒绝他的份,所以他只会说这一句。
女老师一脸玩味,半开玩笑:徐妙,你不喜欢别扔呀,给我,我替你用。
徐妙想了想,从齐临手上接过包装袋。
张开双唇,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齐临从她身旁迈过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目的地。
一下飞机,徐妙就到处找wifi给陈诺发微信,刚发过去,陈诺就秒回——是不是很累,回酒店好好休息。
他一直守着手机,生怕错过她的消息。
几秒后。
陈诺终是忍不住,发来视频请求,机场网很差,她按下接听键之后,陈诺的脸就卡在屏幕上了。
齐临往旁一睨,冷笑声:陈诺,你脸卡住了。
很丑。
陈诺在那边喊:要你管。
齐临来了兴致,我不管你,我管徐妙总行了吧?陈诺声音明显着急起来:不行。
不是你让我照顾她的吗?要不你自己飞过来?信号总算好了点,陈诺的脸生动起来,他气鼓鼓地指着齐临:我告诉你,别趁人之危。
手机没电,视频中断。
带队老师的手机正好也没电。
徐妙将手机收回兜里,朝齐临摊开手。
充电宝都在他那搁着。
齐临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想顺她的心,冷漠地表示:你自己回酒店充电,别在外面秀恩爱,看着怪恶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后天完结这个故事。
虽然我还有好多小甜蜜的细节没写,但是~篇幅所限,只能自己留在细纲里欣赏了。
三更合并办好海关手续,走到外面,正好是大白天。
大家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又累又疲,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是为了尽早适应时差,带队老师提议熬几个小时后再睡。
大家坚持一下,这样,到我房里玩纸牌游戏,待在一起玩,多少能够精神点。
回到酒店,每个人一间房,徐妙和齐临回房放好行李,随便洗了把脸,困意稍减。
他们到带队老师的房间集合。
老师介绍游戏规则。
三个人的纸牌游戏,玩的是369,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人每次抓五张牌,369依次按顺序作为大牌,到游戏结束后,出牌最多的那个人,成为最后赢家。
输掉的两个人在脸上互相画乌龟。
老师摆好牌,回头一看,小客厅就一个齐临。
徐妙呢?齐临指指角落:在里面和人视频呢。
他故意高声喊:徐妙,快出来,玩游戏了。
酒店的网比机场的网好,陈诺的脸总算能够实时同步。
刚才徐妙挂断视频后,陈诺忧心焦虑地又等了两小时,就怕她突然出什么意外。
这会子接通视频,见她安然无恙,结果一颗心刚放下去,就听见那头传来齐临的声音,陈诺一张脸皱巴巴,委屈抛出三连问:你们为什么住一间房,他为什么喊你玩游戏,你们要玩什么游戏?徐妙将视频窗口点小,低下头给他发信息——老师让我们到她房间玩纸牌,大家并不住一起的。
陈诺长长吐口气,随即笑起来:那我就放心啦。
话音落,视频里出现一张不友善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齐临已经走过来。
他站在徐妙身后,往前一仰,脑袋几乎抵着她的后脑勺,对那头的陈诺笑道:陈诺,没看出来,你还挺黏人的,对女朋友管得这么严。
陈诺害羞,下意识道:徐妙还不是我……意识到什么,他立马敛起神色,严肃道:对啊,她就喜欢被我这么管着,不行啊!齐临没再理他,故意放柔声音对徐妙说:走吧,别让老师久等。
徐妙听出他温柔语气里的恶意,当即瞪他一眼。
齐临笑意更满。
她转身换个角度,给处于暴走边缘的陈诺发信息——早点休息。
陈诺眨着眼睛幽幽看她,闷声道: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徐妙往屏幕摄影头前凑近,轻轻一个么么哒抛出去。
视频那边的陈诺瞬间开心起来,睡,我现在就去睡。
徐妙挂完视频,回过头没留神,猛地一下撞上齐临。
少年虽然瘦弱,但是胸肌有力,她磕了下嘴唇,疼得差点落泪。
齐临伸出手就要替她揉,悬在半空,最后收回去,冷冷道:让你秀恩爱,遭报应了吧。
徐妙从他身边走过去,趁他不备,一脚就要踩下去。
齐临往旁一躲,及时避开她的攻击。
同样的招数,还想用两次?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齐临不屑地丢下一句,往前面走去。
等徐妙坐到沙发上,齐临端了瓶冰水回来,递到她面前。
她磕着的下嘴唇,有些发红发肿。
用冰水敷一敷,正好能缓解酸疼。
三个人开始玩牌。
老师是老玩家,熟知规则,手气也好,开局就赢了。
徐妙和齐临手上各被塞一支笔,老师发话:为防止等会没地方画,你们画的时候,画小点,从额头开始画吧。
老师指了指旁边备好的卸妆油:放心玩,我的卸妆油,卸妆能力超强。
齐临握笔,有些犹豫。
本来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他没想到老师来真的。
他发呆的瞬间,对面徐妙已经上手。
额头上轻轻痒痒的,齐临一抬眸,女孩子挨得近,眉眼皆是肆意,白腻的肌肤吹弹可破,像剥壳的鸡蛋。
她眼波流转,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勾嘴一笑。
唇红齿白。
齐临怔住。
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忙地垂下眼,皱眉催她:你快点画,画完就该我了。
徐妙画完后,旁边坐着的老师哈哈大笑。
齐临找了镜子一瞧,好得很,她不仅在他脸上画了只栩栩如生的乌龟,还在上面特意标明王八两字。
齐临指了指:你坐好。
徐妙往老师身后钻,老师不护她,笑呵呵看着齐临将徐妙逮出来:别想赖。
她坐在沙发最角落,故意将头扭一边去,让他不好画。
齐临干脆不坐了,站起来,拿起笔弯下腰,准备在她脸上画乌龟。
他本来应该以牙还牙在她额头上画一个超大型乌龟。
犹豫三秒后,在她脸颊靠耳朵的位置,轻轻落笔。
老师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画得也太小了。
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齐临放下笔,才第一局而已,留着给后面的乌龟腾地。
从第二局开始,局势渐渐扭转。
徐妙与齐临占了上风,最后差一张牌的数,徐妙成为最后的赢家。
老师看着脸上的乌龟,抱怨:齐临,你干嘛给我脸上画个拳头大的乌龟?给徐妙画就画那么小。
齐临云淡风轻地回道:她后面肯定全还是输,老师胜算大,我不现在画,之后就没机会了。
结果徐妙赢了一把之后,就没再输过。
外面天黑的时候,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
徐妙看着眼前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
满脸乌龟的齐临与老师。
老师叹口气,将卸妆油倒出来分成两份量,递给齐临和徐妙,回去卸了,明天接着来。
齐临蹙眉:老师,明天你还要玩啊?老师指了指脸上的乌龟:深仇大恨,不得不玩。
第二天早上醒来,等到约定时间,徐妙在酒店大堂等他们。
带队老师和齐临姗姗来迟。
徐妙一看,笑得不行。
两个人脸上的乌龟印子根本没有卸掉。
黑糊糊的一片。
齐临眉头紧皱,问:老师,你不是说这个卸妆油可以卸掉一切污渍吗?老师愧疚脸:不好意思啊齐同学,我好像买到假货了。
结果三个人一出酒店,就只有徐妙一人在前方带路。
老师和齐临躲在她身后,恨不得拿面罩遮住脸。
路人纷纷行注目礼。
今天要到比赛地点提前踩点,顺便参观校园。
与举办方碰头后,顾不上参观,直奔百货楼,买了卸妆液,让柜姐卸掉脸上残留的乌龟印子。
回房间前,徐妙举起屏幕,今天还接着玩吗?老师立刻摆手:不玩了。
徐妙看向齐临。
齐临高冷地哼一声,迈开长腿往自己房里去。
为了保证能够顺利比赛,带队老师建议比赛开始前的几天,大家就都在酒店里待着好了。
他们住的是五星级酒店,设备齐全,待着不闷。
徐妙将那天画乌龟的事告诉陈诺,顺便将她当场拍的照片发给他看。
陈诺在视频里哈哈大笑:和我们家徐妙拼手气,他们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他笑完后,转眸望见她身上穿的泳装,随即紧张起来:你穿成这样干嘛。
——老师喊我们去游泳。
陈诺不高兴了。
他都还没有见过徐妙穿泳衣的样子呢,怎么可以先被别人瞧见,更何况,泳池边肯定还蹲着个齐临。
他说:徐妙,你把手机放远点,让我先看看。
等她将手机放远了,他看清楚她身上穿的是粉色爱心比基尼,一双腿白嫩修长,身材凹凸有致。
陈诺咽了咽口水。
这时候后悔起来,当初他就应该坚持翘课陪她一起飞过去。
……你……你别游太久……早点回房间休息……他本来应该说,徐妙,不准你穿成这样出去晃荡。
可他没敢说出来,怕她觉得他小心眼。
怎么都不放心,加了句:我告诉你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和齐临游一块去,尤其是不能发生肢体触碰。
她点点头,将视频挂了。
泳池边没几个人。
老师泳得欢腾,齐临从泳池里出来,和徐妙迎头打个照面。
他没看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他问:要喝可乐还是喝雪碧?原来是去拿饮料。
她没带纸笔没带手机,本来想说要可乐的,干脆摇摇头。
泳了好一会,她从水里钻出来,正好对上齐临的视线。
他在泳池边晒太阳,目光慵懒地盯着她,手上两瓶没有开罐的可乐雪碧。
他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反而从容不迫地继续凝视几秒,白炽阳光照在他干净的面庞上,笼了一层淡淡的光芒,瞧不清嘴角的笑意是否为真。
她也没有避让,冲他笑了笑,特意往上仰了仰,露出细白的脖颈。
礼尚往来,谁也别想装。
数秒后。
齐临放下饮料,笑着离开。
泳了半小时,徐妙准备回去,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往房间门口走。
走过拐角,就是她的房间。
阴影笼罩的区域,有人靠在墙边。
徐妙没有急着开门,往那人跟前一站,笑着打量他。
齐临也笑着回看她。
女孩子湿漉漉的黑发散在肩上,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近乎发光透明。
他忽地开口问:徐妙,你和陈诺做过吗?她目光波澜不惊看着他。
齐临敛起笑意,伸手替她将碎发挽到耳后,我没有做过,所以来问一问你。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齐临笑问:你不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我在说做-爱。
他故意的。
想看她窘迫恼羞。
徐妙拉拉他的衣袖。
齐临很是配合,低下头靠近,嘴上道:刚才在泳池边,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是想勾引我吗?高傲孤冷的人说起混话来,更显贱样,他并不满足于此,继续道:要知道,少年热血,最易冲动,徐妙,你小心玩火上身。
他见她抬起手,也不闪躲,反而气定神闲地站在那,等着她的耳光落下。
想象中受辱反抗的掌掴并未到来。
女孩子伸出手,双指并拢,指腹贴了贴他的唇,又收回来贴了贴自己的唇,往他胸膛处比了个心。
逗人的成了被逗的。
齐临一张脸涨红。
愤愤丢下一句:你也不怕陈诺知道!迅速转身离去。
徐妙笑着回房。
才刚游一会,她就觉得老喘不过气。
百无聊赖将通灵玉召唤出来问话:我怎么觉得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通灵玉欲言又止。
徐妙看出点什么,说。
通灵玉:主人,这是由于第二个劫点的缘故。
很少有世界会对任务者产生气场排斥,但这个世界正好是其中之一,因为主人气运强的缘故,所以暂时没出什么事。
她问:难道其他任务者被世界气场排斥之后,继而连三地出事吗?通灵玉:是的。
你这什么鬼安排?就没见过这么牵强的劫点。
通灵玉晃来晃去:等主人多玩几个世界,就会知道,其实这个世界的劫点不算奇葩啦。
她想到什么,继续问:反正第二个任务是活得自信幸福,没说一定要活多久,对吧?通灵玉:可是你得先活着,才有资格活得自信幸福呀。
从宿主原定寿命开始算起,一般没有任务者能活过五年。
这五年,几乎所有任务者都在苦难中度过。
她:……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通灵玉:主人,加油,只要熬过这个世界对任务者自动产生的排斥气场,后面就完全没啥波折了。
据观察,熬过五年就行。
她问:一般会有什么苦难,你说说,我做个心理准备。
通灵玉弱弱道:各种癌症啦,突如其来的车祸啦,有一个任务者都熬到第五年年末了,战战兢兢躲在家里,结果地震,人就被活埋了。
它看着对面气场越来越低沉的徐妙,立马改口:不过,以主人超强大的气运,一定可以安全渡过去的,主人是谁,是十界第一神尊,主人可不能输给这种小小的低等世界,这要输了,传回十界,还不得惹人笑话呀。
她呵呵一笑,你真是学聪明了,竟然想着对我使激将法。
通灵玉乖巧地趴在她手边,主人,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才不是什么激将法呢。
滚滚滚。
徐妙站起来,脱下身上的泳衣,换上睡衣。
镜子里的人青春洋溢,年轻美好。
她高傲地昂起下巴。
不就是五年吗,跻身十界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怕过什么。
成神前那么多的艰苦都没能打败她,小小一个低等世界,何德何能。
大概是察觉到她自信心爆棚的气场,转天,这个世界就抛出来了它的第一个小挫折。
从来不会痛经的徐妙,在比赛开始前的五个小时,竟然痛到无法呼吸。
看着徐妙苍白的面色,带队老师惊慌失措,你先在这等着,我马上去买止痛药。
徐妙紧紧咬住嘴唇。
齐临走过来。
在旁边看了一会,他大致也看出是什么情况了。
他用手碰了碰徐妙的额头,皱眉道:她好像还发高烧了。
带队老师往前一探,好像还真是,她脸好烫。
齐临当机立断:必须送她去看医生,光吃止痛药不行。
带队老师一懵,下意识说:可比赛就快开始了。
千里迢迢赶来参加比赛,如果止步于此,那就功亏一篑了。
齐临蹲下身,刚才说话的空档,他已经将徐妙背起来。
带队老师下意识拦住他。
少年没有停下脚步,冷冷丢下一句:人命比竞赛更重要。
不等带队老师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离开。
少年步伐急速,冲到街上,一边看地图,一边找专为游客所设的急救医院。
徐妙有气无力捶了捶他的肩膀。
齐临:别动,老实待着。
他英语好,很快就找到急救医院,带着她往医院门口奔的时候,一刻都不敢耽误。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
像一头急于逃命的羚羊。
大概是因为齐临这个天之骄子在身边的缘故,他们运气还不错,医院的急救中心人很少,很快就轮到他们。
医生看完之后,立马开了药方,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齐临用流利的英文问:确定不要再看看吗?她正在经期,吃这个药不会有影响吗?医生并未不悦,笑道:放心,你的小女朋友没事,吃过药之后一小时,她就会好转,但是高烧一时半会退不下去,得好好休息。
齐临重新将徐妙背到外面的长椅上。
他半蹲着,将自己的外衣罩在她身上,我去买药,立马就回来,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她指了指他的衣兜。
一路上,打过来的电话就没停过。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带队老师打的。
他一个都没接。
徐妙艰难地张开唇,无声地比划两个字——比赛。
齐临面上仍然冷冷的,我自有分寸,不会耽误比赛。
十分钟后,他风尘仆仆归来,盛了杯温水,将药一起递到她嘴边。
徐妙张嘴吃下。
他在她身旁坐下。
医院走廊上人多起来,护士急匆匆地往返人群,好几个重感冒的等待着看急诊。
齐临蹙起眉头扫了扫,视线回到徐妙脸上,问:现在好点了吗?话问出口,他抿了抿唇。
刚喝下药,药效还没来及发挥,哪能那么快就好起来。
他重新蹲下来,这里空气质量不好,我背你出去。
她怏怏地趴过去。
走到医院外面,强烈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齐临背着她往拐角而去。
街上的人纷纷好奇看过来。
少年步履坚定。
我带你去逛商场吧,看看美好的东西,心情也能变得好起来。
这是他一惯用的方法。
小时候哥哥们穿得光鲜亮丽,他们什么都有,可他什么都没有,吃不饱穿不暖。
他看他们用的东西,迫切地生出想要拥有的冲动。
那些东西都摆在商场里,他喜欢站在橱窗外面看,仿佛只要看一眼,那些东西就会全都属于他。
他们在商场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药效差不多已经发挥作用,徐妙好了很多。
他仔细观察过她的面色后,问:现在我带你回去,你想回酒店,还是回比赛地点。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小时。
徐妙向他示意,要求回比赛地点。
带队老师已经彻底吓傻,看见他们两个回来,总算松口气,老师年轻没什么经验,头一回带学生出国比赛,差点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想要说些什么,又怕惹人不高兴,最后无奈地同齐临说:齐同学,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张,刚才你背着徐同学就这么急匆匆地跑出去,我想追都追不上。
这里是国外,不是在自己国家,万事还是要小心点。
齐临没理她,径直走到徐妙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之前烫。
带队老师盯着他。
齐临坐回去,面无表情,语气敷衍:知道了。
比赛正式开始,徐妙带病上场,全程齐临在她身边紧挨,目光始终定在她脸上,抢答的速度却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快。
毫无悬念。
他们二人组,荣获第一名。
带队老师高兴得不行,等会你和徐妙一起上台领奖,记得保持微笑。
少年背起人往外走,老师替我们代领吧,我先带徐妙回酒店。
压根不在乎刚赢到手的国际荣誉。
带队老师惊讶道:齐临,要不我带徐妙回去,你留在这里领奖。
等候计数结果的时候,女孩子在药效的作用下,已经昏昏欲睡。
齐临做出嘘的手势,示意老师声音轻一点,他淡淡道:不了,老师留下就行。
一路打车回酒店。
齐临没有她房间的门卡,犹豫了几秒,背着她回自己的房间。
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床上,脱掉鞋,盖好被,设好室内空调温度,为防空气干燥,特意在床边放一盆水。
一套照顾人的功夫做下来,行云流水。
他抽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枕边,女孩子面容白净,神情安详。
齐临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来。
十四岁之前,他转过很多次学,换过的同学不计其数,可唯一有点印象的,也就属徐妙了。
那个时候,她比现在腼腆很多。
就连告白的方式,也很是安静。
她请他到音乐教室来,弹了首《梦中的婚礼》。
她说:齐同学,这首歌献给你,希望你喜欢。
他怎么会喜欢。
他只喜欢钱。
房间某处传来手机嗡嗡的震动声,齐临起身,找了一会,从徐妙的兜里翻到手机。
是陈诺的微信视频要求。
他按下拒绝键。
陈诺的消息立马发过来——徐妙,你为什么要挂我视频哦?齐临发过去——她在休息。
陈诺的视频请求立马又发过来。
响了三遍后。
齐临按下接听键。
他举起手机,正好让屏幕那头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孩子身影,齐临的声音很是冷冽:我都说她休息了。
三秒后。
视频那头传来咆哮声:齐临!你对徐妙做什么了!这不是她的房间,你是不是带她回你房里了!齐临淡定地点点头,惜字如金:是。
他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笑了笑:你轻点声,别吵着她。
齐临你个王八蛋!老子砍不死你!齐临将脖子凑过去,来,你砍。
屏幕那边的人气得一分钟都没能呼吸过来。
齐临悠闲地捧着手机坐下。
两人隔着屏幕,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过要将视频挂断。
不一会,齐临开口:她生病,刚吃过药,老师在领奖,只能我照顾她了。
那头张牙舞爪的陈诺立马担忧起来:她怎么了?生什么病?看过医生没有,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立刻回国,我现在就替你们买票。
齐临:你这个人说话能慢点吗?陈诺恨恨地瞪他一眼。
齐临慢条斯理地将徐妙的情况一说。
陈诺忧心耿耿,最后喃喃地吐出句:谢谢你。
齐临并没有打算接受他的好意,他瞥了眼床上的徐妙,轮不到你来谢,要谢,也该由她自己来向我道谢。
陈诺心一紧:你什么意思?齐临将手机屏幕拉近,你知道吗,她刚吃的药,足以让她昏睡好几个小时,在这期间,我对她做任何事,她都不会有反抗的力气。
陈诺当即秒懂,破口大骂:我草你妈,她一个还在经期的女生,你想对她做什么?齐临,我劝你好好做个人!齐临丝毫不在意他的骂声,反而靠得更近,你的意思,是只要她不在经期,我就可以对她做什么咯?陈诺几乎都要从屏幕跳出来抓破他的脸。
齐临笑着,往前俯上去,只差分毫,就能碰到女孩子鲜艳欲滴的双唇。
齐临,你他妈就是个畜生!齐临犹豫半秒,转变方向,亲了亲她嘴角下方的肌肤。
他抬眸,望见陈诺一双眼瞪得满是红血丝,满意地勾唇一笑,伸手挂断视频。
手机扔到被子上。
齐临舒展身体坐回去。
嘴里喃喃道:徐妙,你喜欢人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
晚上带队老师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学校通知,说让我们提前回去,原定十二天的计划缩短为七天,三天后回去。
她眼神怪异地看了看齐临,齐同学,你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齐临翘着二郎腿换台,没有。
带队老师纳闷:那为什么校长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务必盯牢你。
齐临笑了笑,没说话。
徐妙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齐临的房间里,她下意识走到外面看一圈。
没人在。
床头柜留有一张纸条:我去你房间睡了,早上起来记得先吃药。
她一看,除了药,还有三盒卫生棉条。
分别是同一品牌的不同型号。
纸条上面依旧是齐临的字迹:超市只有这三种型号的,用不惯你自己明天再去买。
她挑起最小号那盒,往厕所去。
洗完澡,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徐妙走出来,在床边坐了一会,想起什么,拿出手机一看。
陈诺发了无数条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定了明早的航班,你把酒店地址发给我。
三更合并通灵玉凑到屏幕前一看,嘻嘻笑:齐临故意逗他呢,看他被气得快要爆炸了。
它已经开过天眼,此时此刻,陈诺正在收拾行李。
为避免麻烦,徐妙立即给陈诺发微信——过两天就回国了,不用你来。
她主动发送视频请求,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陈诺一双眼红肿,你现在好点了吗?——好多了。
他仔细盯着屏幕那头的她,看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说:都怪我不好,没能陪在你身边。
——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一再坚持,他也就只能取消定好的航班,心心念念地交待:一定要和齐临保持距离哦。
好好吃药,等你过几天回来给我过生日。
她点点头。
在酒店待着休息了一天,徐妙差不多已经痊愈。
在确认徐妙身体好转的情况下,带队老师安排了一日游。
他们去主题公园玩,凡是徐妙单独和带队老师一起玩的项目,总是出状况。
通灵玉悬浮在半空中,提醒:还记得前几天我说过的那个坐在家里遇地震活埋的任务者吗,主人你自求多福。
她笑眯眯,难得温柔:等我以后出去,我就一巴掌拍碎你这破司命系统。
接近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他们准备回去。
带队老师郁闷至极:今天时运不济,这一趟出来,老是惊吓多过惊喜。
徐妙含笑不语。
第二个劫点,实打实地将她变成扫把星。
带队老师说完,肚子痛起来,她赶着回酒店,顾不上原定去商场买伴手礼的事,便拜托徐妙随便帮她选一些。
因为商场离酒店不远,又是在闹市区,而且有齐临在旁相随,所以带队老师并不担心什么。
买完就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进了商场,徐妙拍拍齐临,指了指她选的几款男式手表——你觉得哪个好看?齐临蹙眉:给我的?我不需要你的回礼或者感谢礼。
手机屏幕——给陈诺的。
齐临一愣,短暂的狼狈后,他恢复如常神情,认真选了款——这个挺好。
徐妙买下他挑出的款式。
大大小小的礼物买好,齐临忽然想到什么,打开微信确认后,示意徐妙先不要回酒店。
齐瑶想要当地特有的爱心手链,商场没有,我们去路边小店看看?你不想去的话,我就先送你回酒店。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天边火烧云。
徐妙停下来看。
齐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片红霞,生出悲壮的凄美感。
齐临忽然问:徐妙,你有想过放弃国内保送名额,转而考取国外名校的入学资格吗?她收回欣赏风景的目光,转过头看他。
齐临嘴角含笑:我就问问而已,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你和我一样聪明,我原以为你会趋向更有利的选择。
他迎上她的视线,唇角笑意讥讽:我说错了,陈诺确实也算是个有利的选择。
他已经决定放弃国内的保送名额。
他如果要留在国内发展,有太多阻力和弊端。
必须去齐家控制不到的地方,他才有可能实现心中的抱负。
齐临从她手里拿过袋子,顺势牵住她的手,徐妙一愣,随即抽出来。
齐临没放,装什么装,前几天你逗我的时候,可没见你慌张。
他笑起来有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与清冷感,即使是狡黠的笑意,也仿若黑夜般寒冷。
齐临拉着她往前走,昨天我亲你了。
开视频当陈诺的面,亲下去的。
他点了点她嘴唇靠下的位置,好心提醒:就是亲的这里。
徐妙顺手就是一把掐。
齐临吃痛,将手放开。
他们开始找寻专门卖爱心手链的路边小店,徐妙也买了两条,一条给自己,一条给窦燕。
齐临结账的时候皱眉头:这种骗人的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小女孩会信。
传闻中的爱心手链,佩戴者很久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举起手机屏幕——讨个吉利而已。
齐临笑了笑,那倒也是,你都已经找到陈诺了,祝你们玩过家家玩得开心。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他们往回走。
天色已经大黑,灯下笼罩的道路,偶尔有几个夜跑的。
徐妙忽然心头一跳。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前几次承受劫点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这个规律。
坏事发生之前,她心底总会升起不祥的预兆。
她下意识去拉齐临的手,步子加快,想要赶紧回酒店。
齐临很不解,目光转而投向她主动牵过来的手,怎么了?说话间,迎面走来几个摇头晃脑的外国青年,说话颠三倒四,从徐妙和齐临身边路过时,忽然笑嘻嘻地围过去,嘿,快看,是亚洲人书呆子。
哪国的 ?日本,韩国,还是中国?齐临下意识将徐妙护在身后。
有人上前抢他们手里的礼品袋。
东西散落一地。
哇,还是两个有钱的书呆子。
徐妙警惕地扫视眼前这群不良外国青年,看他们神志不清的样子,明显磕了药。
齐临主动将东西都交了出去。
哈哈,看来你们亚洲人胆子就是小。
齐临用流利的英文小心翼翼问: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一头绿毛铆钉打扮的人推了推齐临,陪我们玩玩呗,急什么。
齐临往徐妙那边看一眼。
下一秒。
他拉起她的手,将人推开,死命地奔出去。
那几个人追上来。
走到拐角处时,徐妙忽然绊倒,齐临准备回身牵她,发现人已经追上来。
他们走的这段路,有些偏僻,即使奔到大马路上,也要往前走一段路,才会看到热闹的人群密集区。
他犹豫的瞬间,徐妙已经被逮住。
徐妙朝他挥手,示意他赶紧跑,快去报警。
他认得她的眼神。
小时候母亲离开的时候,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绝望沮丧,无可奈何。
齐临浑身一颤,头也不回地跑开。
徐妙被拖进小巷子。
怎么不说话?叫都不会叫吗?哈哈,是个哑巴!真的吗?要不试试?说话的人掏出一把小刀,他们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抽搐,刚磕了药的缘故,一个个嗨得不行。
像美剧里的行尸。
徐妙往后爬,快速往周围扫视,试图找出机会拖延时间。
通灵玉飘出来,同情地看了眼被逼到角落尽头的徐妙,主人……去你妈的世界劫点。
通灵玉:看来主人的不败战绩就要被打破了,没关系,我们下一个世界再接再厉,不要泄气,主人你是最棒的。
就在通灵玉以为徐妙会被这个世界自带的劫点弄死时,救兵出现了。
少年略显清寒的声音吼道:冲我来。
是齐临。
他去而复返。
徐妙瞄准时机推开人往齐临那边跑,齐临奔上来,和那几个人进行殊死搏斗。
慌乱间,徐妙也开始反击。
绿毛小混混挥拿出小刀震慑人,作势就要往他们那边刺。
齐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即使已经头破血流,却依然冒险将刀夺了过来。
他挥着刀,气喘吁吁,我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会赶到,你们最好现在就离开,我们不会追究。
这几个人都磕了药,哪里还有清醒的意识。
小绿毛走上前,很是嚣张:来,有种的你就往这刺。
他们又冲过去。
扭打了一会,忽然大家停下来。
徐妙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少年。
他手里的那把刀,此刻已经刺进小绿毛的身体里。
鲜血迸流。
小绿毛往前踉跄几步,随即倒地。
几秒后。
小绿毛一动不动。
其他几个人见势不对,赶紧往外跑。
狼狈不堪的少年强作镇定,上前查看。
数分钟后。
风里传来腥咸的气息。
不知道是巷子里人血的气息,还是不远处大海拍浪的气息。
徐妙低下头,地上如溪流般的血圈汩汩往外涔,沾到她的鞋面上,缓缓往后延展。
黑暗中,蹲在地上的少年回过头。
他面容狰狞,嘴唇颤抖,仿若身处炼狱。
徐妙,我杀人了。
……一大早,陈诺收拾得光鲜亮丽,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催促司机李叔赶紧往机场开。
今天是周六,正好是徐妙回国的日子。
昨天他给她发信息,她没有回。
他想,大概是在收拾行李,他有她的航班号,知道她今天九点就会抵达。
陈诺满心期待,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徐妙。
所有的小情绪,在思念面前,瞬间瓦解,只剩见面时的欢喜。
他不喜欢看书,这时候却忽然想起课本里一句文绉绉的话来。
沅有芷兮澧有兰。
幸好,他敢言。
等她来了,他要抱她,两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心口处贴,在她耳边说:徐妙,我想了你整整七天七夜,一万零八十分钟,六十万零四千八百秒。
机场广播通知,他等的航班已经抵达。
陈诺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伸长脖子往乘客通道看。
总算有人从通道出来。
他张大眼睛,生怕错过。
等啊等,人都走光了,还是没看到徐妙。
陈诺心想,她可能转乘下一班飞机了。
他正准备打电话给窦燕,窦燕的电话就过来了。
陈诺按下接听键:妈,徐妙可能要晚点到……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窦燕:陈诺,徐妙被国外警察抓起来了。
陈诺一懵,下意识问:为什么抓她?杀人罪。
……邵水一中模范生国外杀人的新闻迅速传来,很快成为当地的热议话题。
案发之后,警方先通知的带队老师,带队老师本来以为是什么恶作剧,差点因为这个被定上藐视警察的罪名。
老师吓傻,当即通知校方,由校方通知家长。
徐妙的父母正好在邻国出差,最先赶过来。
齐家没有人接听电话,齐瑶接到消息后,立刻哭着去求齐父,希望他能动用手里的力量,将人先救出来。
齐父听完,不但没有安慰齐瑶,反而斥责她不懂规矩,冒冒失失地到公众场合找他。
齐家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齐瑶眼泪都流尽了,第一次生出勇气顶撞齐父:哥哥也是齐家的孩子,为什么你不愿意救他,他是你的儿子啊!齐父冷冰冰一句:我不需要沾上杀人罪名的儿子,这是齐家的耻辱。
现在我命令你立马擦干眼泪,回到家里,安安静静地,一句话都不要再说。
如五雷轰顶,齐瑶站在那,仿佛被勒住脖子,呼吸不过来。
这时她想起齐临和徐妙来。
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身边真正算得上亲人的,只有两个。
齐瑶没有再哭,她想到去找陈诺,如今她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就剩陈诺了。
等她到陈家别墅,却被告知,陈诺不在国内。
他和夫人一起出国了。
地球另一边。
窦燕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窦家在国外的律师团。
交了高额保证金后,将徐妙保了出来。
徐父徐母对窦燕千恩万谢,正准备上前拥抱徐妙,身旁一道黑影抢先一步冲了上去。
陈诺手都在颤,他一把抱住徐妙,长久的忧心与害怕,瞬间冲到泪腺,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他声音抖得很:……徐妙……徐妙……她被他拥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陈诺抱得更紧。
对不起,我来晚了。
徐父徐母上前,旁边窦燕推了推陈诺。
陈诺倔强地抱着徐妙不肯松手。
窦燕笑了笑,对徐家父母说: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儿子陈诺,他小时候你们应该见过的。
徐母:我想起来了,他三岁那年,我们正好带着妙妙去你们家拜年,妙妙被他用泥巴砸哭了。
窦燕:……陈诺擦干眼泪,一双眼又红又肿,语气哽咽,冲徐家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徐家父母将徐妙从他怀里解救出来,你好。
窦燕将情况跟徐家父母交待清楚。
最开始的时候,警察将徐妙和齐临抓起来,以杀人嫌疑犯的罪名关押,后来调查清楚,加上齐临主动坦白的口供,表明徐妙没有杀人,杀人的是他,暂时撇清徐妙杀人的嫌疑,谨慎起见,依旧以从犯的罪名将其关押起来。
被杀的小绿毛嗑药过量,就算没有齐临那一刀,他也会暴毙而亡。
问题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巧妙的是齐临刺那一刀的时机。
加上国籍问题,这件事要掩下去,有点难度。
最好在上庭前解决好一切。
窦燕说:赔偿金,我们窦家给多少都行,但是还需要有人国内国外施以压力,这样才能悄无声息地抹掉这件事。
徐家父母皱起眉头,急得不行:那怎么办?窦燕看了眼旁边的陈诺。
陈诺当即明白过来。
这种时候,只有动用陈家的力量,才能完美解决这件事。
他们回到酒店。
徐妙想要独处的时间,并不与徐母住一间房。
徐家父母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晚上十二点才离开。
徐妙将人送到门口,发现门外站了个人,也不知站了多久,腿都站麻了,弯下腰捶捶腿。
徐家父母警惕,陈同学,你怎么还不睡觉?徐妙伸手将陈诺拉到身边,和父母示意,她想和陈诺待一会。
徐家父母对视一眼,最终没有阻拦。
关上门。
她跌入少年温暖的怀抱。
他看她憔悴苍白的面容,心一阵阵抓着疼,伸手抚摸她额边的碎发,跟她说:徐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背上任何罪名。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是齐临救了你,所以我也不会让他有事。
他不允许任何愧疚与不堪的情绪,伤害他的徐妙。
他绝不会让她因为这件事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少年重新抱紧她。
我已经答应爷爷,这件事过后,我就按照他的要求,高考一结束,提前入读他一直想让我去的大学。
那个地方很远很偏,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他哭着哭着忽然笑起来,身体颤栗,我本来都已经选好学校,就在你学校旁边,我让我妈在那附近买套大别墅房,等以后咱俩去读大学,我就天天接你上下学,晚上回到家里,我们就一起看电影游泳。
他的眼泪滴到她背上,他抱着她喊:徐妙,你等我好不好。
他想到什么,哭得更厉害,……算了。
五年太长。
她有可能会遇见更加喜欢的男孩子。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她开开心心地喜欢别人。
没有任何顾虑,坦坦荡荡地谈恋爱。
人能有几年青春。
女孩子最好的年纪,不该拿来等待。
他明天早上就要搭乘飞机回去。
然后立刻收拾行李,按照爷爷的要求,前往他该去的地方。
只有这样,才能让爷爷竭尽全力地动用陈家力量,去帮助徐妙和齐临。
他立下的军令状,提前了五年。
陈诺想要最后厚颜无耻一回,他问:徐妙,我想亲亲你,可以吗?她点点头。
陈诺颤着手捧住她的脸。
她的唇又软又甜,他忍不住舔了舔。
眼泪掉下来,混着涔到舌尖,咸苦。
少年哭着说:徐妙,你记着,你的第一次法式长吻,是和我一起做的。
从今天起,我要将它改名,不叫法式长吻,而应该叫陈诺之吻。
以后和别人亲亲的时候,请你用别的亲吻,这个,是专属于我的。
她开始回应地他的吻。
两个人抱着滚到床上。
他应该摸摸她的,像小黄片里那样,一边亲一边探寻她身体的敏感点。
可此刻,光是沉浸在与她的接吻中,就足以让他醉生梦死,他不求其他的,怕求了,负不起责任。
陈诺平生第一回 ,怂得不像样。
他含着她的唇,亲了一遍又一遍,徐妙,你要好好的,谁要是欺负你,你就记在本子上,五年后我回来,我替你报仇。
如果那个时候,你还需要我的话。
激烈的长吻过后,两个人依旧衣衫齐整。
他不曾越雷池一步。
第二天陈诺离开,特意交待,不让徐妙去送。
他带走了她挑好的生日礼物,一块男式手表。
所有的事情在两个月后完美解决。
除了陈家的力量,还有章家的施压,窦燕提起,徐妙这才知道,原来章老师也有出力。
重新和齐临见面的时候,他瘦了很多,原本白净的面庞近乎透明,整个人虽然虚弱,但是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她将白纸递给他,上面写着她早该说的话——谢谢。
齐临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像平时那样傲着性子,你确实应该谢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那天晚上,警察来的时候,他第一句就是:人我杀的,与她无关。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震惊了。
从小到大,他告诉自己,不能做好人,只有坏人才长命。
无论何时,都要为自己打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他的人生座右铭。
可那天晚上,他接连打破了两次原则。
一是重新返回去救徐妙。
二是毫不犹豫地承担杀人罪。
阳光下,齐临的五官精致漂亮,他深澈幽湛的眼睛看向她,徐妙,和我一起出国吧。
齐瑶也会跟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三个待一起,你会开心的。
他没有绕圈子,随即用更肯定的语气说:如果你要感谢我,我希望你答应。
——让我想想。
齐临握住她的手腕,不用想,我知道陈诺五年内不会回来,这五年,与其一个人,不如和我一起。
从常人的角度来看,他这样做,也许很不厚道。
可他一向自私自利惯了。
早就没有羞耻心。
无论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得偿所愿就行。
齐临特意加了句:同伴关系而已,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是个聪明人,我们可以互惠互利。
他没敢说出自己的心声——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这种东西,不是他该给的。
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五年后,说不定他可以给出一千一万个承诺。
齐临想,有徐妙在身边,或许将来他可以尝试着做一个好人。
离开的时候,齐临将机票给她。
他知道她的父母在他要去的那个国家,所以她更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齐临走后,通灵玉飘出来。
它严肃认真地告诉她:主人,那天晚上你之所以能够劫后逃生,完全是因为齐临在你身边的原因。
我是指,他这个天之骄子的气运,一定程度上替你抵挡了这个世界的气运排斥。
她自然明白它的意思。
如果我在他身边待五年,说不定就可以顺利渡过所有劫难,是吗?通灵玉:据我缜密的分析,应该是这样。
她没有任何犹豫,好,我现在就打包收拾。
通灵玉:……主人好歹也做做样子考虑一下。
不了。
她指指自己的腿。
刚摔的。
通灵玉立马闭嘴。
再考虑多一秒,主人大概又要多一处伤口。
徐妙将出国的事告诉窦燕,窦燕叹口气:这样也好,你能和父母待一块,那边医疗环境挺不错的,你妈一直想带你去看病,早就计划着让你大学出国留学,你早一天出去,说不定就能早一天开口说话。
——干妈不怪我吗?窦燕当然知道她指什么。
一下下顺着她的乌发往下梳,我怎么会怪你,你又没做错什么。
其实当初我让你住进小别墅,也存了私心,我知道你成绩好品性好,陈诺要是和你待一块,说不定能改邪归正。
果然,如愿以偿。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抚摸徐妙的脸,妙妙,谢谢你,以后无论你到哪里,有需要干妈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临走前,窦燕特意带徐妙去陈家拜访。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因为上次的事,给陈家添麻烦,所以今天特意带你来看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见到她,立马认出来:是徐妙呀,来,到爷爷身边坐。
陈老爷子神情轻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将那边发来的照片给徐妙看,你看,陈诺。
徐妙低眸一瞧。
照片里,陈诺穿着军装,板寸头,严肃认真。
他现在过得充实而辛苦,因为特殊化训练的关系,他一天只睡五小时,上完文化课,就要去进行高强度训练。
陈老爷子感慨颇多,他们那边不能用手机,没信号,全封闭式,就连这照片,也是我特意托学校里面的老师带出来的。
他想起什么,找纸和笔,半年后,他就可以获得往外寄信的资格,你把你在国外的地址写下来,他跟我说过,说以后要给你写信。
徐妙将地址写下来。
离开陈家时,陈老爷子塞了个红包给她,祝你在外面一切顺利,期待你学业有成那天。
登机那天,艳阳高照。
齐临和齐瑶朝她挥手:这边。
齐临去办理行李托运。
齐瑶悄悄问徐妙:妙妙,你以后还回来吗?我和哥哥不打算再回来了。
徐妙在她手上比划个五字。
齐瑶皱眉,随即叹口气,我知道了。
五年。
徐妙只准备待五年。
齐瑶看向不远处办理手续的齐临,下意识去牵徐妙的手。
妙妙,要是我们能永远待一起,该多好呀。
徐妙笑了笑。
连十界都没有永远,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有永远。
齐临走过来,提起她们俩的小行李箱,走吧。
……五年后。
B市。
车内,陈家老三抱怨:你接个人,干嘛借我的势。
他指了指外面拉起的警戒线以及路旁躬腰哈背等着迎接的人群。
身边的人随口道:等我再往上面升升,将来就是你来借我的势了。
陈老三哼一声,往旁看一眼,哟,正在聊微信呢。
备注名——妙妙。
陈老三笑:陈诺,你还想着当年那个领回家过年的小徐妙呢?陈诺关掉屏幕。
他唇角抿得紧紧的,五年的磨砺,五年的历练,已将当初吊儿郎当的少年雕刻成坚毅冷峻的男子汉。
我就没忘过她。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车门下去。
路两旁的人望见他,当即认出来。
是陈家的孙子,叫陈诺的,这群孙辈里,就属他最为出色。
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衣装整齐,迈开长腿往前而去,生出种肃杀严厉的气势。
常年第一名的特优生,在训练场上出生入死从容不迫的陈诺,走进机场接机区后,却忽地紧张起来。
他们五年没见了。
他每个月给她写一封信,由于学校规定的缘故,信发出去之前,必须由五位辅导员过目审查。
所以,他从不敢写太肉麻的话。
信寄出去麻烦,收信就更不可能了。
还好,她一直没换过微信号。
就连头像,也是当年上高中时设置的樱桃小丸子图案。
她在朋友圈里说,今天要回国。
正好是他毕业后的第一天。
随着航班抵达,时间越来越近,陈诺一颗心砰砰砰地跳。
她会不会认不出他?他好久没看到她,会不会……认错人?她朋友圈没有放过照片。
陈诺低下头,紧张地去翻她的朋友圈,试图在满屏的旅行风景照里找到一处小小的人影。
忽地他听到有谁喊他的名字,声音清脆甜美,陈诺!陈诺抬起头。
不远处。
女孩子一身小白裙,清纯漂亮,一如当年他在学校图书馆后面初次见她的模样。
陈诺激动地拨开人群奔过去。
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他凝视她,下意识咧嘴笑,徐妙,小哑巴?她笑道:是呀,好久不见,干哥哥。
——《甜蜜蜜》完结☆★☆☆★★☆☆☆微信公众号:小说生活馆;每日新完结文书单、文包,等你来关注( づ ωど)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