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司静思好不容易突破元婴期的时候, 为了寻找她进一步突破的机遇, 出窍期的修缘带着她走在了一路寻找机缘的道路上。
修缘想得极好,他如今半步飞升, 只待小姑娘再努力一把,到时候他们便可以双双飞升上界……双/修大典到那时候怎么推都推不了了。
只是人生在世, 对未来的设想极多、也极其美好, 为了达成那美好的夙愿, 人们步履不停, 但是总有来不及。
就像是刚才, 他来不及推开他的小姑娘, 来不及将他的小姑娘护在身后,一句小师妹都来不及脱口而出。
…………………………………………前些日子司静思和修缘在水中击杀一只凶恶的水妖, 它品阶不高, 但是在水中作乱的本事却极大。
修缘为了磨练她,就站在船上看,负手而立,死活不肯出手。
司静思耸肩,小事一桩啦!于是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水妖击杀。
人家都说吃货的运气特别好,司静思深以为然, 修缘则不以为然。
但是她死活要吃了这只水妖, 修缘这个不吃肉的也得满足她。
这是……修缘看着那水妖巨大的眼睛, 皱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怎么了?一旁准备烧烤工具的司静思赶紧奔过来看。
修缘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平静地将那水妖瞳孔中复杂错乱的线条记住。
不急, 你先吃鱼吧。
你发现了什么?一张上古秘境的地图。
司静思:……所以说吃货的运气特别好,吃条鱼都能发现上古秘境的地图。
…………………………………………修缘怕是这一生都不曾有过如此后悔的时候,后悔要带着他深爱的小姑娘来探一探这上古秘境。
这哪里是什么秘境呢?这分明就是一处死地。
他们是深入尚且不到百里,连秘境腹地都没有抵达呢,堪堪抵达秘境的入口处罢了……怎么就从里面冲出一股蛮荒瘴气。
蛮荒瘴气……那是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
可以毁灭一切的蛮狠无情的瘴气,在这灵力一般的飘渺大陆,没有哪个修士可以以身躯与之抗衡。
司静思一看那股强悍到似乎可以摧毁一切的瘴气就暗道不好,她向来反应极快,修缘被她推了出去……人们总说危急时刻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这句话倒是真的。
司静思这个元婴中期的渣渣,一急之下推开了修缘这个出窍期的大能。
感谢修缘没把这洞府的入口撕裂得太开,瘴气从那小小的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司静思背过身堵住了那条缝隙——小师妹——怎么、修缘小哥哥怎么可以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呢?她来不及思索了,那股瘴气猛地统统都侵入了她的躯体,她只感觉浑身都在扭曲,身躯像是瞬间被剁成了肉泥一般的疼痛,经脉血管是怎么个情况她根本感受不到……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的七窍中涌出,她第一次到了这种地步还没来得及问1314开启痛觉屏蔽了没有。
小师妹……吃下去,别怕,我在这里……修缘那张向来严肃的脸上如今满满都是惊慌失措,连丹药都拿不稳,更别说喂怀中的人吃下去。
而司静思则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自己全部的世界……然后,她堕入了黑暗中。
看不见、听不着……修缘……我在,你别怕……吃……修缘扔执拗地要将手中的灵丹喂她吃下去,只是她口中涌出来的血硬是不肯配合他。
她来不及分析修缘的话语间有着多少的惊慌失措,又有着多少的悔恨了。
别难过……她口中涌出无数殷红的液体,修缘来不及替她擦拭,那源源不断的液体染红了他们的衣裳,在他那灰扑扑的僧袍上留下一滩滩痕迹——触目惊心!在这古秘境的洞口,浩渺之间全是混沌未开的模样。
修缘无力地放下了手,灵丹从他手中跌落,滚了一地的泥土,像是他的心脏……瞬间爬满了惶恐。
他垂眸,心疼地看着怀中抽搐不停的小姑娘,她七窍出血的模样再不复初见那般美丽动人……他尝试着轻轻地抚上司静思的脸庞,与她额头相抵,嘴里喃喃着一遍一遍的说——别怕,我在这里……也别……伤心……虽然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痛苦到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感觉,但是却还是不希望他难受。
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他那双曾饱含过慈悲的眼中落下……傻姑娘,我怎舍得……离开你……倘若今日不得善终,他怎么能舍得自己独活?小师妹……你还欠我的双/修大典,可曾想过何时还给我?他眼中都是执拗与疯狂,她却看不见。
司静思只感觉自己灵魂都要被腐蚀掉了,她头脑懵懂,只能感觉到修缘有在说话,却不知他说了什么。
【兹……宝宝,兹……能量都给你了……】司静思用尽全力地动了动手指,修缘握紧了她的手。
她在修缘的怀里,少年的怀抱不再像是他年少时候的模样一般瘦小了,他的怀抱变得宽厚,能将她整个人都罩进去……紧紧相拥的他们,靠得那么近、那么近……但是这却是这个世上最遥远、最遥远的距离——隔着生……与死!修缘面上痛楚,泪如雨下。
别哭……修缘哥哥……别哭……傻姑娘,我不哭……这不过是生与死的距离,我不能让你生,还不能让自己死么?不……不要这样想……修缘……到底要如何才能安抚他,司静思疼得浑身都在无意识地抽搐……要如何才能安抚她的修缘哥哥?你、渡劫而来……而我、便是你最大的劫数,修缘……该渡劫了!那双被染得一片鲜红的眼睛仿佛突然有了光。
抱着她的男子手一顿,……无声无息地抱紧了她,并不说话。
司静思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腐蚀干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清楚自己死了以后,闯入她体内的蛮荒瘴气会不会破体而出又伤害到修缘。
如果修缘足够的疼爱她,那就只能……修缘、哥哥……修缘听着那小姑娘气息奄奄地开口,我疼……好疼啊……他心中大恸。
他家小姑娘,向来是好强的,他从不曾听闻她喊疼,从不曾听闻她这般喊疼……她该难受到了何种地步!?他在这一刻是如此地恨自己,这般无用……救不了她……他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他亦下不去手……难道他只能任由她疼痛到蜷缩、痛苦到……死亡!修缘将怀里的姑娘抱紧,用尽全力,他靠得很近,能感觉到小姑娘呼吸之间的挣扎。
她眼中仿佛落下泪来,混合这那些血,能撕裂他的心扉。
修缘哥哥……我疼……帮我……帮我……不要难过,浮生百态、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男子心中早已被荒芜爬满,绝望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
仰起头来深呼吸会减缓自己的痛苦么?可以你为什么抬头,却哭得更厉害?别怕……我在,很快、就不疼了……修缘声音中的哽咽,他怀里的小姑娘无法听得出来。
他颤抖着抬起手来,那只五指袖长白皙的手轻轻地覆在小姑娘的面门上,他手腕上的佛珠无声地滚动,仿佛在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什么而做着准备。
修缘的嗓音宛如倾尽了一生的温柔,小师妹不怕,很快就不疼了……修缘哥哥在这里!【叮!反派修缘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为:100.】佛珠金光乍现——那抽搐不停的血人终于安静了。
……修缘没有立即离开,他甚至没有别的动作——在他下手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一瞬间,也跟随着她一同死去。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细细地擦拭着那血污满满的脸孔……小师妹,我的小姑娘……别怕,修缘哥哥、很快就来了!……一秒断气的司静思懵逼地飘了起来……痛楚和难受都已经远去了。
她知晓修缘下手向来快准狠,却不料他……这样也好!【滋……你等一下,宝宝兹、没能量兹……】突然之间,远处一缕阳光破瘴而来,这阳光中金光最盛,黑暗无处遁形,那人的到来仿佛能驱散一切的迷障。
西边隐隐有仙乐奏响,无尽的金光之中有一袈裟男子坐莲台而来,莲台鲜艳而有圣洁的气息,有仙鹤飞翔相伴在一旁,缓缓飞过。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
修缘被金光刺得眯了眯眼,他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亦没有理会西边而来的那佛祖。
佛祖不以为杵,问那地上的男子:迦叶尊者,历尽劫数后,你可曾了悟?不曾。
修缘平静地应了一声。
快要被吸入系统空间的司静思瞪大了眼珠子,那是……佛祖!?你若不来,我稍后便会自尽……修缘猛地闭上了眼,然后……再一次轮回转世,兴许……还能遇见她……但是那人终究是来了,亲自来接他回去。
贪、嗔、痴,皆为毒,何以自毒?佛笑,人间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起先你八苦皆不能了悟,修行弥足艰难。
我便允你下界投胎,然你虽历经百世轮回,亦不能了悟,那是缘分未至。
而今缘聚,遇有缘人,渡你一劫,你一世便已经历经八苦,当了悟……不可自欺……修缘终于将怀中的小姑娘打理好了,也不知他将佛祖的话听进去没有,只见他眉心那点朱红愈发圣洁。
他阖上眼睛,手中握着那细嫩的手,缓缓放置在自己唇畔……不可自欺?可是世人却总爱自欺欺人啊!便是他,冲动之下也恨不得随之求死,妄求来生!良久才听得他喃喃着说:我只是……舍不得罢了。
了悟?那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下手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他了!倘若他是小姑娘最亲爱的修缘哥哥,他怎么可以下得去手!?然而倘若他不是,他又怎会舍不得她受苦?他话音刚落,怀中的女子周身突然由里到外地散发出星光一样的光点,她的身躯突然如同深夜中的荧光一般消散了开来,那荧光四处飘逸……修缘手中的纤纤素手,也成了荧光飘走,有几粒光点甚至是从他的唇畔飘过,触感微凉……而他则怔怔地待在原地,抬头看着那些消失的光点。
司静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泪如雨下。
佛曰:求不得,莫强求。
舍不得,参不透。
司静思也在一旁失神地跟着念:舍不得……参不透……冥冥之中,她似乎有了什么感悟一般。
修缘同样失神,究竟留她是错,还是替她解脱是错?亦或是两者皆错!?迦叶……缘聚,你们相遇;缘散,你们分离……你若是参透了,缘灭;你若是要寻她的来世,则缘生……缘生则终有再见之日。
只是了悟与否,参透与否,你心自知。
缘能生否,再生缘是否是你所求,你亦心知。
骗得过天地,骗得过我,却欺不得你自己。
迦叶……如何选?缘生缘灭,缘聚缘散……修缘轻轻地摇头,不过一瞬间,他选择了放下。
人生苦楚大概如此罢,舍不得也必须舍得,放不下也必须放下!他身上金光乍现,那张脸则更为圣洁了。
修缘修缘,罢了,他们的缘分已尽,来世便是陌路人,不必强求!不了,你知我不是阿难,还要轮回无数、为石为树,去强求不是我所求的转世。
……她已然替我渡劫,教会我何为情、教会我八苦是怎样的苦楚,我当知足。
缘散了,便让它散去吧,我若因此生执念,他日又岂止这不会困扰着她?我是不愿如此的。
既然已知再生缘非我所求,又何必强求?佛笑:放下执念,放过有缘人,凡事种种皆虚妄,缘深缘灭任由它。
不是他不想强求,而是……他知道强求不得,强求无用!更重要的是,能强求的……不是他想要的。
修缘于空中如履平地,拾阶而上,袈裟无风而动,又听得他喃喃道:来世的她,投胎为何?经历如何?心境如何?皆是未知,我只知,来世的她便不是今生的她,更不会是如今的她……我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我曾有过有缘人,在我下手的那一刻,这世间再无我的有缘人。
我不后悔亲手将她超度,只恐来不及下手任由她痛苦……小师妹……莫怪我。
了悟么……?他只知道就算是他的小姑娘轮回转世了,他找到了对方的转世,那又如何?那终究不是最初的她,也不是他爱的小姑娘。
他深爱的小姑娘只有一个、只有一世,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永远失去了……司静思看着他无悲无喜的脸,一如当初那样了然而超脱世外。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很好、很好!她说不清心中的感慨万千,只能连连道好,转身钻入了系统空间的入口。
佛祖笑了,笑得慈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软红十丈,人生八苦,你已勘破。
因果已了,便放她走,随她去,莫强求!阿弥陀佛!他最担心的不过是迦叶勘破浮生百态,却勘不破自身迷障,如今看来,他已经放下了。
古今多少人,医不自医,算不自算,渡得了天下人,却渡不了己身。
只是转身离开的司静思不曾看见,修缘那张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无情无欲的脸,在最后一刻还疑惑地看了她之前所在的方向。
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修缘收回视线,周身金光不断,眉心朱红颜色更深……不恨亦不悔,他曾经拥有过。
佛祖说错了,他不曾有过求不得,他的小姑娘在的时候,一直都在他身边。
倘若佛祖以为他如今失去了可能再也得不到是求不得的话,那他不认……他的缘到了,又走了,仅此而已!缘深缘灭,众生种种,不皆如此么?修缘的身影消逝在西边祥云万里的天空。
小师妹……来世安好……来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