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费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多看了两眼这个曾经的继妹,对上一双坦然的灰色眼眸。
他将手掌搭在倪胭的额头, 他的手很细长,掌心干燥,戒指背面的金属有点凉。
费朗吹破了泡泡,扯嘴痞笑:也没发烧啊。
倪胭视线扫过整个宴会的来宾, 最后重新看向费朗,说:看,你脸好。
这些女人都想泡你。
我也想。
她们不敢直说,我敢。
费朗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就算是泡, 那也应该是他泡别人吧?费朗从侍者手中托盘里抽出纸巾,吐出泡泡糖。
又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倪胭, 他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擦干净。
倪胭撞过来的时候打翻了那个搭讪女人手里的红酒, 几滴红酒溅在她雪白的肩头。
而那个跟费朗搭讪的女人, 早就在第一时间躲开了, 生怕被太子爷的怒火无辜殃及。
倪胭接过费朗递过来的纸巾歪着头仔细去擦。
可她总觉得红酒黏黏的没擦干净,眉毛不高兴地拧起来。
就连继续勾搭费朗的兴致都没有了。
……嫣然?费太太目光复杂地望着倪胭。
她实在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女儿。
毕竟母女一场, 罗嫣然是她真心实意养了二十多年的小公主。
她离开费家的这小半年, 费太太日日夜夜都想着她。
怕她吃苦, 怕她过得不好, 怕她心里难受。
她又猛地回过神来——费舒雅还在她身边呢。
她偷偷用眼睛的余光去看费舒雅脸上的表情,怕这个亲生女儿介怀。
比起分开的假女儿,她明明更应该补偿在穷人家吃了这么多年苦的真女儿。
费舒雅善解人意地走过去拉住倪胭的手,微笑着说:嫣然, 弄脏了是不是?去楼上洗个澡吧。
费太太看着两个女儿拉在一起的手,心里忽然一阵感动。
不太方便吧。
倪胭随口说。
费舒雅刚想说话,费太太已经抢先开口:没什么不方便的。
舒雅,你带嫣然去吧。
再拿一件衣服给她换上。
好的,妈妈。
费舒雅亲昵拉住倪胭,走吧,我带你去。
费舒雅说完心里忽然拧巴了一下。
罗嫣然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分明比她还要熟悉,哪用她来带呢?那真是谢谢啦。
倪胭回了费舒雅一个同样亲昵温柔的笑脸。
她和费舒雅一起上楼,偏偏在跨了五六级台阶的时候转过头来望向费朗,摆着口型问:可以吗?可以吗?现在你不是我哥哥了,我可以泡你了吗?费朗懒洋洋地靠着楼梯扶手,他推了下圆墨镜彻底把眼睛遮上。
费太太看向费朗:费朗,你爸爸找你。
费朗点了下头,拇指插进裤兜,懒散地往接待室走。
费太太是费董的第二任妻子,费朗不是费太太亲生的儿子。
都说继母难做,豪门里的继母更是难做。
偏偏费朗性格古怪脾气暴躁。
这么多年了,费太太早就不费心和这个继子处好关系了,只要面上过得去就好。
·费舒雅打开衣橱,微笑着说:这里面都是你以前的衣服,我没有动过。
倪胭随便拿了一条裙子,往浴室走的时候忽然停下,斜倚在门口,开口:喂,你喜欢高子旭吗?费舒雅淡淡笑着,没说话。
那你知道他和我交往四年的事情吗?费舒雅动作缓慢地点了下头,声音也低下去:知道。
倪胭哦了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既然费舒雅什么都知道,那也不用她提醒什么了,一切随费舒雅自己了。
倪胭本来就懒得当烂好人。
费舒雅望着浴室的方向,苦笑。
其实她念书的时候就单方面认识罗嫣然。
当然了,罗嫣然是校园女神,谁又不认识呢。
甚至费舒雅中学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小哥哥,可那小哥哥也不过是罗嫣然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她心里男神一样的小哥哥,却亲口说能给嫣然提鞋都行。
后来晴天霹雳一样,她和她身份互换了。
费舒雅回到费家,走进罗嫣然的衣帽间,惊讶地发现罗嫣然的衣帽间就有四个,那里面的衣服,她连牌子都叫不出来,当时只觉得任何一件衣服都够她很久的生活费。
然后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
她成了罗嫣然,也永远比不上罗嫣然。
费舒雅轻叹了一声,眸中黯然。
·倪胭简单地冲了个澡出来,费舒雅已经不在了。
她吹干头发,刚要出去,高子旭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他直接掐住倪胭的手腕,把她推到墙上去,瞪着她,气急败坏地低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倪胭深深吸了口气。
高子旭,这是你第二次推我。
我发誓绝对不会有第三次。
她猛地抬腿踢了高子旭一脚,高子旭吃痛,弯着腰,向后退开。
倪胭抱着胳膊走到一旁,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坐下来,大长腿交叠。
身高优势,让她这双腿太过吸睛。
你对舒雅说了什么?我警告过你不要破坏我和她之间的婚姻!倪胭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个小丑。
高子旭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在楼下为什么那么做?为了让我吃醋?倪胭连看都不想看他了。
高子旭看着她的侧脸,却愣住了。
倪胭刚洗完澡,没有化妆,皮肤状态好的宛如出水芙蓉。
高子旭忽然有一种在她的脸蛋儿上亲两口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也很快付之实践,下意识地朝倪胭走去。
你干什么?倪胭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高子旭笑了:嫣然,我知道你有多爱我。
没关系,就算我结婚了也能陪着你。
你家里的花店房租我给你交。
高子旭在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
曾经努力巴结的女神爱他入骨,现在要靠他养着,做他的地下情人。
这让高子旭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爽感。
真他妈爽!倪胭抱着胳膊瞥了一眼桌上的银行卡,问:这次是几万?六万?八万。
一声轻笑响起,却并不是倪胭。
倪胭和高子旭都愣了一下,循声望向阳台的方向。
阳台海蓝色的窗帘朝两侧缓缓滑开。
转椅转过来,费朗翘着一条大长腿,微微弯着腰,修长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
他抬眼,从圆墨镜上方看向高子旭,笑得痞里痞气。
他说:八万包养情妇?出去了别说是费家的女婿。
高子旭脸上红一道白一道。
倪胭决定很善良地给他解围,慢悠悠开口:你不去陪舒雅了吗?高子旭立刻点头,舌头忽然变大了:哥,那、那个……我、我先下去了哈。
包养情妇不是重点,重点是被人撞见出手小气,而且这人还是未婚妻的继兄……等等。
倪胭从包里翻出上次他留下的银行卡,扔到桌子上,两张,一共十三万,都拿走。
高子旭拿起银行卡硬着头皮往外走。
他心里已经顾不上尴尬了,他更担心费朗把这事情说出去,破坏他入赘费家……倪胭坐在沙发上,稍微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角度,看向费朗,一脸真诚:哥哥,咱们来商量点正事儿吧。
费朗不咸不淡地瞥着她,等着这个曾经的继妹再说想泡他的话。
又或者更惊人的话。
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你一辆跑车对不对?你车那么多,也没看你开过我送的那一辆,要不你还我吧。
费朗偏着头,眯起一只眼睛,古怪地看着她。
倪胭弯着眼睛一脸小雀跃:还有前年我好像送了你一套价值不菲的古玩,这个也能一起还我吗?倪胭站起来,扯着裙角在客厅里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最后停在费朗面前:我没钱买新衣服啦。
费朗的目光落在她的大长腿上。
是吧,我也觉得这腿又长又直又白。
费朗视线上移瞥了她的脸一眼,轻笑了一声。
他将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取下来,神情悠哉地挨个手指试戴着,像是在挑选戴在哪里最舒服。
他说:你不是想泡我吗?泡到了就还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