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倪胭睁开惺忪睡醒在床上坐起来的时候, 细微声音落入沈行风耳中,他立刻睁开眼。
早……倪胭偏着头,揉了揉额角,声音里带着懒懒的困倦。
黑色的肩带滑下去一侧, 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和锁骨。
沈行风别开眼, 说了声早。
他起身,身下的白布只有压过的微微凹痕,没有一丝褶皱。
质地上好的沙发回弹能力使得沙发不多时又变回原样,丝毫看不出来有人在上面睡了一夜。
沈行风再抬头看向倪胭的时候, 倪胭的肩带已经拉了上去。
她样子有些困倦,像是没睡足,似乎也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话一出口, 沈行风自己都有些惊讶。
难道他不是应该盼着侵占他地盘的女人赶紧走?倪胭茫然地抬起小脸呆呆望着沈行风好久好久, 许久之后她才软糯的噢了一声,倾身朝一侧躺下。
她慢慢合上眼睛, 呼吸匀称, 竟是又睡着了。
沈行风失笑。
看着她的睡颜,沈行风心里慢慢生出一种古怪感觉。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没有这古怪的病,和她是真夫妻好像也不错……他拿起外套轻手轻脚往外走。
倪胭又睡了一觉,快九点的时候才起床。
她收拾了一番,拿着包下楼。
沈家三兄弟坐在楼下客厅聊天, 见她下来,三个人同时抬头注视着她,目光随着她优雅的脚步移动。
我起迟了。
倪胭走下来。
没有,沈行风起身,我去让孙姨现在给你准备早饭。
沈行云古怪地皱眉,他二哥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沈行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喝着咖啡。
倪胭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事,这就打算回去。
沈行风点点头,和倪胭一起往外走。
刚好一早出去散步的老太太和沈太太回来,老太太一看见倪胭,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阴阳怪气地说:呦,终于肯起来了?真是不像话!奶奶!奶奶!奶奶!三兄弟竟然同时无奈开口。
老太太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三个孙子同时出声打她的脸。
她一拍大腿,气得浑身发抖。
她冲到倪胭面前,你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后文。
偏偏倪胭脸上挂着浅笑,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越是这样样子,老太太越是生气。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当然不能跟您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家计较,我怕要是有脸有皮起来直接把您气过去。
倪胭唇畔笑意不减,温声细语,说的又温柔又认真。
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是忌讳棺材、死这类话,更何况老太太都已经做了两次开颅大手术的人。
没教养的东西!老太太气得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朝倪胭泼过去。
沈行山和沈行云同时站起来。
本来就并肩站在倪胭身侧的沈行风一步跨过去,弓着身把倪胭护在怀里。
那一杯滚烫的咖啡全部泼在他白衬衫的后背上。
烫不是重点,重点是脏。
空气突然凝固。
沈行风一动不动。
他没动,所有人都没动。
在沈行风怀里的倪胭听见细微的咬牙声音,她抬起头,饶有趣味去看沈行风的脸色。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
额角甚至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行风?去换身衣服吧。
倪胭温声开口首先打破了僵局。
沈行风动作有些僵硬地松开倪胭,他转过身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身子一哆嗦,向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儿媳身边。
瑟瑟发抖得像只小病猫,再没之前的威风。
闹腾够了?沈行风朝老太太迈出一步。
二哥!沈行云立刻跳起来,挡在沈行风身前。
一旁的沈行山也皱起眉沉声开口:行风,你克制一下。
沈行风右手握成拳,放在玻璃茶几上。
倪胭瞥着他的小动作,不由皱眉。
沈行风……该不会是有暴力倾向吧?倪胭忽然拉住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温柔地说:行风,我们去楼上换衣服吧。
空气再一次凝固。
倪胭忽视掉别人暗示的眼色,并没有松开沈行风的手,反而握得更紧。
沈行风深吸一口气,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沈行风在浴室里已经待了两个小时。
倪胭坐在沙发里用手机搜索关于重度洁癖的资料,甚至在网上咨询了专业的医师。
两个小时之后,沈行风终于穿着白色的浴袍出来。
还没走啊。
他看了倪胭一眼,就收回视线。
脸色不太好地走在床角,用白毛巾擦着头发。
倪胭起身走到他面前,轻声问:行风,你想不想治好你的重度洁癖?沈行风撩起眼皮看她:说的好像你有办法一样。
也许我真的有办法呢。
倪胭慢慢勾起嘴角,眼中的绯丽亮色让沈行风恍惚。
你不要动哦。
倪胭说着弯下腰来,在沈行风的嘴角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一吻。
沈行风整个身体瞬间僵硬紧绷。
异样的感觉从他嘴角开始蔓延,让他的整个身体陷入一种酥麻的感觉之中。
险些不可控。
倪胭在他面前蹲下来,仰着头说:也没有那么讨厌对不对?沈行风薄唇紧抿,盯着倪胭没吭声。
还要再试一下吗?倪胭问。
沈行风盯着她的脸,还是没说话。
倪胭失望地垂下眼睛。
好吧,我知道了。
倪胭站了起来,堪堪转身,手腕被沈行风握住。
她回过头来望着沈行风。
沈行风之所以没说话,是在感受。
感受她的触觉。
比如他现在掌下握着的柔滑皓腕。
刚刚为了替她挡咖啡,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那个时候,大概是因为来不及思考,竟然没有太过抵触。
那么现在呢?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就是最好的证据。
是的,他不讨厌碰触她。
倪胭任由手腕被他握着,他绕到他另一侧在床边坐下,说:如果能帮到你,我愿意的。
沈行风松开她的手腕,摇头:不用了。
倪胭皱眉,有点不高兴:沈先生是不是太固执了点?沈行风轻笑了一声,神态彻底恢复寻常,又变成了大屏幕上的全民男神。
他侧过脸望着倪胭,认真地说:宴兮,你不是试验品,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我们不是结婚了吗?倪胭问。
我们不过是假结……倪胭略急促地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和你假结婚?沈行风怔住。
是的,我们是假结婚。
可是我不介意修改一下条约,或者假戏真做。
倪胭忽然又凑过去,将柔软的浅色唇瓣贴在沈行风紧抿的唇上。
四唇相贴,四目相对。
沈行风随意放在一侧的手忽然握成了拳。
片刻之后,又缓缓松开。
倪胭漂亮的眼睛里满满闪烁着星光。
她向后退开一点距离,问:会觉得难受吗?沈行风心情有点复杂。
他跑去娱乐圈发展是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建议,让他一直活在聚光灯下,会让他习惯性地克制自己的脾气,控制第二人格。
然而在拍戏的时候,难免会有男女主角的亲密戏。
但是沈行风做不到,不管是多美的女星,他都无法碰触。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挑剧本,几乎只拍女性角色很少的电影。
之前有一次拍摄一部玄幻电影,拍戏的过程中发生了戏外,女主角不小心从高处跌下去。
当时沈行风刚巧在一旁,及时拉了一把,把她拉上来。
也就是这样简单的一拉,让他生理性不适许久。
从那以后,那个女星再见他还时常会打趣他。
沈行风的洁癖症严重到每日都要服药,定期接受心理治疗。
然而只能抑制他的病情不会继续严重下去,却并没有减缓多少。
所以在他发现自己并不抵触碰触倪胭之后,他心情是复杂的。
作为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亲我一下?倪胭翘着嘴角,一脸乖巧。
沈行风望着倪胭如画眉眼,心中犹豫。
他比谁都想治疗这见了鬼的洁癖症,眼前的人刚好是他目前接触的人中唯一不抵触的。
可是正如他对倪胭所说的,他并不想把倪胭当成试验品。
而在没有感情基础上的亲密接触,在他眼里也是一种脏。
许久之后,沈行风眼中的犹豫散去。
他扬起嘴角,笑得风流倜傥。
如果宴兮小仙女同意我追你的话。
他说。
倪胭微微惊讶之后,柔媚地笑了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娇俏妩媚:我不在意这个,我更在意你的礼尚往来。
沈行风笑笑,他弯下腰,慢慢凑近倪胭的嘴角,在即将贴上时停下动作。
他弓下来的脊背线条有些僵。
倪胭看得出来他在紧张。
倪胭不由觉得十分有趣。
她既不催,也而不再主动,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沈行风的唇贴上来,将吻落在倪胭的嘴角,一触即分,重新笔直坐好,他像是完成了一项壮举,松了口气。
对,就是这样。
也许以后不止这样。
倪胭凑过去,贴着沈行风的耳朵,我愿意做你的药。
她小巧的舌尖探出,在沈行风的耳朵上轻轻舔了一下。
沈行风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倪胭站了起来,她拿起自己的包,从钥匙串的解下来一枚钥匙放在沈行风的手里,她望着他笑,她的笑容里糅杂了原主苏宴兮的清纯,和倪胭自己的蛊惑妖媚。
我等你随意来吃药。
倪胭将沈行风的手指一根根收拢,让他握住掌心里的钥匙。
沈行风努力保持着风度。
倪胭轻笑一声,施然转身。
穿着白布鞋的脚在地毯上走过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房门关上,卧室里安静下来。
沈行风忽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出了一层汗。
他疲惫地仰躺在床上,合上眼,眉头痛苦地皱起。
窗户开着,凉风吹进来有些凉。
沈行风胡乱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许久之后,当他终于恢复正常,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套被倪胭用过被褥没有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