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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26 07:19:25

《他从火光中走来》作者:耳东兔子晋江VIP2017.02.28完结文案1、十六岁的南初家中失火,她被困在房间里,迷糊之间,看到一个男人,身穿制服,从火光中走来。

2、南初新晋全民女神,作为女一主演的《炮轰前男友》即将上映,一日,她在参加一档综艺节目宣传时输了游戏,惩罚内容是给前男友打个电话,南初打给了林陆骁。

全场瞩目,屏息等候那边的人接电话时。

嘟嘟嘟,响过三声,被人挂了。

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殉难者的生命。

——南初我的命是国家的,但我的心是她的。

——林陆骁内容标签:铁汉柔情 都市情缘 娱乐圈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初、林陆骁 ┃ 配角:其他 ┃ 其它:荷尔蒙热血☆、1|Chapter 01他从火光中走来文/耳东兔子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金刚经》Chapter 01天快亮时,南初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紧闭,漆黑一片,她撑着身子靠坐在床头,伸手去摸床头的烟和打火机。

呲一声,黑暗中亮起火苗,很快灭了,烟雾弥散,指尖星火忽明忽灭。

南初抽着烟,眯着眼,在思考。

过一会儿,她捞起床头的手机,飞快按下几个字。

我又梦见他了。

凌晨四点半,那边回得很快,梦见他做什么呢?做|爱。

南初回。

别想太多,你只是发春了,需要个男人。

南初平静看完,对着电话骂了句你妹,把手机丢一边,靠着床头阖上眼,开始回想梦里的场景。

男人赤|身裸|体,古铜色的皮肤,肌肉贲张,线条流畅,板寸,极黑的短发,还有那双看似不着痕迹、深邃的双眼。

……六点十分,经纪人沈光宗带着助理进来,起来化妆。

南初下床,弯腰找拖鞋,沈光宗给她踢过来一只,说:今天要进组,等会让西顾给你收拾东西。

说话间,推了一个小姑娘到她面前。

南初边穿鞋边眯眼打量,面孔生疏,懒洋洋道:新来的?南初原先是模特,年初被嘉禾签下,名气倒不大,身边的助理已经换了三四个了,不知道是前几个助理跟南初八字不合,还是南初这人难相处。

实习助理兼化妆师。

沈光宗这仨月啥事儿都没干,光顾着给她找助理了,这事儿提起来就来气,翻着白眼儿警告:麻烦你好好跟人家相处,行吗?助理兼化妆师,毕竟上哪儿也找不着那么便宜的事儿了。

南初耸肩,盯着小姑娘看了会儿,齐刘海儿,娃娃衫小短裙,友好地问:你多大?二十一。

叫什么?西顾。

小姑娘一一如实作答。

南初挑眉,有男朋友没?西顾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还……没。

长得可真小。

小姑娘还挺内向,一夸就脸红,南初捏了下她的脸,去吧。

西顾禁不住调戏,红着脸跑开。

沈光宗打完电话转过身,瞧见这幕,以为南初又干什么坏事儿了,粗着脖子吼:这可是韩总亲自给你找的,气跑老子真的不管你了!南初摊手,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西顾正在帮南初收拾行李,听见了忙回头说:宗哥,南初姐姐挺好的。

南初冲她眨眨眼。

小姑娘真禁不起调戏,不敢再看南初。

别人我不管,我只求你别总怼韩总,真把他惹急了,封杀你,你还混不混?南初涂好口红扔进化妆包里,照了照镜子,抿了两口,行啊。

清落干脆的两个字,沈光宗听在心里竟然直发毛。

临出门的时候,西顾拎着行李箱,南初忽然说:等一下。

说完就折回房间,从床头柜抽了一包东西出来,让西顾打开箱子,把东西塞进去。

西顾捏着那包避|孕|套,一时不知道往哪儿塞,就听头顶一句,塞旁边那格里。

西顾红着脸照做,然后快速合上拉好箱子。

南初这才满意地说:出发。

后来在车上,南初跟西顾解释,如果一个人把你拖进草丛里强|奸,在你逃脱不了的情况下,该怎么办?……递一个安全套给他,比什么都安全。

西顾:……进组三天,演员没到齐,可连西顾都认识到了,这是一个相当不专业的剧组。

场工永远拿错道具,摄影师的手永远在抖,演员永远记不住台词,导演永远在喊卡。

除了导演,其余演员都是新人,所以磨合期难免会比别的剧组长一点。

三天后,导演已经生无可恋地坐在摄影棚抽闷烟了。

南初演女二,台词不多,没戏的时候就坐在边上看书。

西顾接触下来发现,南初这人其实并不难相处,她只是有点懒得去处理那点人际关系。

组里几乎都是新人,大家忙着互相招呼,留微信加微博,南初最淡定,看看书打打游戏。

导演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姑娘最舒心顺眼,拍戏不拖沓,入戏也快,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看看书修身养性。

这年头,心性这么淡的姑娘真不多了。

南初看的书很杂,什么都有。

一日,导演看见南初正在看《十日谈》,在树荫旁坐下,喜欢薄伽丘的小说?导演是个正经、稳重的导演。

南初看了眼导演,食指撵起书页角,往后又翻了一页,挺好看的。

对,薄伽丘的小说人性表现的很好,就比如这其中的第九个故事……导演娓娓道来,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剖析地十分透彻。

南初听完,我看得浅。

啊?主要看床戏。

……导演默默站起来。

那表情宛如眼前开过一辆托马斯小火车。

西顾偶尔会听见关于南初的闲话。

她没爸。

十八岁就绯闻男友满天飞,骚|得很。

我那天还看见她跟导演在讨论黄|书。

而说这些闲话的人,转头又会跟南初露笑脸,就跟演戏一样,导演一喊卡,表情立马就收了,西顾没想到,这些人在生活中,把演技运用如此自如。

南初倒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她从来不说人闲话,也不讨论八卦,对世界冷漠。

一如世界对她。

这天,南初跟西顾正在树荫下闲聊,聊一半,沈光宗找过来:小西,你过去帮那几个女演员补一下妆。

西顾条件反射,不要。

沈光宗嘶了声,皱眉叉腰:造反了?西顾瞥了眼那边几个女演员,低下头,不说话。

南初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了?她们骂你了?没。

那就别耍小性子,过去帮她们补补。

西顾不肯:组里不是有化妆师吗?南初:你给她们帮个忙。

西顾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南初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听话。

十分钟后,西顾补完妆回来。

说吧,她们怎么得罪你了?南初端着咖啡喝。

西顾在她身边坐下,她们在背后说你坏话。

咖啡差点喷出来,南初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笑:小姑娘还挺仗义。

你不在乎吗?她不甚在意,为什么要在乎?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南初是真不在乎,眼神都是冷漠的。

西顾觉得就连身后的阳光,都变得冷淡。

这世界上的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西顾,你堵不上别人的嘴,那就捂住你自己的耳朵。

……傍晚的时候,南初同公司的一个女演员,饰演本剧女三严黛,过敏了,脸上爆豆红肿,跟导演哭诉,导演这几天因为拍摄进度的问题,心里本来就烦,一看这个又罢演,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了:乱七八糟吃什么过敏了?要当演员还这么不自觉。

严黛哭,我啥都没吃啊!导演没好气:那你干什么了?怎么就你这样?别人都不这样?严黛瘪着嘴,倍觉委屈:我下午就让南初的助理给我补了一下妆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干!南初看了眼西顾,后者无辜地摊手。

夜里,严黛的脸越肿越高,南初跟沈光宗连夜把她送进医院。

医生诊断过后,是粉尘过敏,你擦什么了?严黛哇得一下就哭了。

医生皱了皱眉,擦个药几天就好了,哭什么。

严黛又不哭了,抽了两下,真的?废话。

医生翻个白眼。

沈光宗拎着西顾拖到走廊上,你给她涂什么了?真没有。

放屁!沈光宗叉腰,瞪着眼,右手狠狠指了她两下: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西顾急了,眼泪汪汪:我真没给她涂什么,你要我给她补妆,我补了啊,谁知道她是不是化妆品过敏?话音刚落,被人拉到边上,南初靠墙,那双清淡的眼睛看着西顾,话确是对沈光宗说的:你别一出事就找人背锅,我相信她。

西顾被南初拉到边上,眼前的视野开阔,走廊的尽头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穿着常服,挺拔而健硕,如一棵青松,长身玉立。

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烟雾缭绕,正倚着墙抽烟。

一阵过堂风,烟雾四散,往这边飘。

这边沈光宗抓狂:一个两个是要造反?!西顾还在小声解释:宗哥,真的不是我,不信,你可以让他们查我化妆包。

南初视线定住。

走廊尽头,一根烟灭了,那人又从兜里拿了一支,低头吸燃,黑暗中,光亮一瞬就灭,只剩星火在暗中闪。

他倚着墙吐着烟雾,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似乎在等人。

沈光宗也跟西顾整不清楚,虽然知道这小姑娘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多少觉得还应该给严黛道个歉,于是拽着西顾进去了。

南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那人跟静止了似的。

没了耐心,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句:林队长!南初回过头。

空荡荡的走廊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蹬地声。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朝那边小步跑过去,男人比她高一个头,仰着头,声音温柔:等很久了吧?那人终于直起身,从黑暗里走出来,一张清隽英气的脸就露出来了。

地板上,人影被拉得老长。

他脸瘦,利落短发,眉眼轮廓深邃,眼尾略弯,挺鼻,一身军|装衬得紧绷的下颚线都显得生硬。

他漫不经心跟你开着玩笑时,眼角微挑,透着不拘,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痞气,有正气,却丝毫不矛盾。

林陆骁掐了烟,低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手抄进裤兜里,刚来不久。

灰暗的走廊,把嗓音裹得更加沙冷。

怎么穿这身了?刚开会。

女医生笑:你还是这身更好看,走吧,我带你过去。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

南初蹲在地上,点了支烟,吸了口,仰着头,慢慢吐了口烟圈,望着弥散的青白烟雾,想: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么快就五年了。

☆、2|Chapter 02Chapter 02南初抽完烟回到办公室,已经确定是化妆品过敏,严黛正扬手拿指头戳着西顾,尖声尖气地喊:你得赔偿!我这几天都没法开工了,万一导演跟我拿误工费怎么办?!沈光宗虽不喜严黛,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哂笑着打圆场:小黛,咱们都是一家公司的,闹这么难看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严黛一跺脚,噘嘴:宗哥!可是我这脸……话说一半,余光瞥到南初进来,后者闲闲地倚在门框上看她,嗓子一噎,抽了抽,后半句话愣生生给吞了回去。

莫名的,严黛有点怕南初,又有点嫉妒她,那种复杂的情绪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南初年初才进得公司,比她还晚上一年。

都是十八线小艺人,但南初有个影后母亲,尽管圈里说她们母女关系恶劣,但总好过她们这些没有的。

南初六岁跟着母亲南月如拍广告,拍平面,童星出道。

十六七岁的时候接拍过几部电影,知名度了了。

组里女演员偶尔会讨论南初八卦,严黛嫉恨南初多时,忍不住会赌个一时嘴快。

但每次看南初一副毫不在意风轻云淡的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心里又气又急,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能那么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果然跟她妈一样。

又|骚又|浪。

南月如的名声其实不算差,只是在二十六岁那年息影一年,生下南初,至今未公布南初的父亲是谁。

当年的娱乐八卦杂志周刊,把圈里所有疑似南初生父的男明星都捋了个遍,结果几年之内,要么宣布出柜,要么结婚生子。

时至今日,这事儿,也算是娱乐圈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南初靠在门上,很淡地扫了严黛一眼。

严黛就怂了,撇着脸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说:你们跟导演说去,我可不去。

南初莞尔:好。

回到组里,南初帮严黛请假,把她的戏份都推迟到三天后,导演有些不满地嘟嚷一句:就她事情最多。

过两天,这话又传到了严黛的耳朵里,过的嘴巴多了,就变了味,不知怎么就变成——严黛脸过敏,无法拍戏,拖延进度,导演一怒之下删了严黛的戏份,给南初加戏,还辱骂严黛是个事儿精。

而且,听说这事儿就是南初助理干的。

在众人眼里成熟、稳重的导演一定是被南初这个小妖精蒙蔽了双眼,才会一气之下说出那些话。

毕竟也是敢公开和导演讨论黄|书的女艺人,还有什么不要脸的事儿做不出来呢!因此,南初成了众矢之的的心机|婊。

听闻此事,沈光宗气炸毛,头发一根根竖起来,差点儿没把西顾掐死,南初一把捞过小姑娘,淡定地翻着书,真给弄死了,行李你拎啊。

西顾人虽小,力大无穷,一个人拎好几只行李箱不带喘气的。

沈光宗松开西顾的领子,做了个无声抹脖子的动作。

西顾忙捂上眼睛。

南初摸摸她的脑袋,警告出声:沈敬冰——你护着她,你再护着她过几天该传你同性恋了!沈光宗气走。

西顾看南初,发现她又继续低头翻书。

她忍不住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南初把书竖起来放在腿上,给她看封面。

金金金……瓶梅。

嗯哼。

西顾看着她,一脸恬静,淡然自若,恍若有一睹屏障,将世界隔绝在外,为什么禁|书被她看出了徐志摩的味道。

第四天,去年拿过最佳男配的男二号,也是严黛的绯闻男友冉冬阳进组,演员终于到齐。

严黛拍完最后一场夜戏,走出摄影棚的时候,看见帐篷下并排坐着俩背影。

冉冬阳往椅子上一靠,最近过的怎么样?南初低头看剧本,淡声:挺好的,吃好睡好。

两人几年前合作过一部电影。

冉冬阳往前倾身,伸手去捞南初的脑袋,被她不动声色躲过,手僵在半空中,尴尬笑笑:你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南初头也没抬,冷笑着勾勾唇角。

冉冬阳拖着椅子,往她身边靠,你那时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至少人是柔和的,怎么,几年不见,小玫瑰长刺儿了?南初没理他,把剧本往桌上一拍,拿笔圈了一段,不咸不淡地说,这段你走之后我再来拉你,情绪可以外放一点。

冉冬阳拿手垫着脑袋,躺靠在椅子上:你这人啊,就是脾气太臭,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南初抬头,冷瞥他一眼。

余光瞥到几米开外的老槐树下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冉冬阳收了笑,坐直,手支在桌子上,你别这么看我,当年……南初忽然冲他一笑,勾手,手指纤细,玉莹。

夏日夜黑沉,摄影棚渐渐收工,淡白的月光打下来,南初肌肤透白,整个人像在发光。

冉冬阳心情复杂难耐。

却还是鬼使神差般地凑过去。

谁料,下一秒,嘭——一声巨响,后脑勺被人控住,脑门狠狠砸在桌角上。

操!再抬头时,额角肿起一个包,像牛角。

冉冬阳疼地呲牙咧嘴,南初已经收了东西站起来,剧本抱在怀里,一袭黑色长裙把她姣好的身段尽显,低头倪他的样子,淡漠得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

她弯下腰,男人的优势总是在黑夜尽显,可黑夜却把眼前这女人裹得更可怕。

南初纤瘦,骨架子小,眼尾细长,淡眉温顺,薄唇清浅,很少动怒,几乎没什么能影响她的情绪。

可当她真动怒的时候,整个人的凌厉就凸显了。

就比如现在,那双眉眼尤甚。

你要再提当年,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

……回到酒店,南初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床上的手机震了震。

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微信。

她瞥了眼,把浴巾扯掉,少女白净的胴体完全暴露,宽大的落地镜倒映着她姣好的身段。

南初生得白,胳膊细,一双腿匀称笔直,玉骨冰肌,纤莹一握。

宛如词中描述的——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

换上深色长裙,南初捞起手机,滑开屏幕,微信弹出来。

来自一个叫林启的人。

林启是南初在米兰走秀时认识的一个天才小提琴家,十九岁。

周六有我的小提琴演奏会,一定要来。

过一会儿又一条,一定要来,票我明天让人带给你!南初回:晚点到。

第二天,南初上午戏刚拍完,举着小电风扇坐在帐篷里,手里摊了本佛经。

沈光宗一见她这样就来火,提着气儿走过去兴师问罪:冉冬阳那脑袋是不是你的杰作?南初大大方方承认了:嗯。

沈光宗就知道,气得鼻孔朝天,你要是真看不惯他,忍忍行吗?南初摇头:他聊骚我,忍不了。

……嘿,别的事儿你倒是挺能忍,怎么就这事儿忍不了了?沈光宗驾着胳膊,怒目圆瞪,狠狠指了她一下,这事儿我先给你瞒着,别再给我惹事了,知道自己招黑就别生事。

确实,南初十五六岁演了一部戏,光演技这个梗就被人黑了好几年,加上之前经纪团队的零公关能力又爱炒绯闻,南初一路走到现在也不容易,发条微博,找不到一条能看的评论,沈光宗索性把她的微博评论给关闭了。

黑粉们于是又转战经纪人沈光宗的微博开骂。

南初滚出娱乐圈。

南初你个臭婊|子,被人干|烂的货。

你全家都死光了。

……沈光宗有时候看南初也觉得她可怜,那么小就出来工作,还承受那么多,可很少听她抱怨什么,安排给她的工作,她会努力完成,不邀功不屈赏。

可她又不卑微。

拥有自己独一份的骄傲,她不低头,不跟世俗低头,导演说她很像一只黑天鹅,高贵又独立。

不过沈光宗漏听了后半句。

导演补充了一句,还是开着托马斯小火车的黑天鹅。

阳光笼着她纤瘦的身体。

沈光宗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低头看着她手边的经书,哎,佛祖有没有告诉你,你什么时候能红?南初头也没抬,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虚妄个屁。

沈光宗翻个白眼:名声都臭到家了,还有心情看这些,你干脆出家算了。

南初翻了一页书,侧眼思考半刻,随后说:好主意。

没救。

沈光宗摇着头离开。

傍晚,西顾拎着一个信封走进来,南初,刚刚有人给你送来这个。

南初瞄一眼,点头,嗯,谢谢。

太阳毒辣,顶头日晒,西顾抽了张纸巾,边擦汗,边说:是个帅哥,穿着军装,长得超帅,就是太冷。

说完还象征性地抖了抖。

南初把书放下,抬头:军装?西顾点头,嗯,可帅,我让他等会,他也不肯等,转身就走了。

现在还在吗?我刚刚看他往小卖部去了。

有时候,脑海里忽然会蹦出某张脸,于是你明知不可能,也会忍不住想要去验证,而事实证明,往往女人的第六感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正确的。

果然,等她追到摄影棚外,看到一个熟悉笔挺的背影,记忆里,那人的桃花眼,眼尾上翘像在笑,一双眉眼深邃,严肃时,令人生畏,而硬朗的轮廓在阳光下难得柔和。

身上的线条,流畅利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手里拎着刚喝完的水,拧上盖,随意地从后座开着的车窗里丢进去,刚拉开驾驶座的门。

不知被哪儿来的后坐力,啪——关上。

男人习惯性皱眉,眉头拧成川字,不耐、隐忍。

只听身后传来,林陆骁,你跑什么?☆、3|Chapter 03Chapter 03七月盛夏,炎热难挡,树梢间蝉声鸣鸣,日光从头顶铺下来,地面被晒得滚烫,随便卷起一阵风,都闷热令人窒息。

林陆骁一手撑着车门,转过身,姑娘就站他背后,白瘦高,漂亮惹眼,阳光打在她身上会发光。

你跑什么?南初仰着脸,又问了一遍。

林陆骁双手抱胸,靠着车门,眉头拧成的川字显示此刻他颇有点不耐烦,他看了眼南初,从裤袋里摸了盒烟,取了一支,低头吸燃,反问:你认识林启?南初点头。

他掸掸烟灰,继续问:在哪儿认识的?米兰。

他又吸了口,喉结滚动,目光瞥向一侧,漫不经心道:行,东西送到了,我走了。

南初伸手拉住他。

男人的赤膊坚硬有力,她一握上去仿佛握到了铁块,硬邦邦的,还带着温度。

她心突地一跳。

林陆骁把手抽回,还有事?把你电话给我。

南初伸出一只手,摊平。

林陆骁低头看了眼,姑娘手掌雪白纤嫩,掌心纹路清晰,手指细长,像雨后的牙笋尖儿。

他收回视线,声音极淡:没电话。

那你什么时候休假?南初执着地望着他。

林陆骁靠着车门抽烟,听到这,眯眼看她半刻,把烟从唇边拿下来,弯腰平视她的眼睛,五官骤然放大,剑眉透着英气,深黑的眼,唇角抿成直线,却似笑非笑。

多年不见,气势更逼人。

距离拉进。

气压渐低,男人的气息缠绕在眼前,突来的亲密,让南初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

林陆骁还弯着腰,双手插在裤兜里。

他低头笑了下,目光嘲讽地移开视线,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去。

静谧的午后。

汽车启动,摩擦过地面,滚过一阵热浪。

紧接着,一辆车开出影视基地,在焦躁的车尾气中扬长而去。

……南初认识林陆骁的时候,那年她十六岁。

那阵南月如满世界各地飞,家里就她一个人,不知是哪里的线路老化,引发走火,等她醒过来时,冲天火光,烟雾呛鼻,是林陆骁把她从火堆里救出来。

等她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南初那时还没有经纪团队,醒来,她第一时间给南月如打电话。

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尽管母亲跟她关系不亲,但南初第一时间还是想听听妈妈的声音。

妈,刚刚家里着火了,但我现在没事了……小姑娘握着电话怯生生地报了平安,生怕说错一句话让妈妈担心。

电话里南月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受伤了?南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没有,就是脚上有块灼伤,医生说可能会留疤。

看看能不能植块皮上去,我在忙,有空再打。

永远都是这样。

说不上三句话,就挂了。

南初失落地挂了电话,她清楚的知道,南月如有多不喜欢她。

多年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

护士长发现南初不见了的时候,刚好有人冲进来:快快快!打119,天台有小姑娘要自杀。

护士长吓傻,谁啊?那人慌手慌脚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个小明星叫什么名字,就是刚刚送进来那个烧伤昏迷的那个!护士长打119的手都是哆嗦的。

南初被人从天台上救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一抬头,就看到林陆骁那张俊脸。

他穿着深色的消防服,带着头盔,冷硬的面容,看见南初的时候明显一愣,怎么又是你?南初挂上电话的一瞬间是动过自杀的念头。

但是等她站上天台边缘的时候,手脚开始发抖,一动不敢动,就那么傻站了半个小时。

麻烦您了。

南初低头。

林陆骁瞬间明白这又是一个临时退缩的,扯扯嘴角,不客气。

等离开的时候,南初忽然拉住他。

林陆骁回头一看,小姑娘瞪着双大眼,瓮声瓮气:你们队里有给伤患住的地方吗?或者你带我回家也行,我给你钱。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向一个陌生成年男人提出这个要求,但当时,她深知林陆骁身上的安全感,是她贪恋的。

林陆骁只觉这丫头片子好笑,没点儿危机意识,故笑着调侃了句:我带你回家,你敢吗?谁料,小姑娘英勇就义般地挺了挺胸膛,敢啊!队友哄笑,林陆骁却渐渐敛了笑。

而那年,林陆骁24岁,也是个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半大小伙。

……周六,一辆银灰色保姆车往北浔市郊区以北方向行驶,盘山公路弯弯绕绕,车辙子在尘土中留下印记。

早上八点。

车子在小山腰停下。

一人从车上下来,沿着小山腰的百级青石阶拾级而上。

九盲山顶,佛家道场。

晨曦在雾中放芒,南初打扮简单,一件白T搭黑色长裤,一双长腿笔直纤细,头上戴着一顶灰色字母鸭舌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穿过青翠竹林,隐约可以看见棕红色的小飞檐,行至路口,一块红棕色的匾额横挂在门楼上,风吹日晒,破损无边,中间镶嵌着四方大字——青禅寺。

九盲山,青禅寺,超然避世,静心如庭。

道观,佛光,皆与人缘。

这缘,万事凡如此。

南初在门口取了三支香,沿级而上,来到寺庙后方的小院子,四方小院,小尼姑提着水桶而过,冲她微微施礼。

院中央,立着一偌大的黑色香炉鼎,冒着袅袅青烟。

南初点了香,举着香柱走进殿内,里头静无一人,檀香幽幽,门口摆着三个蒲团,抬头,殿中央,佛祖目光慈悲。

上完香,南初来到般若殿,蒲案上盘坐一人。

南初冲她恭敬施礼,蒲案上的人睁眼,朝南初招手,递上蒲团。

看你气色,近日来应该不错。

主持说。

屋子里檀香味重,熏人,南初垫好蒲团,在她对面盘腿坐下,答曰:还行。

主持年近六十,面容慈祥望她,睡眠可还行?南初点头,好些了。

主持穿着深色的袈|裟,把手盘进袖子里,闭眼道:有心事?南初摇头。

主持仿佛察觉,依旧闭着眼,淡声:你每回来找我都有心事。

我来还书。

说罢,南初把手里的经书推过去。

主持瞥了眼,没放心上:还是因为那些攻击你的人?不是。

主持阖眼叹息,没再做声。

屋子静谧半晌。

主持又问:那就是因为林队长?这回反倒南初惊讶:您还记得他。

一面之缘,有缘便记得。

两人来上过一次香,林陆骁自然是不信这些,当时连门都没踏进过,也难为主持还能记住。

话落,小尼姑进来上茶。

待她出去,关上门,南初才问:佛法里有说姻缘吗?闻言,主持转头看她半刻,有。

您说。

南初洗耳恭听。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禅房里燃着油灯,光烛轻黄,南初不自觉盯了会儿。

……还有吗?主持又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偶,求不得,放不下,四苦皆由爱起。

南初扶额,就没点好的?佛家忌行男女之事,你想从我这里听什么好听的?……今日有讲禅,一起去听吧,还是那句话,堵不上别人的嘴巴,那就捂住自己的耳朵,攻击你的声音自然会消失,孽障自有报应。

两人从蒲案上下来,往外走。

行至门口,南初迈出门槛,问:那林队长呢?主持头也不回,你帮他求,还是帮你自己求?帮他。

主持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执迷不悟。

南初紧跟出去,恰好遇见迎来的人。

来人是两个女孩,一个短发一个长发,长发姑娘面容俏丽,半长的头发捆成一个小小的发髻扎在脑后,穿着嫩黄的连衣裙,日光下,乍一看有些扎眼。

两人冲主持一施礼,长发姑娘看一眼南初,才问主持:主持,今日可以求缘法吗?南初觉得这姑娘眼熟,不由多看两眼,才想起是那晚在医院的女医生。

主持双手合十,回礼道:姻缘时辰已过,您下次再来。

两人互视一眼,不肯走,主持,您每次都这么说!万事讲求缘。

两人多半清楚,有些恼怒,短发姑娘撩袖欲跟主持理论一番,被长发女孩拉住,时辰不时辰的,您是全凭自己心意吧?主持淡笑:自然不是。

主持铁了心不给她们求,两人只得愤愤离开。

等两人走远,南初才悄摸问了句:您认识她们俩学医的姑娘,来过很多次了。

您为啥不给她们算?佛法,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们不信佛,却来求佛,你说,佛会理么?……听完禅修,主持留她吃完斋饭,南初下山的时候,已是傍晚。

晚霞万丈,洒遍山野。

小提琴演奏会在六点,南初赶到的时候刚刚开始,观众席厅灯已关。

她望了眼,林启已经脖子夹着小提琴上台了。

南初四下环顾,目光锁定最后一排。

她压低帽檐,猫着腰过去,对着排头的人说了一句:麻烦收一下脚。

那人没动。

南初皱眉,转头看他。

只见林陆骁抱着臂靠在椅子上,一双长腿轻敞着,眼神松散地打量她。

巧了。

林队长,收下脚。

他看了她两三秒,才慢悠悠地收回脚。

南初走进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演奏正式开始。

旁边的人视线已回到舞台上,南初侧头打量他,他换上便服,简单的白t和黑裤,整个人干净利落,只是紧绷的下颚线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她不算生人吧。

南初自我感觉良好。

她拿手肘捅捅他。

人没动。

南初又捅。

还是没理。

男人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似的。

第五下。

林陆骁皱着他标志性的川字眉头,眼神颇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意思——你给我老实点儿。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姑娘扯着自己的t恤,一脸得意又俏皮:林队,情侣衫哦。

☆、4|Chapter 04Chapter 04林陆骁低头一看,还真是。

白T黑裤,南初戴了顶鸭舌帽,半张脸盖在帽沿下,却挡不住她上扬的嘴角。

姑娘穿着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纤嫩的长腿,林陆骁把视线淡淡从她腿上收回。

小姑娘确实长大了。

嗯。

伴着琴声悠扬,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他这声若有似无的单音节。

南初仿佛受到了鼓舞。

身旁的人神色冷峻,面无表情。

南初开始肆无忌惮打量他。

他头发短而黑,永远都是标准的板寸,硬戳戳像钢针。

瞳仁一般大,眼窝漆黑,眼尾上翘像在笑,挺鼻如峰,下颚紧绷。

神情寡淡地坐在观众席,一言不发。

音乐厅光线昏暗,偶有舞台上的追束光在观众席扫过。

一亮一暗闪。

追束光扫过他时,整个人被照亮,黑发泛了白光,眼下,能数清睫毛。

暗时,仅能看见他硬朗的轮廓。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钢筋般的硬气,你永远也想不到,他为一个姑娘动心时,该是什么样儿。

你老看我干嘛。

林陆骁直视前方,淡淡问。

你好看呗。

南初侧头盯他,漫不经心道。

毛病。

林陆骁哼了声。

南初靠在椅子上,顾着自个儿乐,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忽然叫了他一声:哎。

林陆骁终于瞥她一眼。

南初眼神往舞台上指,悄声问:你跟那小孩什么关系?小孩?林陆骁挑眉,压着嗓:你好像没比他大多少吧?南初拧眉,一本正经:大很多。

林陆骁讥笑了声,拎起边上的水,拧开灌了口,你看像什么?拧上瓶盖反问。

南初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心头一热,盯着那尖尖的凸起,故作惊讶:不会是你儿子吧?林陆骁白她一眼,我记得你以前脑子挺正常的。

正中下怀。

南初顺水推舟,你后来怎么搬家了?林陆骁靠着座椅,木然看她。

嗯?……那时,南初拉住林陆骁时,再三权衡下,林陆骁还是把南初带回家了。

他让南初住家里,自己回了队里,过了半个月,第一次休假回家,时间太长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小姑娘,那时是618一台侦察机起火,要求紧急迫降,当地武|警、消防、救护、突击队员全部连夜赶至迫降地点,火势冲天情况惊险,等救援结束,一个个身上脸上脏的,跟从煤炭里刚挖出来似的。

林陆骁半夜回到家,直接进浴室洗澡,等他洗完出来,就腰上裹了条浴巾,手里拿毛巾擦着头发往床边走,一屁股坐下去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被子里有个软软的东西。

下意识转头一看,一双软软的小手抓着被子的边缘,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无辜又干净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姑娘糯糯地说:你坐着我脚了。

姑娘虽小,三点俱全。

林陆骁绝对正常男人,当他发现自己脑子里差点拐过一个不太纯洁的想法时,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大概动作有点大,腰上的浴巾散开,落在床上。

里面只穿了一条深色的平角内裤。

南初眨眨眼,想要细看的时候。

被子被人一提,盖了个全脸,眼前只剩漆黑一片。

林陆骁从柜子里随便抽了件T恤和大短裤,背对着她,一边套上一边对被子里的人刻板地说:不睡觉就把床还给我。

等关门声传来,南初才乖乖闭上眼。

就这么不惊不慌的住了一个多月。

直到,南初见到了林陆骁当时的女朋友。

林陆骁那天刚休假,从队里回来的后脚,就有人来把门敲得咚咚直响。

南初拎着包薯片去开门。

门把刚一拉开,一姑娘表情微愣,随后脸上挂上笑,温柔道:林陆骁在吗?南初往嘴里塞了片,点头,然后林陆骁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姑娘脸色就变了,南初从小就敏感,也善于观察细节,立马就给人解释:我是他远房妹妹,暂住的。

那时南初到底还小。

姑娘看着觉得林陆骁也不至于那么禽兽,连高中生都下手。

于是,提着的心稍微放回肚子里后,又心存狐疑地瞧了南初两眼。

一顿晚饭相处的欢愉融洽。

姑娘临走时还对南初友爱又加,下次姐姐带你去逛街。

南初乖巧点头。

当晚,南初接到南月如助理的电话,告诉她母亲明天回国。

南初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东西,从林陆骁家里搬出去了。

林陆骁开车送她去机场附近的酒店,方便她第二天去机场接南月如。

林陆骁开车很沉默,他话向来就不多,不耐烦的时候也很明显。

那晚,林陆骁或许心情真的不咋地。

但让他更不咋地的是,临下车时,南初递了事先准备好一沓厚厚的钞票给他,说:之前说好的,这个月的房租。

车窗敞着,夜风呼呼吹。

林陆骁支着车窗抽烟,他眯着眼,一口一口吸,烟雾慢慢散,就是没伸手接。

然后南初把钱放在副驾驶座上,就转身下车了。

南初站在车窗外,跟他招手,林队长,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说完,转身离开。

南初离开的很干脆。

干脆到林陆骁坐在车里抽了两支烟才恍过神,然后拿上副驾驶的钱,下车,丢进垃圾桶。

往回走两步。

站住,抓了把头发,又折回去,把钱取出来,丢进车里,启动车子离开。

那晚的心情确实不爽到了极点。

他不认为自己对那个小姑娘有什么感情。

半大的小孩,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音乐厅琴声悠扬,林启闭着眼十分投入。

灯光追溯,忽明忽暗。

南初看了眼身侧的人,悄悄早他耳旁说:我后来去队里找过你。

林陆骁侧目。

岗哨说你调到其他县市去了。

他收回视线,淡淡嗯了声。

南初歪头:现在是调回来还回去吗?看组织上安排。

哦,南初点点头,指指前方:听音乐吧。

接下去,再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音乐会结束。

人群渐渐散去,偌大的音乐厅,只剩下南初和林陆骁在观众席坐着。

林启跟人说完器具的事情,就从台上跳下来,往观众席这边蹦过来。

见两人坐一起也觉得惊讶,你们俩怎么坐一起?南初说:我来晚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林启点头,少年单纯又萌,指了指一旁淡淡然坐着的林陆骁,这我哥。

随后又看着林陆骁,指指旁边的南初,这漂亮的小姐姐是模特,南初。

南初故作惊讶,恍然大悟地看向林陆骁:失敬失敬。

林陆骁没领情,翻了一眼。

林启确实傻,没瞧出啥端倪,还帮自家哥哥打圆场,我哥就这样,脾气臭的很,你别介意。

南初轻笑,怎么会——走吧,晚姐该来了。

林启说完,率先往外走。

三人刚下楼,林启跟南初走在前面,林陆骁双手插着兜懒洋洋地走在后面。

走出剧院时,马路对面刚好停下一辆白色奥迪。

林启眼尖,第一个发现,指着奥迪车上下来的女孩儿,对南初解释:那女孩儿叫夏晚,是个医生。

如果是女朋友的话,林启的介绍应该是——这是我嫂子。

那就是普通朋友咯。

南初看见前方穿着嫩黄连衣裙的姑娘,飞扬的裙摆下,一双腿纤细。

依旧是那晚熟悉的高跟鞋声。

夏晚拎着一个盒子走到三人面前,捋了捋被人吹起的刘海,喘着气说:刚刚跑去拿蛋糕了,不然还能赶上你最后一首……话说一半,就听见林启身边站着的南初,咦了一声。

林启忙接过蛋糕对夏晚说:这是我米兰认识的朋友,南初。

夏晚瞧她片刻,大方一笑,我认识你,你比电视上漂亮很多,你身材真好。

女人见的客套话永远不嫌多。

南初刚要说谢谢,你也很漂亮。

被林启一把拽走,别谢来谢去了,我晚饭都没吃饿扁了!林启个子不高,但是力气比南初大,一下拽地她有点踉跄,余光瞥到夏晚穿着小裙子,朝俩人后方走去。

四人两对,一前一后走着。

南初被林启拽着,注意力却还在后方。

月亮弯着一道钩,洒下清灰。

影子被拉得老长。

耳边都是风。

夏晚走到林陆骁身边,你今天这么早下班了?休假。

被风灌着,声音难得有点懒散。

林启走两步,发现南初没跟上,回头拽:你腿这么长,怎么走路这么慢?南初不理他,慢悠悠地走。

后边又送来,我们科里有个医生,今天被病人家属打了,我当时在边上快要吓死了。

夏晚像只黄鹂鸟,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这样那样的危险与她擦肩而过。

而身旁的男人总抓不到重点。

比如——夏晚说:我今天吃药的时候,看到一个新闻,你想听吗?林陆骁:什么新闻?夏晚:就是一个女孩夜跑失踪了,我以后都不敢夜跑了。

要不下次夜跑,我找你一起吧?林陆骁:我从来不夜跑。

夏晚:今晚好冷哦。

……没反应。

夏晚又说了一遍:今晚怎么这么冷?林陆骁:不冷。

……林启看着一旁的南初:你莫名其妙高兴什么?有吗?我都快看到你后槽牙了!莫名觉得你今晚有点帅。

神经病啊你!林启骂。

☆、5|Chapter 05Chapter 05林启定的酒店就在马路对面,四人一进去,就有服务员迎上来,林启把蛋糕递给服务员,等会吃完饭再上。

说完就拽着南初进了包厢。

南初把自己从他手下解救出来,问道:你生日?两人去年底相识,从没提过生日的事。

进了包厢,少年拉了张凳子坐下,驾着脚,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南初坐过去,欠扁的模样简直跟他哥一模一样。

待南初坐下,林启拿过她面前的杯子,给她盛水,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别有压力,我也不指望你能送我啥礼物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陪我过生日了。

倒完水,把杯子推过去,喝吧,没下毒。

南初手刚触上杯子,又听他补充道:你不知道我哥多难请,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次,你猜他做啥的?南初捂着杯子,十分配合地摇头。

消防。

林启一脸崇拜又傲娇:怎么样,吓死了吧?!……南初心道,神经病。

说话间,门口进来两人。

慢吞吞的两只蜗牛。

林启转头,冲林陆骁拍拍自己对面的位子,说:哥,坐这!林陆骁插着兜走过去。

跟在身后的夏晚愤愤不平道:林启,你咋不叫我坐?林傻白甜说:你又不是我哥。

夏晚:……南初忍不住心疼夏晚一秒。

这俩兄弟的情商真是一个比一个低。

等林陆骁坐下,林启转头问南初:刚我说到哪了?你说我哥是消防员,问我吓死了没有。

南初说话间瞥了眼林陆骁,后者难得弯了下嘴角。

……林启点头,对对对!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消防员。

南初:我记得你以前跟媒体说,你从小的梦想是当小提琴家。

林启说:我还跟媒体说过我想当科学家呢,这话能信?说完意识到不对,一拍大腿,说:哎,你还翻我采访,你是不是暗恋我?暗恋你四舅大爷。

南初翻了他一眼。

林启自讨没趣,不闹你了,等会传咱俩绯闻,你又得给人掐。

林启在娱乐圈人设目前还算讨喜,偶尔大条开开玩笑,但年纪小,长得又萌,加上一双比女人还修长干净的手,圈了不少粉。

不过毕竟小提琴圈子小,知道林启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死忠粉,战斗值也不低。

撕南初也是分分钟的事。

林启看着林陆骁,惋惜道:我身体没我哥好,军校都没考上,不像我哥,以前在军|校念书的时候,别人都叫他‘铁狼’,身上的肌肉比砖头还硬。

说到这。

林陆骁警告地瞥了林启一眼。

林傻白甜建议道:哥,要不你把腹肌撩出来看看?……南初给林启一个眼神。

干得漂亮。

夏晚耳根都红了,林启,哪有你这样卖你哥博眼球的。

林启:没有啊,娱乐圈好多男明星都喜欢在ins上晒腹肌,P得都失真了,上回我跟南初在米兰酒吧碰上一个美国人,非要我们看他肌肉,恶心了我半个月,论腹肌,哪有我哥这原装的好看。

南初记得那次美国彪形大汉调戏林启,拖着他要去开房,把林启吓得半个月不敢约她去那个酒吧。

林启说完,手刚要伸过去,被林陆骁一把扣住,甩回来,别犯病。

林陆骁平时很闲散,偶尔开开玩笑倒也不打紧,但严肃时,眉眼没情绪,令人生畏,林启也不敢再造次,只得讪讪转移话题。

服务员开始上菜。

气氛有些静,林启多少有些忌惮林陆骁,一声令下,就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冲南初吐吐舌头,委屈地瘪嘴坐在一旁。

夏晚看了眼林陆骁。

后者正低头吃饭。

夏晚喊他:林陆骁。

林陆骁头也没抬,嗯?夏晚踌躇半刻,低着头说:我最近遇上个事儿。

林陆骁:嗯。

夏晚手里的筷子不停捣着碗里的饭。

南初看着林陆骁,忽然觉得这丫的,情智未开也是好事。

夏晚小心翼翼试探,就是我有个病患,这段时间天天往我科室送花,搞的大家都以为我有男朋友了,我现在上班都不好意思,你说我该怎么办?林启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你问我哥?你什么意思啊?!南初看向林启,莫非这小子忽然开窍了?夏晚以为自己这么快就被看穿了,有些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把这个问题拿出来问问大家,南初不是也在吗?她那么漂亮,肯定也遇到过不少这些问题,你可别多想!林启:我没多想啊。

我哥?他哪会这个啊!至于南初,你想多了,娱乐圈没人敢追她。

南初心道:傻|逼。

夏晚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林陆骁,他倒是毫无表情,大口地扒着饭。

夏晚敲敲桌子:哎,你说句话行不?这事儿,我该怎么处理!说完,又强调了一遍:有人追我!天天往我办公室送花!搞的大家都以为我有男朋友了!我该怎么办?有人追我四个字铿锵有力!南初都觉得林陆骁要是再不表态,夏晚下一步该说有人强|奸她了。

林陆骁吃饭很快,三两口就扒完,伸手抽了张纸巾,挺好的啊。

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林陆骁擦完嘴,把纸巾抛进垃圾桶里,手抄进裤兜里,人往后一靠,闲散地躺在椅子上,说:反正你也没男朋友。

夏晚拿筷子捣了两下碗,你不也没女朋友么?!林陆骁不作声。

南初难得插了句嘴:林队长还没解决个人问题啊?夏晚嘴硬说:没呢,这德行谁要嫁给他!南初看着夏晚笑,慢慢悠悠说:我觉得挺多的。

夏晚忽然就不笑了,警惕地看着她。

林陆骁站起来。

林启忙喊住他:哥,你去哪儿?抽支烟。

头也没回。

林陆骁出去了,包厢里只剩下三人,没一会儿,南初也站起来。

夏晚看着她,你去哪儿?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区别。

女人的危机感只需要一个眼神。

南初微笑,真诚地发出邀请:上厕所,一起吗?夏晚也优雅地站起来,一起吧,我正好有点喝多了。

两人一起出去,林启望着两人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毛病,上厕所也要一起。

……南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人一起并排走向洗手间了。

走到门口时,就看到林陆骁抽烟的身影,他后背很直,不管什么时候站着,背脊总是笔挺,T恤里仿佛灌了一阵风,被鼓起一阵又压下去,紧贴背部的一瞬间,身上的线条就显现出来了。

他的身材不是肌肉贲张的肌肉男,很匀称,该有的一块不少。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

夏晚看着南初,她心思敏感,从小乖巧听话,一路保送到军|医大,她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为了她也算是倾尽家里所有的人力物力,疏通了不少关系才帮她留在现在的医院。

夏晚很清楚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努力而来的。

夏晚从小对自己严格,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包括爱情也是,她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一直都明白。

她跟林陆骁是迟早的事。

她认为。

天底下没有女人比她更适合林陆骁。

南初自然不行。

两人并排站在洗手池前,夏晚状似无意地问:你跟青禅寺的主持很熟?南初拧开水龙头,听过一段时间禅修。

那里禅修确实讲的不错,青禅寺的主持是一个看的很通透的人。

夏晚认同的说。

南初没接话,静静等她下文。

主持说,我命里有贵人,是个军|人。

扯淡。

主持从来不说这话。

南初没有拆穿她,而是把水龙头拧上,抽了张纸巾静静擦手。

夏晚看着她:我听过你挺多八卦的。

南初瞥她一眼,靠在琉璃台上,从衣服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取了一支出来:比如——夏晚有点懵,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没那么好对付。

很多娱乐八卦都扒过,说你父亲是黑|社|会。

南初把烟叼在嘴里,低头吸燃,烟雾弥散,她半眯着眼,声音冷淡至极:继续说——夏晚莫名心里打怵。

说你男友很多。

南初叼着烟,哼笑一声,嘲讽的。

卫生间被她弄得烟雾缭绕,透过清白的烟,夏晚忽然觉得南初像只妖精。

镜中两个女孩在对峙。

夏晚开门见山,林陆骁皮相好,人又血性,确实容易吸引小姑娘,但你们不可能,所以,你别对他有任何想法。

南初把烟拿下来,对着夏晚,轻吐个烟圈,那已经有了怎么办?嗯?☆、6|Chapter 06Chapter 06夏晚被呛了。

脑海中迅速对南初做出判断——这小姑娘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她做事善于计划,面对突如其来的对手,她需要时间思考,待烟雾散尽,小姑娘的脸更为清晰。

南初不是攻击性的长相。

娱乐圈很多女明星的长相都带有攻击性,特别是上了妆之后,可气质却是各种傻白甜。

南初恰恰相反,她眉眼清淡,皮肤细腻,脸型偏圆,轮廓弧度很柔和,是一种清淡的美感,她的攻击性只有给对方下马威时,才会显现。

就比如刚才——夏晚隔着透白的烟雾,也感觉到了南初那个眼神。

好像猎手,看到猎物时一瞬间的精光。

冷静、狡黠、志在必得。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妖精说话了。

前年。

夏晚没隐瞒,甚至语气里还有些隐隐的得意。

虽然南初漂亮,身段也好,但至少在时间上,她赢了。

她先来的。

一瞬静默。

夏晚去看南初的神色,她闲适地靠在琉璃台上,细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眉眼温顺,嘴角始终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门外传来一声大吼:你们俩掉进去了?!是林启。

南初最后抽了口,把烟掐了,按灭在洗手台上,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转身洗手,对着镜中的夏晚说,夏医生,我十六岁就认识他了。

说完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走出去。

身后的人,如遭雷击。

……南初一走出去,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人。

林陆骁抱臂靠墙,一只脚勾着,侧眼往她这边睨一眼,很快收回。

林启一个健步窜到她面前,跟个小猴子似的,在她身边左嗅右嗅,烟瘾犯了?南初推开他,口气不耐:你比沈光宗还管的宽。

林启跟上去,在南初耳边喋喋不休:上次在米兰跟你说的,你又忘了?!你身体不好你还抽烟!南初皱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哪有那么多烦心事!?……是不是又看微博了?没。

那些人还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你跟这儿气自己划不划算啊你?赶紧给我把烟戒了!南初简直想拿个塑胶带给他嘴封上,沈光宗上身啊你!?林启恨铁不成钢,在南初手臂上掐一把,你不戒就不给你吃我的生日蛋糕!林启嗜蛋糕如命,能吃他蛋糕的人也不多,南初算一个。

可到底是男孩,下手没轻没重,又掐一把,戒不戒你?!南初打开他的手,脸色低沉。

林启是知道南初这人,随和的时候说啥都可以,不轻易生气,真要把她弄生气了,冷暴力技能解锁,十天半个月都别想找到她。

少年彻底被唬住,嘟囔:凶什么凶。

夏晚跟在后面出来。

林启跟南初走在前头,林陆骁插兜闲散地走在后头,他人高大,比两人都高,背影笔挺,腿长,但不细,黑色长裤裹得腿型匀称,有力不粗壮。

林启跟南初说话的时候,他眼神很淡,嘴角有弧度。

她连忙紧跟上去,低声叫他:林陆骁。

他漫不经心地:嗯。

你跟南初以前认识?夏晚说话时,拿余光打量他,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林陆骁低着头,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淡了,渐渐敛住,很轻的嗯了声。

夏晚:怎么认识的?一次意外。

林陆骁显然不愿意谈太多。

哦。

夏晚叹息。

林陆骁看她一眼,她跟你说什么了?夏晚浅笑:听她口气挺暧昧的,我以为你们俩……话说一半,夏晚故意没说下去,悄悄挑着眼去看他。

林陆骁嘲讽地笑了下。

夏晚又说:她真的很漂亮,就是爱抽烟,你要跟她熟,就跟她说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林陆骁:不是很熟。

噢。

四人回到包厢。

点了蜡烛,把蛋糕切了,其余的抹在林启脸上,完事儿,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夏晚问林陆骁:你开车来没?没开我送你?被一旁准备去卫生间洗脸的林启听到了,说:晚姐,你走你自己的,我让司机来接了。

夏晚又看向南初:南小姐,我送你吗?不等南初说,林启又回:我也让司机来接了。

夏晚:……夏晚走后。

林启去卫生间洗脸。

外面天色渐黑,一勾清月挂在天边。

外头霓虹闪烁,酒店的另一边是北浔的林江,这条江有百年历史,江面上泛着大小渔船,两岸挂着七彩的灯盏,倒映在江面,茕茕孑立。

包厢里就剩两人,两对面坐着。

忽然静下来,就这么干瞪着看对方,气氛怎么说呢——有点奇妙。

林陆骁靠在椅子上,敞着腿,低着头,打火机在他手指尖来回打转。

南初切了块蛋糕,问他:还吃吗?你刚刚一块都没吃。

林陆骁向来不爱吃甜食,头都没抬,直接拒绝:不吃。

南初点头,收回来,放自己面前吃了。

你生日几号?南初叉开一小块,咬着叉子,看他。

林陆骁不说话。

不会这也保密吧?林陆骁收了打火机,塞进裤兜里,抬头看她:8月9号。

南初算了下日子,那就是下个月?嗯。

林陆骁把话说在前头:但我不过生日。

我也没说要帮你过啊。

南初冲他眨眼。

……你说你接啥嘴,你又说不过她。

有了这个认知,林陆骁决定接下去不再搭理她,轻嘲地弯了下嘴角,然后去摸桌上的烟盒,直接叼一根在嘴里,又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单手虚笼着,冲南初递了个眼神,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南初比了个您请的手势。

打火机瞬亮,烟头被吸燃,林陆骁深吸一口,散着烟雾,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目光转向窗外。

南初扒着蛋糕,看他。

娱乐圈有很多长得比他好看的小鲜肉,但都没他耐看。

林陆骁线条很硬,五官很正,抽烟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宽肩窄臀,他不健身,但很有肌肉,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弓着背,腹部弯着,T恤贴着,隐约能看到腹肌线条,但不明显。

掀起衣摆下的风景一定很可观。

灰白的烟雾像是一层屏障。

南初有了想法。

她伸手抓了把奶油,腾地站起来,往前倾身伸手,就隔着一张桌子去抹林陆骁的脸。

林陆骁反应很快,余光看到有东西冲自己过来,条件反射一把握住。

是只女人的手。

柔软细腻,冰凉纤瘦。

他第一反应,怎么这么小,稍微用点力,似乎就能掰断。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厚,还有点糙。

女人的手腕细腻纤瘦,还有点滑。

心思各异。

你干嘛?林陆骁声音有点哑。

南初看他表情总觉得下一秒会拎起整个蛋糕盘子扣在自己脑袋上,抹蛋糕是惯例,这是来自寿星的祝福。

接着扯。

林陆骁拉着她的手腕,嘲弄地看着她。

南初大着胆子,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试试?腕上的力道又重了。

林陆骁拉着她的手腕,往边上一拉,声音很淡:闲得你?南初人直接被拽过去了,弯腰弓背,领口微敞,她人很瘦,精细的锁骨下是女人姣好的勾线。

南初平时的内衣大多款式奔放,系带的,蕾丝的,聚拢的……但偏偏今天要爬九盲山,穿了件运动内衣。

胸都给勒平了。

南初下意识捂住领口。

林陆骁轻挑眉毛,那不屑的表情像在说——有东西给我看?南初捂领口当然不是因为怕被看,她今天要是穿件性感内衣,估计她会好好让他欣赏欣赏。

你那什么表情?南初说。

没什么。

他把手松了,靠回椅子上,抽了口烟。

胆小鬼。

……看就看了呗。

……林陆骁拿眼睛斜看她,嗯看了。

南初:……林陆骁吐了口气,轻哧:我以为你还是十六岁呢。

……你他妈说的还真是大义凛然啊!————————————————————————————————————————今天作者有话说放这里:怕很多人不看作者有话说。

是这样,我决定改个名字。

《你来时繁星照路》你们觉得怎么样?有好的意见也可以提哦.反正我是个取名废~真的也想不出啥好的名字了~☆、7|Chapter 07Chapter 07林启洗完脸进来,两人正大眼瞪着小眼,他甩甩手说:你俩这是干上了?林陆骁:……南初:……干你个四舅大爷。

林陆骁率先站起来走出去,南初神色恢复冷淡,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三人上车。

林傻白甜率先上了副驾驶,南初看了眼林陆骁,正巧,他也瞥了她一眼,他人高,居高临下地睨她,下巴往车门一指,南初翻他一眼,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

林陆骁低头笑了,也跟着坐进去。

两人一路倒也没说话,南初一直看窗外,仿佛被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迷住了,而林陆骁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启聊着,林启就跟个喋喋不休地小麻雀似的,他似乎对林陆骁有一种依赖感。

南初把窗打开,风呼呼涌进来,窗外的树木晃得厉害。

转头,刚好看到林陆骁在看她,眼神里的不明意味太多,容不得她多想。

她撇开头,忽然想起五年前住进他家的时候。

南初十六那年在林陆骁家里住了一个月,他期间回过两三趟,每趟都是呆个一天半,其余时间全部在部|队里呆着,这么算,两人确实算不上熟。

当时那套房子是林陆骁租的单身公寓,三室一厅。

除了一间卧室,其余两间被他改成书房和杂货室,乱七八糟丢了一堆训练和健身的东西。

南初不会做饭,每天都是叫外卖,有次下楼拿外卖的时候刚好看见他走回来,等外卖小哥找完零钱,南初胡乱塞进大衣里,赶紧跟在他屁股后头上去。

上了楼,林陆骁换鞋,南初拎着手里的咖喱烩饭,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递给他:不知道你今天回来,要不你先吃,我再叫一份。

林陆骁把钥匙丢在柜子上,头也没回,走进去说:我在队里吃过了。

哦。

南初坐到餐桌上吃晚饭。

林陆骁进去把常服换下来,目光闲散地四处扫了扫,虽然这姑娘做饭能力为零,但家里倒还干净,没给弄太脏,那时他自己也是半大小伙不太会照顾人,别的还好商量,唯独看到床的时候眼睛就犀利起来了。

他有强迫症,无论什么时候,被子一定要折成豆腐块。

像这种连叠都不叠,乱乱一团丢在床上的,简直分分钟拎起来可以打一顿。

屋里打着暖气。

林陆骁换了件宽松的灰色线衫和黑色长裤从卧室里走出来,把正在吃饭的小姑娘拎进去,按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

他说。

南初嘴边还挂着几粒饭。

然后林陆骁把被子摊平,一边摊一边问她:你妈没教你叠被子?……林陆骁那时体格还没现在健硕,少年身材,挺拔偏瘦,五官没有现在硬朗,圆润清秀,皮肤比现在白,眉眼上挑有点邪坏,性格也没有现在沉稳清淡,那时更乖戾张扬。

但说话的语调至少是平和的。

他弓着背,弯在床前,难得耐心:先把被子打平,留个三分之一的位置,折过去。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

跟刚刚一样,把另一面对折过来,横向三分之一的位置,用手指掐出一条十公分宽的区域。

那时的头发好像也比现在长,在灯光下,黑发松松软软,忍不住让人想摸一摸。

他故意放慢动作,指指被角,这里,修个直角边出来。

声音也带有年少时独有的朗润,不及现在冷感禁|欲。

他弯腰时,线衫领口露出来,微凸的锁骨往下是好看的胸肌线条,不是贲张,却勾勒的恰到好处,少年平坦的腹部往下,隐隐可见人鱼线条。

看的人心砰砰直跳,心跳加速。

南初比一般小孩都早熟,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也知道这是什么生理反应。

她也觉得这并不奇怪,尽管那时她才十六岁。

男人声音在夜里变得平滑,颇具诱惑。

这边,也用同样的方法,把内侧边修成直角。

说话间,林陆骁微微抬头,看了眼南初,然而小姑娘目光牢牢盯着他,下一秒,咽了咽嗓子,显然没在听。

他拧起眉头,人站直,双手掐着腰,我好看吗?……点头,点头。

他勾了下嘴角,会叠没有?……摇头,摇头。

叠不好,今晚别吃饭了。

他看着她,丢出一句。

……在吃饭和叠被之间。

南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林陆骁。

也许等南月如回来,她连见他的机会都不一定有了,这样一想,这个晚上,仿佛就成了老天爷赐给十六岁情窦初开南初的一个礼物。

那一晚上。

林陆骁靠着窗抽烟。

南初就怀揣心事站在床边一遍一遍叠所谓的豆腐块。

小姑娘长进快,一次比一次精进,有时候叠得好的时候,自己也高兴,得意地转头看着他,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林陆骁倚着墙,掸掸烟灰,瞥一眼,歪了。

小姑娘脸垮下来,又转过去调整,直到把被子叠成四四方方标准的豆腐块。

林陆骁这才满意地点头,把烟掐了走出去。

桌上的咖喱饭已经不能吃了,南初反正也不饿,就把饭倒了,坐在沙发上,把剧本拿出来研究,那是她将参演的第一部 电影。

看到一半的时候,茶几上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南初抬头。

一份外卖,还往外冒着热气儿。

她下意识转头,林陆骁把钥匙往茶几上一丢,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

这是什么?南初问。

林陆骁:你不是没吃饱吗?你特意出去买的?他挑着眉毛,靠在沙发上,懒散地说:不然,天上掉下来的?谢谢。

南初说。

他没太多表情,示意她快吃,拿起遥控器开始找电视看,南初把面放在茶几上,坐在地板上吃。

林陆骁瞥她一眼,抓起沙发上的垫子丢给她,别光屁股坐地板上。

南初:……明明还穿着裤子。

他向来说话直接,也不是什么绅士,在南初听来,反而很舒服。

电视里的画面还在随机切,林陆骁也找不到什么想看的,就随口问了句南初:想看什么?南初抬头,画面正好停在一部外国名著《十日谈》,吸了口面,说:这个吧,我还没看过。

林陆骁扬眉:你确定?南初又吸了一口面,含在嘴里,没咬断,点点头,你看过了?林陆骁摇头,点了支烟,用下巴指指电视:没,看吧。

这电影是香港翻拍的,很多大尺度已经被删减了,剩下已经没啥不能看的,但是整个电影的氛围就是围绕性|工作者展开,有些场面依旧看的人面红耳赤。

南初佯装低头吃面,偷偷用余光打量林陆骁。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手肘撑着沙发的扶手,指尖夹着烟,一双长腿轻敞着,烟雾弥漫,他抽的时候会半眯着眼,然后微微张开嘴,吐了口烟圈。

真当就是少年轻狂的模样。

男人跟男孩真的不一样。

南初想到班里男生有时候在交流这方面资源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猥琐。

而林陆骁没有。

那时他还介于少年和成熟之间,少年未敛的乖张却又有男人的沉稳。

那天的电影到底是没看完。

放到一半的时候,林陆骁掐了烟,站起来走了。

南初抱着碗面,坐在地板上,目光澄澄地望着屏幕,刚好停留在一句经典台词上:虽也饮酒,但不沉湎,虽也沉浸欲望,但适可而止。

……车子停在一小区楼下,南初思绪被拉回来,林陆骁推开车门下去,她四周环顾了一眼,惊奇发现这居然在她现在拍的那个校园戏的附近。

难怪那天林启会让他送票过来。

南初把车窗降下来,望着林陆骁笔挺的背影,跟林启说:等会,我抽根烟。

林启回头看她一眼,正要发作,见南初冷淡的表情到底是没说什么。

一根烟过去。

南初看着林陆骁进了一栋楼,然后几分钟后,四楼的一间窗户亮了。

她随手把烟掐了,对林启说:走吧。

一个月后,校园剧终于杀青。

本来还有几场哭戏没拍,导演大手一挥:杀了杀了。

反正他是没信心在拍下去了,那几个女演员的哭戏鬼哭狼嚎,在拍下去他该得精神分裂了。

原本计划南初是有一个月的空窗期。

谁料,沈光宗临时给她接了一个服装广告,是意大利一家大牌的,指定要南初,而且通告下得也很紧,明天晚上就得飞。

南初算了算日子,明天刚好是九号。

西顾正在给她收拾行李呢,南初挂了电话开始化妆,翻衣柜,折腾了半小时,一件黑色吊带长裙上身,站在裙子前抹口红,西顾这才惊觉不对,问她:你要出去?南初抿抿唇,嗯。

宗哥让我看着你,你不能乱跑。

南初头也没回,对着镜子刷睫毛:他让你去死,你去吗?……南初上完妆,低胸小黑裙很显身材,镜中的女人眸光靓丽,她好像也很久没看见这样的自己了。

临走时,她捏了捏西顾的小脸,走了,你乖点,别给我惹麻烦,知道吗?西顾冲着她背影喊:你到底干嘛去?!一雪前耻。

南初甩甩手里的戴妃小包。

☆、8|Chapter 08Chapter 08北浔市西二区支队特勤中队。

傍晚,操场上,士兵们迷彩服装整齐划一,军容整肃,天地之间的红光照在他们脸上,汗如雨下。

林陆骁单臂夹着一块板,背脊笔挺,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板直的脸孔,额上有汨汨汗水,他忽而沉了嗓:立正!所有人笔直挺立,大气不敢喘。

今天先到这里,解散!所有人松了口气,擦擦汗。

班长带队去食堂吃晚饭,指导员从远处跑过来,跑到林陆骁面前站定,敬礼,放下手说:领导让你去一趟支队。

林陆骁嗯了声,卸下手套递给指导员,转身去开车,被指导员拉住。

指导员是个门精,那头电话一过来,听着对方的语气,就知道一准是好事儿,于是拉着林陆骁想提点他几句,虽然知道这家伙的狗脾气从来听不进这些。

两人往外走,下楼梯的时候,指导员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领导说啥你应着就是了,给你找媳妇也好,给你加衔转职也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后头的事儿得抓抓紧,人都想着往上爬,你就想着往前冲,图啥?没了你,咱特勤中队照旧都是尖兵,年年红五星!出警一个赛一个勇猛,他们可全随了你的性子,说到底,你也得为自己考虑!指导员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的够明白了,结果林陆骁只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拍拍他的背,几步跨下台阶往车场跑。

指导员望着他背影长叹一口气。

林陆骁刚到支队,没急着上去找领导,而是在过堂里抽了两支烟,眯眼思考人生的时候,后背被人轻轻一拍,他回头,指尖夹着烟放在嘴边没抽,一戴着军帽军装笔挺的姑娘站他背后。

瞥了一眼来人,林陆骁抽着烟转回去,嘴里淡淡吐着烟雾。

林玫不乐意了,跨到他面前:领导找你还不赶紧上去,搁这儿抽闷烟?林玫是林陆骁的堂妹。

当年两人一起上的军校,一个毕业后分进了特勤中队,一个毕业后分进了支队后勤,文职。

算起来,林玫现在的军衔还比林陆骁高一级。

林陆骁掐了烟,戴好帽子,跟林玫说:走了。

你爸前几天可找我了!林玫冲着他的背影喊,林陆骁没回头,罢罢手。

……林陆骁打了声报告,里头的人看他一眼,进来。

他进去,反手带上门。

坐吧。

处长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林陆骁摘了帽子,在桌子上摆正,拉开椅子坐下去。

桌案后的男人四十多,五十不到的年纪,四方面庞,鬓角有白发,那双眼特别有神,面容带笑地说,陆骁,今年二十九了吧?是。

处长点点头,也不再绕,开门见山道:你老待在一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已经跟组织上提了,申请把你调进大队,下个月考试,笔试过了就面试,这段时间多看看书,别给我整岔子。

……林陆骁没说话。

他二十三岁军校毕业进入特勤中队,也算是军校为数不多一毕业直接给分进特勤中队的。

特勤事情多,条件好,有些消防器材刚空运回来的,先派给特勤实践过后再陆续推广到基层中队。

特勤里制度更严格,一般会从各消防中队里挑选几个综合素质强的尖兵进入特勤中队。

军校毕业被挑中的,除非领导特别喜欢,或者能力特别强。

林陆骁属于两者都是。

处长见他没话,敲敲桌子,有想法就提!林陆骁能有什么想法,要说他拒绝调遣,处长能拎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死他。

军人字典里就没有拒绝两字。

是!处长挥挥手,趁这几天把手里的东西跟指导员交接一下,去了大队你这性子得改改,明天生日过了,二十九了,该娶媳妇儿了!眼睛放亮点,找个能顾家的。

说完就把人赶出去。

林陆骁敬了个礼,戴好帽子往外走,倒也习惯,每年就是那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倒。

今晚不值班,他出了支队就直接开车回家,衣服也没换。

这城市一到晚上就特别闹腾。

车子拐进小区,停好,拎着车钥匙上楼。

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闻到一阵不太熟悉的烟味,不经意抬头瞥了眼,就看见防火逃生楼道口里站着一道纤瘦的黑色身影。

南初靠墙站着,指尖夹着烟,星火在暗中闪着光点,楼道被她弄得雾气缭绕。

姑娘穿着低胸小黑裙,身材贴合匀称,凹|凸|有|致。

白皙的肌肤在黑夜里衬的更细腻,裙子很长,刚好遮到脚踝,林陆骁眯了眯眼,那里有团黑色,一双灰色单鞋,衬得她脚背的肌骨凸显。

她真的很瘦。

楼道的窗户半敞着。

一阵过堂风涌进来,黑裙被吹起,随风舞动,像一阵黑色的流烟,鼓到墙上,比壁画还美。

南初把烟头掐了,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林陆骁开门,没什么情绪问。

我来帮你过生日啊。

南初在他身旁停下来,裙摆吹到他裤脚的时候,林陆骁低头看了眼,白嫩纤瘦的脚踝上,是一只黑色的飞蛾,翩翩飞舞。

奇怪的纹身。

奇怪的女人。

林陆骁把钥匙丢柜子上,人换了拖鞋走进去。

南初站在门口,想到以前,他进门永远都是换鞋,扔钥匙。

她后跟进去,反手把门带上,低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多余的拖鞋,再抬头,男人脱了外套进了卧室,军外套对折好挂在沙发上。

还有没有拖鞋!南初对着里头喊。

半晌,里头传来一句慵懒地,没有。

连鞋套也没有,南初索性脱了鞋,光脚走进去。

林陆骁上身换了个件白t恤出来,下面还是件军裤,穿着拖鞋,人往沙发上一坐,手肘撑着大腿,去摸茶几上的烟盒,取了一支出来,点燃,坐在沙发上抽烟。

南初环顾了一圈,发现他这房子整体比以前大,不过他东西不多,大概也是不常年住的缘故,没什么人气。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着。

你这房子里缺个女主人。

观摩完十分钟后,南初下结论。

林陆骁直接被呛了一口,淡瞥她一眼,勾了下嘴角,没理她,转头继续抽。

南初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两人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翘着二郎腿坐着。

南初的裙摆一直轻轻飘着,时不时蹭到他的脚背,有点痒。

他指尖夹着烟,低头看一眼。

姑娘光脚站着,脚趾一个个线莹细长,像嫩藕的牙,脚踝处的飞蛾更明显,仿佛随着摆动的裙摆在动。

你觉得我怎么样?林陆骁一抬头刚好对上她浑圆的双眼。

瞳孔比墨还黑,有水光。

他垂下眼,目光下落。

南初双手抱臂,弯腰看着他,胸前的肉挤成一堆,小黑裙的作用散发着光辉,白嫩细致的锁骨下,是女人姣好丰腴的弧度,跟上次的一马平川完全不是一个景点。

林陆骁心道:卧槽,真他妈神奇了。

黑夜总有点特别,看看窗外的寂静,总觉得男人的力量在无形中被放大,女人就显得格外娇媚,引人无限遐想。

你去门口把鞋穿上。

林陆骁说。

看着心烦。

南初不动。

林陆骁又把自己拖鞋踢给她,穿上。

南初满意地套进去,43码男人的鞋,还带着一点点温度。

你脚好大,好像比一般男的大。

由衷感叹。

林陆骁哼笑一声,抽了口烟,轻挑眉眼:你倒是见过不少。

……忽然,电话声响了,是林陆骁的,南初指指他发着光的裤兜,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还夹着烟,直接把她拎到一边,你站这别动。

说完盯了眼她的裙摆。

确定不会再蹭到他身上,才捞出裤袋里的手机。

那裙子实在蹭得人心烦。

电话刚接起,里头就有人吼了一句,给老子开门!林陆骁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对着电话那人说:不开。

……老子给你庆祝生日来的!林陆骁皱眉,估计是烦了,我已经睡了。

不开不给挂,挂了拼命打,关机直接撞门!林陆骁骂了句脏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就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

生日快乐!当当当当!先是一双手伸进来,拎着两瓶红酒,然后探进来一个胖胖的脑袋,圆润像个汤圆。

胖子一眼就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南初了。

卧槽!!!!!!!!!!!随着他的一声爆吼,身后五六个脑袋一起探进来。

然后是一声整齐划的爆吼,卧槽!!!!!!!!!!!!!林陆骁:有病?胖子指指他身后的南初,后知后觉地,难怪让你开门你不开,你说你睡了!?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林陆骁叼着烟,无声地睨着他。

胖子走到南初面前,伸出油腻腻地大肥手,美女,我叫大刘,是林陆骁的发小。

还不等南初说话,他又说: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

南初也伸手,你好。

胖子握了握,心道,妈的手感真好啊。

胖子人是真热情,握着就不肯撒手了:不好意思啊,陆骁没跟我们说你在,要知道你在,我们肯定打死都不来——林陆骁把烟拿下来,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瞎扯什么!大刘终于撒手,嘿嘿直笑:他这是吃醋了!真是太高兴见到你了!……当了这么多年兄弟,兄弟几个都没见过他跟女人相处!真的!大刘伸出三根指头,我发誓,他以前真的没有过女朋友!南初:真的?大刘就差把心掏出来了:比珍珠还真,我们都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弄得有阵我们几个都不敢跟他玩儿——……大刘还没说完,就被林陆骁给提着脖子拎走了。

大刘被拖走,嘴里还在叨着:哎——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兄弟几个往沙发上一坐,一字排开,林陆骁才掐着腰问南初,你先走?大刘忙喊:别啊,要走也是我们走,哪有赶你媳妇儿走?!林陆骁黑着脸,瞪大刘,你给我闭嘴。

南初点头,拎起沙发上的包,把鞋脱给林陆骁,往门外走。

刚推开门。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有粗粝的温厚感。

南初回头,林陆骁松了手,抄进兜里,看着她,眼底静如潭,要不留下来,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10|Chapter 10Chapter 10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回过横街了。

那时一帮小子在三胡同口追追闹闹推推搡搡的日子确实最潇洒,也最快乐。

林陆骁刚出生时,父亲还只是消防办的副科长,家庭条件奔小康。

但生下林启之后,母亲刚好失业下岗,家庭条件紧缩了许多。

在他的记忆里,那阵生活虽然拮据,但至少是真的快乐。

后来父亲工作调动,生活日益见好,顾虑的事情多了,反而没以前快乐。

快高考那阵,那时他们一帮小子站在墙根下围着抽烟聊天。

大刘想跟着林陆骁去上军校,可奈何他分数不够,林陆骁建议他好好听从家里的意见读个商科出来以后考公务员,大刘不肯,当时200多斤膀大腰圆的胖子扭着膀子说: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林陆骁现在想起来当时大刘那个模样心里仍是一阵恶寒。

孙明杨跟沈牧当时还嘲讽大刘绝对弯了。

谁料,大刘说:李瞎子说了,我不识人,一世苦,别人我可不知道,但跟着骁爷准没错。

合着我们俩就是个摆设?孙明杨跟沈牧两人一听,当时就想跟大刘绝交了。

胡同口算命的先生姓李,名字至今无人清楚,时间一长,跟这里的人熟了,大家都直接叫他李瞎子,他反而一点儿不介意。

李瞎子当时送了他们四人每人一句话。

李明杨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热血无家还。

李瞎子给沈牧的是一句佛经,——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当李瞎子看向林陆骁时,被他直接摆摆手,给拒绝了:不用给我了,我不信这些。

当时,李瞎子也就摇头笑笑,真没说。

等到他考完试,离开要去上军校时,两人再次在胡同口遇见,李瞎子难得主动开口叫住他。

林陆骁挺惊讶,没成想这都能给他认出来,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李瞎子打开他的手,说:别挥了,这点本事都没有,我摆这摊早被人撂了。

林陆骁当时穿着一身黑,简单干净利索,背后一个黑色登山包,觉得这事儿有趣,于是难得吊儿郎当地靠在胡同口的墙上跟他聊了起来。

您怎么听出来?告诉你了,我混什么?林陆骁低头笑。

不过李瞎子最后还是说了。

风,脚步,气息,你跟那仨孩子不太一样,你气息比较稳,脚步沉,大刘会大喘气儿,身上味重。

这种东西即使说了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林陆骁点点头,没说话。

李瞎子说:大刘走的时候来看过我,问我那句话是啥意思。

林陆骁抱臂把登山包顶在墙上,曲着一只脚踩着墙,弯了下唇角,他胆儿小,您那话给他吓得不轻。

你真不想听你那句?林陆骁看着他:您说吧。

李瞎子多了也不肯说,来来回回总共就说了那两句。

你这孩子有傲骨,有血性,骨子里硬气,将来肯定是个英雄。

只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陆骁,说完了?我说的话记着就是了!不会害了你!林陆骁人站直,敛了吊儿郎当的劲儿,嘴角已经没了笑,声音也沉:您既然算那么准,有没有算到我父母为什么离婚?李瞎子没有再说话。

那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林陆骁再回去的时候,听说李瞎子已经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时针指向十一点多。

大刘扫了一眼沙发上的林陆骁,冲孙明杨和沈牧使了一个神色,迟疑地询问林陆骁的意见:要不,咱今儿个先到这了?林陆骁叼着跟烟,略一点头。

大刘拉着另外两个站起来,跟南初道别,脸上挂着嘿嘿的笑:小嫂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有空常来玩,要不咱留个号码?说着就掏出手机。

被林陆骁一掌打开,快滚。

大刘讪讪,得,滚了滚了。

三人离开,屋里一片狼藉,瓶瓶罐罐七仰八叉地倒着,还丢了一地的烟头。

林陆骁送完大刘他们回来,抱臂靠在玄关的墙上问她,送你回家?南初眼睛也不眨,好心建议:要不我睡你家?你也不用送我了,明天我早上起来自己走。

当时夜深,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亮着玄关处一盏壁灯,晕黄的,光线温暖,林陆骁倚在墙上,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边,南初后来还时常想起那晚他的反应。

林陆骁那时就用舌尖舔了下嘴角,低头笑了下。

南初觉得真挺帅的,跟一般的帅不一样,大概就是男人味。

走吧。

笑了一会儿,他说。

林陆骁拿了车钥匙去取车,转手又丢给她一件黑色的外套,很干净,像是刚从大衣柜里拿出来,南初仔细看了看,应该是他春天的外套。

先披上。

南初披好,低头看看自己,一条低胸贴身长裙,搭了件男士休闲黑色外套,宽宽大大,刚刚遮到她大腿根部过,居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被保护欲,把自己看乐了。

好看吗?她问林陆骁。

林陆骁打开车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别开目光,钻上车:好看是穿衣服的目的?南初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坐好,说:不好看我宁可不穿。

……我不穿更好看。

……懒得再搭理她,你住哪儿?星辉。

林陆骁开车比较沉默,不太说话,跟以前一样,等红绿灯的时候习惯单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车窗边沿看夜景。

车子很快停在楼下。

南初下车前把外套还给他,林陆骁接过往后座一丢靠在坐上等她下车。

南初站在车外,趴着窗对他说:一个星期后,我们一起吃饭,我来找你,或者你给我电话。

她一弯腰,就有风景可看,又不是全漏,就那股若有似无的劲儿,特别勾人。

林陆骁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搭着窗沿,闲闲打量她,他不说话的时候,眉峰微凛,严肃得很,心思难猜。

半晌后,他从中间置物箱里取了支烟,点燃,把打火机丢回箱子里,淡淡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可也就是这股劲儿劲儿把南初拿得没办法。

深夜,树木寂静,姑娘的眼睛亮晶晶,比月光还有光,反问他:你觉得你有啥可让我拿的?林陆骁冷笑,烟吸了半口吐出来,手伸到窗外,眯着眼,掸了掸烟灰,讽刺道:那倒是,你要什么没有,当初甩我那堆钱不也走得挺潇洒吗?那钱你花了吗?早花干净了。

都花哪儿了?其实当时南初给他钱时,心里就挺不爽的,加上小姑娘那不声不响的样子提起来就来气儿,本来想把那钱扔了,但他一当兵的怎么可能把毛|主|席扔了,走了两步,觉得不妥,又折回去捡起来,第二天就找大刘联系了一家福利院给捐了。

反正就不能留着。

你管呢?林陆骁话一撂,直言不讳道:你也甭来找我了,当年的事,换成谁我都会收留,反正我住队里,家里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还凭空添了一笔收入。

南初静静看他,眼波流动,你中间还回了三趟家呢。

林陆骁启动车子,我那是没适应,一时忘了家里还有个人。

第一次你忘了,第二次也忘了?第三次呢?……我呸,你不会以为我对你个毛丫头有啥想法吧?南初耸肩,一脸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没法聊了。

静了一会儿,林陆骁决定不再跟她纠缠下去,轰她上楼。

这都几点了,赶紧上去。

那一星期后一起吃饭?南初还不忘这事儿。

林陆骁深深地看她一眼,发现这姑娘真是执着的可以,忽悠道:不一定有假,到时候再说吧。

南初一脸不答应她就不上去的架势。

林陆骁拧眉,不耐烦道,行行行。

手机给我。

南初伸手。

有完没完?你万一又跟上回一样跑了我上哪儿找去?林陆骁看她一眼,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丢给她,南初牢牢接过,往自己手机里打了个电话,确定接通了才丢还给他,心满意足地冲他笑着挥挥手,轻声道:林队长,晚安!林陆骁人靠椅背上,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夹着烟,挂在窗外,半截燃了灰烬没抽,烟头飘着一缕缕青烟,夜风一吹,半截烟灰被吹断,被风撕成碎屑散在尘埃中。

他望着南初的背影。

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轻声哼笑了下。

☆、11|Chapter 11Chapter 11南初拎着包上楼,西顾正被沈光宗拎着教训。

沈光宗双手掐着腰,口水乱喷,对面的西顾正缩着脑袋。

大晚上的你还给她出去?!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要看住她!她说出去就出去?她要出去给我闯祸了谁收拾?或者出点儿什么事儿韩总问起来你跟他解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精神不太好?这要是在大街上发作了给警察抓走,明天的杂志你去拍啊?!西顾低垂着头,缩缩脖子,医生说她是轻微抑郁症,不……不是精神病。

沈光宗当然知道,越说越来气,拿手一点一点地戳着西顾的脑门,你这脑子是装饰吧啊?!我忽然发现你丫这脑子里的分辨率比你脸的像素还要低!你知道不知道她以前……沈敬冰——沈光宗入圈以前本名叫沈敬冰,改了艺名之后没人再这么叫过他,只有南初在气急时会这么叫他。

果然,一回头,就看见那丫头妖娆性感又神情淡漠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包包挂在手臂上。

正要发作呢,看见她懒懒散散地走进来,那身段,腰软腿细的,着实勾人。

沈光宗到底也是男人,瞧直了眼,佯装咳嗽捂了捂嘴,随后凶巴巴道:你大半夜的穿成这样上哪儿去了!?南初走进去,把包丢到沙发上,拎过西顾,人往镜子前一坐,对着镜子里的沈光宗说:肚子饿了出去找点吃的不行?南初这人有个毛病,喜欢照镜子,光客厅就放了两面镜子,梳妆镜和全身镜。

两面镜子都是她特意找人定做的,刚好摆的下。

镜中的女人开始慢条斯理的卸妆,沈光宗瞧着她这无所谓的样子,无名火又上来,韩总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好好练练台词,没事儿别老往外跑,收拾收拾赶紧睡了,明天韩总跟我们一起飞意大利!……第二天一早,韩北尧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车门一拉开,果然看见戴着墨镜的二世祖正翘着脚靠在座椅上发微信,听见动静,他看过来,把墨镜往下推了推,挑着眼盯着车外的两个姑娘。

西顾这是第二次见韩北尧,第一次是面试的时候,韩北尧翘着二郎腿躺在办公椅里让她表演一手提两只行李箱。

等她做完,长手冲她一指,就她了。

然后挥挥手让她第二天来上班。

南初把墨镜拿下来,钻上车。

韩北尧冲她吹口哨,又漂亮了。

你倒是不见得。

……韩北尧脸瞬黑,恨不得挠死她,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西顾放好行李准备上车,韩北尧拿眼睛瞥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姑娘叫什么名字,作罢。

西顾低低头,赶忙坐到南初身边。

韩北尧读设计出身,投资了不少服装大牌,包括南初这次去的意大利这家品牌,多半也是因为韩北尧的关系。

但不可否认,南初是个好模特,镜头感十足,各种表情拿捏很到位,就连向来刁钻古怪、整天嫌弃模特不是脸太胖不上镜就是嫌弃模特没有曲线或者表情不到位的摄影师jessica,都夸南初领悟力高,稍稍一点拨就知道想要什么感觉,而且拍出来的效果都很到位,完全就是他想要的样子。

她还能轻松自如地驾驭各种风格,性感时,那小眼神比猫还拿人,清纯又堪比小白兔。

比起之前公司指定的模特好上太多,之前那位,拍照永远只有一种表情,让她稍微来点儿小眼神,那别扭做作的样子恨不得让人拿反光板拍死。

这天,jessica给她发了一张样片,是那天在沙滩上拍的比基尼新款,外头罩着一件白色透明薄衫,头发跟身上全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前的刘海凌乱地沾着脸庞,薄衫浸了水十分贴身,好身段尽显,下面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长腿,金灿灿的沙滩上,阳光下的少女笑得十分娇俏,眼里都是光。

南初一看确实还真不错,顺手就转发给林陆骁。

林陆骁看到照片已经是三天后,那天值完班,换下常服,刚从队里开车回家,在路口等红绿灯时,随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一开机,就一条彩信跳出来。

第一反应还以为手机中病毒了,居然有黄色广告。

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姑娘有点眼熟。

等认清之后,人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搭在窗边沿上,扶着太阳穴,有点哭笑不得。

结果就差点错过绿灯,直到身后司机疯狂冲他鸣着喇叭,他才扔了手机,把车开走。

除了那条彩信,别说一星期后,就是一个月后,南初也一直没提约他吃饭的事。

晚上,林陆骁给大刘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大刘跟沈牧几个在吃饭,嘴里还嚼着个丸子,含糊不清地说:难得骁爷会主动打我电话!我跟牧哥还有几个哥们儿在吃饭,你来不?林陆骁握着电话,哼笑一声,问了具体地址。

等他赶到,大刘第一个迎上来,把身边的椅子拉开,难得啊,你今天休假?林陆骁眼神散散地扫了一圈,除了几张生面孔,大部分都认识,插着兜走到唯一一张空椅子上坐下,正好是主堂位置,大刘知道他要来,特意让人留了个点儿正的位置。

沈牧抽着烟,问他:心情不太好?林陆骁斜着眼睛看他,兄弟四人里,大刘愣头青,孙明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属沈牧跟他最像,至少两人的脑电波是在一个频率上的,心情好不好,对方一看便知。

他拎了瓶啤酒,拇指按住瓶盖,单手将瓶口对着桌沿,轻轻一磕,开了,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就灌,抿了抿唇,说:挺好的。

这里有些人是第一次见林陆骁,但平时老听大刘提起他,都挺敬畏,一个个举了杯去敬他,林陆骁难得这么好说话,来者不拒,谁敬都喝。

林陆骁从小就有点大男子主义,有点啥事儿也都是自己憋着,不爱表现在脸上。

就算心情不好也能吊儿郎当地点着根烟跟你开玩笑。

而且,沈牧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好像也从没见他哭过,骨子里就硬气的很。

小时候大家都皮,吵吵闹闹在胡同里也惹了不少事儿,每次闯祸了大刘跟孙明杨都被家里打得哇哇大哭,求爹告娘,只有林陆骁就算被他爹打断肋骨也没见他吭过一声。

他比谁都能忍。

沈牧靠在椅背上,手上的佛珠锃光发亮,双手抱胸看着林陆骁说: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场面了?我记得你上次这么来的时候,那天是你爸爽了你的约,今天你爸又爽了你约?林陆骁高三毕业那年,考上军校,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刚好看到从民政局离婚回来的爸妈,秘书把车停到胡同口,林妈妈红着眼眶从车上下来。

傍晚,林妈妈收拾完东西就把林启带走了,临走时,她只对林陆骁说了一句话:你以后跟着你爸,有事给我打电话。

然后就把林启拖走了,林启那时大哭大闹,怎么也不肯跟他分开。

那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体会到无助。

林清远是第二天晚上才从单位回来,家里已经空了一半,他拎着公文包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大儿子埋着头坐在台阶上,拧拧眉,终究什么也没说,脱了衣服进了书房。

之后,林陆骁就去上军校了,四年没回过一次家。

毕业后又直接分进消防特勤中队之后就一直住在队里,父子俩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直到,去年生日,林清远的秘书打电话给他约他吃饭。

等他换好军装赴约,林清远又临时出差去了,秘书带了一把车钥匙给他,这是你考上军校那年处长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再不给你过几年该报废了。

不是啥好车,牌子也老,就是图个心意。

那车拿回家他也一直没开,就一直在车库放着,开的都是后来自己让大刘去修车厂配的车。

……这些事儿,除了沈牧几个知道,倒是没多人知道。

沈牧:不是你爸就是女人了,不会让女人给耍了吧?林陆骁:放屁。

……林陆骁取了支烟,含在嘴里,往后一靠,去摸裤兜里的打火机,拧着眉说:就是心烦。

动心了?林陆骁刚要点烟,听见这话,顿了一下,看了眼沈牧,眼窝深黑,略一偏头,火苗对上烟头,吸燃,呼出一口气,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笑骂:动屁心,滚蛋,就一毛丫头。

沈牧啧啧摇头:那身材可不是毛丫头。

林陆骁斜他。

话音刚落,林陆骁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掏出一看,上面赫然躺着一条短信。

【+86135XXXX2345:队长,明天吃饭?】林陆骁哼笑一声,叼着烟回,——没空。

☆、12|Chapter 12(捉虫)Chapter 12林陆骁回完短信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拿起旁边的杯子灌了口酒,沈牧瞥了眼,笑着也给自己倒了半杯,杯壁轻碰了下林陆骁的,仰头全数灌下,感叹:我总看你有些不一样。

林陆骁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低头笑:没。

林陆骁有个小习惯,不耐烦的时候,就会把手搭在桌上,指尖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沈牧盯他手看了会儿,其实确实也没啥不一样,林陆骁还是那个林陆骁,板正,硬气,偶尔也会点根烟坐一边听他们讲黄段子,冷不丁还能接上那么一茬。

可待你再看他,眉眼间总归是有些不一样,具体又说不出哪儿。

正当沈牧托着下巴仔细打量时,林陆骁扣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屏幕跟桌面的缝隙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林陆骁捞过,看了眼,然后嘲讽地弯了下嘴角,又把手机扣回桌上,仰头灌了口酒。

沈牧问:是毛丫头?林陆骁杯子还在嘴边,斜睨他一眼,淡笑:以前没发觉你丫还挺八卦。

沈牧耸肩,不置可否:我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你看你都快三十了,也没个女朋友,没病都能给憋出病来。

林陆骁眉头轻挑,反问:说得好像你有女朋友?憋没憋坏,你自己不知道?……沈牧讪讪,说你的事儿呢。

林陆骁沉默地抽着烟,不说话。

沈牧又说:这事儿你也就跟我说了,大刘跟孙明杨那俩情商加起来还没你自己高呢。

林陆骁一脸你别开玩笑的表情:你情商高?你一修佛的情商高?情商高倒不敢说,总比大刘跟孙明杨靠谱吧。

短信发什么了?嗯?林陆骁把杯子放下,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没什么情绪地说:约我吃饭。

沈牧若有所思点头,你答应了?我拒绝了。

……沈牧说:也行,是要吊吊她胃口。

那她说什么?林陆骁想到刚刚那个短信上简短的一个字,眯了眯眼。

她说哦。

……沈牧倒有些吃惊,沉吟片刻,才说:这女人要么就是套路深很会撩,要么就是真没啥诚意,没啥诚意那天也不会大半夜跑去你家给你庆祝生日了,应该套路深——他琢磨了下,摸着下巴安静打量林陆骁,半晌,又说:你应该玩不过她,先晾一阵看看。

林陆骁倒是轻笑了一下,蛮不屑的。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真不太可能。

我拒绝她,不是晾她,是真没时间,后头要外出培训个把月,而且这个月假也休完了。

沈牧切了声,培训、没假是吧?行啊,我帮你跟你老爷子说一声,让他给你出去培训之前先批一天假,原因就写,找媳妇儿,他肯定立马让秘书帮你打包好送过去。

林陆骁握着杯子往嘴边送,递了个不太正经地眼神给他,笑骂:滚蛋。

……这边,南初收到林陆骁没空的短信时,正在刷微博,虽然关了评论,还是有不少私信,内容大体不超过一个主题思想——南初滚出娱乐圈。

南初十六岁时跟冉冬阳合作过一部电影,因为是小成本小制作,加上当时制片方的种种原因,电影两年后才上映,当时两人演技青涩可圈可点,电影进入宣传期时,制作方抛出冉冬阳跟南初的绯闻作为噱头给电影预热,结果炒作没几天,又有八卦杂志爆出冉冬阳当时在电影学院是有女朋友的,就是同班同学——严黛。

几日后,严黛的闺蜜在网上曝光了严黛伤心落泪的视频,引得一大波严黛的粉丝去攻击南初,还有人找到南初的地址寄了一些血腥图片以及恐吓信,那阵南初都不敢外出,因为一出门就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她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好不容易有次睡着了,夜里做梦,梦见自己浑身长满了嘴,可身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人们恶毒地指着她,咒骂她,骂她是野孩子。

南初那时跟了一个经纪团队,没啥实力,发出的声明被打回,微博被人频删,媒体通稿乱写她勾引冉冬阳,写她放料给八卦周刊炒作恋情,还乱七八糟写了一堆。

当时的经纪人无奈打听了许久才告诉南初,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冲她来的,微博底下都是骂她的水军,杂志通稿都把毛头指向她,经纪人问南初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南初那时连十八线都算不上,虽然小时候拍过很多童装广告,但一直到十六岁都没接过任何通告,平时没事就给杂志当当模特,除了通过南月如那层关系,圈里认识她的根本没几个人,加上南月如那时已经准备息影了,名声渐淡,就算平时走在路上也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来。

其实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在利益名望面前,她只是被剧组丢出来背黑锅的。

那件事的结尾——冉冬阳发了声明,并且跟严黛宣布分手。

南初又成了众矢之的。

尽管,她自己知道她跟冉冬阳之间清白得比清水还清,可就像那天那个梦境一样,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没人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毕竟人家连手都分了,要说跟你没点关系,还真没人相信。

几个都是小演员,在娱乐圈这潭乌央央的大池水里,就算是落下的几颗小石子,根本惊不起什么风浪,路人看客过眼忘,真正被记住的是粉丝。

于是,这三年,南初被黑得惨呐。

其实她评论不多,大概也就几百条,只是有些话简直难以入目,还有好多都是同一个号一起刷的,除了那波粉,认识她的人真不多。

沈光宗就是觉得省得她看得心烦,直接关了评论。

她也很少会上微博,大多时候闲着没事才刷一刷。

刚刚等林陆骁短信的时候,闲着无聊就打开了,黑粉这兢兢业业的精神真的还蛮让她震惊的。

南初本以为收到林陆骁那条没空的短信之后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他了,没想到很快就见面了。

那天南初在北浔市福利院院办,门外有人慌慌张张冲进来,跟院长说:有个小孩头卡在八楼的护栏上了。

南初跟着院长跑过去一看,红瓦砖的高墙,八楼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被卡在护栏的两条空隙之间,旁边一帮小孩围着哭。

等她们上楼,那小男孩冲她们哇哇直哭。

南初记得那小男孩,脑袋圆乎乎的,虎头虎脑,平日里很活泼,叫三宝。

现在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整个胖乎乎的小脸煞白。

南初蹲下去看了眼,福利院前年翻修过,只是当时资金不够,这幢楼没翻修,围栏还是用的不锈钢。

她手扶上去,试试推了推,三宝就哇哇大哭,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我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

南初低头看他一眼,故意说:说不定啊。

三宝哭得更厉害了。

南初刚准备教育他以后没事脑袋不要乱钻。

结果脖子给人一提,直接给拎到边上,身后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谁让你吓唬小孩了。

南初扭头一看。

林陆骁穿着深绿色的消防服,肩上挎着一捆绳索,一双黑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巧了。

南初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往边上一提,站那边去,别妨碍我们。

说完也不再搭理她,身后又上来两个人,林陆骁带人过去,蹲下,单膝跪地,确定三宝只是脑袋蹭破点皮后,指着围栏几处转头跟身后的队员说:把工具拿过来,这四根割掉,找个人去外面托着,以防万一。

南初静静靠着墙,看他认真的样子。

男人认真的样子确实迷人。

几人商量了一阵。

林陆骁站起来,把绳索挂好,双手撑着围栏,翻身爬到墙外,双脚顶着墙,人拉着绳索慢慢往下滑,然后用脚在墙上蹬住,双手护着三宝的脑袋,不让他坠出去。

南初发现他居然很体贴地捂住三宝的眼睛,不让他往下看,还低声跟他说:乖,不哭。

三宝瞬间就不哭了,小脑袋蹭在他手里。

……………………十分钟后,等三宝获救,林陆骁顺着绳索爬上来,双手翻过围栏,人刚站定,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略戒备地盯着她,做什么?姑娘勾唇一笑,眼睛弯成月牙,眉眼清淡,没有化妆,她伸出手,把他的领子拨正,队长,歪了哦。

……☆、13|Chapter 13Chapter 13随着南初手里的动作,林陆骁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她动作很快,帮他理好领子,马上收回手,莹白手背在他眼下一闪而过,像一道光,还带点樱花香,林陆骁收回视线,把手抄进兜里,别开目光。

刚好瞥到身后院长拉着三宝过来道谢。

跟小树苗差不多高的三宝屁颠屁颠跑过来,朝林陆骁扑过去,小手抱住他的大腿,那么小一只还没他的腿长,把头埋进他的腿间,咿咿呀呀地说:谢谢林叔叔!林陆骁低头,揉揉小孩的头发,眼神难得温柔。

三宝双手环住他,人小,两只手刚好搭在林陆骁的腿根部,仰着头,脆生说:林叔叔,你们队里还招人吗?等我长大了到你们那里去工作好不好呀?!林陆骁拎了拎裤腿,蹲下去,手掌摸上三宝的后脑勺,揉了两下,低笑:那要好好读书,考军校,可不能像今天这样把脑袋随随便便卡进去。

莫名柔和。

南初想,他以后的小孩会是什么样儿?三宝:好吧,今天又给你们添麻烦啦!林陆骁摸他脑袋:你老这么调皮,我工作量倒是多了不少。

院长笑笑,从后头走过来,陆骁,不留下吃饭?这家福利社的院长是早年林陆骁爷爷的老战友,小时候林陆骁不懂事儿跟大人们扯皮的时候,林清远就威吓过要把他丢进福利社,院长也算是看着林陆骁长大的。

林陆骁站起来,得回队里,下次再来看您。

院长和蔼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南初,你呢,要不要留下来吃点?南初:下午还有通告,我车在楼下等,等会去看看宝树,马上就得走。

院长点点头,有些欣慰:宝树念叨你很久了,去看看吧,我先带孩子们去吃饭了。

说完,院长就带着孩子们离开,走廊上又只剩南初跟林陆骁,两人互视一眼。

林陆骁弯下腰去,收拾东西,声音清淡问道:你在这干嘛?南初耸肩,无所谓地说:做慈善啊,公众人物不都喜欢给自己立个慈善家的牌坊么?公司逼得。

慈善家?虽然不懂她个十八线有啥好给自己立这种牌坊的,但依着南初当时的表情,他也看不出异样,随便应了声,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南初乖张地笑:好吧,偷偷告诉你,慈善是假的,我其实偷偷生了个孩子,怕传出去影响我的名声就扔在这儿了。

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林陆骁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南初笑,别看我这么年轻,我其实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林陆骁没理她,嘲讽地勾了下嘴角,弯腰去抽绳索。

南初走到他背后,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什么时候有空?林陆骁站直,垂眼睨她,都已经孩子妈了,你还这么空,不用陪孩子?她笑,得给孩子找个爸啊。

……她是怎么理所当然说出这种话的,林陆骁觉得自己简直跟这女人不是一个星球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居然还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孩子爸呢?南初叹息:年少不懂事,跑了。

……林陆骁:这么大事儿告诉我,不怕我给你捅出去?南初:相信你呗,不然十六岁怎么跟你回家?林陆骁试着不让自己歪解这话的意思,可到了嘴边的话极其讽刺:所以离开我家之后又去了别的男人家?还弄了个孩子出来?南初不答,看着他得逞地笑,那双眼尾很细,弧度柔和,上扬有点媚。

靠。

沈牧说得没错,套路确实深。

林陆骁不再作声,也不肯再搭理她,转头去收东西。

南初静看他一会儿,大概有点闲的,从衣服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刚靠上围栏,肩膀骤然一沉,刚低头,余光瞥到多了一只手,毫无防备之际,被人一把抓着给甩到边上去了。

林陆骁拽着她的肩膀,下巴指了指围栏下方空出的一块,瞎的?空了没看见?南初叼着烟,看了眼围栏,吸口烟,仰着头吐了口气,沙哑的嗓音带了些懒散,你紧张我?林陆骁冷笑。

身后是午后的炙阳,火辣辣烧得人心焦,南初叼着烟忘了抽,烟头升着屡屡烟灰,灰烬四落,被他眼底的冷意给震慑到了。

我紧张的是命。

他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说:每一条。

说完,把绳索捆好,往肩上一挎,也不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南初怔在原地。

那声音里的温度,是身后的阳光也无法融化的。

以前林清远的书房里总挂着一句话。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这句话真没错。

还记得他刚军校毕业那阵进入特勤中队还没多久,平林县特大地震,所有通往平林县的公路都疏堵不通,他跟着当时的中队长随了第一批空降军直奔现场,直升机降落时,都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一眼望去全都是废墟,砖墙瓦落,灰白石砌,永远也数不清这下面到底掩埋了多少人。

他们拿着探测仪不停搜索生还者,谁也不知道当探测仪发出信号那刻,有多欣喜若狂,搜救犬连续工作九十几个小时,最后倒在废墟上,奄奄一息,就连最后阖眼之际,在它身下还探测出一个生命迹象。

他那时刚从废墟里救出一个,转头又奔赴战场,他搜救的场地原先是一所学校,底下被困的大多是学生,他拿着生命探测仪,发现一座高坡下有生命迹象,立马喊来了队友开始挖通道。

大家都是一头汗,连着挖了几天几夜,中途只睡了一两个小时,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身上脚上全都是泥巴,可也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儿,用不完的力气,抹一把汗,埋头苦干,挖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透过三块石头搭起来的缝隙,看到一双小男孩的眼睛,黑洞洞的。

他至今都记得,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好像在大海里看到一根浮萍,瞬间光亮起来。

他不停安慰小孩,他们会救他出去。

可等他仔细往里一探,才看见,小男孩被钢筋板穿透心脏,泥土里都是血水,腥味很浓。

石头缝隙太小,成人无法进入,小男孩身上的钢筋被埋在身后的土堆里,根本无法将他拖出来,如果强行把石头搬开,顶上的石堆随时会塌,男孩照样被掩埋,而当时男孩也撑不了太久,尽管不愿意放弃,可谁都没有办法。

结果林陆骁听见小男孩在虚弱地叫他,当他再次探过去时,小男孩那双黑漆漆的眼里在黑洞洞的土堆里不知道为什么显的特别亮,一直在求他救救他,他想活下去。

那双眼睛都是渴望,他说他长大一定会做栋梁,好好报答祖国,让他们千万不要放弃他,他死了妹妹就没人管了。

刚说完,余震来了,他跟几个队员被震下土坡,再抬眼,哪还有土堆,已经夷为平地。

林陆骁跪在地上,攥紧了拳头,撑在地上,眼眶憋得通红,可他也只能站起来往前走,唯一支撑他的是,要赶在下一波余震来之前救出更多的人。

这是他的使命。

至今他都不敢细想那个小男孩的样子,老队长离队时拍着肩膀告诉他,陆骁,干这行,受苦,吃苦,还得看得了苦。

……林陆骁刚把东西摆好,上车,拉上车门,吩咐队员开车,车前方有人跑过来,院长让人喊住他。

等下。

林陆骁跟队员说完,解了安全跳下车,朝院长跑过去。

院长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给他,上次你爸来这边的时候,跟一个孩子投缘,多聊了几句,前几天院里做手工,这孩子帮你爸也做了一个泥巴小人,虽然知道你爸平时忙早忘了这事儿,但是这孩子情况特殊,我就做个主把他东西拿过来了,你帮个忙顺回家给你爸。

林陆骁低头结果,轻嗯了声,孩子叫什么?院长说:南宝树。

……林陆骁:不会就刚刚那丫头片子说的那孩子吧?院长笑笑,你说南初啊?林陆骁哼唧一声。

对,南初头几年领养的,这姑娘心真挺好的,虽然有时候说话嘴里没一句实话,但是她挺善良的,不仅资助宝树上学,一有空就来看宝树,带一大堆东西,还给院里的其他小孩也带。

宝树这孩子有自闭症,她带着给找了不少医生,上次你爸来的时候,宝树难得能跟你爸聊上两句,她啊,就是嘴硬。

哪里嘴硬了,嘴挺软的啊。

林陆骁点点头把东西收好,打了个标准军礼,行,肯定给您送回去,我得走了,您注意身体。

院长点点头,去吧。

林陆骁刚上车,跟院长挥手,车子刚启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掏出一看,【来自臭丫头片子:谢谢队长教训,我现在很珍惜生命。

】过了一会儿,又跑出一条。

【来自臭丫头片子:至少追到你之前,我得惜命。

】林陆骁把帽子摘了放一边,人仰在座椅上,歪着一边嘴角,飞快按下,——惜命先戒烟。

☆、14|Chapter 14Chapter 14南初很快回:戒烟有什么好处?林陆骁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搭着车窗边沿,手背贴着唇,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半晌,飞快按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臭丫头片子:……戒了烟没动力啊,活下去的动力,你得给我。

】林陆骁皱了皱眉,刚要回,紧接着,又进来一条。

【臭丫头片子:比如,戒烟一周,你陪我吃饭,戒烟两周,牵个小手,戒烟一个月……唔……】林陆骁哼唧一声,直接气笑了,把手机丢在挡风板前,懒得再理她。

手机又震。

他撑着窗沿,手背靠着嘴边,瞥一眼,没搭理。

片刻后,又震了一下。

他回头看一眼,皱着眉,有点烦躁地伸手去捞手机,滑开,屏幕上直接跳出了最后一条是一张图片,一个铁盆,几条好烟,烧了一半。

身旁的队友看着图片略感好奇,探头瞥了眼,惊呆了,卧槽,这谁啊?这烟都抵咱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啊。

一个神经病。

林陆骁把手机揣回兜里,说。

……南初那天之后是真戒烟了。

这几天赶通告也都乖乖坐在一旁翻书,口袋里随时放了一盒糖,实在忍不住就嚼两口,就连沈光宗就觉得这丫头是不是脑子被门磕了转性了。

就连他递给她的烟,都被南初忽视了。

沈光宗前后琢磨这事儿有点诡异,趁南初等戏时坐到她身边盘问了两句,结果这丫头直接一句话给他堵了,你坐远点,一身烟味勾我的瘾。

卧槽,你丫怎么忽然转性了?珍惜生命。

尼玛不会得肺癌了吧?你要是真生病得跟公司说啊!不论说什么,咱不能放弃治疗!南初低头翻佛经,挥挥手:滚吧。

没隔几天,这事儿就被韩北尧知道了,亲自光临片场坐在帐篷下观摩了一天,确定南初真一根都没碰,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叫人把一旁的西顾拎过来,驾着脚一派悠闲地仰躺在椅子上,挑着眼睛,打量面前这个一米六不到的小姑娘。

背后是炙热的艳阳,逆着光,韩北尧居然发现这小姑娘在发抖。

西顾这是第三次见大老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抖,可真的看着韩北尧的俊脸,还是有点害怕的,大概是平时被沈光宗恐吓惯了。

南初只要一有点儿啥事儿,沈光宗就尖着嗓子拎着西顾吼。

你知不知道以前大老板是做什么的?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大老板惹麻烦?你知不知道大老板发起火来有多么可怕?!我在大老板手下工作这么多年,只见他发过一次火,弄得我半年不敢进他办公室!南初是大老板最后的底牌!要是弄出点什么事儿!你知不知道大老板会把你丢进海里喂鱼!西顾缩着脖子:杀……人是犯法的……沈光宗一声冷笑,继续恐吓她:在这公司里,大老板就是法则!……现在西顾看见他还真没办法让自己不抖腿。

韩北尧拿下墨镜,你很冷吗?西顾缩着脖子,没……没有。

韩北尧一笑,眉眼上挑,需要让人给你拿件棉袄?想闷死她?!西顾猛摇头,不不不,我很热。

韩北尧看着她笑。

西顾心里一咯噔,笑得好妖孽!颤着嗓子说:大大大……老板,我我……得去给……给南初……补妆了。

韩北尧:……居然是个结巴?!韩北尧冲西顾勾勾手,过来点。

西顾往前挪了一步。

韩北尧皱眉:再过来点。

西顾又小小挪了一步。

不耐烦了,你靠近点我能吃了你是怎么的?往前,往前。

南初最近受什么刺激了?西顾摇头,真真……真没有。

你舌头捋直行吗?好。

我再问你一遍,她最近有什么异常。

西顾快哭了,真真……没有。

西顾就这么被韩北尧拉着盘问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南初来找人,把西顾从魔爪上解救出来。

等西顾走远,才问躺椅上的男人,你最近很闲?韩北尧若有所思地看着西顾落荒而逃的背影,答非所问:我发现你这小结巴挺好玩的。

西顾?嗯。

你给我离她远点。

……韩北尧戴上墨镜,故作惊讶道:怎么了?这小丫头你看上了?南初:……她太单纯,不适合你。

韩北尧不以为意,适不适合这种得试过才知道,不过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给我好好拍戏,听说你最近戒烟了,很好,很阳光,希望你能一直这么阳光下去。

毕竟女孩子阳光点才可爱。

韩北尧走后,南初接到林启的电话,约她晚上去酒吧。

南初拒绝,林启不依劝她,我新发现了一家,氛围环境跟酒都超棒的!一起吧一起吧!南初严词拒绝。

林启简直惊了个呆,他跟南初的友谊完全建立在烟酒基础之上,也就是常说的酒肉朋友,南初品酒厉害,而且很懂酒,从小就这样,两人在米兰酒吧认识的时候,酒吧老板就告诉他,南初是他见过最会品酒的女人,林启才一时好奇跟她搭了讪,结果没想到这丫头真的超能喝,而且还能喝出同时兑的六七种酒。

她说要戒酒,就好像天才钢琴师要转行去当厨师一样,林启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珍惜生命,远离烟酒。

林启:你突然这么想活下去,让我很害怕。

南初:林启。

干嘛!?咱们都阳光点吧。

……南初挂了电话,静了半刻,编辑了一条短信出去。

……那边,林陆骁正在外地给新兵培训,新兵蛋子刚入伍都斗志昂扬,训练完一周,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晚上林陆骁给他们讲军事理论课,讲消防知识,新兵们缠着他问,你们当时入伍也这样儿吗?头一周肯定不行吧,我觉得我们挺厉害的,这么多项目都坚持下来了。

林陆骁低头笑了下,把书合上,往讲台上一丢,不等他说话,旁边的指导员就直接开口了,你们这帮小瓜娃子,要是把你们丢到林教官的队伍里,不出一个星期,全都滚蛋。

指导员指着这帮小子,一个个数落过去,下午的负重跑几个合格?你们是消防,你们到时候抗的水枪比下午的沙袋重要重得多!!林队他们入伍的时候,一天几百个俯卧撑你们知道么?!比你们这一周的量还多知道么?!林队这是照顾你们!你丫的还不知趣,跟教官讨什么巧?!底下被训的雅雀无声,总还是有几个刺头兵觉得不太服气。

林陆骁站在台前,军帽檐遮了半张脸,下颚线紧绷,线条流畅,他严肃的时候,确实令人生畏。

不是照顾你们,这是部队,没有照顾这一说,谁进来都得守规矩。

你们训练的每一个项目,以后真枪实弹的时候都是保命,让你们救人,别到了场上还得别人救你。

反正还是那句话,既然选了这条路,受不了,受得了,都得受着,男人的肩不抗这些,难道要你们的女人孩子去抗?进了部队,就等于把命交给国家,你就是条龙都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

听到最后一句话,仿佛热血灌头,新兵们猛烈鼓掌。

男人们总有点英雄情怀,一听保家卫国,保护老婆孩子,又瞬间觉得自己伟岸起来,晚上跟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也不忘提一嘴今天林陆骁说的这话,瞬间觉得自己男人味尽显。

新兵蛋子们都觉得这林教官确实有男人味,长得又帅,简直酷毙了。

调皮捣蛋的刺儿兵看见林陆骁也是恭恭敬敬打个军礼,叫声林队。

回宿舍的路上,指导员啧啧赞声,到底还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把他们唬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林陆骁低头看短信,不作声。

指导员推他的肩,上回领导找你谈话怎么样了?下个月考试。

林陆骁头也不抬,手指飞快摁在手机上。

那以后见面得喊领导了,行了,也算是熬出头了。

指导员拍拍他的肩,往另一条路走:行,你先休息,我去点名。

林陆骁回到宿舍,把书丢在桌上,人往床上一躺,驾着脚,拧着眉,正在琢磨刚刚指导员那话。

没一会儿,手机又震。

他伸手捞过。

【臭丫头片子:戒烟一周,求奖励。

】林陆骁:在外地培训。

【臭丫头片子: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饭?】林陆骁:再说。

【臭丫头片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陆骁:……【臭丫头片子:刚你弟约我去喝酒,我都没去,还帮你教育他呢。

】林陆骁:我下周末回去。

【臭丫头片子:那到时一起吃饭,就我们两个?】林陆骁:嗯。

【臭丫头片子:那我定地方。

】林陆骁:有个条件。

【臭丫头片子:?】林陆骁把脚放下来,坐直,黑眼窝挺深,唇线紧抿,蛮严肃认真回:别穿成上次那样。

☆、15|Chapter 15(修文)Chapter 15南初想问他上次那样是哪样,但想想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说出低胸小黑裙这几个字,于是,她决定无视,只回了一条。

——【下周五给你发地址,我们周六晚上见。

】林陆骁一乐,歪了下嘴角,把手机丢一边,双手撑着大腿,目光盯着桌上一堆书。

这时手机响了,扭头瞥了眼,是机关里的号码,很熟悉,出来培训前一周,处里刚用这个号码把他叫去支队训了一番,就那车轱辘话来回说,还拨了这堆书让他考试之前看完。

林陆骁在特勤中队的表现几个领导一直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小子平时偶尔不正经时跟你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但真正在火场上、救援现场,他绝对是靠得住的人,才这么让人轮番轰炸。

他盯着那长串号码,默了半晌,才接。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粗厚,典型的北方男人,是林陆骁以前特勤队的老书记,姓张。

培训啥时候结束?林陆骁握着电话,还仨周。

那头的人说:行,到时候来我这一趟。

……还给不给人活路了?你难道想一辈子在那个中队呆着?一辈子风里来火里去的?等你以后娶了老婆,有得你后悔的!……我知道你咋想,几个领导也都找我谈了好多次话,合计着想从我这儿套点儿话头。

张书记顿了顿,开始哼哼唧唧地模仿着领导的口气,我带过那么多兵!就没见过脾气那么硬的臭小子!最可气的是,每次还被他怼得我都没脾气了!林陆骁歪着脖子夹手机,弯腰去摸桌上的烟盒,取了一支,含在嘴里,说:不像,每次见着他们,他们都恨不得拿烟灰缸砸死我。

张书记在那头呵呵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队长都跟我说了。

林陆骁低着头,边拍着裤兜找打火机,边问:说什么了?平林地震那年你发现一个小男孩,你们没能把他救出来,你自责了很久,我们都知道,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钢筋穿透胸腔,就算你们当时给挖出来,在当时那个救护条件下,他也很难活下来。

林陆骁自己也深知这点,别说当时根本挖不出来,就算能把他挖出来,当时的医疗设备那么紧张,他也很难活下来,队里决定放弃,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展开其他救援,毕竟,谁也想不到下一波余震会在什么时候来。

就在余震把土堆震塌的前一刻。

男孩的眼神,让林陆骁在往后的好几年里,只要一闭眼,他仿佛就能看见那双眼睛。

张书记问:什么眼神?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当时男孩的眼神,但如果真要说的话。

林陆骁没了心情,把唇间的烟拿下来,丢桌上,往床头靠,淡淡说,苦。

无奈,悲恸,苦楚。

这人呐,有时候就是,吃苦,受苦,偏偏看不得苦。

其实你去大队挺好的,至少这些以后看不到了,工作也轻松,我知道你这样会觉得之前几年都白练了,但有时候救人,不一定要上前线,消防消防,一方面消,一方面防,咱把防做好了,消的工作就少了,你说是不是?张书记继续说:这几年,断断续续听过兵们不少抱怨,咱没日没夜尽心尽力救人,而有些老百姓还觉得咱白拿了纳税人的钱,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可人家还觉得咱不够快,应该打完电话就立马出现,我们都应该是金刚狼,蜘蛛侠,会穿墙,会飞,会爬摩天大楼。

救援现场,恨不得让我们进去以命换命救他们的亲人朋友出来,有些话陆陆续续听多了确实伤人心呐!你说说这些官兵也都是爹生娘养的,有些才十□□岁,一身伤一身疤,可也是把这些话默默往肚里咽。

他们不知道咱二十四小时待命,接了警,你就是在上厕所也得把屎夹断冲出来,他们看我们外面穿得整整齐齐,可他们不知道好几个弟兄大冬天的里头只有一件背心就赶着战备号往前冲。

最痛的还不是这些。

最痛的是,在火场,远远看着队友被冲击波轰开时,你还不能往回冲,还得抱着伤患往前走。

可是能怎么办?这些事,总有人要做啊。

张书记叹口气,说:前阵去看了老队长,人现在挺好的,养养花,种种草,还跟我念叨你来着,人老了,年纪上去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儿,细细碎碎的,跟我叨叨,听着感觉也不错,他跟我说,带过那么多年兵,就属你最有味儿,也跟我说,让你进了大队改改性子!还有啊,陆骁,有些事儿,你该好好考虑,关乎前途跟未来。

林陆骁默了半晌,轻嗯了声把电话挂了。

……老队长是个老兵头,从基层中队干了十几年,才调任到特勤中队任指挥员,是南山人,家就在林陆骁培训县区的附近。

林陆骁去看他的时候,老队长正提个鸟笼背着手在逛公园,腰板挺得跟笔杆儿一般直,他停好车,从后座拎了两壶老白干过去。

老队长看见他倒是惊喜,再低头一看,老白干,更惊喜,俩眼珠跟铜铃似的放着光,你小子咋来了?林陆骁一身常服未脱,给老人打了个标准的军礼:在附近培训,昨天跟张书记说起您,赶着给您送两壶酒,省的跟领导打我小报告。

老队长年近五十,身杆笔直,面庞精瘦,不免能瞧出年轻时威武的雄姿。

得了吧,还能想起我,也算你小子良心。

老队长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陆骁来了心里也欢欣着,逮着他就往回带,走,跟我回家看看老婆子。

林陆骁搀着他往回走,就在途中,接到了南初的短信。

【臭丫头片子:晚上六点,你家楼下,我去接你。

记得带上身份证哦。

】几天没联系,南初一发短信就喜欢调戏他,忍不住加了最后一句。

林陆骁一手搀着老队长,一只手捏着手机,单手飞快摁着。

【吃饭带什么身份证。

】老队长拎着个鸟笼,看他一眼,媳妇儿?林陆骁发完短信,把手机塞回兜里,低笑:哪儿!一小丫头。

老队长眼儿尖又毒:小丫头看上你啦?……您要这么说,可就没法聊天了。

老队长一乐,拿手点点他,啧啧:还记得以前队里跟隔壁红三甲医院联谊的时候,那不是有个小护士挺喜欢你的嘛!你小子桃花运向来都不错。

刚说完,手机又震,林陆骁拿出来。

【臭丫头片子:你懂得。

】林陆骁懒得理她,直接把手机塞回去,没成想老队长照着短信念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声如洪钟:臭丫头片子,你—懂—得—林陆骁停下来,眯着眼看他,直接被气笑了。

老队长也不管他,自顾自往前走,时不时逗逗他手上的小鸟,你说现在这些年轻人哦!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陆骁掐着腰站在原地,看着老队长的背影,笑得无奈。

老队长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林陆骁:都发上短信了,你倒是把臭丫头片子带来给我看看啊。

……虽然嘴上爱扯皮,但两人确实也好些年没见了,当兵的能安全退伍也就剩下那些情怀了,老队长面上不爱说写什么,但心里确实喜欢林陆骁这小子,聪明反应快,在救援现场的时候判断果敢,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确实招人喜欢。

不免多喝了几杯,话又多了些,来来回回都躲不过那些,喝到最后,老队长直接倒在桌上,难得队里来人看他,又是自己的得意子弟,难免情绪上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林陆骁帮着嫂子把老队长扛到屋里放下,道了别,又递了个红包才肯离开。

……周六,南初拍完广告,不等沈光宗发话就拖着西顾回家,自己前脚刚下车就把门嘭关上吩咐司机把西顾送回家,西顾扒着窗口喊她:你又干什么去?!南初一口气跑上楼。

司机听话地把车开老远,看着南初越来越远的背影,西顾欲哭无泪,脑子里竟然是韩北尧那张妖孽的脸以及沈光宗那句震耳欲聋的:你知不知道大老板以前是干什么的?!!西顾没忍住,哇得一下哭出来。

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助理兼化妆师周旋在一堆奇葩中间容易吗她!!这厢,南初已经脱光站在橱柜前,一件一件挑着衣服。

她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不能像上次那样。

他不喜欢长裙,那就给他来件小短裙?那么问题来了。

多短合适呢?南初慢条斯理地从柜子里拎了三件不同长度的小短裙。

齐的?遮腿根的?遮膝盖的?她鼓着一口气,弯腰率先把遮膝盖的给拎出来扔一边,太长。

随后又拎起另外两件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嗯,还是遮腿根的比较美观。

那么问题又来了。

紧身的,还是宽松的?紧身太显身材,怕他撑不住,一口吃撑了就没新鲜感了,还是先宽松的。

循序渐进更勾|人。

选完衣服。

南初对着镜子化妆,不浓,很清新的裸妆,随便拿着粉饼擦了两下,她的五官不适合画太浓的妆,会显得戾气很重有攻击性,清淡的粉底提升一下气色就足够。

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抿一抿唇,镜中的女孩眉眼温顺清淡,冷淡疏离,她用食指推了推两边的唇角,看上去尽量有那么点柔和感。

做完一切,南初刚弯下腰去拎包。

结果手机响了,她拎出手机一看,是林启,还没等对面说话,就直接开口道,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跟你去喝酒的。

电话那头林启的声音火烧火燎地:江湖救急,快到将|色酒吧后门来接我!南初没理他,对着镜子理刘海,冷淡地说:挂了,我今天有事,今天这约会给我泡汤了,我能把你杀了,所以别惹我。

林启:我宁可你把我杀了,我也不想被人爆菊|花啊!对面听筒里的声音很杂,林启似乎一边跑还一边推翻了东西,身后是西里哐啷一堆乱七八糟的铁皮抖落的声音,南初握着电话,闭了闭眼,一狠心:爆就爆吧,说不定就此开起了新世界大门。

……林启似乎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尖叫连连,话筒旁灌进的全是呼呼的风声。

过一会儿,哐一声,手机似乎掉了。

操!这帮小兔崽子下手这么重!丫的,早知道打给我哥了!你这个不靠谱的!南初:你到底在干嘛?上次在米兰那个华侨啊!!!被咱们整得死惨那个!刚刚在酒吧碰见了啊!现在正追在我屁股后头呢!!!林启对着电话喊。

南初咬着牙,骂了句脏话。

你给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别打电话给你哥,听见没有?林启:不打肯定不打!你快点儿啊!!他才不找死呢,被林陆骁知道在他在米兰干的那些混账事儿,能削死他。

南初刚认识林启的时候,两人是酒友,经常在那个酒吧见面,林启那时经常请她喝酒,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了,林启那阵母亲去世,事业不顺,各个演出被破取消,人很消极。

俩消极的人就这么给凑一块疯狂去了。

结果,当时酒吧有一特有钱和特别嗜好的华侨,找人给南初的杯里下了点猛料,结果被林启给喝了,林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就跟南初商量着在酒吧寻个机会报复一把。

连着蹲了两个晚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华侨五花大绑扔在酒店,乱七八糟画了一堆东西在他身上,拍了照还上传了华侨自己的ins。

平日里华侨也算是个翩翩公子的形象,这一弄,公司股价跌了不少,还被华侨的老爹给关了半年的禁闭,这才给放回国。

结果一回国,冤家路窄了。

……通往将|色的后门要经过一条上坡和狭窄的小巷,夜色暗沉,划过震天动地的引擎声,一辆红色轿跑穿梭在巷弄里。

南初一个急刹把车停在将|色的后门。

她坐在车里给林启打电话,挂了电话,半分钟后,林启从一道狭窄的木门里冲出来,南初冲他一按喇叭,透过刺眼的车大灯,前方恍过一道人影,脸上带着伤,青一块紫一块,肿着半张脸,额头破了皮,显然刚才已经近身肉搏过了。

紧跟着,木门里又冲出三四道人影。

南初启动车子,挂好档,还不等林启坐稳,敞着车门就一脚轰着油门,直接给轰上路了。

身后的几个人快速上了一辆车,快,追!林启关好门,惊魂未定地往后看了眼,华侨的车灯恍眼,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这帮兔崽子!车子穿过小巷上了正路,两旁的树木在迅速倒退,南初瞥了眼后视镜,后方车辆紧追不舍,还试图超车拦截,被南初打了个漂亮的漂移拐过一道弯,紧接着又是两个干净利索的漂移,后方的车距越拉越大,林启悬着一颗心终于下去了,劫后余生的这种刺激感让他忍不住对南初吹了声口哨,冲南初竖了竖大拇指:你牛|逼。

南初瞥他一眼,冷笑,几点了?林启撇嘴,六点五十。

你还约了人?行了,你等会受死吧。

……此时后方车里,有人正打着电话。

小老板,那车往钟鼓方向去了,开车是个女人,很生猛,我们没追上。

挂了电话还在跟同车的人吼,草,那技术简直不是盖的。

……时针已经指向七点。

天色将沉,小区亮起了路灯,林陆骁站在路口的路灯下,低头点了根烟,青白的烟雾四处弥散,烟头燃着一缕青丝,环绕在昏黄的灯光下,人影被灯光拉着老长。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吐了口烟雾,又给塞回去。

脸庞的轮廓被路灯照得晦暗不明。

放鸽子?很好。

……这厢,南初的车给人前后夹击,逼停了。

对面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她的红色轿跑前,车灯打得骤亮,恍眼睛。

南初拿手挡了下光。

一戴着黑帽的高大男子从对面那车里下来,走到窗外,拍了拍南初这边的窗玻璃。

林启抖着嗓子:别开,开了咱今晚就死在这儿了。

门外的人见里头的人没动静,弯下腰,又拍了一遍,背光,看不太清楚脸,只能看见他拿手指了指南初,声音穿过玻璃有些沉,你,下来。

你别下去。

林启说。

南初手刚扶上车门。

前方忽然亮了一盏灯,车后方跑来一人,喊:小老板!警|察追来了!南初猛看向林启:该死,你报警了?林启忙不迭摇头:当然没有,我又不傻!身后酒吧老板带着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围上来,将他们围成一个圈,挥着手嚷嚷:就是这帮兔崽子啊!!!把我店给砸了!……晚上八点。

南初录完笔录出来,林启蔫儿了靠在长椅上,那脑门子张灯结彩跟涂了颜料似的。

南初走过去坐下,刚准备给林陆骁打个电话,就听林启说:怎么办,警|察通知我哥来了,我死期到了。

……林陆骁?林启委屈地点点头,你等会可得帮我解释解释。

解释尼玛,自身难保。

南初站起来要溜,被林启一把拉住,你上哪儿去?别走啊,我一个人害怕,等会我哥发火我还指望你帮我说几句呢!南初低头瞥一眼,冷声说:趁我没打你之前,赶紧松手。

林启索性手脚一把抱住南初,像个袋鼠一样挂在他身上,拿脑袋蹭了蹭南初的肩膀:不嘛!南初冷声警告:林启!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你们干什么?两人动作停了,齐齐往门外看去,恢弘阔气的大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黑影,一身休闲,手抄在兜里,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很低沉。

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声。

完了。

……两人木然站在原地。

林陆骁没有立马过去,而是站在门口看了两人一会儿,有警|察过去跟他说话,隔太远,听不太清,他静静听着警|察,时不时瞥他们两眼。

那目光里的深沉抖得林启一个激灵。

两人说完,林陆骁拍拍他的肩,难得弯了下嘴角:谢了。

然后往他们这边走,那人自后方又冲他背影喊了句:陆骁,明天上我家吃饭呗,小四维也来,咱都好久没见了。

林陆骁说了句好,然后径直朝他们过来,站定,一把将林启从南初身上拎下来往后方的椅子上一丢,弯腰,对上南初的眼睛。

打架?飙车?嫌命太长?嗯?说话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眼尾上翘,是警告,颇具危险。

——————————————————————放个之后的预告:南初戒烟。

两人坐在山坡上。

想抽烟。

林陆骁把昨天队里搜刮来的糖丢给她:吃糖。

南初吃完糖,又朝他伸手。

林陆骁把兜里仅剩的糖也丢过去,拍拍裤兜,宽大的军裤随风摆了摆,最后一颗。

南初嚼完,又伸手:还想吃。

还没完了?得寸进尺了是不是?林陆骁不耐烦皱眉,刚一转头,小姑娘红艳艳的唇近在咫尺。

两人四目相对。

呼吸纠缠。

静了三秒。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

南初笑着弹开,得逞:承认吧,你想亲我。

林陆骁:靠,丫头片子。

☆、16|Chapter 16Chapter 16两人木然地站在原地。

林陆骁没有立马过去,而是插兜站门口拿眼神扫了两人一眼,有警|察过去跟他说话,隔太远,听不太清,他静静听着,时不时瞥他们两眼。

那目光里的深沉抖得林启一个激灵。

那人说完,林陆骁拍拍他的肩,难得弯了下嘴角:谢了。

然后抬脚往他们这边走,后方的人又冲着他的背影喊:陆骁,明天上我家吃饭呗,小四维也来,咱都好久没见了。

林陆骁说了句好,然后径直朝他们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瞥了眼,直接伸手一把将林启从南初身上拎下来往后方的椅子上一丢,弯腰,对上南初的眼睛。

打架?飙车?嫌命太长?嗯?说话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眼尾上翘,眼神满是警告,颇具危险。

南初此刻真想把林启吊起来打一顿,不然她现在应该已经跟面前这男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了。

林启从椅子上蹬着腿儿站起来,哥……我们……林陆骁直起身,瞥他一眼,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十分耐心的表示——你们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俩兄弟从小感情就好,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林启从小也很依赖林陆骁,有什么事儿回家屁颠儿屁颠儿都是哥,哥的喊。

小时候胡同巷里有一家小摊吃食,那家的糯米团子特好吃,林清远那时不让他俩吃路边摊,林启嘴馋天天缠着他哥,林陆骁就偷偷带他出去吃,结果吃完回家被胖揍,因为他偷吃忘了抹嘴。

那时为了不被怀疑,林陆骁给他买完团子就先一步回家,结果这小弟弟连最基本的偷吃抹嘴都要人教,吃完嘴也不抹顶着那俩白白的嘴角回家被林清远瞧了个正着。

这俩兄弟,一个聪明一个愚,家里的长辈经常拿他俩对比,说得最多的就是,陆骁啊,你得多照顾照顾弟弟,这小娃没心眼啊。

林启傻白甜全胡同人都知道,而且身子骨又弱,打架又打不过人家,脾气又拧巴,但因为小,被林清远处处纵容,这才养成了这些少爷脾气。

林清远对林陆骁的要求向来比林启高,而林陆骁这小子平时调皮捣蛋吊儿郎当惯了,真遇上事儿,他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也扛得住。

林清远对林陆骁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扛得多,你弟弟才能过的好。

一开始不懂他为什么要比林启学的东西多,偶尔也会觉得嫉妒,后来随着林启一年年的生病发烧,林陆骁忽然明白了这世界是公平的。

林启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林陆骁记得有一年发烧进医院十几回,人一生病就变得特别脆弱,也特别依赖他,躺在病床上那小眼神乌溜溜地看着你,想不心疼都难。

父母离婚那年,林启被母亲带走,大半夜的,林启从母亲家里跑回来,探着小脑袋在后院儿使劲儿拍着他的窗户,喊他,问他,他是不是被抛弃了,因为他身体不好?林启在感情上尺度迟钝又敏感。

就像现在,他仍旧看不出他哥跟南初之间那点微妙的情绪波动,还跟个傻子似的死死拽着南初的手不让她走。

姑娘莹白的手腕被少年紧握在手里,紧紧攥着,少年的指甲盖儿因为用力都泛了白,可还是不撒手,跟手里攥个宝贝似的,生怕一个撒了手,人就跑了。

林陆骁的目光在两人的手腕上若有似无的落了会儿。

林启开始卖惨:我被人打了。

林陆骁双手抄在裤兜里,表情嘲讽地盯着他笑,哦,你是说,你走在街上,然后就被人抓起来打了?……林启语塞。

林陆骁那深黑的眼神简直被外头的夜色还可怕,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长得这么欠打?林启转了转眼珠,避重就轻说:好吧,我去酒吧放松,跟人起了口角,就打起来了。

林陆骁用下巴点点南初,若有似无地瞥过她一眼,那她呢,跟你一起在酒吧喝酒?我叫她过来的。

林陆骁哟呵一声,脑门上写着俩字——不信:厉害了,你打架叫个女人帮忙?……林启低着头说:她开车好厉害呢!我以为能跑呢。

林陆骁哼笑一声,刚要说话,审讯室又出来一人,一米八的个头,黄头发,刘海碎碎地挂在额前,脸痩,轮廓柔和,白衬衫黑西裤,身材不健硕,很瘦。

林启狠狠瞪他。

南初冷淡往那边瞥了眼,男人解着衬衫扣子走过她身边,冲她抛了个媚眼,又用眼神挑衅林启,最后看了林陆骁一眼,这才拎着西服外套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林启作势要冲上去,被林陆骁一把按着推到椅子上,坐好你!林启顿时憋住,不敢多说一个字。

林陆骁瞄一眼南初,后者表情冷淡仿若无事,林陆骁就纳了闷儿了,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女人,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南初抬眼皮看他,十分有主见地说:这时候训我们也没用,先送林启去医院吧,他那脸肿的都快不能看了。

林启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捂着脸,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卖可怜。

现在训人确实不是时候。

林陆骁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去打招呼。

两人你都带走了?那个女的也是?林陆骁点头,张口就来,他跟你扯的时候那表情真诚的简直让人无法不信服。

一远方小表妹,就一小丫头,我回去肯定让她爸妈好好训训她!确实有点欠,收拾。

那小姑娘还挺漂亮的。

警|察同志往那边看了眼,说。

林陆骁佯装看看南初,漂亮个屁,毛都没长齐呢。

挺漂亮的啊,我瞅着这么眼熟儿呢?行吧行吧,走吧,明天一起吃饭。

林陆骁挥挥手,明天联系。

说完转身拎着两人就出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南初接到沈光宗电话,那尖锐的嗓音仿佛要穿过话筒戳死她。

你丫是不是疯了!?回去再说。

沈光宗:有狗仔在警局门口,你现在随便找个东西挡住自己的脸出去拦车,我晚点让人再过去一趟,你千万别给人认出来了!听见没有!?话音刚落,南初迅速拉住林陆骁转过身,背对大门口。

林陆骁手心一凉,软软的几根手指抓着他的手掌,细细长长,他抽了下,南初又攥紧了些。

靠?!有狗仔。

林陆骁往门外看了眼,灌木丛里蹲着几个挂着相机的人,还有路边的一辆车,镜头卡在车窗缝隙里。

虽然南初觉得认出她的概率不大,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她低声问林陆骁,这有没有后门?林陆骁侧眼睨着她,他人本就高,垂眼看人的时候就是俯视,又瞥了眼被她捏着的手,哼笑一声:你问我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南初又瞄他一眼,那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丝无奈,哪还有往日那个臭丫头片子的形象。

林陆骁低头看了眼被攥着的手,默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丢给林启,你去把车开过来。

林启捂着脑袋领命而去,林陆骁把南初拉过来,手掌握住她的后脑勺,以单手抱头的方式扣在自己胸前。

这出乎预料的发展倒是让南初有些意外,她以为,林陆骁大概就是随便给她弄个黑色塑料袋套头上也绝对拒绝任何跟她肉体的接触。

两人站在门口,林陆骁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抱着她的头,把她摁在怀里,手掌在她后脑勺还轻轻抚了抚,神态自若驾轻就熟。

你倒是很娴熟啊。

南初窝在他怀里说。

他轻哼,胸腔震动。

林陆骁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很干净,也舒服。

男人的胸膛坚硬无比,薄薄的t恤根本挡不住男人贲张的胸肌,南初一脑门子顶得都是他硬实的肌肉,埋首在他怀里,俏摸仰头瞟他一眼,被人一掌按下去。

南初额头贴着他的胸膛,手扶上他的腹部,那里一块块包起的肌肉,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指尖顺着他的肌理条渐渐往下刮,刮到裤边位置,卡着皮带的锁头,南初食指往下戳了戳,意图想戳进去,被林陆骁一把扣住手腕,垂眼俯视她。

再乱摸就把你推出去。

警告意味明显。

南初讪讪,见好就收,深知得罪他的下场,倒也没再乱动,乖乖趴在他怀里。

林启开车过来,林陆骁带着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护着她的头,走到车边,拉开后座的门,毫不客气地将她一把塞进去,自己跟着坐进去。

林启一轰油门往前冲。

车里。

林陆骁看着她,扬着下颚指指里头,眼神示意她往里头挪挪。

南初没理他,整个人跟他贴得死死的,跟林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林启一边开车,头也没回:你今天约了谁啊?南初看了林陆骁一眼,舒服地往座椅上一靠,一个男人。

林启:男朋友?南初哼唧一声,没答。

林启又说:那你放他鸽子,不会生气吧?南初看着林陆骁,后者正看窗外,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硬朗,南初意外地发现他睫毛很长,跟眼尾开了剪似的,翘着弧度,她漫不经心地说:气着呢。

林启叹口气,转而问林陆骁:哥,你呢,你刚在干嘛呢?林陆骁瞥了眼南初,挺冷淡地说:睡觉。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切。

林陆骁:……车子开到一半,林陆骁实在受不了林启顶着一脑袋青青紫紫的淤伤开车,直接把他赶下去,自己坐上去一路开到军三院门口。

三院都是熟人,林启顶着那花花绿绿的脑袋一进去就被赵医生抓了个正着。

赵医生跟林清远一家世交好,俩小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她给治的,林启小时候身体不好,治得都是内里,林陆骁则都是调皮捣蛋落个外伤。

今儿个瞧见这俩兄弟,也是一震,心疼地抱着林启的脑袋:你这脑袋瓜子怎么成这样了?跟人打架了?林启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意外意外!林陆骁则插着兜跟南初站在身后。

赵医生往后头一瞧,不会是让你哥给揍的吧?没有,就是个意外,您可别打我小报告。

林启讨好笑。

赵医生打小就疼这俩兄弟,见他都这样儿还耍贫嘴,气不打一处来,在他肩上狠狠拧了一把,我是这样的人么?跟我过来!说完,拉着林启进诊室去上药,看了眼后头的林陆骁,问道:陆骁,你来说,这怎么回事儿?南初跟林陆骁两人一人倚着一边门框。

林陆骁白t黑裤,懒洋洋地抱着臂靠在诊室地门框上,曲着一只脚,一耸肩,闲散道:您还不了解他,打不过人家非要跟人打,被人揍得满头包回家又不敢哭。

林启脸红。

赵医生瞪他,哪有你这样说弟弟的。

谁都知道林陆骁从小就极其护犊子,就算真知道这混小子干了什么混账事儿也不舍得打一下,也就是这样,林启才一直依赖他。

两人都已长大,林陆骁性格倒是收了些,只是林启这少爷脾气是越发见长了。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蹬着地砖噔噔噔作响,南初听着这脚步声甚觉熟悉,回头看了眼,果然看见穿着白袍顶着空气刘海、扎着小马尾的夏晚从走廊尽头噔噔噔跑过来。

不好意思,让一下。

这话,是对南初说得。

林陆骁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往边上侧了侧。

夏晚看他一眼,走进去,被林启的模样惊了个呆,捂着嘴,惊讶道:你这怎么弄的?林启讪讪,小伤,没啥。

一旁的赵医生听了,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这可不是小伤,你别不当一回事儿,你体质本就差,这些淤青没个十天半个月都不容易好,而且你的骨脆,再多来几次这样,保证你以后习惯性脱臼。

夏晚说:就是,你好好听赵医生的话,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有你后悔的时候!林启被轮番轰炸,耳朵快长老茧,只得拼命点头。

夏晚说完,回头看了眼林陆骁,又扫了眼旁边的南初,走到林陆骁面前,双手插|进白袍,站定,仰脸看他,声音放柔了许多:你最近忙什么?说话的时候,空气刘海一飘一飘戳进眼睛里,南初看着都替她难受。

林陆骁抱臂靠着门框,俯看她,淡淡地说:在外地培训。

好久没一起吃饭,明天一起吃饭吧?林陆骁:明天得回去了。

夏晚露出失落的表情,培训什么时候结束?三周后。

下周末回来吗?不回。

林陆骁惜字如金,都是对方问一句答一句,十分心不在焉。

夏晚浑然不觉,还在深入了解。

那等你培训结束回来,咱们去看电影吧,贺导的,讲救火英雄的,就写你们这样,去吧?林陆骁终于正视她,一秒,两秒,转回头,淡淡地说:没什么兴趣。

……夏晚惋惜,这才注意到一边的南初,故作惊讶:你们怎么会一起?林陆骁看了眼南初,没理她。

南初淡淡跟林启说了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医院的长廊总是常年散发着一股凉飕飕的阴气和浓烈的消毒水味,长廊的尽头开着一扇小窗,月光从外头洒进来,落下清辉,像云层铺洒在地上,令人心安。

上次见他就是在这块地儿,林陆骁穿着军常服,倚着墙抽烟,军帽檐挡了他半张脸,下颚线轮廓紧绷令人想摸一把,夏晚就是从那头噔噔噔跑过来,仰着头,跟他轻声细语。

南初靠着垃圾桶边的墙,给沈光宗打了个电话。

沈光宗声音尖锐像把刀,仿佛想要透过话筒刺穿她,最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所以你上天下地也得给我折腾点儿事出来让我收拾是不是!?你丫的现在在哪儿?赶紧给老子滚回来!在医院。

沈光宗声线一拐,你受伤了?一个朋友受伤了。

沈光宗正了正嗓,你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一个小时之内看不见你,我把你的小助理拆胳膊卸腿下汤药,你爱信不信!南初沉了嗓,威胁道:你敢动她试试?沈光宗根本不受威胁,丢下一句:我有什么不敢的。

嘟嘟嘟……南初骂了句脏话,想把电话往墙上砸,身后传来一句。

跑出来干什么?空旷的长廊上多了一道黑影,被照进来的月光拉得老长,但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

南初把电话塞回兜里,往墙上一靠,无所谓地说:给你们留点空间呗。

林陆骁站在她背后,手抄在裤兜里,嘴里叼着跟没点的烟,扯了扯嘴角,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把南初堵在他跟墙之间,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睛像潭清水,笑了下:以前没发觉你还挺懂事儿。

说完,站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偏头点燃,轻吐一口,清白的烟雾在淡白的月光下显得十分浑浊,一瞬间模糊了他的轮廓。

两人站得很近,一个贴墙靠着,一个叼着烟,站面前。

黑暗无人的角落,总是容易凸显男人的硬气和女人的骄矜。

南初眼睛一眯,做坏的心思又溜出来了,抬手摸上他的腰腹,指尖顺着腹部的肌理线条慢慢往下刮,再抬眼看他,男人的轮廓更清晰更硬朗,英俊深邃,视线渐渐往下,脖间那微微的凸起随着他抽烟的动作轻轻滚动,她的手指轻柔又软,轻轻撩起他T恤的下摆,摸进去,单手握住他皮带的锁头。

拇指轻勾。

空寂的走廊里,响起一声啪嗒,清脆如雨滴。

皮带松了。

下一秒,手被人握住,宽厚粗粝的手掌,那触感抵达脑补神经时,南初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哑的,扣回去。

林陆骁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腰间,低头看她,眼底深沉,眼窝明显,嘴里还叼着根烟,烟头萦绕着一缕青丝,两人就这么隔着青白的烟雾,看着彼此。

眼神是——直勾勾的。

南初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卧蚕,是很多男明星不远万里飞到某国度去做的那种。

扣回去。

他嗓音清了些,又重复了一遍。

南初背抵着墙,一只手曲着搭在墙上,抬着眼皮看他,终是在他的眼神攻势下服下软来,慢悠悠地帮他皮带扣回去。

气氛静了片刻。

南初伸手要去夺他唇间的烟,被林陆骁看破,率先拿下来,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眼梢一吊,问她,你跟林启,在米兰发生过什么?南初嘴角勾着玩味地笑:你是指什么?林陆骁插兜,看着她,不说话。

精神?林陆骁咬住下唇。

肉体?林陆骁掐腰,舌尖轻舔了下唇,拧眉。

还是你认为我就这么随便?随便是个男人都可以上?这臭丫头片子。

林陆骁天生也是硬气,虽然他认为自己是合理质疑林启跟她的关系,可刚刚那话也并没有别的意思,真要他解释又觉得不爽,他凭什么跟一丫头片子解释他怎么想的,到了嘴边的话也极具讽刺,不随便你能随随便便解男人皮带?小姑娘眼窝骤深。

南初掘劲儿上来的时候,谁都说不通。

这对面要不是林陆骁,她能抄起旁边的垃圾桶就砸过去!林陆骁说这话也是一时冲动,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小丫头人都已经走到大门口了。

林启上完药从后面跟夏晚一起过来,回程的时候车里多了一个人,林陆骁开车,夏晚争着抢着要坐副驾驶,被林启一把丢到后座去,我跟我哥都好久没见了,你先靠边站。

夏晚:……林启:哥,什么时候咱一起去看电影吧。

夏晚:对对对,带上我,咱仨一起。

林启回头看她一眼,为啥要带你啊?夏晚:你们俩大男人看什么电影啊?林启耿直地说:你跟着我总觉得怪怪的。

夏晚:……那今天南初跟着你就不觉得怪怪的?林启挥挥手:当然不一样,南初跟着我踏实。

重点是她好使,大方漂亮带的出手,喝酒一个顶俩,嗨了还能带你飙飙车采采风。

夏晚:……林傻白甜真的一点儿都没发现问题啊。

林陆骁全程静静听着,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发现南初意外安静,靠着车窗欣赏车外的风景,居然一点儿都没了之前的调皮捣蛋。

怪不适应的。

南初下车之后还跟林陆骁礼貌鞠躬道别,谢谢林队长。

林陆骁半降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边沿上,吊着眼梢看她,有点想笑。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就转身上了楼。

林启在一旁嘀咕:见了鬼了,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礼貌?林陆骁看她上了楼,升上车窗,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轰出了小区。

引擎声轰隆隆,在深夜里简直嚣张至极。

林启坐在副驾驶差点被甩到门上,猛地伸手掰出车顶上的扶手,咿咿呀呀直嚷嚷:干啥呢!哥!突然间发啥脾气?!林陆骁这些年性子倒是敛了不少,话不多,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拧了眉,眯个眼算是心里不爽的表现了,再严重点,顶个后槽牙,咬个下唇,表示有点怒气了。

这么轰隆隆地去轰油门,林启是第一次见。

那主要也是他之前没见过太多,在横街三胡同口的时候,林陆骁大刘这帮小子就喜欢瞎混,虽然说父母管得严,但也皮实,闯点小灾小祸,打一顿,过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闹腾。

稍微大点儿了,打打台球混混游戏厅,轰轰油门。

等再大点儿了,也就知道不能这么瞎闹腾了,不知道哪儿来的使命感,一帮小子上军校的上军校,出国深造的出国深造,参军的参军。

一晃眼,都十年过去了。

林陆骁这人根本到底是没怎么变,那臭脾气的本性还是如此,——硬气不认输。

……第二天一早。

南初睡眼惺忪,整个人还在梦游状态就被沈光宗一把从床上拎起来,她有非常厉害的起床气,厉害到身后的西顾都不敢看她。

南初这人擅长冷暴力,从小缺乏沟通烙下的毛病,很少发火,但总之就不爱搭理你就是了。

比如昨天刚打入冷宫的林陆骁。

她的起床气也是如此,不会发疯,无论在什么样儿的条件下被叫醒,她永远都是一副冷淡到死的表情,眼神如果是刺刀,嗖嗖嗖——沈光宗此刻已经身上插满了刺刀。

显然,沈光宗也并不吃她这一套。

等她靠着床头醒神的缝隙,直接将手机甩过去。

我不是让你躲着记者走吗?!你实在躲不过你不会跟警|察拿个黑色塑料袋往头上一套就跑吗?!南初还没完全醒过神,靠着床头掏了掏耳朵,你大清早嗓子就这么开吗?说完才去捞手机。

低头看了眼。

虽不是啥重要的八卦号,转发数跟评论数也都不多,只是这大黑标题让她看着有点不爽——F&D二公子蒋格夜晚跟野模飙车,对象竟然是曾经著名影后南月如之女。

通稿写下来把她和蒋格黑得体无完肤,不仅把她写成了十八线小野模,还瞎掰了她跟蒋格的狗屁情史。

南初往下翻,并没有在警局的照片,说明警局蹲点的狗仔并没有认出她,稿子提供的是马路上一组她跟蒋格另外一辆车追逐以及她被蒋格车追堵的图片。

她打开自己微博,私信又多了,看都不用看,肯定都是骂她的。

南初靠着床头点了根烟抽。

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林陆骁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脸,她又毅然决然给点上了。

其实一般这种营销号要发爆料都会先联系南初的团队,依着韩北尧的性子,肯定不会让这些照片流出去,但这个营销号在当天凌晨拿到爆料就直接发了,根本没有做过相关的工作,这点让沈光宗最奇怪,对方显然是故意要将这次新闻爆出去。

这事儿,要么冲南初,要么冲蒋格。

南初跟蒋格的身价相比,显然应该是南初被扯进了一场豪门争斗。

……嘉禾顶楼。

西顾是第一次上大老板的办公室,颤颤巍巍跟个小白兔似的低着头跟在南初跟沈光宗后头。

出了电梯,门打开,一眼看见貌美如花的秘书小姐,冲他们点头示意,韩总在里面等了。

灯光恍眼,秘书小姐的笑容更加恍眼,总觉得他们是三只即将待宰的小羔羊。

就连过道都装修的富丽堂皇,发着金灿灿的光。

跟里头的总裁办公室相比,外头的过道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偌大的办公室,韩北尧翘着二郎腿仰在松软地老板椅上,正擦着手里的墨镜,后面是一整面透明的落地窗户,一眼能望到对面的楼顶,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办公,难怪都拿鼻孔看人。

韩北尧手里的动作有点像在磨刀。

嚯嚯嚯——看的西顾一愣一愣。

三人一字排开,站在桌前。

妖孽开口了:凌晨的新闻看了?南初点头,看了。

什么感想?对野模这个评价不是很中肯,带了点个人色彩。

……韩北尧冲过来想掐死她,被沈光宗拦住,这丫头说话不好听,您又不是第一次了解。

韩北尧顺了顺气,你知道蒋格是谁?南初:现在知道了。

韩北尧解开衬衫扣子,往椅子上一坐,怎么认识的?南初照实说。

南初之前有个经纪团队,但因为经营不善加上南初的招黑体质各种原因在去年底的时候解约了,于今年初才签约目前韩北尧的嘉禾公司。

韩北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把蒋格给捆了,在他身上画了几百只乌龟,还拍了照片上传了他自己的ins?所以前阵子导致F&D股价短暂下跌的原因是你咯?虽然很不想承认,这其中确实有间接的原因。

整个世界静了三秒。

办公室没有一个人说话。

西顾已经抖得腿都酸了。

韩北尧拍拍桌子,朝南初一指,对沈光宗说:来,你去拿份解约合同给她。

沈光宗看着韩北尧:真拿啊?!韩北尧:拿屁!!!!让你拿你就拿,你他妈有没有点主见?!说完又指指身后的西顾,你缩在那儿干什么!?给我过来。

西顾往前挪了一步,韩韩……韩总。

韩北尧又气炸,舌头能不能捋直了说话?!!南初:你凶她干什么?韩北尧:我凶她?我还要炒她鱿鱼呢!!就这几天,给我惹了多少事?!南初:你敢?韩北尧这二世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刚遇上南初的时候,就觉得这小丫头骨子里的掘劲儿只要好好挖掘,将来一定能大火。

也就是瞧准了这点才给人不管不顾立马签进来,男人一开始总是容易被女人的外貌吸引,像南初这种好死不死就恰恰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一开始确实动过心,但后来发现这丫头就是个冰山,在火热的心也没法给她化了,后来是连一点儿念头都没有了,光想想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在某些方面也不会是个火热的主。

但偶尔有时候被她怼的心里还挺爽,至少长那么大,还没人敢那么怼他,时间一长,竟然也就习惯了。

韩北尧瞥了眼西顾,威胁道:你看我敢不敢?!就在两人对峙之际,忽然插|进一道糯糯地声音:我辞职,不用你炒,我自己提,反正还没过实习期,明天给你打报告。

咦,这会儿不结巴了?………………沈光宗和南初齐齐看向韩北尧,后者干咳一声,都看我干嘛?!大手一挥,辞就辞呗!等仨人从里头出来,南初看了眼西顾,捏捏她软软的小脸,真辞啊?西顾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南初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难得软声,连西顾都听酥了,你再考虑考虑呗。

连平日里毒舌著称的沈光宗都忍不住劝了句,虽然口气不太好听:你们这些90后哦,一个个都这么任性,随随便便被骂两句就辞职,工作那么好找哦?大老板也就是那么说说,他哪儿能真辞了你,小姑娘胆儿真小。

说完又指南初,还有你,这事儿八成是冲蒋格来的,F&D老爷子前阵子入院,家族大战才刚刚打响,蒋格这少爷性子野,手里股份不多,但是最受老爷子喜爱,万一老爷子要是想不开立个遗嘱让蒋格接手F&D,那就是明年的开年大戏了,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场好戏呢,他一时半会儿也惦记不上你这么一小人物。

这段时间别再惹他了!沈光宗叮嘱完,又给她排了满满的通告。

这天,又拎着一个通告来片场找她,南初正低头看书呢,佛经在手边,被她翻了无数遍,漫不经心地听着沈光宗说:这次不一样,咱不接剧了,是一个大型户外体验节目。

什么?就类似生活体验和生存游戏之类,每一站一个主题,一站时间暂定为半个月,半个月你必须全封闭关手机关电脑,总共三站,第一站是机场地勤检查,第二站消防,第三站是丛林探险。

南初盯着书,默了片刻,说:我能拒绝吗?没得拒绝,这是韩总答应的,蒋格作为和解的条件之一。

他脑子是不是有病?蒋格脑子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是韩总肯定没病。

……这边,林陆骁刚从南山培训回来,指导员直接跑过去,冲他敬了个礼,喘着粗气说:你先别换衣服了,赶紧跟我上去一趟,支队里几个领导都来了。

林陆骁停好车,跟着指导员跑进政教楼。

会议室里做了一排整齐划一,面容整肃的领导。

林陆骁理好衣服,把帽子往桌边上一摆,低声:透个底儿,这是要批|斗谁啊?指导员看他一眼,说:下个月有个节目想放咱队里拍,几个领导商量来着呢。

☆、17|Chapter 17Chapter 17有个节目下个月想放咱队里录,几个领导在商量来着。

林陆骁怎么有点不太信的表情,斜着眼睛看指导员,那边,有领导敲敲桌子,喊他:陆骁,我跟几位处长商量来去还是觉得这件事觉得交给你负责,你看怎么样?林陆骁拧头看过去,负责什么?北浔卫视那个节目,节目组方面指导员已经联系好了,为期半个月,入队时间在下个月中旬,由你担任这次节目的总执行教官,负责安排他们训练,演习。

到时候会有六位艺人参加,三位女艺人三位男艺人,节目组那边也沟通过了,为了能更加真实反应咱军队风纪以及消防教育,一律把他们当做普通新兵对待,该训就训,该骂就骂,不遵守纪律的可以由你申报上级,驱逐离队。

这事儿真不好做决断,林陆骁向来不喜欢这种形式的宣传,感觉很多东西一旦放到电视上就很容易被夸大,就算平日里他们真是这样,可到了观众耳朵里就有了作秀的成分。

就连平时的消防宣传片他都是懒得参加的那种,这回要录一个这么大的卫视节目,而且这么大的一件事,他这个总执行教官还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明显几个领导摸清了他的脾气秉性,把六个人往他队里一放,算是赶鸭子上架?我要是都驱逐离队了,是不是可以提早结束拍摄了?闻言,指导员震惊看他,拿脚在桌下踹他,咬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你怎么弄我我不管,真要那么有本事,你给全都轰回去也行,大不了让节目组把这站行程取消,咱队里年底出个消防宣传算是这事儿给挡过去了,但我就要求你两个事情。

老领导了然一笑,比出两根,第一,训练多严格都没关系,但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第二,把咱特勤的军风军纪给展现出来。

林陆骁默了半晌,是。

之后又草草交代了今年的工作计划,会议结束时,指导员安排食堂加餐,被领导喊住,不用了,咱不搞特殊待遇,你们平时吃什么,我们就随便吃点。

指导员看向林陆骁,意思让他拿主意。

林陆骁拨头发戴好帽子说:就按领导说得办。

中队大概五十来人,比一般的基层中队多上二十来个人,食堂在二楼,这个点士兵们还在训练,阅兵结束,指导员带着领导们过去吃饭,林陆骁在食堂门口抽了两根烟,才进去打饭。

刚端着碗坐下,领导拿着筷子点点他,跟他拉家常:你书看得怎样了?林陆骁端着碗,夹了块肉往嘴里送,嚼了两口说:一半一半吧。

其实真没时间看,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培训新兵,这才刚踏进中队大门,手里头又忽然被人塞了这么一节目。

指导员帮他插话,挺认真的,前段时间在南山培训我看他来来回回车上也放着几本书,咱林队认真起来基本也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林陆骁看他一眼,扯扯嘴角,继续扒饭。

他从小吃饭就快,三两口半碗饭就下肚了。

领导欣慰地点点头,前阵市里开会,碰见你爸了,我跟他说了这事儿,他挺支持的,你很久没回家了吧?有空多回去看看,老人家年纪上去了,到底身体有些不方便,你们俩父子就是缺乏沟通,你呀,从小就闷,以后进了大队,这毛病得改改。

林陆骁放下碗,轻嗯了一声。

孟国弘是支队警务处处|长,跟林清远是老战友,也算是一路看着林陆骁长大的,林家的事儿也算是唯一一个门儿清的,也知道林陆骁这小子的性子。

拿出你高考那会儿的精神来,这事儿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名额不太多,竞争力很大,不少人挤破向往里头冲,你要没点魄力可不行。

林陆骁那双眼盯着他,到底没做声。

指导员说:咱林队啥都没有,就剩那么点魄力了。

孟国弘:我记得你小时候看书挺快的,每次带给你那几本军事理论,没几天就看完了还跑到我家来跟我要新的。

怎么这次这么久过去了,一本都没看完?男孩子小时候都爱看些枪啊、坦克之类的,他那阵特别喜欢看军事理论,每次孟国弘来他家都会给他带几本,他看书快,记忆力也好,一开始孟国弘以为他就翻翻,没什么兴趣就扔了,没想到后来几次见面,这小子还能头头是道地说出个一三两来,听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于是就越发喜欢这小子。

孟国弘拍拍桌子说:用点心。

下月就考试了。

林陆骁已经吃完饭,放下空位,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叼着根牙签,顶了两下。

知道了。

……南初近来接到不少私信轰炸,微博转发跟粉丝数与日俱增,原本只有十几万的粉丝,一半还是沈光宗花钱买的,这一下子窜上了几十万。

这天韩北尧把沈光宗拎办公室去训话。

二世祖翘着二郎腿仰在老板椅上,你说她微博粉丝怎么回事?她自己花钱买的?沈光宗:她才不会呢,她根本不用微博,以她那性子怎么可能会买粉丝。

那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粉?这事儿沈光宗早就跟团队分析过了,反正不是啥好事,都是骂她的。

韩北尧:……那个八卦号扒出了她以前跟冉冬阳严黛的事情,一部分粉丝认定她是导致两人分手的原因,粉她估计也是为了方便关注她的动态,可以骂她,还有一部分是蒋格的老婆团,关注她也是为了骂她,剩下的一部分,是宅男,估计以为她是什么三流野模,过来耍几句流氓而已。

韩北尧瞪着眼,这帮人是不是变态?我只能这样说,还好是南初这丫头,刀枪不入也不在乎,要换成严黛那样的玻璃心,估计早跳楼去了。

韩北尧陷入了沉思中,她那边节目录的怎么样了?沈光宗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才说:我终于知道蒋格为什么找她了。

韩北尧:嗯哼?您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什么性质的节目?韩北尧不说话。

沈光宗跟了韩北尧很多年,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我以为您多少是有点喜欢她的呢?就算不喜欢她,我旗下的人。

韩北尧讽刺地一笑,你觉得我这么坏?会把她往火坑推?沈光宗默了。

韩北尧难得叹了口气,说白了,蒋格那节目就是想让艺人出丑吃点苦头,博观众一笑,让他们觉得明星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别人都这么参加,她怎么就不行了,那丫头的性子就需要这么磨磨。

说白了,还是被她怼的,想锉锉她的锐气。

沈光宗心道:难怪找不到一线艺人,找了些不入流的七八线小艺人,破节目能火才怪。

其实前两站倒还好,没什么难度,就是体验体验地勤跟消防工作的辛苦,第三站丛林探险才是这节目的宗旨,把这六个艺人丢进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其中的苦头可想而知。

韩北尧心里也烦,始终没想明白自己这事儿做的是对还是错,但生活在这样一个大染缸里,想要安逸的生活很难,这点,南初应该比他清楚,这么想着,心里又好过点,抬手把沈光宗轰出去,一抬头,就看见桌面上摆的一封辞呈。

……这天,南初录完机场地勤节目往回家赶,西顾正在她家里帮她收拾东西,她走进去,把包往边上一丢,将自己抛上床,声音慵懒地对西顾说,小姑娘,想我没?西顾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一眼,嗯。

南初坐起来,坐在床头,看她:怎么了?声音听上去这么郁闷。

西顾再也憋不住了,扑到她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我跟韩总递辞呈,韩总说如果我辞职,他就封杀我…让我找不到工作…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又没得罪他……小姑娘软软糯糯的身体趴在她怀里,哭得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真令人心疼。

南初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其实我也是这意思。

西顾吓得忙从她怀里钻出来,你也要封杀我?!南初翻了个白眼,我们都希望你不要辞职,你不是在我身边做得挺好的,干嘛因为韩北尧一句话就辞职?他这人就是比较幼稚,不太会表达,也不会好好说话,你平时多关注关注,你会发现他其实挺可爱的,就是脾气有点拧巴。

小眼睛扑闪扑闪的,迟疑地问:真的?既然他都不让你辞了,你多做一段时间看看呗,这个公司的人都这样,不太会说话,但他们真的不坏。

至少比起她以前那个团队,表面一副和谐之像,私底下都恨不得痛死对方。

西顾点点头。

南初揉揉她的头发,乖,我累死了,先去补一觉。

西顾这才注意到她眉角有道血痕,你怎么了?录个节目咋还受伤了?那节目为啥不让带助理啊?南初反身趴在床上,像一条死鱼,动也不动:非人节目,蒋格果然是个变态。

她已经能想到第三期的丛林探险的恐怖程度了。

南初看上去真的很累,西顾有点不忍心打扰她,默默帮她脱了鞋子,然后盖上被子转身出去。

第二天,两人回到公司,就听见严黛去了韩北尧大吵大闹。

录节目的嘉宾里,嘉禾公司有两个女艺人,另一个就是严黛。

沈光宗看了眼南初挥手示意她过来,你有什么想法没?南初掀掀眼皮,什么想法?沈光宗一脸你笨的表情,你要是真不想录了,去跟韩总说,你说他会答应的,到时候找个借口咱就退出,我给你接个别的片子。

说完,一眼看见南初眉角一道深红色的血痕,变了脸色:你这怎么回事?南初摸摸眉角,录节目不小心受伤了。

你是艺人!怎么能让脸受伤!知道了,下次注意。

南初淡淡地说。

沈光宗瞪她:想明白没有,要不要录?南初:录啊,挺好玩的。

三人进去的时候,严黛正在里头摔本子,韩北尧一脸冷淡地坐在沙发上,见他们进来,这才开口:当初接这节目就跟你说过了,不同于以往那些做做效果的节目,你当时不是不当一回事儿?南初去你也要去,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闹够了就出去。

严黛:我以为机场地勤检查就是安检员啊,谁知道还要接送旅客上下飞机,帮旅客寻找失物,还要接受旅客投诉,安抚那些误机乘客,给人家端茶送水,一个不小心还差点被人打了!!而且出了状况节目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躲一旁只知道拍拍拍,我都说了别拍了,还非要拍你的丑态,这样的节目有什么意义?韩北尧:你以为现在做节目是在外头喝喝咖啡晒晒太阳,在夏威夷度假?你觉得你自己够格么?这话没错。

这就是个物欲横流、弱肉强食的社会。

……尽管这样,消防站开录的那天,严黛还是准时报道了。

一行六人提着行李,来到北浔市消防特勤中队门口,恢弘大气的石碑上雕刻着消防一支队特勤中队几个大字,站着俩哨兵,南初看着那俩哨兵出神,严黛走过来,喂,我觉得这比机场还恐怖,要不咱俩一起溜吧。

南初扫她一眼,又转回头,答非所问:一年有多少消防兵牺牲你知道吗?严黛一愣。

他们用命保护我们的地方,你不想看看?南初仰着头,看着门里头几个用小楷纂刻在石墙的大字。

——精兵、励志、忠诚、铸魂。

南初仰着脸,阳光在身后,眼睛很亮,我挺想看看的。

是什么把你培养成铜墙铁壁、百坚不摧,又柔情万丈。

……指导员杨振刚带了一个消防兵从里头出来,列队。

六个人稀稀拉拉,拖拖拉拉终于站成一列,杨振刚皱了皱眉头,完蛋,这要是被里头那位看见,估计又是一顿训。

于是他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是北浔市消防一支队特勤中队的指导员,也是你们本次训练的副教官,身后是你们的新兵班长,既然都来了,就忘记自己是明星的身份,在这里,没有男人女人,也没有艺人老百姓,都是一个兵,不遵守纪律的一律驱逐离队。

听见没?是!又是稀稀拉拉五六声。

杨振刚:先进去放行李,五分钟,操场集合。

……太阳毒辣,室外温度高达四十度,北浔的夏天确实炎热,艺人们在操场上站了大概十分钟,就热的不行,迎面散发的都是一股浓重的塑胶味。

严黛问:杨指导,我们现在在干吗?杨振刚站的笔直,一头热汗,瞥她一眼,等主教官。

严黛又问:主教官为什么还不来?杨振刚:主教官在开会,等会就下来,别这么多废话。

……严黛简直被怼的没脾气了。

话音刚落,铁纱网外走来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帽檐的阴影遮了半张脸。

快走到的时候,林陆骁跑了两步,清淡一声却底气十足:集合。

不知道为什么。

主教官一出现,这帮人似乎一下子就肃穆起来了,连集合的动作都比刚才在门口快多了。

林陆骁眼神从这帮人脸上一一扫过,经过南初的时候,连停留都没有,很快就过,就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样。

很好。

他站得笔直,打了个标准的敬礼,我是北浔市消防一支队特勤中队的中队长,也是你们本次训练的总教官,林陆骁。

完美。

☆、18|Chapter 18Chapter 18入队前两天。

杨振刚从节目组拿来了艺人名单给林陆骁,让他先收着熟悉熟悉,免得到时候人来了,他还叫不上名字。

这几个艺人都不是一线大牌,名气远远及不上当红的艺人,像林陆骁这种不追星,估计还真认不出来。

六份资料,杨振刚花了一个晚上稍稍做了些了解,在林陆骁耳边充当起解说员。

林陆骁一页一页若无其事地翻着。

杨振刚脑袋趴在他肩上,郑平,23岁,功夫小子,五岁上过少林寺,会点儿功夫,拍过挺多武打片的……听节目组说是挺憨实一小子。

林陆骁垂眼瞥他,继续往下翻。

杨振刚喋喋不休:穆泽,小鲜肉,新人,22岁,电影学院刚毕业,之前做网络直播圈了一批小粉丝……林陆骁皱眉,直播是什么?你不是吧?!我一老头都知道啊!就是在网络上做直播,然后一堆小粉丝给投钱,这种的。

杨振刚一脸不可置信,你没听过?……没有。

你平时休假都干嘛?不上网?不玩手机?前几年在外县支援的时候,都住在队里,手机也不怎么用,平日里除了训练,休假就跟队友打打球,或者睡觉,他手机连微信都不太用,别说微博这种了。

杨振刚表示理解,也对,毕竟直播是最近才火的,早些年也都没这些玩意儿。

林陆骁接着往下翻。

杨振刚决定都给他讲讲,估计这人真认不全。

这是刘夏翰,29岁,军艺出生的,拍过很多抗战片。

照片上的男人浓眉,五官周正,称不上特别帅,但有一种特别的刚毅。

这是徐亚,21岁,传媒大学的学生,拍过一部网剧,昨晚我还听队里几个队员在讨论她,说小姑娘挺漂亮的。

徐亚的长相,青春又带点小性感,确实是很多宅男女神。

这是严黛,24岁,从小家境就不错,听说有点娇气,经纪公司放这里也就是想给磨练磨练。

杨振刚往后翻,重点来了——声音竟然戴上一点神秘色彩。

最后一份资料上,一寸照很清秀,没有化妆,眉眼清淡,却很精致。

表格上两个大字:南初。

这个就厉害了。

林陆骁盯着照片,点了根烟含在嘴边,淡声问:怎么厉害了?杨振刚说:昨天领导给我这沓资料的时候,我看这姑娘挺特别,就多看了几眼,后来一查才知道她就是影后南月如的女儿,小姑娘挺低调的,不过关于她的□□太多,一打开网页,几乎都是负面,什么出生就遭父亲抛弃,父亲是黑|社|会啦,还有前几天跟人半夜飙车,绯闻挺多的,说她上这节目也是这节目投资人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林陆骁抽了口烟,烟雾四散,默然。

杨振刚摇摇头,叹了口气,合着都把咱这当成改造训练营了,上这儿改造来了!林陆骁把烟从嘴边拿下来,低头掸了掸,纪律部队你也敢乱八卦,想跑圈了?杨振刚嘶——了声,你这臭小子,老兵也敢恐吓?我当年上火场的时候,你丫还在泥巴地里打滚呢!杨振刚入伍早,现今已经三十五岁,后因公受了伤,调遣至特勤中队任指导员。

话虽这么说,职级确实比林陆骁矮一级。

但林陆骁一直都敬他,几乎不摆上下级关系。

杨振刚把资料往他怀里一拍,转身走了,林陆骁被塞了个满怀。

走了两步,杨振刚又折回,想起一件事,还有个事儿,得提醒你,就这个严黛和这个南初,俩姑娘是一个公司的,之前因为一个男人闹过点不愉快,凡事得看着点儿,别让她俩在部队里丢人。

你了解得还真全面?嘲讽的口气。

杨振刚挥挥拳头,我这提前做的工作不都是为你好?这段时间出点幺蛾子,对你有好处啊?别忘了你月底考试!林陆骁叼着烟,扯扯嘴角,知道了,她俩要闹事,我就打报告,把她俩驱逐离队!杨振刚瞪着他,你就折腾!……操场异常炎热,万里无云,天边一轮炙日,晒得人滚烫,无风,闷得人差点儿喘不上气儿。

林陆骁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显得特别沉。

我对你们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服从命令,第二,遵守军纪。

违反以上两点的,立即驱逐离队。

啊……有人小小地叹了声。

是徐亚,小姑娘已经热得一头汗。

成功引起林陆骁的注意。

他扫一眼,我刚刚说了两点是什么?六人寂静,鸦雀无声。

……杨振刚在一旁擦汗,一个个都不省心,果然都是上这儿改造来了。

服从命令,遵守军纪。

一道清朗的声音,林陆骁看过去,是刘夏翰。

立正。

六人站直。

林陆骁说:除了刘夏翰,其余人绕操场五圈,排头带队。

……六人在烈日下晒了半小时,已经有点儿蔫儿了,一听在这天气下,还要跑步,男生倒还好,女生这边除了南初都已经有点怨声载道了。

南初站排头,半天没动静。

林陆骁冷眼看她,声音没温度:聋了?从林陆骁下来那刻,两人视线就没交汇过,直到现在,南初才用正眼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口气,往哪边跑?杨指导提醒:跟长官说话要打报告。

南初恍然大悟地点头,报告!请问要往哪边跑?那边?还是这边?她用手指了指两个方向。

随你喜欢。

林陆骁倒沉得住气,似笑非笑。

五圈,两千米,这里除了郑平和刘夏翰有武术和当兵的功底,其他人的体能分分钟被秒杀,穆泽的体能比徐亚还不如,徐亚倒是有点出人意料的,宅男女神体能居然相当好。

紧接着就是穆泽,南初,和垫底的严黛。

严黛跑到终点时差点晕倒,整个人栽在林陆骁的身边,林陆骁正在跟杨振刚和班长说话,一个人影就直直冲他扑过来,他扫一眼,长手一伸,将她扶住,交给班长带去休息。

班长叫邵一九,北山人,二十五岁,已经在特勤中队四年,方脸,五官周正,皮肤哟嘿,小眼睛,笑起来有颗尖尖的虎牙。

他把严黛扶过去,小心翼翼地扶到树根下,有点窘迫问她:要不要帮你拿瓶水?严黛没理她,捂着胸口开始吐。

南初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儿,脸蛋跟脖颈锁骨位置都红扑扑的,南初一出汗就会整个人发涨发红,几人都没换迷彩服,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短袖领口微微往下垂,林陆骁看她一眼,站起来。

南初喘着气儿,挥挥手:累。

我刚说的两点又忘了?他挑眉。

南初弯腰抬眼盯着他看了会儿,长吐一口气,才慢慢直起身来,声音虚弱:是,长官。

教官。

他纠正她。

是,教官。

翻白眼,翻白眼。

林陆骁盯着她:不服气,再跑五圈。

……妈的,跟她干上了是不是?南初顺了口气,站得笔直,眼神清淡地望过去,报告!教官!服了!心却道:很好,这个下马威有意思,很硬气。

……林陆骁训完话走了,杨振刚跟邵一九带着新兵回宿舍,分配完统一服装之后,给了一个小时的休息调整时间,徐亚拉住杨振刚跟邵一九闲聊。

徐亚套近乎:指导员,班长,你们在这儿干了多久了?杨振刚说:我八年,一九四年。

怎么了?林队长呢?他几年了?之前干了一年,后来被调到其他县区支援了三年,今年初才回来。

徐亚缩缩脖子:林队长有点凶诶。

杨振刚拍拍她的肩,笑说:他人就这样,不太会交流,对你们算客气了,他以前带新兵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子,这几年脾气好多了。

徐亚又问:那他有女朋友吗?邵一九顿了下:没有吧,不过我前阵看他一直用手机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情况了。

林队长多大了?二十九生日刚过。

徐亚笑得乖巧:那有情况也正常嘛,毕竟林队长又帅又man。

两人点头,表示同意,邵一九说:确实,队长就是脾气臭了点,其他都挺好的。

你们也是蛮辛苦的,我才这么半天就吃不消了,有点想回家了。

邵一九安慰她:习惯,习惯就好了,就半个月,挺挺就过去了。

徐亚宽慰的笑,这才想起似的屋里还有俩人,转头看南初,询问她:南初,你还好吗?坐一边兀自出神的南初被拉回思绪,看徐亚一眼,点点头:还行。

徐亚又转另一边去问趴在一旁跟条死鱼似的严黛,严黛姐,你没事吧?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理都懒得理她。

一阵尴尬。

邵一九瞬间想起刚刚跑圈时徐亚的状态,忍不住打圆场:你体能很不错啊。

徐亚笑笑,平时偶尔会锻炼。

杨振刚也难得接了一句,你确实挺不错的,刚林队也说几个女孩里就你的体能还行。

南初:……严黛:……徐亚不好意思笑笑。

杨振钢说:我们得走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等会你们就穿迷彩短袖就可以了,今天暂时没有训练了,晚上在礼堂会有电影,吃完饭带你们过去看。

好。

……晚上在食堂列队吃饭,是个大圆桌,十人一桌,十几个菜色,还挺丰富。

南初一走进去,就看见食堂橱窗上方的一排大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几人刚坐下,林陆骁从门外进来,走到他们这桌,在南初身旁的空位坐下,摘了帽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端起面前的碗,头也没抬,说:吃吧。

所有人簌簌簌拿起碗筷。

三姑娘吃得都不多,南初扒了两口就饱了,按照她平时的饭量,这点都算多了。

刚要把碗放下,旁边伸出一双筷子,筷中间挡着她的碗,南初转过头去,林陆骁那双眼睛漆黑深沉,没情绪地望着她,不许浪费。

说完,又扬着下巴指了指食堂橱窗上的那句话。

南初默了一阵:我食量小。

林陆骁略嫌弃地看着她的碗,你是麻雀么?吃多了,上镜容易胖,不好看。

要命还是要好看?南初:好看。

林陆骁懒得再理她,收回视线,把话一丢,要么把饭吃完,要么出去跑五圈。

……南初的身材一直都是靠节食控制的,她是属于喝水都会胖的体质,如果这一大碗饭下去,半个月后回公司保准沈光宗韩北尧都认不出她。

还被会沈光宗追着给打死,因为半个月后,她还有一场秀。

这桌子有种死一般的寂静。

林陆骁严肃时那眉毛拧的,大家都不敢插话。

徐亚跟严黛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倒是给南初助威呐喊,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这样她们也不用吃剩下的半碗饭了。

然后……南初瞥了眼林陆骁,坐下,端起碗,啪啦啪啦两口把碗里的饭全部塞进嘴里去,几口就嚼下去。

徐亚跟严黛也只能默默拿起碗,含着泪,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南初吃完,把碗底翻给林陆骁看,然后啪往桌上一摆。

林陆骁刚吃完,抱着胸靠在椅子上监督他们吃,嘴里叼着根牙签,斜着眼睛看她。

嗬,这丫头片子有情绪了?他顶了顶,嘴里的牙签跟着一上一下晃着,眼神诈着精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其实你胖点会更好看。

等所有人吃完,站起来收拾面前的碗筷时,南初听见耳边传来很低沉的一句,可等她在转过去时,那人已经戴上军帽,正在扣军衬的两颗扣子,神色坦然,仿佛刚才那话是她的幻听。

☆、19|Chapter 19Chapter 19吃完饭,杨振刚带领大家在二楼会堂观摩以往的消防宣传片。

片子看到最后,大家都有些沉默。

其实就是一部纪录片,是《国家骑行》的记者和摄影师跟拍了许多救援现场,场面震撼。

冲天火势;盘旋妖风;山体崩塌;山洪海啸;饥荒瘟疫。

永远都能瞧见那么几道身影,风里来,雨里去,不惧前路,视死如归。

有一截画面特别令人惊艳。

一居民楼八楼,破旧小区,墙灰破落,水管年久失修,破破烂烂摇摇晃晃,八个月大的婴儿被卡在防盗窗里,消防兵整整弄弄了一上午,有人倒吊,有人擒在半空中,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婴儿从防盗窗里救出来。

消防兵把孩子送还给家长。

父母跪地,磕头感恩,哭得泣不成声,耳边也是混乱的一片,消防战士离开时,例行公事敬了个礼。

小婴儿被父母抱在怀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儿,仿佛在打探世界,三秒后,也学着消防战士的样子,回了一个敬礼,虽然模样歪歪劣劣不太标准,但那神情里的敬意,任谁都能瞧出来。

南初想起《严华经》里的一句话。

——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

形容他们最合适不过。

看完纪录片,情绪一时无法缓解,众人还沉浸在伤春悲秋之际,被林陆骁一句话打回现实。

他站在荧幕前,模样周正,身板笔直。

明天新兵训练正式开始,辛苦是必然,不能白遭了这趟,各位今晚好好休息。

一帮新兵如临大敌。

严黛至今还没从下午的两千米缓过神来,一听这才开始,心里有了计较,戳了戳南初,喂,咱俩一起退出,行么?我看你这身板子也吃不消,咱就不遭这份罪了,知道他们辛苦,咱就回去好好拍戏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南初扫她一眼,要走你走,我不走。

我一个人回去,我不得被韩总扒皮了?!严黛努努嘴,你留着干啥啊?!这里有啥值得你留的?南初目光盯着台上,自然是我喜欢的东西。

严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台上空荡荡一片,除了站着林陆骁以及身后还在滚动的屏幕,她实在瞧不出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可值得她喜欢的?林陆骁?肯定不是,虽然队长很man很有型,但是哪个女星不是嫁豪门进侯门的,这区区一个中队长绝对吸引不了她们,至少她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类型。

但如果只是想单纯发生点什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想着,居然忍不住幻想林陆骁脱了衣服的样子。

南初察觉异样,侧头看她一眼,你想什么呢?严黛面色泛红,目光含水地看着某个方向,被南初一声给拉回来,眼神闪躲,才没想呢。

南初盯她看一会,半晌,才慢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严黛自以为没被发现,长舒一口气,把乱七八糟地思想抛到脑后。

……在消防的第一晚还算安静,三人都结结实实睡到了五点半,然而离起床哨都已过去了半小时。

南初是第一个醒,人刚浑浑噩噩坐起来,房门被人猛一下推开,她的床位刚好在对门位置,下铺,刺眼的光线直接打进来,她拿手挡了下眼睛。

然后,挑着眼在指缝中偷看。

清晨逆着光,门口站了一道笔挺修长的人影,穿着干净整洁的制服,连帽檐和轮廓都搭着光。

是谁说过,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你的脸。

姑娘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靠着背后的墙,腿上的被子胡乱揪成一乱盖在腿上,头发凌乱松软,白皙的皮肤被光照得泛光。

这样的画面,像梦境。

沉湎之际,一声沉稳的脚步声,林陆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床前,双手抄在兜里,微微弯腰,齐视她的眼睛,悠悠然地问她:公主,要帮你把早餐端过来吗?仿佛真的可以提供早餐这样。

……他身子又往下沉了沉,依旧笑,这次眼神带着戏谑:干脆帮你叫辆车,送你回家得了?嗯?……这情绪压抑的。

南初揉揉眼睛,几点了?邵班长站在门外,弱弱提醒:五点半,早操过了半小时。

林陆骁站直,双手抄在兜里,挑着眉俯看她。

另外两人醒来。

徐亚揉着眼睛,惊声:队长?严黛面色潮红。

林陆骁最后看了眼南初,头也没回,停在门口,低头看了眼表,五分钟,操场集合,迟到一秒一圈。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去。

邵班长趁林陆骁走远,无声在门外提醒了她们,你们赶紧的!!千万别迟到!哟黑的脸庞指手画脚,火急火燎的模样真看上去有点滑稽。

徐亚有些责怪地看了南初一眼:姐姐,你怎么不叫醒我们?我也刚醒。

冷淡一句,南初掀开被子站起来,她习惯裸睡,这里她只能套件短袖,不然像今天这种情况,会被人瞧光,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一双匀称笔直的长腿,徐亚眼神瞥一眼,撇撇嘴,不再说话。

女生宿舍是没有摄像机的,原本摆了一架,被徐亚跟严黛强烈要求节目组拆了。

……三人赶在最后一分钟跑向操场。

几台摄像机齐齐对着她们,几个工作人员居然还有点幸灾乐祸。

看到没,导演恨不得我们多出丑,他们播出去就会有收视率。

严黛嘀咕。

严黛口红涂到一半被徐亚拖走了,南初索性就没画,三人站在队列外,林陆骁低头看一眼表,沉声让她们入列。

见林陆骁没什么表情,心里刚刚长舒一口气。

对面就开口,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儿,再迟到一次,我给你们申请离队。

第一天是体能训练。

所谓体能训练就是各种长跑短跑,还有负重跑,今天训练负重跑,林陆骁直接让邵班长给他们一人发一个沙袋包。

男生两个腿两公斤,女生两个腿一公斤。

邵一九一边给自己腿上绑,一边给大家示范,这个有技巧的,扎的时候要绕圈,你们要看仔细,捆的地方都有讲究,不然沙包会很容易掉,而且还会挫伤的你脚踝。

三分钟教学,几名队员绑得乱七八糟。

林陆骁拎着秒表,扫一眼,给你们一分钟,调整。

众人装模作样调整一番,再抬头时,林陆骁直接站到一名男兵面前,拍拍他的肩,你去跑两步。

穆泽刚跑出两步,哐当,沙袋掉了。

林陆骁又指徐亚:抬腿。

徐亚照做,一抬腿,沙袋直接掉了。

他走过去,弯腰把徐亚的沙袋捡起来,按在自己的脚踝上,手法快速绕了几个圈,打好结,又问了一遍,看懂没?众人点头。

话音刚落,面前哐当掉下一个沙袋。

林陆骁望过去。

是南初的。

南初一边弯腰捡,一边大胆地说:我还不是很懂诶。

林陆骁默然看着她。

南初问得一脸真诚,你说要怎么来着?这里绕几圈?打什么结?林陆骁站了半会儿,从她表情里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仿佛真的是在认真求学的样子,这才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脚伸出来。

南初照做。

他蹲在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拿起地上的沙包,贴上去,仰头看她,抬头时,眉角会微微上挑,他惯有的情绪,声音低冽,看着。

摄像拉了近景。

南初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他手掌宽厚有力,握住她的脚踝裤管,军裤质地有点厚,林陆骁一碰上去,那料子贴着南初的皮肤意外有些痒,心下一热,再低头时,林陆骁拿着沙包的绳子在她脚上绕,拇指捏住她的肌骨,明明没怎么用力,她却浑身酥麻。

顺时针逆时针各三圈。

说这话时,他微仰着头,脖颈中部微微凸起的位置特别明显,尖尖的,随着说话而上下滚动,南初觉得最性感的是他抽烟时,烟吞到喉尖的位置,再往外吐,喉结随着这个动作而微微滚动那时,她恨不得扑上去。

从这边穿过……林陆骁边说边抬头,仿佛真的在耐心教她。

南初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只要他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眼神虽然□□裸,但南初低着头,长发盖到前面,遮了她的脸,摄像镜头一直在她的脚上和林陆骁的脸上,没有对准她的脸,所有人都没发现她的表情,于是她□□裸地公然调戏林陆骁。

南初冲他眨眨眼,眼神都是光。

情绪明显。

……下场也很明显,等到所有人都开始负重跑了,南初则一个脚上捆了两个沙袋跑,两只脚总共两公斤,跟男生的重量一样。

小小的人影卡在一堆新兵中,看上去还蛮顽强。

徐亚关心地看了眼南初,姐姐,你没事吧?她心情还挺好地回:没事,跑你的。

严黛闻声瞥她一眼,一言不发,高冷地继续往前跑。

两百米刚过,优劣势尽显,加上脚上的两公斤沙袋,南初体质本就弱,很快就落到最后了,邵班长为了照顾新兵情绪,他跑到最后鼓励南初,多跑跑,跑完等你摘了沙袋就身轻如燕了。

南初呼吸急促,脸色通红,说话也喘气:你也跑你的,我没事。

邵班长给她鼓劲儿:加油啊!南初!南初被他逗乐,心情舒畅,低头瞥见他叫上捆着好几个沙包,楞了:你怎么这么多?邵一九慢慢跟她身边跑:这是我们平时训练的量,队长已经给你们放宽了,都没按新兵标准来,我们刚入伍的时候,至少得五公斤呢。

厉害了。

南初感叹。

邵一九也是二十几的小伙,被人这么一夸,还红了红脸,挠挠后脑勺:其实还好啦,队长才厉害呢,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他负重的项目可不是咱能比的。

南初瞥了眼,几名摄像正躲在树荫下休息,没人跟拍。

你们队长这么厉害?说到队长,邵一九眼底莫名崇敬,他可是军校一毕业就被举荐进特勤的,这个队一般人进不了,除非是精英,不然为啥叫特勤?他顿了顿,但往往,人站的位置越高,担得责任就越大,别人能做的,我们得比他们做上千倍万倍,这才是我们的价值,不然对不起国家。

南初沉默。

你咋不说话啊?邵一九问。

喘不上气了。

她向来不太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生怕自己一说话就破坏此刻这个肃穆的气氛。

虽然有些时候打打闹闹没个正行,但该尊重的地方她会尊重,这是底线。

邵一九教她,你跟我来做,呼吸,深吸,吐一口,对这样,慢慢来,会好点。

南初发现这男孩还真挺单纯的,班长,你为啥叫一九啊?我妈说,一加九等于十,图个十全十美。

邵十全不也挺好的。

我妈说人生要多做加法,这样才能快乐。

南初一笑:……你妈是个明白人。

说这话时,恰巧跑过一圈。

终点线的男人拿着考核本,盯着他俩看。

南初没理他,鼓足劲儿继续往前跑。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南初此刻只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仿佛在做着机械的运动。

前方落下一个人影,朝她走过来,是刘夏翰。

剃着寸头的二十九岁男人。

模样周正,轮廓清晰,棱角分明,整个人散发的也是一股男人味,这六人里,就属他最有兵味。

刘夏翰放慢脚步,跑到她身边,南初累得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刘夏翰拉住她,脚步骤然被人扯停,她一个踉跄。

眼前的男人蹲下去,去解她脚上的沙袋,把这给我,你这么跑下去脚会废。

南初刚想躲,脚踝被人捏住,只能喊:我不用帮忙。

刘夏翰虽跟南初不熟,但这两天观察下来,发现这姑娘骨子里就是倔,有啥都不爱说,撑着一股劲儿也不知道跟谁使劲儿呢。

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得罪林教官了,但是真要让你一姑娘捆着俩公斤沙袋跑完了,我们男兵的脸也没地方放了。

他说完,回头瞥了眼林陆骁,确定他没发现,快速捆好拍拍小姑娘的肩出发了。

爱的力量被拿走了。

南初掐着腰站在原地有点哭笑不得。

她还挺享受这种特殊待遇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对你,独独这么对你,是因为他心乱,他心越乱就想通过各种方式去证明自己对你没感觉。

越证明,越乱。

她早就摸得门清儿了,就怕他不乱!刘夏翰跑过终点线。

林陆骁双手插在兜里,单臂夹着考核办,目光清淡在他脚上落了片刻。

刘夏翰,加五圈。

……☆、20|Chapter 20Chapter 20刘夏翰本身就跑的比其余的人都快,拆掉南初的沙袋也知道被林陆骁看见肯定要罚,他没往歪处想,毕竟这是纪律部队,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由他们自己做主,他当然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其实任何一个男人看见都会忍不住帮她分担,不管节目播出之后大家会怎么想。

其实他刚刚发现邵班长也想帮南初承担,但不知道是不是处于林教官的原因,到底是没敢。

邵一九是明白林陆骁的性子。

果然,当南初喘着气儿跑过终点线时,林陆骁看着她,眉眼轻挑,淡声:加三圈。

……能骂脏话吗?南初停下来,盯了他一会儿。

停下来干什么?林陆骁深着眼眸说。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调戏我的下场。

南初翻了个白眼,敞开步子往前跑,纤瘦的背影踉踉跄跄,肺里的空气仿佛已经被抽空,脑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罚吧,罚吧。

总有一天你别栽我手上。

所有人的跑完了,就剩下南初跟刘夏翰。

刘夏翰在直道上追上南初,刘夏翰最后一圈,南初最后两圈。

两人并排跑着。

刘夏翰满含歉意地说:真抱歉,我好像帮倒忙了。

南初回头看他一眼,无所谓耸肩,没事,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多跑这几圈。

刘夏翰朝她笑了笑,其实你没外面新闻写的那样。

哪样?南初调整呼吸,平静问。

刘夏翰配合地放慢脚步,冷漠叛逆啦,其实你就是个小孩子的,有点倔。

南初扯扯嘴角,觉得好笑,你也看八卦?是来的前几天,节目组给了名单,我特意搜了一下,也是为了入队之后方面融入和互相照顾,你别说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南初只听沈光宗说过,倒也没特意去了解过。

对这些队员也就了解一个大概,至于对方的代表作,让她说还真说不出来,幸好刘夏翰也并没颤着她问这些,而是拍拍她的肩就跑开了,以资鼓励。

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就那一瞬间,南初忽然觉得自己有了朋友。

……正午,太阳像个炎热的火球,炙烤着大地,似乎都可以看见地面升起的烟儿,所有人都被晒的发昏。

伴随着林陆骁一声低沉的:解散。

一道纤瘦人影从队列里冲出去,跑到树荫下,扶着树干弯腰吐。

邵一九刚要带人过去看,被林陆骁叫住,你带新兵去吃饭,我送她去军医处。

邵一九犹豫了下,三步两回头带着新兵走了。

今天训练的内容不多,跟场的几个工作人员和摄像晒了一上午,早在十一点不到就撤到后方去吃饭了,操场上剩下他们俩人。

林陆骁在原地站了会儿,往树下扫了眼,等铁网外的人影走远了,这才抬脚走过去。

南初早饭吃得少,吐了半天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一嘴的苦胆味,面色惨白难看,等到胃里翻空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了,南初抹抹嘴,准备站起来。

一转身,余光瞥到一道人影。

林陆骁双手抱胸靠着树,手里拿着帽子,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他站直,拨拨头发把帽子戴好,低声说:跟我去军医室。

南初看他一会儿,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林陆骁看着她的背影,手掐上腰,眯着眼,舔了舔下嘴唇。

南初走不快,因为身体虚弱。

总觉得眼前的阳光在闪,脚下的步越来越轻飘飘。

林陆骁两三步就追上,单手捏住她的肩膀,一把拽回来,南初没防备也没力气,身子陡然被人拉过去,结结实实一头朝身后的男人胸膛扎进去,林陆骁没想到这小姑娘身子这么轻,自己三成力都没使,就给他扯了个满怀,一开始还以为这姑娘又耍心机,想趁机占他便宜。

等把怀里的温香软玉拨开一看,小姑娘嘴唇干裂惨白了无生气,可真是有点慌了。

偏偏南初还留了那么一点儿力气去推开他,跟他斗,林陆骁抓着小姑娘就给拎到自己怀里,有些可笑地看着她手上推推搡搡的动作。

蚍蜉撼大树。

南初推了一阵,就觉得眼前的人就跟一堵石墙,怎么推都不动,自己还被他牢牢固固地按在怀里,只能去拧他的胸肌。

发现——胸肌硬得完全拧不动。

气得握紧拳头,往他胸膛上一砸,妈的,你是不是石头做的?三秒,反弹。

她倒吸一口气,把手砸疼了。

这铜墙铁壁的身板真他妈神了。

林陆骁垂眼看她,勾了勾嘴角,你身体太差。

南初目光顺势而下,落在他腰腹的位置,眼风一扫,莫名有些燥热。

要不是今天身体不佳,不然怎么也得让他硬|着出去。

南初打坏心眼的时候,会眉眼一挑,眼尾上翘似剪刀,尖锐着。

林陆骁要体会不出这眼神,这二十九年也就白过了,旋即将人一把从怀里拖出来,往军医处拎,拧也拧过了,气也出了,心里痛快了就跟我走。

两人力气悬殊,南初懒得挣扎,仍由他拖着。

军医室在一楼,林陆骁推开大门,将人往床上一丢,毫不客气,南初被人甩床上,脑子震了三震,然后坐起来去瞪林陆骁。

特勤处就这一间军医室,负责平日里消防兵的训练伤和修养。

今日当班执勤的是老干部邵蓉邵军医,也是新兵班班长邵一九的母亲。

邵军医从帘后瞧见林队长这么对一小姑娘,掀开帘子,走出来,你也太粗鲁了。

后者摊手,一脸无辜。

邵军医和蔼地问南初,哪里不舒服?不等南初回答,林陆骁抱着胸坐在病床边上,看了眼南初:估计是中暑。

邵姨您要有空,帮她看看脑子,这丫头脑子不太好。

……邵军医在队里也干了好几年,熟知林陆骁的性子,一笑,帮南初看了下舌苔,说:别理他,张下嘴。

我不介意。

南初说完,张嘴。

邵军医边看瞥了眼林陆骁,边数落:脾气臭,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说完又转身去药柜里拿了瓶藿香正气水,剪开递给南初,说:喝吧,喝完会好点,你体质弱,平时训练的时候得注意点,不然很容易中暑。

黑色小药瓶散发刺激的味道,南初闻上去就想吐,拿手捂着鼻子,挡着:这什么?林陆骁难得挑了挑眉:以前没喝过?南初摇头。

林陆骁轻哼一声,还真是大小姐。

邵军医笑道:你以前中暑不喝吗?你体质弱,夏天这个药可以备点在包里,不舒服的时候喝一罐身体就好了。

南初小时候中过一次署,因为南月如常年不在家,没人管她,她就自己固定每个夏天都会去附近的养生馆刮痧,刮开就能度过一个夏天。

林陆骁下巴指指那小药罐子,快喝。

这药这么难闻,有法喝?南初坐在床边,捂着嘴说。

林陆骁靠在床边,双手抄在兜里,垂眼瞥她一眼,眉一挑,冷不丁问:我喂你?麻烦么?林陆骁皮笑肉不笑:不麻烦。

南初挑眉,那先谢谢?他哼笑:客气。

说完,转身接过邵军医手中的小药瓶子,对她说:邵姨,您忙您的去吧。

邵军医会意点点头,转身进了药间,你别太凶,小姑娘年纪小。

说完还冲她笑笑。

南初回笑。

想说其实一点儿都不小。

林陆骁端着小药瓶,垂眼看她,示意她:张嘴。

南初仰头,微微张开嘴。

林陆骁把小药瓶往她嘴里倒,刚挤出两滴,拇指一用力,一股脑全都给她灌进去,那劲儿吓得,黑色的液体直接往她嘴里冲,呛鼻刺激的味道瞬间穿进她胃里,直冲大脑。

实在太刺鼻。

眼泪被呛出来。

南初连声咳嗽。

这绝对是报复。

南初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小模样可怜的。

等她睁开眼,林陆骁嘴角挂着笑,看着她:好喝吗?那笑绝对是恶劣的。

还行。

翻白眼。

林陆骁收了笑,回头扫了眼药间忙碌的身影,确定邵军医没注意,才弯腰,对上她的视线,深黑的眼神如一道钩,吊人心绪,他略一偏头,眼睛笔直盯着窗外,话却在她耳边,低声的却警告意味明显:在外面,你怎么玩,我不管。

但在这里,你再跟刚才那样撩我试试?说完,他慢慢抽离,颇有警告意味的看她一眼。

林陆骁走到外头去抽了根烟。

留南初一个人坐在床上反省,邵军医整理完药品走出来,扫一眼病床上的南初,喝了药好点了吧?南初望着外头窗户上冒起的烟气,心头有点痒,心不在焉:好多了。

邵军医怕小姑娘无聊,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了起来,你们拍节目也很辛苦吧?我看你们最近训练的时间都加长了。

嗯,还好。

林队长是不是对你们特凶?南初双手撑在床边,晃着腿,习惯了。

刀子嘴豆腐心,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心软的男人了。

邵军医笑笑:是啊,不过他就是这样,处久了你就会知道陆骁这孩子就是嘴硬,这孩子耿直不会说话,也不会拍领导马屁,不然前些年就不会给人派到外县去支援了。

是吗?邵军医叹了口气:做他们这行特别不同意,啥事儿都要找他们,上到抗震救险,下到抓蛇捅马蜂窝,好多人抓到蛇第一个打给消防,其实这帮小伙子也不懂抓蛇啊,都是硬着头皮上。

而且,每年,队里总会少那么几个人,前年队里一小伙,二十四岁,准备年底结婚,结果一次任务回来,没了,未婚妻在家哭昏过去,弄得这帮小子现在都不敢随便找女朋友。

南初好奇地问:您儿子做什么的?我儿子你们应该认识吧,就是你们邵班长,邵一九。

……邵班长很厉害。

邵军医摆摆手,没办法啦,这小子让他好好读书不肯读非要来当兵,不过当了兵我也踏实,至少也是个干事儿的人儿了。

邵班长很了不起的。

话音刚落,林陆骁开门推进来,看着她:缓过劲了?南初点头。

林陆骁:那走。

南初跳下床,宽大的军裤跟迷彩短袖都摆了摆,精神确实恢复了些,脸颊渐渐恢复起色。

邵军医给她拿了两盒药,你带回去,每天训练前喝一瓶,会缓解一些。

南初学着林陆骁的样子,微微俯身:谢谢邵姨。

得,以后就叫邵姨吧,听着亲切,走吧,跟林队长回去吧。

南初抱着两盒药,跟在林陆骁后面出去。

南初追上去,跟他并排,仰头去侧看他,林队,我们去哪儿?林陆骁斜她一眼,食堂。

我不去,我吃不下,我回宿舍休息了。

说完,南初抱着药转身就走。

被人提着后衣领,一把拎回来。

先吃饭,再回宿舍。

南初:我真的……林陆骁拖着她继续往食堂走:没得商量。

那我……声音不容置喙:不行。

你他妈倒是给人机会把话说完啊!南初:我想抽烟。

林陆骁停下来,看她一眼,你不是戒了?南初翻他一眼,前阵被你气得又抽上了。

……两秒。

林陆骁在大脑里回忆了两秒关于她说的前阵。

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出关于医院的片段记忆,她解他皮带,他骂她随便那次?随后又拎着她往厨房走,噢,那现在气消了,继续戒吧。

消你四舅姥爷。

南初进了军营确实一根都没抽,憋了这么几天,刚刚在医务室里头闻到烟味瘾就被勾出来了。

抽一根,抽完我就去吃饭,全部都吃完。

林陆骁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不怕上镜不好看了?你不是说我胖点好看?难道你也是跟那些男人一样?只是说些花言巧语的撩妹手段?还有谁说了?有男人觉得我不漂亮?确实,这点自信她还有。

林陆骁盯着她看了会儿,冷不丁一把提起她朝反方向走。

上了政教楼四楼,林陆骁打开门,将南初推进去,他关上门,打开灯,摘下帽子,在桌子前摆好,南初发现他有个小习惯,无论何时摆帽子都会把帽子上的徽章正对自己,然后转头看南初,这里没摄像头,在这儿抽。

南初环顾一圈,这哪儿啊?林陆骁走到桌后,拉开椅子,坐下去,我办公室。

办公室不错啊。

南初调侃。

林陆骁抱胸靠在椅子上,俊脸端详她,扯扯嘴角,抽不抽?抽。

南初拿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在他桌前的一方椅子上坐下,娴熟地递一根在嘴里,然后一只手虚笼着,一只手打火,偏头将烟头吸燃,吐着气儿把嘴里的烟送出来,随手又将打火机和烟推还给他。

这样的环境,南初觉得很适合跟他推心置腹。

你怎么不找女朋友?林陆骁也给自己点了根,看着面前的姑娘挑着眉问他,扯着嘴角摇摇头,不作声。

有喜欢的姑娘吗?林陆骁仰着椅子上,吐了口烟圈,眼皮都懒得抬。

……没得聊咯。

一根烟抽完,南初把烟拧灭,按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走吧,吃饭去,你应该饿了吧?转过身,身后一句:等下。

南初回头。

林陆骁坐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包糖,丢给她。

这什么?一脸无语:糖认不出来?南初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你给我这干嘛?林陆骁站起来,捞过帽子,戴好,对她说:戒烟糖,想抽烟的时候可以吃点这个。

两人往外走,你在戒烟?嗯。

林陆骁关门。

戒烟准备找女朋友吗?南初冲他眨眼。

林陆骁低头瞥一眼,伸手轻推她脑门一下,小姑娘脑袋后仰又弹回,只听他说:以后这种动作少做。

说完转身就走,留给她一个挺拔清隽的背影。

南初追上去:……为什么呀?很丑。

切,你承认吧,你被我迷倒了。

林陆骁垂眼睨她,眼神里是浓浓的不屑:丫头片子。

长长的走廊寂静无人,政教楼平时人少,不太会有人上来,除了偶尔会有巡逻兵上来检查,一般都是空空荡荡的,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尽头,声音却还在回荡:徐亚跟我,谁好看?徐亚。

严黛跟我,谁好看?严黛。

南初气得朝他肩膀砸了一拳,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选!改不改答案?!林陆骁:不改。

……两人进食堂的时候,里头已经空无一人,食堂阿姨特意把饭给他俩留着,又重新热了一遍才给端出来,还特意给林陆骁开了个小灶,多弄了两个大鸡腿。

南初发现这里所有人都疼林陆骁跟疼亲儿子似的。

林陆骁帮她分好菜,将盘子推过去:快点吃完。

南初拾起筷子,看了眼窗口的阿姨,食堂阿姨有儿子么?林陆骁低头扒了一口饭,轻嗯一声。

也是在这里?林陆骁嚼着嚼着忽然看着她停了下,又点头,你快点吃饭,不要浪费,必须全部吃饭。

南初望着一盘满满的菜,这哪儿吃的晚?!这要吃完了,回去经纪公司不打死我。

吃不完留着给我。

南初好奇看着他:你每天吃那么多怎么都不胖?我运动量大。

哎,下次一起运动啊。

南初眉一挑。

这话里的意思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林陆骁撂下筷子,瞪她,皮又痒了是吧?南初:你想歪了?吃饭。

林陆骁懒得再理她,低头往嘴里大口扒饭。

……吃到一半,林陆骁忽然抬头冲她说:去年,也是这时候,吃晚饭的时候,吃到一半,接警线响了,她儿子扔下碗就往外跑了,特大火灾,……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没回来,我们回来的时候那半碗饭还晾着,阿姨就在这坐了一天一夜,最后自己儿子剩下的半碗饭硬生生吞下去。

我让你不要浪费,是你吃多少盛多少,你碗里的,别剩下。

话音刚落,南初还在愣神呢。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口哨声,然后是一场串震耳欲聋的警笛声。

南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接警线的声音。

一转头,身旁的人,已经跨过座椅冲出去了!☆、21|Chapter 21Chapter 21南初愣愣地盯着面前半碗饭看,人已经没人影了,跟一阵风似的。

食堂大门敞着。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口跑过数道身影,日光下,是他们不管不顾,勇往直前的身影,南初似乎看见他们脚下有灰尘在飞。

……其他队员在午休,林陆骁第一个冲到车库,快速换上消防服,耳边挂着跟耳机线,一边听接线员汇报现场的情况,一边低头看表,不到一分钟,人员备齐,他跳上车,吩咐队员发车。

耳机线里还是接线员的声音:北郊东区的有鸣化工厂爆炸,被困人员目前估计是两百来人,都是化工厂车间的员工,区域较大,搜索起来会比较困难,还有不断的不明液体发生爆炸,你们注意安全,已经派了三队跟五队过去支援。

林陆骁看着窗外,调整耳机线,收到。

然后,关了。

结果车子开到门口被节目组拦住了。

导演刚听人说这是一场特大爆炸案,马不停蹄赶来,强烈希望能带上他们去现场取个景。

取景?人命关天的事儿,被人用轻飘飘这两字带过,不说林陆骁,就连队员都冒着无名火。

林陆骁脾气本就差,当下也没了好气,让人降下车窗,对着窗外吼了句:让开。

导演被人这一吼,心里虽不悦,但在人家的地盘,不敢表现太明显,就又说了一次,我们之前说好了有现场实景拍摄。

林陆骁彻底冷下脸,实景拍摄我们后续会安排,今天这是爆炸案!我怕你们有命进去没命出来,赶紧让开,不然我立马申请停止你们的录制!说完升上车窗,吩咐队员:开车,他不让开就碾过去。

声音冷透了。

等车子开走,导演气得把本子一摔,扬头就骂身后的助理,你说他拽什么?!拽什么?区区一个消防中队长,连个少校都不是,你说他牛|逼什么?!助理低着头,一言不发。

导演捋了把头发,喘着粗气儿,望着消防车远去的背影,怒喝一声:说话!他父亲……是个少|将。

中年导演呼出一口气,吹飞了他的刘海儿,老子不知道吗?用你提醒我?!……食堂,南初低头扒饭,把碗里剩下的全都吃完。

阿姨叹着气儿出来,把林陆骁的碗端走,边收拾边说,总是这样,忙起来,饭也吃不上整口的。

南初停下动作,抬头看阿姨。

食堂阿姨冲她笑笑,你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盛,里头还有,等林队长回来,我再给他重新弄。

他们经常这样?阿姨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人家报警又不会管你是不是饭点儿睡点儿的。

确实。

大多数人混淆了概念,消防公安医生护士各行业都一样,其中辛酸苦辣只有自己体会过才清楚,南初刚来时听邵一九讲过一个事儿。

大概也就前几个月,他们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来自北浔市某别墅区,一老太太的猫卡树上,儿子报警,公安让找消防,转手又打了消防电话,那天刚好邵一九当班,他找了两个队友过去帮人上树摘猫。

那小猫儿不知在哪儿弄伤了脚,后腿有点骨折,费了点时间才摘下来。

老太太的儿子一看这猫受伤了,非把这责任赖他们身上,认为是他们处理不当把这小猫儿给弄瘸的,口气十分恶劣,一队友气不过就跟人争了两句,结果那老太太的儿子居然说他们服务态度不好,要投诉他们。

那儿子还真去找了中队长投诉他们,说那天出勤的消防员服务态度不好,结果刚好撞到林陆骁枪口,给人好好训了一顿,你给钱了?还服务态度?他们是国家公职人员,尊重是互相给的,你要不把别人当人看,别人能把你当人看?他们辛苦的时候,你们都躲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他们为国家牺牲的时候,你连上树摘个猫都不敢。

那阵邵一九被这事儿弄得有点寒心,自己满腔热血,赴汤蹈火地为这个社会付出,得到的回报竟然是这样,为了这事儿也闷闷不乐了好些天,直到林陆骁找到他。

邵一九跟他道歉,对不起。

林陆骁在他身边坐下,点了根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问他:对不起什么?邵一九低着头,闷声:我不该跟人吵架,有损国家军人形象。

林陆骁拇指食指捏着打火机,甩着玩,吐了口烟,知道就行了。

我觉得很寒心。

林陆骁知道这男孩有了些小情绪,他没说话,静静听着他说。

感觉自己做的这些挺没意义,我妈当初让我好好读书,我没听,现在当兵了好不容易有点成就感了,好像老天爷又给了我一巴掌,人家非但不感激你,还认为你偷懒不敬业,那我们平时那些训练算什么,我们这辛苦是为了什么?林陆骁告诉他:我们做这些不是要人家感激你,为的都是这个国家。

邵一九冷笑,他想起那天吵架时,对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就是:你他妈不过就是消防兵,全国最烂的兵种,你他妈那么厉害,你有本事去当维和兵去当特种兵啊?!没本事装什么逼。

人家根本不拿我们当一回事。

林陆骁把烟从嘴边拿下来,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不是这么想的。

人家都说消防兵最弱,没有枪。

林陆骁勾了下嘴角,开玩笑地说:咱们有水枪,谁这么说你,你拿水枪崩他,保证比反恐的M82□□还厉害。

邵一九一下就被逗笑了,难得你能开玩笑。

林陆骁叼着烟,一挑眉,蛮认真地说:我说认真的。

男孩情绪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两人站起来,日光青头,不远处是苍翠的群山,影影绰绰,山头被笼上一层轻纱。

林队,你为什么要进消防队呢,按你的条件其实你可以去特种部队。

林陆骁把烟掐了,望着眼前青绿一片,视野开阔,去哪儿都一样,都是这个国家,你想想,边境士兵守护的是这个国家领土,而我们是守护这个国家的子民和财产。

所以,尽管这社会总会存在那么一两个渣滓,但咱不能把本职工作忘了。

只要他们一天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我们就有义务保护他们,就算下次在火场上看见那人渣,虽然你恶心他,但是你还得把他救出来,也许可能因此还会丢了你自己的命,但你还得这么做,这才是合格的消防兵。

明白?邵一九明白,何尝不明白,就连南初就能明白他们的肩上的担子,一个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可身上的担子也没见得比谁轻。

南初忽然有点理解林陆骁这性子的养成了。

他也是正常男人,会有七情六欲,也有讨厌的人,可到了火场了,不管他有多么看不上那人,可他还得拼上自己的命救他。

这是他的大义和大爱。

南初沉默地把自己碗里的饭快速扒完,一抹嘴又跟阿姨伸手,来把碗给我。

阿姨一愣,这是林队长吃过的,你要是没吃饱,我去里头再给你弄点。

南初坚持伸着手,眼睛闪闪亮,说:没关系,队长最讨厌浪费了。

阿姨:你真要吃?南初点头,您给我就成了。

阿姨把碗递给她。

南初快速扒完,摸摸鼓鼓的肚子。

我都吃完了。

你要平安回来哦。

……南初回到宿舍的时候,导演跟杨指导都在讨论接下去的流程拍摄。

见她回来,杨振刚慰问了两句,南初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您怎么没去?杨振刚说:我跟林队去一个就行了,林队特意叮嘱让我留下来看着你们,现在队里除了伤兵都出去救援了,连几个休假兵都被叫回来了,这次情况紧急而且比较严重,这几天节目组先暂停拍摄,队长允许你们留在队里。

严黛忙问:那我能回家吗?能开拍了再过来。

杨振刚想了想,你们暂时先别动,你们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军人了,离队跟归队都需要通过上级批准,这话也是林队刚上车之前跟我说的,具体情况得等他回来我们再商议。

徐亚善解人意地说:行,没事,反正我最近没戏拍,杨指导,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严黛鼓着一股劲儿坐在凳子上。

南初默了片刻,问杨振刚:会有危险吗?杨振刚看她一眼,眼神微动,刚刚接到出警电话,所有工作人员都围着问拍摄的问题,导演还拦着非要跟拍,就连徐亚平日里友好和善的小姑娘,到了这时也只关心了一句拍摄的问题。

反倒这平日里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出乎意料地关心他们有没有危险。

杨振刚有点感动,但又心寒,摇摇头,不知道那边情况,听说是化工厂爆炸,到现在还有不明液体在不断发生连环爆炸,这个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你别操心了,听林队说你中暑了,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南初来了精神,林队跟你说过我?杨振刚点点头,就刚临走给我打得电话,特意提到你了啊。

南初:提到我什么啦?杨振刚想了想刚刚电话里那个沉静的声音,让我看着你,别让你犯病。

南初自然把这犯病理解为中暑。

熟不知林陆骁的原话是,——那丫头有毛病,你看着点她,别让她趁我不在就捣乱。

……杨振刚走了,寝室就剩下三女兵。

节目组把手机还给她们,特意叮嘱不要拍照。

徐亚无所事事地开了直播跟网友聊天,吐槽训练的辛苦,严黛正在看剧本,是两个月后即将开机的一部电影,南初也参演,两人都是女配,但南初的戏份比严黛多一点。

严黛演戏确实比南初下功夫,严黛是真的为了自己去打拼,她家境不是特别好,但人特别好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努力不折手段也要想办法拿到。

她不算是个有天赋的演员,很多导演虽然觉得她心机,但她确实敬业。

而南初相反,她有天赋,但她没心没肺,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外界的名跟利,接戏拍戏都是公司接她就拍,拍个差不多,收工,也不在乎在演技多精进,或者就是说她没有在娱乐圈生存下去的欲望。

两人是反差,这也是严黛看她不爽的原因。

觉得南初这人有点吊儿郎当,没上进心,任凭外面的人怎么骂她她也是无动于衷,前阵听说她的飙车事迹,再加上这节目,想想也是蒋格的关系。

想到这儿,心里又多了点不屑。

——装得那么清高,到头来还不是要靠男人?南初拿回手机给沈光宗打了个电话,又看了下微博,黑粉私信又多了,她粗粗瞟了眼,来来回回都是那车轱辘的话,倒也是不在意。

徐亚握着手机惊讶地喊了声,上热搜了。

严黛:什么?徐亚:北郊有鸣化工厂爆炸,还有现场照片,你们上微博看,这次事件看来真的蛮大的。

现在距离爆炸发生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因为有大v帮忙转发,一下子登上了热度榜。

有记者在现场直播拍照,南初就盯着那记者的微博,每张照片她都会看一下,下午四点的时候,她刷到一张林陆骁的侧影。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是一副干干净净,笔挺军装的模样,就算私底下穿便服也是干净的白t黑裤,从没见过他满脸灰的模样。

身后是燃红色的火光,他怀里抱着的是刚从死神手里抢回的人。

这条微博被不少人转发,有人在底下回复,虽然不合时宜,但是还是想说这消防哥哥好帅。

连徐亚都看到那条微博了,往下翻了翻评论,把手机一丢,下结论:咱队长要火了。

严黛正背着台词,听这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哪里哪里?徐亚指路,我微博被他刷屏了。

我也转发了。

三人刚进队就按照节目组的要求互关了。

南初刚刚也看到徐亚发的微博了,惯有的小公主口气:我队长棒棒!底下还有粉丝回:这么帅帅的队长一定对我们小公主很好。

严黛也转发了,给队长比心。

随后放下手机,感慨道:其实林队长真的挺有味道,又帅又man。

徐亚赞同地点头,是的呀,不过年纪太大了不是我的菜。

严黛看她一眼,索性也不看剧本了,一本正经跟她讨论起来,不大吧,才二十九,男人大点才会疼你,找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天天撕着玩吗?徐亚摆摆手,相比较那种,我比较喜欢穆泽那种的,小鲜肉。

严黛哼笑一声:你就是年纪小,穆泽那种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你还指望他能多疼你。

而且,穆泽那小身板,睡起来多没劲儿。

林队长这种睡起来有劲儿。

严黛倒是直白,徐亚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笑。

严黛,你有想法?严黛大方承认,有那么一点儿。

纯性.欲的驱使。

南初看过去,尽管说出了那么点想法,但严黛的表情一如高贵的白天鹅。

她的眼神里写着——她看上的不过是只癞□□,随便招招手,人家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南初哼笑,摇摇头。

是谁说,女生之间的友谊全都是靠八卦撑起来了,这一下,把徐亚的八卦之心给勾起来了,怂恿她:你要不趁着节目没录完,努努力,说不定真能成呢?我看林队长平时对你也还好,挺关照你的。

南初把中午林陆骁给她的糖拆了,塞了一颗嘴里,淡淡说:你的错觉。

两人看过去,后者悠哉哉地坐在凳子上,表情悠闲。

徐亚无辜地嘟着嘴: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林队长对严黛姐姐挺关照的。

他是队长,对大家当然都关照。

南初靠在椅子上嚼着糖。

严黛一笑,看着徐亚道:南初说得对,他是队长,对大家都是照顾啦,不会特意照顾谁的。

徐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话假得不能再假,有些女人就是容易在别人的怂恿下产生自信心膨胀,徐亚那话确实让严黛有了一些歪想法,而南初的话在她看来无疑就是嫉妒。

严黛对南初的误解一直从冉冬阳那件事儿开始就是一个源头,虽然后来严黛认清楚冉冬阳就是个十足的渣男,但是她无法消除自己对南初的敌意,更何况两人还在一个公司,又是同个类型风格的艺人,处处被人比较,而在韩北尧看来,南初比她有价值,所以南初的资源比她好很多。

虽然她实在不懂一个一身黑料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韩北尧砸钱包装的,这大概就是男人的眼光跟女人的眼光。

……消防车在第三天晚上才回来。

一个个疲惫不堪,满身脏兮兮地从车上下来,南初靠着宿舍的走廊嚼糖,双手搭在围栏上,目光远远地望着车上下来的几人。

列队,站直。

林陆骁站对面打了个笔直的军礼,随后宣布解散,车子开进车库,队员们回宿舍换衣服,那道清瘦的背影往反方向走。

南初又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就往下走。

下楼梯的时候,陆陆续续有队员上来,带头是邵一九,眼眶红红,哟黑的脸庞极力克制着抽搐,南初知道,是有人牺牲了。

昨天刷微博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看到有消防员牺牲的新闻,但至今没出清单,也没通报是哪个队伍的。

邵一九难得看见南初也没说话。

南初心里就明白了,一定是队里的小孩。

……林陆骁没回宿舍,先回了办公室,南初刚刚看他往政教楼的方向走,也赶紧跟了过去。

林陆骁上到四楼,楼梯口的栏杆上倚着一个人,身后空空荡荡,全是风。

南初冲他张开手,笑意嫣然,眼睛很亮,比身后的月光还亮,声音揉碎在夜里。

林队长,来,我抱抱你。

林陆骁定在三四级台阶上,仰着头看她,眼眶有点红,脸上身上都还是脏兮兮都是黑灰,只有那双眼睛特别深沉,那是一双明亮且清透的双眼,翘着好看的弧度。

不等他说什么,南初说完下了台阶朝他走过去。

下到第六级,站定。

两人高度差不多齐平,南初略高出半厘米。

她伸手,抱住他的头,两只小手按在他的耳边,倾身过去,对着他的眼睛亲下去。

别难过啊。

她在哄他。

你选我吧,我不怕耽误。

南初抱着他的头,牢牢盯着他的深黑眼睛,轻声说。

像一个小孩在呓语,索要一颗自己想要的糖果。

虔诚且认真。

☆、22|Chapter 22Chapter 22如此别致的告白,林陆骁是第一次听。

从小到大,他对女孩的认知都是矫情又麻烦,相处起来十分别扭,这事儿,大刘也在他耳边吐槽好多次了。

大刘经常说得就是:女孩儿都这样,明明喜欢你喜欢的要死,嘴上还说着讨厌;装着对钱财不在乎,带她逛商场,经过那些奢侈品店,拖都拖不动,两只脚就被钉死了;问她吃什么,说么说随便,我说吃碳烤吧?她说那东西上火,我说吃中餐吧,她说中餐吃腻了,一圈问下来,得,干脆就说想吃西餐牛排配沙拉红酒不就得了;还有明明在生气,问她怎么回事,她就说没事,你忙你的,你要敢真去忙,反手就是一个煤气罐外加一句分手;真他妈受不了你提了分手,她丫的能编几十个不带重样的故事,给你扣顶人渣的帽子。

大刘说的这些,林陆骁都没感触。

自从有了懵懂的性.启蒙,女孩大多都挺矜持,没怎么光明正大追过他,偶尔节日桌板下会多出一两封莫名其妙的粉红色信件,他匆匆扫一眼也给丢进垃圾桶了,至今没记住那些女孩的模样。

大刘开始追女孩儿逗女孩儿玩儿的时候,他大多都被林清远关在家里看军事的枪型,坦克,飞机,以致后来上军校时,被人当军事百科,随便看个坦克压过的履带痕迹就能认出是哪年哪款的坦克,以及参加过什么的战役。

他对感情的事儿不太开窍,这事儿,大刘沈牧几个早就当做笑资谈了十几年。

笑资的起源是个女孩儿。

那时还在上高中,班里有个女生,是中考外县特招挖的一个好苗子,性格大大咧咧挺豪爽,不骄矜,也不做作,脑子快嘴也快,老师把她跟大刘按一桌,就是希望她能帮帮大刘这种后进生。

姑娘挺热心的,一口应下。

这帮小子里,就属大刘跟孙明杨成绩差,在中后段游荡,每回考完试发榜回家找家长签字时,大刘跟孙明杨都恨透了林陆骁和沈牧。

这俩整天也跟着他们晃晃荡荡,丫的那成绩排名出来就妥妥是他俩的个位数。

大刘那时在班里爱跟孙明杨一起逗女孩儿,也没女孩敢跟他坐。

那姑娘胆子倒也大,平日里也嘻嘻哈哈跟大刘开着玩笑,倒是一点儿没把她吓着,还时常把大刘弄个脸红耳臊的,这么一来二去,大刘就把这姑娘当成是自己人了。

这姑娘没别的毛病,就爱跟林陆骁抬杠,林陆骁说啥,她第一个不赞同,反正啥啥都要插上一脚,最好能把他气死,林陆骁本着不跟女人计较的心态没怎么搭理她,但时间一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这姑娘对林陆骁有意思。

但就是嘴硬死不承认。

不论大刘怎么试她,这姑娘都不承认,还丢出一句话,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一条狗。

一听这口气,大刘就知道了。

喜欢得要命呢。

但是有什么办法,林陆骁那根不开窍的脑筋,要是真表白了,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她还不如就维持现在的关系,偶尔斗斗嘴。

那姑娘自己后来也想过,要真跟林陆骁以情侣的模式相处,她还觉得有点怪,不太适应,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贱,她还偏就爱他那副吊儿郎当、乖戾张扬的模样。

历数以往,南初大概是他碰上的第一个,如此直接,上来就告白,告白就亲吻的女孩子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矫情做作。

相比较其他女孩,她好像什么都豁得出去,同样,对他也志在必得。

为什么会志在必得?往往只有一种情况。

——不计后果。

不问过去,不探前程,不想未来,不计后果,饮鸩止渴。

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林陆骁把自己脑袋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然后跨上两级台阶,拎着小姑娘进了办公室,反手关上门,把南初往门口一放,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面靠着墙壁,松了手,一边松扣子往里头走,一边头也不回对她说:给我站那儿,别动。

南初面朝墙壁,揶揄的口气:面壁思过?亲了你的代价?林陆骁脱了上衣,里头□□,什么都没穿,肌肉紧绷,线条流畅,他快速套上干净的军衬衣,回头警告地看她一眼,再废话就罚你去跑圈。

本以为就这么老实了。

结果,姑娘那边问:几圈。

声音是从墙上弹射回来。

他一边低头扣军衬的扣子,哼笑一声,没回头,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也得三十圈吧。

安静了。

林陆骁换完衣服,去捞桌上的矿泉水瓶,在手心里掬了小捧水,抹了把脸。

脸上都是灰,水敷上去瞬间脏了,他又接连掬了两三次才算把脸擦干净,一张俊脸终于清晰。

他往那边瞥一眼,南初安安静静面壁思过,扯了扯嘴角,把水拧好放回去,抽了张纸巾擦脸,团成团准确地丢进门口的垃圾桶,然后插|兜朝南初走过去。

大概是听见后方的脚步声,南初断定他已经好了,转过去,果然,换了身干净的常服,脸白了,恢复了之前一惯的模样。

那双桃花眼,勾人却没有情绪。

南初微抬头,看他: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不着急,就先表个态,以你的情商,估计要领会可能有点难。

林陆骁站她背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以一贯的姿态堵着她。

南初往前一步,手从他臂间穿过去,贴着胸膛,再度抱了抱他。

林陆骁笔直站着,任由她抱,也没推开,也没回抱,手在兜里紧攥成拳头,眼色渐浓,到底是没动。

姑娘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背,如果以后要是有机会带我进火场,我保护你。

林陆骁低头看怀里的人一眼,觉得这话有些好笑,鼻孔里哼出一声,谁保护谁?南初窝在他怀里,坚持说:我,保护你。

他又笑,笑了一会儿,垂眼看看赖在怀里占便宜占上瘾的人,开始赶人,你可以走了。

南初紧了紧手,再抱一会儿。

好声好气警告了一遍不听,脾气就没那么好了,直接把她从怀里拎出来,握着肩膀给摁到门上,微微俯下|身,对上她的眼睛说:跟我,真的没什么前途,第一我没钱,第二我随时会没命,你要想随便玩玩,我也不是很好的人选,我不体贴,没时间,没空陪你,所以,我劝你,好好再想想。

他觉得他说的够清楚了,小姑娘应该听明白了。

而且,节目录制结束,两人也应该没什么机会在碰面了。

南初:挺好的,我有钱,不需要你的钱,你要哪天因公殉职了,我就去给你坟前送束花,绝对不给你掉一滴眼泪,我平时全国各地飞,可能你想见我比我想见你还难,所以,我也劝你,好好再想想,没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了。

林陆骁弯腰捏着她的肩膀,舔了舔嘴角,这股子劲儿劲儿真把人拿捏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跟她强掰掰不过,决定不再搭理她,站直,拉开门,把人推出去,我拒绝,回去吧。

门被关上。

走廊空空荡荡,长长凄凄,连盏灯都没有,一眼望过去看着还怪渗人的。

南初没走,趴着门口听了会儿。

里头好久没动静。

五分钟后,林陆骁打开门走出来,连裤子都换了,手里拎着帽子,见南初还站在门口,愣了下,才带上门,不是让你走了?南初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嚼了两口:我以为你躲在里面哭呢,不想让我听见。

林陆骁嘴角抽了抽,戴好帽子,没理她。

说实话,他向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从小到大,他也就哭过一回,也就平林县地震那回,不算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到底给他生生憋回去了。

这些年,陆陆续续有队员牺牲,该说的想说的,大家早在入伍那天都写好了,自己能做的就是,把国家的抚恤安置到位。

伤春悲秋、哭哭啼啼那都不是男人该做的事儿。

南初见他弄得整整齐齐,问道:大晚上的还得出去?两人走到政教楼楼下,林陆骁说:我去趟支队,你赶紧回去睡觉。

大晚上的支队还有人?林陆骁把她往宿舍楼那边推,嗯,得跟领导汇报工作。

女领导?林陆骁伸手拍了下她的脑门,脑袋瓜欠收拾?南初吃痛,开玩笑,辛苦,你去吧,开车么?林陆骁斜她:废话。

那你小心点,你这是疲劳驾驶,在那边三天没歇了吧?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吧?林陆骁看透似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在里头呆闷了?我担心你。

眼神透彻。

他看透似的:担心个屁。

……磨磨唧唧不上去就给我跑圈去。

……南初琢磨着差不多了,于是假装害怕地转身走了。

林陆骁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才起步离去,没走两步,就遇上夜间巡逻兵。

人冲他打了个礼,林队!林陆骁点点头,咳了声,指了跟南初相反的方向,那边查过没有?巡逻兵还纳闷儿了,怎么队长忽然关心起巡逻的事儿了。

没有。

过去查查看。

……是!……南初回到宿舍就听说了,牺牲的消防战士很年轻,才二十三岁,来特勤一年,为了保证供氧给把呼吸器给了伤患,结果被化学物品的二次燃爆冲击波给轰进火里,当场死亡。

邵一九说的时候忍不住再次哭了。

严黛跟徐亚也是沉默,就听见邵班长压抑的哭成和啜泣声,一室静默,徐亚小声安慰他,到底也是男人,觉得在这帮小姑娘面前这么哭也挺没面子,擦擦鼻涕眼泪,南初顺势递了张纸巾给他,擦擦。

邵一九说了谢谢,拧拧鼻子说:行了,你们早点睡吧,过几天开追悼会,支队里领导都要过来,你们也得参加,之前训练的内容都好好回忆回忆,被太懒散了,领导看了不舒服。

三人点头。

人死不能复生,也只能生者奋然,死者安息。

该继续的生活和训练都该继续。

但明显队里的气氛压抑了许多,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心里有想法也都憋着,整个中队气氛有些沉。

这天,队里给那位烈士开追悼会,入葬烈士陵园。

南初她们一早跟着起床哨就醒了,这些日子似乎已经有些习惯队里的管理和安排,早早洗漱完毕在操场等,支队里来了不少领导。

邵一九带着人训练,门口有几辆车开进来,邵一九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比刚刚的嗓音又洪亮好几倍。

九点在会堂开追悼会。

林陆骁一身笔挺军装站在台上念了追悼词,士兵们对着遗体敬了最后一个礼,十点钟,遗体被拉倒烈士陵园。

这一天下来,整个中队都笼罩着一层雾,也不敢随便说话。

南初吃完午饭从食堂出来,就看见林陆骁站在右侧门的一个长亭里抽烟,旁边站着个穿军装的姑娘,是上午从领导车上的副驾驶下来的,眉目清秀,耳后有个短短的马尾,像兔子尾巴。

林玫靠着墙,看着林陆骁:你书看得怎么样了?林陆骁瞥她一眼,今天孟处没寻我不痛快,你不爽是吧?林玫翘翘嘴,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几个领导这回都盯着你呢,上回处里开会,孟处都说漏嘴了,说什么等陆骁来了,咱这队里就又添了一员虎将,孟叔从小看你长大,他这回钉死了要把你弄他队里去,你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点岔子,孟叔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他能弄死你。

林陆骁把烟拿下来,扯着嘴角摇摇头。

林玫继续说:你没瞧见孟叔那儿子,孟晨啊,现在搞什么电子竞技,孟叔嫌弃死他,恨不得拿你当亲儿子呢。

我看是你想当他亲媳妇儿吧?林玫面色羞赧,瞎说什么呢!林陆骁一语道破,笑着别开眼,怔然瞧见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很快收回视线,快速跟林玫说了句:哥不跟你说了,一堆事儿,等孟处他们吃完,我安排人给你们送回去。

说完,从长亭里出来,朝这边走过来。

南初站着原地儿,身后被人拍了下,一回头,刘夏翰笑望着她:你站着发什么呆呢?南初下意识看了眼林陆骁,那人插着兜,就这么直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一个眼神都没扫过来。

南初:没事,走吧。

两人跟在林陆骁后面走,刘夏翰跟她聊天:下部电影咱们有合作。

南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陆骁的背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刘夏翰说话,什么电影?《围攻》好像叫这名,还没看呢,前阵听经纪人提过,咱俩就挺多对手戏的,你可以回去看看,我演男三。

南初心不在焉地应着:哦。

刘夏翰说:你演技不错,就是没什么经验,多演演就好了,以后多多指教哈。

南初:好。

刘夏翰又说:对了,我加你微信了,名字就叫刘夏翰,下次拿到手机你通过一下,以后可以多联系。

南初:你怎么会有我微信?刘夏翰说:节目组给的啊,我每个人都加了,方便以后联系。

刘夏翰确实年长,处理事情都比较全面,他得承认自己对南初有些好感,所以对她关照些,又不想让她觉得困扰,那就以所有人的身份去掩盖这个事实,有时候明知道是这样,你还真不好拒绝他,反而会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小气吧啦。

说实话,他这个人还蛮正能量的,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几乎不生气,相比较同为二十九的林队长,那脾气就简直了。

南初看着林陆骁拐进政教楼,压了压步子,到底没跟上去。

……过了三天,气氛终于好转,众人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

这天,林陆骁刚从支队里开会回来,没赶上饭点儿,阿姨给他留了饭,盛好端出来,见就他一人,忍不住想起上次那事儿,上次跟你一起来吃饭那个明星,小姑娘挺实在的。

林陆骁扒了两口饭,看过去:谁?就那天爆炸你冲出去那天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姑娘,你走之后,她就把你碗里剩下的都吃完了,一粒都没剩下。

☆、23|Chapter 23Chapter 23小姑娘还挺倔强的,明明吃不下,还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我听说当明星都挺不容易的,不让吃饭啥的,她那么瘦肯定是饿的。

那天南初确实把阿姨惊了一把,本以为挺挑剔的一小姑娘,居然随手就把别人的剩饭给吃完了,想到这儿,顿了顿,看了眼林陆骁:你平时也别对人太凶,看把人吓的。

林陆骁低着头,快速扒了两口饭,漫不经心地说:这丫头胆子大着呢。

胆子再大人也是一姑娘,你还真把人当做你队里那些糙小伙儿了?人家就靠着行吃饭,你好歹给人留点儿面儿,别太狠了。

阿姨一脸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上道的表情。

林陆骁把碗放下,有点插科打诨道:我这刚从孟处那儿挨完训,您又开始训上了?阿姨多了解林陆骁啊,他这人心里想些什么,就算是真的心疼了那姑娘,嘴上也是一定不会说的,所以,这事儿点拨过就够了,这小子悟性高着呢。

阿姨悄无声息地端着菜盘子走了,留林陆骁一个人坐着吃饭。

这一下也没了胃口,林陆骁快速扒完,到门口的小亭子里点了根烟抽,脑子里跟过马灯似的,全都是这姑娘的模样,还有第一次见她时那两根扎在耳边短短的小辫。

两人第一次见面,并不是火场,也不是在医院。

或者可以说更小一点——应该是在他高一的时候,林清远那时还是秘书,他跟大刘那帮小子没事儿就聚在巷口抽烟,调侃算命瞎子,忽然有一天,大刘支支吾吾说要告诉他一事儿,搪塞了半天又什么都不肯说,在他威逼利诱下大刘才把那天看见的事情告诉他。

我那天跟许蕴去补习,然后就在一酒店门外看见你爸的车,我说那是你爸,许蕴非说不信,我就跟她打赌,守着门口一准能看见你爸出来,说不准你也在里头,许蕴那天也不知道较什么劲儿,真就跟我蹲在门口等,结果看见你爸跟一女的出来。

说到这儿,林陆骁抽烟的手就停了,脸有点寒。

大刘胆怯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林陆骁瞥他一眼,眼神沉了下去,说。

大刘就跟挤牙膏似的,踹一脚,说一句,支支吾吾总算把事情说全了。

那女的,我见过,是个女明星,带着墨镜,我没太看清楚,就觉得眼熟,以前在电视见过,记不得名字。

我就听了两句,他们好像经常在那家酒店见面。

说是经常也不经常,那之后好长一段四人蹲点也没蹲到,直到高一上半学年快结束时,寒霜将至,林陆骁见到了林清远的车压过雪地,停在酒店门口。

没过一会儿,南月如就带着个小孩来了,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俩小辫,小姑娘脸圆圆蹬蹬特别可爱,睁着一双圆澄澄的眼睛,瞳孔乌溜儿地转。

天真无邪,却又小心谨慎。

四人蹲在门口,观察了半天,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南月如率先带着小姑娘下来,身后就是林清远,然后南月如让小姑娘自己回去的,自己又坐上林清远的车走了。

小姑娘没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妈妈的车开走了,才堪堪转过身。

一转身,倒霉的小南初被四个男孩给绑了。

大刘提的建议:咱把她绑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下手,你们也忒没良心了吧?抱不平的是孙明杨,转身把人给绑过来的也是他。

整个过程,林陆骁都倚着墙抽烟,未置一词。

大刘从包里掏出眼罩给人套上,捆了双手给人推到墙角,小妹妹,你不要怕,哥哥们不做什么,就是单纯想问你个问题。

南初被蒙着眼睛坐在地上,双手缚在身后,面色倒是很淡定地回:问吧。

尽管如此,到底还是小孩,声音里虽然有些抖,但当时几个大老爷们儿都没听出来,她也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害怕。

然后大刘扯了扯一边的林陆骁,问啊。

几个老爷们儿欺负一姑娘那算怎么回事儿,林陆骁当时挺不耻的,加上这姑娘眉眼清淡,一脸烦躁地推开大刘,有什么好问的,走了。

转身要走,被大刘拦住,真不问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搞不好这是你妹妹。

这点连沈牧都清楚,不至于,我查过,七八年前,他们俩还不认识。

大刘还想说什么。

林陆骁懒得搭理他,直接走过去把小姑娘拉出来,松了绑,弯腰压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现在,往前走,不要回头,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朋友会对你做什么,懂?林陆骁手搭在她肩上,说完还轻轻拍了拍。

那天好像还在下雪,小巷狭窄,地面积雪,南初一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响,拼命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林陆骁低头笑笑,——知道怕了?南初摇头,你们不坏,我知道。

林陆骁笑得脸都抽搐了,那是哥哥坏的时候,你没见过。

说完就摘了她的眼罩,推他走了。

林陆骁插着兜,站在雪地里看她的背影,小姑娘就真的没有回头,一路笔直朝巷口外的阳光走去,其实中途几度停下来,都被林陆骁呵斥回去。

之后就是她十六岁,他军校刚毕业,他救了她,小姑娘在医院求他,这些年陆陆续续也听过不少关于南月如的事,还有关于她这个女儿,南月如对南初不关心他是知道的,一出火场,队里就有人联系到了当时身在美国的南月如,是助理接的,中途停了两三秒,才告诉他们,等下个月南月如回国处理。

队友挂了电话还嘀咕一句:女儿住院了也不问一句,哪有这样当妈的——林陆骁当时在边上沉默地抽着烟。

南初能长这么大也确实就靠她自己这点毅力,这姑娘的性子能养成这样也不奇怪,平时对什么事情都冷漠,可偏偏在一些小细节上很拿捏你。

就刚刚那一下,确实很戳心窝,有点酸酸涨涨。

……下午的训练,南初也难得没有跟他抬杠,无论要求做什么都积极配合,尽管不太达标,动作软趴趴地没有张力,他几次伸手去纠正她的动作,小姑娘也不跟以前一样,趁机沾点便宜卡点油,而是跟他保持着恰到的距离,尽量不去触碰他的身体。

林陆骁有点纳闷。

平时明明很爱触碰他的身体。

比如——下午在训练穿脱消防服时,南初的腰带扣老半天没扣上,林陆骁就看她弄了老半天也没过去,直到刘夏翰拍拍南初,手扶上南初的腰,我帮你看看。

南初低头,把皮带给他:哦。

林陆骁这才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南初眼皮也没抬,扣不上。

林陆骁把刘夏翰推开,接过手中的皮带,低头环过她的腰,话却是对刘夏翰说的:你穿你的,等会我检查,五十秒穿不上出去跑五圈。

刘夏翰:五十秒我已经能穿了。

林陆骁:那就四十秒。

……嘿,刘夏翰觉得这教官今天怎么特别严厉,得,谁让人是教官,心有不甘也还是转身走了。

林陆骁微蹲着身子,手在南初背后,虚环过来,抬手。

南初乖乖抬手。

林陆骁没想到她会这么老实,要按照平时早趁着摄像不注意就夹着紧紧的,或者眼神调戏一下,这么一弄,林陆骁反倒还有些不适应了。

他略感奇怪地瞟她一眼。

南初抬着手,一脸坦荡。

林陆骁把带尾从锁头里穿过去,猛地一提,宽大的消防服瞬间被勒紧,腰形显现,不盈一握。

靠,这么瘦。

林陆骁有点下不了手,怕自己手劲大给人勒断。

要搁以往。

南初肯定是:水蛇腰,你一定没见过。

林陆骁觉得自己都能脑补出她的语气跟表情,结果,南初见他没动,很正常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林陆骁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问题,摇摇头,快速帮她扣紧,松了手。

啪嗒,皮带又松了。

南初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林陆骁眼神一指隔壁徐亚跟严黛,怎么她俩能扣上?南初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林陆骁伸手,把皮带给我,应该洞没打好。

南初乖乖递给他。

林陆骁扫了她一个眼神,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南初又是一个怎么了的乖宝宝眼神。

……邵一九拿了工具过来,递给林陆骁,量皮带那天中午你不是中暑呢,我估摸着你们仨女生应该差不多,我就用严黛的尺寸给你做了,不过没想到你这么瘦。

林陆骁蹲在地上修皮带。

南初说:没事。

邵一九:听说你以前是模特,难怪身材这么好,应该挺辛苦的吧,我听工作人员说,你们吃饭都只能吃三分饱。

南初:瞎说,没看网上新闻吗?超模大赛都比吃鸡腿的。

邵一九挠挠后脑勺,也不确定南初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倒希望她别饿着就是了,憨实地笑笑:好厉害。

傻,你还真信。

邵一九呵呵笑:你说啥我都信。

闻言,林陆骁修好皮带站起来,递给南初,这回行了。

说完转头看了眼邵一九:杵这干嘛?邵一九脸一僵,跑走了。

南初穿好,扣紧,冲林陆骁一笑,谢谢,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我故意的?林陆骁:故意什么?故意不会绑皮带,吸引你注意啊。

趁着没人注意,南初小声说,我以后不调戏你了,真的。

嗯,你能想通就行。

林陆骁自己都没觉得声音刻板生硬,还透了一股子气。

训练间隙,休息了五分钟。

林陆骁让邵一九去食堂拎了一箱水过来,在树荫下一人一瓶分过去,那天炎热,每个人套了一层大大的消防服都跟蒸包子似的,汗哗哗淌。

几个演员倒是心情还不错,坐在一起聊天,南初坐在刘夏翰边上,静静喝水,时不时还能搭两句腔。

其他人都还好——就严黛跟南初的气氛有点微妙,南初说什么,严黛都要插两句,南初说到最后,索性不开口了,大概这女人老毛病又犯了,存心跟她抬杠。

……后来南初才知道,严黛的情绪全部来自早上那根皮带,觉得南初矫情,故意显摆自己腰细呗,以致于后续处处跟南初较劲儿。

南初这人就这样,没心没肺,你讨厌我就讨厌呗,反正我又不喜欢你,她更不是包子,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讨厌而主动求和,她有自己的小世界,可以自己找事情做,但也不会因此而刻意避让你,显得大家尴尬。

严黛就有些相反了,她会刻意避开,显得自己特别讨厌南初,她不会掩饰情绪,小公主心态,觉得我讨厌的人就应该所有人都讨厌,所以她拉拢徐亚,想让徐亚跟她一起讨厌南初。

徐亚多聪明,女生之间的小九九她向来清楚,她不会特定站那一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技能都没有怎么在娱乐圈混,而且相比较严黛那点小肚鸡肠的性子,说实话她还真欣赏南初的大气。

女生还有一个本事。

无论私底下的关系多么恶劣,但是在众多男生面前还是能不动声色地粉饰太平。

晚上熄灯,女生寝室安安静静,洗漱睡觉。

男寝这边热热闹闹还在打屁聊天,跟那边完全是两番景象。

林陆骁夜训(锻炼)结束进去的时候,邵一九带着队里的一帮消防员聊得火热。

他一进入,瞬间禁声,队员四散,被他拖回来,摘下帽子,拖了张椅子坐下,翘着脚,一一扫过去,聊什么?一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其实倒没什么,本来就是茶余饭后打屁聊天,告诉队长也没什么,就是这一下给整严肃了,没人带头,大家一时都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邵一九起了班长带头作用,其实也没啥,大家伙无聊,刚小九说了一八卦,严黛跟南初以前是情敌,然后大家就发散性四维讨论了一下,严黛和南初谁漂亮,没恶意,就纯讨论。

林陆骁靠在椅子上,闲闲地看着他:哦,讨论出结果了吗?小九率先举手,我选南初!有人反对:我选严黛,她笑起来好看。

必定南初!腿长腰细!模特啊!徐亚!小姑娘可爱!善良温柔!……最后邵一九弱弱举手:我也投南初吧。

毫无悬念,南初以高票取胜。

连南初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不知名的夜晚,被人封了队花。

林陆骁摸摸鼻子。

奇怪,怎么有种打了胜仗的感觉。

……☆、24|Chapter 24Chapter 24队花这个称呼还是无意间让严黛知道了。

那天夜训结束,摄像跟节目组人员都走了,操场上就剩下队员跟几名演员,邵一九带着大家唱军歌,林陆骁也没管,就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看着他们扯着嗓子兴致勃勃的吼。

唱的是《军中绿花》。

小九抬手一指,指向南初:来,让我们仨女生唱一个,队花……大概是那晚的投票太魔性,下意识就脱口队花两字,后来发现有点不妥,立马改口,换了个称呼,南初,你先来。

俩女生可敏感,瞬间也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徐亚心直口快,当下就跳起来去拎小九的耳朵,发现新大陆似的:你们居然私底下投票?!嗯?南初姐姐是队花!那我们呢!小九愣头青,也不会讨好,着急要去解释,发现越解释越不清,真不是……你们仨都是仙女……都漂亮……嗯,仨都是仙女。

徐亚不吃这套,故意逗他:就南初最漂亮?小九下意识点头。

……众人无奈摇头,这小子可真耿直。

小九瞬间反应过来,摆着手慌忙跟她解释:不不……不是……这样,你也漂亮,严黛也漂亮,你们仨都漂亮!徐亚呵呵笑,见他真急了,拍拍手坐回去,佯装开玩笑地说:行啦,我逗你的。

心里不舒服会有,可徐亚是真没放在心上,她确实也认为南初漂亮。

相比较她,严黛会比较计较这个名称。

小九长舒一口气,再转头去看严黛,刚想说点什么,后者已经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一句话也没留,就直接离开,众人望着她纤瘦的背影默默无语。

……其实这说起来还挺有意思,原本以为这里头最难相处的会是南初,结果相比较下来,严黛才是最难相处的,只要没有镜头,她就摆出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高贵得不得了。

反而南初,一见面,整个人透着一副冷漠劲儿,真相处起来还挺随和,训练也肯吃苦,没见她喊过苦喊过累,不矫情。

见严黛离开,众人沉默下来,有点责怪地看了眼小九,本来那评选就是私底下大家伙儿开的一个玩笑,做不得数,各花入各眼,这搬上台面了可就有点不好收拾了,再加上严黛就是那性子。

没了唱歌的兴致,男生们都有些悻悻地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南初跟刘夏翰一起走在后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刘夏翰跟她开着玩笑,严黛不会真生气了吧?刘夏翰还算敏锐,也能察觉出南初跟严黛之间一丝微妙的气氛。

南初没回答他,而是问了句:有烟吗?刘夏翰一愣,才说:我宿舍有,不过,你咋还抽烟——要不,你去给我拿一根?刘夏翰一琢磨,行,那你在这儿等会儿我,我去拿。

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了。

严黛这几天一直针对她,南初不是傻子,也能感觉得出来,但在南初看来她那些小伎俩都很幼稚,也没放在心上。

——除了昨晚回去,她发现自己还剩半盒的戒烟糖没了,这事儿她谁也没提,但用脑子想想也能知道是谁干的,就像徐亚说的,严黛就是个小公主,大家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就是有点难受,想方设法找点存在感,这今天小九一句队花又把她给得罪了。

估计这笔账,还是记在她的头上。

正琢磨呢,前方楼梯上忽然下来一人,身形挺拔,制服领子松着,步子迈得大,跨着两三级台阶下来,脚蹬地,目光刚落在南初身上,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林队。

林陆骁回头,严黛从楼梯上跑下来,走到他面前。

林陆骁瞥了眼南初,才转回头问她:有事儿?严黛低着头,说:有时间么?我想跟你聊会儿。

嘿!南初竖了耳朵。

林陆骁刚要开口,后头楼梯上又下来一人,手里拎着一包烟和打火机,直爽地冲他打了声招呼,林队。

然后看了眼严黛,朝南初奔过去,走,我知道一地方,能抽的。

林陆骁望着两人的背影眯了眯眼,回神看严黛,把手□□兜里:聊什么?就跟这儿说吧。

……刘夏翰不知打哪挖来一这么隐秘的地儿。

连南初都觉得这儿静,在训练基地后方一小山坡上,搭着一个土堆,前方是树林,在过去是400米障碍训练基地,前后环山,月亮在天边挂着,像弯钩。

刘夏翰靠着一棵树,拆了烟,递了一根给她,南初接过,说了句谢谢,娴熟地用打火机偏头吸燃,靠着树干吞云吐雾,月光笼着她半张脸冷艳,看上去特别闲适。

刘夏翰夹着根烟在嘴边,瞥她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么痞,你粉丝知道么?南初勾唇笑了下,那眉眼就跟剪刀似的,没有刻意却意外勾人,哪来粉丝。

刘夏翰掸掸烟灰,微博几十万,也不少。

南初笑,你没看那都是骂我的?我经纪人说黑到深处自然粉,你性格挺好,红是早晚的事。

南初还是笑,眉眼带着疏离,那就承您吉言了。

一根烟毕。

两人往回走,楼下已经没了人影,南初跟刘夏翰道别,回了宿舍,徐亚躺在床上,脸上贴着面膜,腿撑在床上,见南初回来,你回来了。

南初轻嗯一声,扫一眼严黛的床位,空的,淡问一句:她呢?徐亚把面膜扯下来,反身趴在床上问她,有个八卦,听不听?什么八卦?严黛要退出,正在跟节目组协商呢。

她犯什么病?南初拖着凳子坐下。

徐亚给她分析:她最近不是在背台词么,天天熬着夜背,刚听说下个电影她的戏份被一小新人给抢了,加上现在训练苦,身上手上都是伤,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吧,刚刚小九儿那句话,估计真把她给刺激着了。

严黛别的没毛病,就是有点玻璃心。

你最近最好别刺激她,受不得刺激,刚刚林队长找你好久,估计就说这事儿。

何止是有点,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南初没发表意见,沉默地把鞋子脱了。

南初,林队在楼下等你。

邵一九在门口喊。

徐亚在床上打了个滚,我就知道,你快去吧,别让林队久等了。

这是入队以来,林陆骁第一次主动找她,还是为了严黛。

心情真他妈复杂。

南初慢吞吞重新穿好鞋,在镜子前整理好衣服和帽子,才下楼。

林陆骁站在花坛边,双手插兜,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转过身,目光盯着南初,小姑娘真瘦,上身迷彩短袖,下|身迷彩裤,宽宽大大,风灌进去,晃晃荡荡。

她走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兜里,走过去,漫不经心地问:林队,找我有事儿?小痞子。

林陆骁垂眼看她,部队你这么教你见领导的?南初收起玩味地笑,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打了个笔直的军礼,报告!跟我过来。

低沉一句,林陆骁没再理她,转身就走,南初跟在他背后,俩眼睛乌溜溜地瞪着他。

进了政教楼。

南初想溜,被人看出想法,一把拎住后衣领,给硬生生拽进去了,她挣扎:哪有你这样,你怎么能下级动手动脚。

林陆骁垂眼瞥她,冷笑,动手动脚?手上一使劲儿,又一提溜,给人拎上一层。

林陆骁!嗯。

林陆骁!嗯。

他应得倒是耐心。

办公室门刚打开,楼梯口响起一阵脚步声,伴着手电筒光照打到墙上,南初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一沉,被人一把扯进去,抵到门板上,面前是堵肉墙,男人坚实的胸膛。

林陆骁一手撑着门板,一手半掀着窗帘,等巡逻兵过去,才放下窗帘,低头看看怀里差点被闷坏的姑娘。

南初喘着气儿,你进你自己办公室还偷偷摸摸?林陆骁垂眼看她,这不是还有你么?南初翻他一眼,那我现在出去。

林陆骁给她一把抓回来,摁到门板上,手撑在她两边,低头看她,漆黑的瞳仁反射的是她微热的脸庞,他哑声:别闹。

南初抬眼看他:你看,咱俩这么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我们俩偷情呢。

林陆骁一掌拍在她脑门上:想到美啊你——……黑夜里,对墙的窗敞着,有风灌进来,月色微弱,南初抬头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摸上他的额部的发际线,哎——队长,我发现你有美人尖诶。

小姑娘声音惊喜。

林陆骁原本还扬了扬眉,结果下一句就听人说。

南初摸着他的美人尖揉了揉,感叹道:听说有美人尖的男人都早.泄。

眉峰一凛,一拧眉:胡说八道。

林陆骁一掌打掉她的手,没收住力,打狠了,白嫩的手上留下三个指印。

书上说的,我又没试过,我怎么会知道?林陆骁冷哼一声:哟嗬,还委屈上了?想试啊?并不想。

南初垂眼。

林陆骁环胸看着她,一脸坦然: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学教授。

南初狐疑看着他,怎么忽然提这个?林陆骁勾唇,他说人类在说谎时,眼角会往左下角看,你刚刚在说谎。

☆、25|Chapter 25Chapter 25他说人类在说谎时,眼角会往左下角看,你刚刚在说谎。

对于南初来说,被看穿了也没什么打紧,在林陆骁面前,她从来不掩饰,也懒得掩饰。

她扯扯嘴角,你找我不会是因为严黛的事儿吧?林陆骁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刚才去哪儿了?南初:小树林,抽烟。

林陆骁俩眼睛笔直瞪着她,眼神沉了几分。

好半晌,他略一点头,手卡着腰,舔了舔下唇,说:不知道熄灯时间不能乱跑?南初低头看了眼手表,刚还没熄灯呢。

林陆骁眯了眯眼,仰着下巴,往后退一步,上下唇互碰,转了下头,又摆正,同时说:来,站直。

南初依言站直。

十个深蹲。

他说。

猝不及防。

……南初不可以思议地看着他,俩眼珠瞪得浑圆。

脑子有毛病?大晚上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罚她深蹲?南初没动,执着地盯着他:我犯什么问题了?林陆骁不悦地拧眉,二十个。

……能骂脏话吗?不能,那发个表情包吧。

令行禁止,这四个字还用我教?南初还是没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平举,人往下蹲。

真是当个中队长要翻天了呢。

一。

他数。

翻白眼,翻白眼。

二。

三。

四。

五。

六。

……南初开始喘上了,手渐渐垂下去,被人一把提起来,抬眼看过去,林陆骁挑着眉看着她:没吃饭?她扫他一眼,眼神平静,铁了心不肯求饶。

适应极快,每蹲一下,都在心里骂他一句,后头骂着骂着就出声儿了,连她自己都无意识。

十一。

神经病。

他眉眼有了情绪,浅浅勾着,像在笑:十二。

虐待狂。

他丝毫不介意,还在慢悠悠数着:十三。

王八蛋。

他不数了,索性靠着墙,点了根烟,轻笑:对,接着骂,接着做,做到我喊停为止。

南初平举着手,倔得很,眼神带了些气儿,更多的是冷漠,平淡地望着他,一下一下蹲起,喘着粗气儿,脸上都泛起了红,依旧不肯求饶。

不知道连着做了几个,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昏厥过去时,对面终于出声:停。

南初往后一靠,半个身子都抵在门上,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粗气儿,低着头问他:我能走了吗?我说你能走了吗?南初气得不行,还有事儿?林陆骁挑眉,走去拎了个烟灰缸过来,放在边上,低着头,慢慢磕着边缘掸烟灰,有点漫不经心地问:你跟严黛,两个怎么回事?问完,他把烟含进嘴里,瞥了她一眼。

南初脸色变了变,果然还是因为这事儿,神色晦暗不明,没做声。

俩姑娘的事儿虽然一开始就听杨振刚八卦过,也见过那男的照片,杨振刚说那小伙子长得水灵灵可帅,林陆骁瞧了眼,没味儿。

当下也跟杨振刚说了,这两人要是敢闹事儿,他就跟领导申请把俩一起驱逐离队。

严黛他无所谓。

这丫头,不能就这么给她走了,本来就名声不好,再让人给赶回家,还混不混了。

但不管怎样,至少得把有些话说在前头。

林陆骁看向她,口气莫名提了几分严肃,一板一眼:你们俩过去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过节,我都不管,但在我队里,谁要是敢给我惹事儿,都他妈给我滚蛋。

这丫头平时瞧上去也没那么笨,不知道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南初之前听杨振刚说过,林陆骁最近在审核,要提衔,似乎也能理解他有这层担忧: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有事儿我会自己申请离队。

……林陆骁烟含在嘴边,半天没动,片刻后,把烟从嘴边拿下来,食指点了点南初的额头,你到底明白我的意思没?南初十分理解地点点头,睁着一双清澈的黑眼,无辜的很,明白啊,惹事就滚蛋的意思呗。

就是不能惹事儿的意思。

林陆骁满意地糊了一把她的头发,对,行了,走吧。

南初转身去拉门把,手顿了下,半晌,才问:严黛真的要退出?你批准了?林陆骁靠在墙上,失笑:你当这里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跟我提了一嘴,我让节目组去沟通了,真要退出,对你也没影响,你好好训你的,之前耽搁了一阵,后续的训练强度要加大,可能会安排你们进一次火场。

南初哦了声,转回头又问:戒烟糖还有吗?林陆骁一顿,没了,我让小九带了,明天过来拿。

好,我给你钱。

南初说。

林陆骁叼着烟,自嘲地笑了下:不用,这点钱倒还有。

说完也不再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她往门外赶。

……第二天戒烟糖是小九直接给她的,南初正在穿鞋,小九进来把东西递给她,说:林队让我拿过来的。

多少钱,我给你。

小九说:不用,这不贵。

她套好军靴,站起来,用力蹬了蹬,说:你们赚钱不容易。

真不用。

小九说完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想想又折回,冲她佯装生气地说:你这样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南初半天没回过神,也没觉得自己哪儿错了,给钱不是天经地义么?她在这方面有点转不过弯儿,她不会表达,安慰的话语也不会,爱这些她从小没体会过,所以也不知该怎么去爱别人,她不缺钱,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钱。

就跟当初在林陆骁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她丢了一万块钱给他表示谢意,却至今没想到,当时就把人给得罪了。

徐亚目睹了全过程,半开玩笑地说;你啥时候跟队长这么好了,他还让小九儿给你捎这个?南初把戒烟糖往桌上一丢,没什么情绪地说:顺手而已。

严黛洗完脸刚从门口端着脸盆进来,目光扫一眼南初桌上的戒烟糖,目光戾气骤显,没做声,走回自己的位置。

林队这人就是闷骚,啧啧——徐亚整理完内务,靠着桌沿,看向严黛:你昨晚找队长聊得怎么样?严黛对镜子涂口红:就那样,让我好好考虑,毕竟女队员少,以后不好分配。

徐亚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咯咯笑:才不会呢,队长这是舍不得你吧?严黛哼笑一声,也许吧。

徐亚:还装,队长昨晚有没有拉着你的手说,让你不要走。

严黛:你怎么干脆不说昨晚我们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徐亚激动捧脸:有吗有吗?严黛:这是部队,能是你乱来的地方?徐亚遗憾地叹口气,也是。

随后,目光一转,看到南初正在叠被子,方方正正一块,棱角分明,特别标准一豆腐块,狐疑地说:南初,你前几天就发现你的被子叠得也太标准了,简直跟小九儿他们一模一样。

严黛手里动作一顿,瞥过去一眼,无声的冷笑。

南初:你过奖。

徐亚继续说:真的,你这太标准了,要不知道的,大家都以为你以前在部队呆过。

严黛擦完脸,把东西一摔,走了。

徐亚撇撇嘴,跟南初吐吐舌头,忙跟上去。

……今天的训练强度很大,上午是登/降楼训练,下午百米障碍。

今天的教官不是林陆骁,来了一新寸头国字脸教官,小眼睛,皮肤黑,面露凶相,声音浑厚粗矿:你们林队长今天去支队考试了,今天的训练我带你们,我姓张,张教官就行了。

徐亚在南初耳边低声说:忽然发现看不到林队长那张脸,连训练都没劲儿了。

这话被严黛听去了,冷哼地瞥她:你不是说林队长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我喜欢他的脸,不喜欢他的职业。

徐亚吐吐舌头,要当他女朋友,整天在家提心吊胆的有什么意思,不过想睡他的人,一定比想当他女朋友的多。

说完,暧昧地看了眼严黛,后者脸色微红,调整情绪,低声:看我干什么?徐亚了然:你一定是前者。

行了别说话了。

严黛仓促地白她一眼。

南初全程都认真训练,没搭腔,上午的登/降楼做的很好,连教官都频频表扬她一小姑娘这么淡定,挺勇敢的。

严黛侧头看她,冷讽:突然这么认真训练,搞成乖宝宝模样干什么?你平日里不是挺爱找林队长事儿么?南初没理她,在队伍里站得笔直,忽然想认真活一把,不行?这话在严黛耳朵里听来,就像一个跳楼自杀的人跳到半空中忽然朝天空大喊自己后悔了那么可笑。

她冷笑:你不是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我记得沈光宗给你的人设都是潇洒不羁爱放纵,怎么,人设崩了?她一直认为,南初的不在乎是装的,人这一世争来争去不就是个名头,如此不在乎自己名声的女人要么特立独行要么就是装|逼。

南初朝她看过去,帽檐遮了她半张脸,让严黛瞧不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声音是冷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颓废,我堕落,是我的事,你一直活在我的阴影里,你不累吗?一语中的。

南初一句话就让严黛变了脸色,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嫉妒南初,却又在暗地里默默地模仿她的穿衣风格和性子,当她发现南初对什么都很淡,那种洒脱不羁是她学不来的。

她发现南初抽烟,她也学着抽,尽管讨厌死那股尼古丁的味道,可每次看见南初叼着烟,眉眼生媚,狐媚子的生相很勾人,她又忍不住去学。

她曾在冉冬阳的手机里见过一张南初抽烟的照片。

她穿着过腿根的黑裙子,上身倚着吧台,一双玉腿笔直修长,一只手撑在吧台面上,长发散在耳后,黑乌乌的,散着光点,细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烟头燃着屡屡青色的烟丝,萦绕而上。

眉眼清淡,却带勾。

严黛想到一个词,狐媚生烟。

被人踩了痛脚,怨愤积深,到了下午四百米障碍时,一触即发。

仨女生同时出发,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水平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总共八个项目,徐亚是三人中体能最好,一出发就把两人甩到身后,南初跟严黛前后紧咬,前方路过一阵泥路,后方是男兵们加油呐喊声。

过独木桥时,严黛从后方赶超,没有防备的南初猝不及防给人退下独木桥,狠狠摔进泥坑里,吃了一脸土。

南初平静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爬上独木桥。

过高墙,南初被人直接一脚踹下来,尾椎骨着地,疼得呲牙咧嘴,严黛笑靥如花趴着墙头友善地问她:没事吧?我拉你上来?南初站起来,拍拍手,不甚在意地说:爬你的。

严黛咬牙下去。

过壕沟,两人一前一后,底下是泥坑,坑上是一排单杠,两人交替勾手吊过去。

行至中段,严黛没了力气,落坑之前,用脚去勾南初的腰,连带着她一起给摔进泥坑里,后方男兵瞧着干着急,怎么回事儿!南初怎么一路摔过去的。

坑底水又脏又凉,渗透心底,南初撑着手站起来,还没站稳,就直接冲严黛扑过去,拎起她的衣领就往坑壁上撞。

严黛一阵眩晕,一个反掌把她推回坑里,南初往后踉跄一步,泥坑里污水四溅,把两人的裤腿都打湿。

打一架!来!南初一转头,就看见身后的摄像直直对着他,脑子嗡嗡响,全是昨晚林陆骁那句警告,要惹事儿就给我滚蛋。

她揉揉太阳穴,脑仁直泛疼,滚开。

严黛憋着一股劲儿。

这股劲儿从三年前,甚至说更久之前,当初爆出冉冬阳跟南初的绯闻时,心里就疼的发紧,可总觉得既然进入娱乐圈了,就得适应这里头的潜规则,比如绯闻,以后也会还会有吻戏和床戏,这些都是他们艺人必须介怀的。

所以尽管当时媒体炒的多么火热,她也只当做没听见,顶多买几个水军去南初微博底下攻击一顿就当给自己出出气儿,倒也没往心上放,直到有一天,她在冉冬阳的手机里看到那张照片后,她才知道那混蛋是真的动了心思。

她拿着手机质问冉冬阳,那混蛋倒也坦诚,直接承认自己对南初有意思,甚至还要求导演加了一场吻戏,结果被南初驳回。

那口气,从当时一直憋到现在。

自始至终,她都认为,南初就是她的小三。

严黛仿佛蛮牛上身,一把扯掉麦,饿虎扑食般冲她直直扑过去,手脚并用给她整个人摁到泥坑里,随手抓了一把泥石挥手往南初脸上抹,南初一脚把她踹下去,彻底火冒三丈,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掐上她脖子,把她牢牢摁在地上,眼眶憋得通红,你他妈疯了!严黛目露凶光,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混着泥水,南初被打得侧过脸,狠意凸显。

你抢我人的时候,没想过我会疯!南初一脚把她踹开,严黛还要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被身后赶来的男兵给生生扯住。

两人撕扯中衣服散乱,脸上身上糊得全是泥巴,模样难堪至极,像两只发狂的小兽,耳边散落着碎发。

严黛几乎是恶狠狠地回头看向正在拍摄的摄像师,拍个屁,不许拍,这段不许播!话音刚落,张教官背着手过来,厉声呵斥道:自己敢做不敢给人看?你们俩给我上来!张教官说话时,肌肉都在抖,脸黑得要吃人。

邵一九吓得一个哆嗦,心道,完了完了!……林陆骁考完试刚出考场,又被孟国弘叫进办公室,扬手一直面前的椅子,最近队里怎么样?林陆骁坐下,摆正帽子,说:挺好的。

孟国弘点头翻文件,嗯,后续的交接工作你可以杨指导先准备起来。

林陆骁笑出声,您就那么肯定我能考上?孟国弘终于正眼看他,见他嬉皮笑脸,手去捞边上的烟灰缸作势要砸死他:要考不上我弄死你!林陆骁依旧笑,没做声。

孟国弘挥挥手,行了,滚回你中队去。

林陆骁戴好帽子,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暮□□至,驶进中队已是傍晚,过了训练时间。

车子刚停好,林陆骁甩着车钥匙插兜出停车场,就见远方跑来一人,模样歪歪扭扭瞧上去像邵一九,再定睛一看,还真是邵一九,小伙一脸着急,相处这么几年,也没见过他急成这样,队长!林陆骁停下来,手上还甩着车钥匙,着火了?哟黑的脸上全是汗。

邵一九喘着粗气儿,眯着眼,说:不是。

那你这着急忙慌上哪儿去?邵一九刚看见他车过来,连忙从宿舍跑下来,一下跑猛了,一下没喘过来:南初跟严黛打架,被张教官罚,俩人现在还在——操场……话音未落,邵一九面前的人已经跑没影了。

☆、26|Chapter 26Chapter 26已是傍晚,天空放出七彩,霞光丈地,云朵像团团火焰在烧,火光烧着操场上两道纤瘦的身影。

林陆骁叼了根烟站在台阶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前一后,两人浑身都是泥水,脸上更甚,污泥沾满全脸,黑黑乎乎,有些风干结了块开始往下掉。

邵一九从身后跑过来,撑着膝盖,在他耳边喘着大气。

林陆骁把烟拿下来,目光仍旧盯着操场,不咸不淡问:跑多久了。

邵一九抹一把汗,眯眯眼,说:张教官罚她们负重5000米。

谁先动手的。

他默了会儿,问。

400迷障碍的壕沟泥坑离他们很远,男兵们都看不太真切,直到两人打起来,那边才有人大喊跑过来,再往坑底一瞧,两人已经扭做一团,而当时离泥坑最近的是小九儿。

邵一九有些不确定地说:小九儿说,是两人在过壕沟的时候,严黛支撑不住把南初也给拉下去了,南初摔地上后就冲严黛扑过去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你也知道张教官这人,最讨厌部队里打架,不罚到她们心服口服是不会罢休的,我怕时间长了,这俩姑娘吃不消,本来就是录个节目,要是闹出点啥也不好跟制片方交代啊。

林陆骁抽了口烟,节目组人呢?邵一九努努嘴,不知道,一出了事儿就顾着拍拍拍,也不知道劝着点,刚跟导演说了,导演还说犯了错就得罚,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看着点她俩。

说完,林陆骁收回视线,转身上台阶,跑了两步,邵一九冲着他背影喊,你上哪儿去?……林陆骁来到指导员办公室。

张教官正跟杨指导在制定第二天的训练计划,转头瞧见门口站了一高大的人影,他眯眼一瞧,确定来人,露齿笑,冲门口的人招招手,让他过去。

张为杨将近四十,早年入伍下队,在林清远手下打过杂,后转战训,为人严肃,竖着眉教训人时,那眼底乍现的寒光能把人吓死,林陆骁刚下队时没被他少折腾,偏偏就是这股子劲儿让人又爱又恨。

杨振刚扫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林陆骁走过去,脸上难得挂了笑,张叔。

张为杨警觉不对,这么些年,哪听他这么讨好的叫过自己,也是个人精,有来有挡,淡淡道:考完试回来了?林陆骁站到两人中间,低头瞥了眼中间的课程表,浅笑:刚考完。

考的怎么样?就那样。

张为杨知道这人的毛病,从小就这样,吊儿郎当,不争第一,混个前三保命,问他为啥不努努力考第一,他能跟你插科打诨地说,争啥第一,咱得给人机会。

话虽这么说,反正没见他哪回考试发挥失常过。

得了,我这话呐白问,你要考不上,我头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张为杨笑说。

谁料,林陆骁一派正经道:头我就不要了,我这拜托您一事儿。

张为杨觉得新鲜,跟杨指导说道:哟,这从小到大还第一次听这小子开口求人?说来听听。

杨指导连连点头,看着林陆骁的表情,直觉心里不妙,生怕这小子又说出啥大逆不道的话来。

林陆骁也不拐弯,直白地说:今天这事儿,您就当没看见过,可别往训练报告里头写,回头也别跟领导汇报。

张为杨一愣,没成想是这事儿,心里莫名打起警铃,我这两眼珠子都明晃晃地看得清清楚楚,我咋装没看见?敢情是这俩丫头请你来当说客了?说完,觉得不对,不对啊,陆骁,在我眼里,你可不是这样的人,这队里要是谁敢打架你罚得可比我狠呐!说完,又觉得不对,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会是瞧上哪个丫头了?我告你,这可不行啊,这哪个都不是好的人选,你可别犯糊涂。

您要这么说,那可没话聊了,我这不是刚从支队回来,您这报告打上去,明天孟处肯定又找我,再说也不是大事,您就当帮我省了这顿训行不?张为杨始终觉得不对,拧着眉说:你是怕挨训的人?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林陆骁靠在桌上,抱着臂,目光幽深:您就说成不成?真不是看上哪个了?张为杨试探地问。

林陆骁一愣,眼神笔直,无比坦荡,真不是。

张为杨手搭上他的肩,那行啊,你这从小到大第一回 开口求人,我还能不帮?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邵一九从门口跑进来,跑得急赤白脸的:林队,有人晕倒了。

林陆骁站起来,一提神,谁。

俩都昏了。

林陆骁神色一紧,张为杨刚要说找人送军医处看看,身边的人已经提步走到门口了。

张为杨瞧见这幕,指着他离去的背影,问杨指导:这是正常反应?杨指导想了想,说:正常,当初孟处开会的时候说了,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这有人晕倒了,着急是正常的,说着我这心里也急了,我也去看看,您自己坐会儿,等会让陆骁找人送您会支队!张为杨摆摆手,我也去瞧瞧,瞧完顺路就回去了。

……军医处。

林陆骁到的时候,军医处只有严黛,邵医生正拿着听筒检查,见门口有人进来,着急忙慌的样子,邵姨,南初呢?邵军医:醒了,回宿舍了。

刚落话,后头陆陆续续进来杨指导和张为杨,林陆骁把车钥匙抛给邵一九,一九,你送张教官回大队,我出去一下。

说完,人就往外走,边走边解外套扣子,杨振刚追上去,陆骁,你上哪儿去?林陆骁瞥他一眼,脚步未停:我去慰问伤员,怎么了?杨振刚追上去:你这样子像是要去找南初打架。

林陆骁拍拍他的肩,宽慰地说:放心,我不打女人。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林陆骁停下来,微抬首,撇了下头,懒洋洋道:怎么了?我那天看到南初进了你办公室。

林陆骁彻底松开上衣的扣子,露出里头迷彩的短袖,手掐在腰上,别开目光,不以为意地说:我让她去的。

那是什么地方,你让人随便进!你脑子呢?杨振刚压着嗓。

移回目光,两人重新对视,杨振刚矮了一截,俯视着,半晌,他再次别开视线,舔着嘴角笑了下,真的没干啥,您放心,别想歪了。

啥叫我想歪了,你能干点不让人想歪的事儿么?!杨振刚怒。

那我说啥你都不信,你想让我怎么办?杨振刚只是给他提个醒,见他这态度也没得好聊了,算了,就当我想多了。

没事儿?那我走了。

念着两人多年的交情,杨振刚简直想朝着后头就给他来一脚,到底还是顾着上下级的关系,不敢造次,走吧走吧。

……南初上宿舍楼梯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一回头就看见他铁青的脸,下意识挣了一下,可被他拽地紧紧的,无法动弹,林陆骁往后一扯,把人从楼梯上拉下来,跟我过来。

南初去跨了两步下台阶,想抽回手,白嫩的手腕上仿佛被人箍了一层铁箍,丝毫抽不动:你别拽我,要训在这儿训。

林陆骁斜看她,还嫌不够丢脸?我丢脸,所以你别碰我,你离我远点儿,这样你不用跟我一起丢脸。

林陆骁冷笑一声,几乎是爆喝:你他妈已经给老子丢脸了!这下乖了。

政教楼就在隔壁,林陆骁拖她进去,上了四楼,林陆骁把她推进去,关上门,将她摁在门板上,环抱双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南初别着头,不看他。

他就去截她的视线,偏偏要她看他。

南初就躲,一眼也不肯看他。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

他哼笑一声,怕了?跟人打架不是还挺厉害的?我昨晚说过什么,忘了?我走一会儿就给我惹事,给我添堵是吧?嗯?林陆骁心里也窝着一股火儿,不是说喜欢他吗?那还为了别的男人打架算怎么回事?耍他?还是玩他?在医务室的时候,憋了一肚子脏话想要往外蹦,真当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可面前看她这副淡淡的死样子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火,说出口的话,也就极具讽刺。

对不起。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她清淡的嗓子。

小姑娘低着头,耳边是碎发,轻轻飘,如是说。

林陆骁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仿佛一记闷拳砸上棉花,有劲儿无处使。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犯了错,可怜兮兮地说句对不起,他竟然骂不下去了,这要搁以前,分分钟骂得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哭。

他心里又气又好笑,手罩上南初的头顶,想要拨正她的脑袋,跟自己对视,结果小姑娘倔强,撇着头,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没了耐心,索性捏住她的下巴,狠狠掰过,怎么回事?道歉不看着人有点诚意?结果,南初脸一转过来,去掉污泥的左半边脸颊,印着四个红红的指印,嘴角有裂痕,渗着血迹。

终于明白过来,不敢看他的原因。

心仿佛被人狠狠拽了一记。

眼一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声音竟然柔了下来,严黛打的?南初一掌打开他,我也打她了,我可以自己申请离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陆骁气笑了,松了手,手插|回兜里,我说了让你走了吗?南初心道:那你凶个屁。

南初吸着一口气,提了提嗓子:林队。

这么一本正经地叫他,倒是少,林陆骁收了收笑,嗯。

南初说:你昨晚跟我说的,我都有记得。

林陆骁脸色渐变。

我忍过她,让过她,但是最后那下我还是没忍住,我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我不是容忍的人,被人骂,被人欺负,我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可我不是无条件容忍,谁要真骑到我头上来了,我肯定会报复。

并且要让对方这辈子不敢再欺负我,当年,冉冬阳欺负我,我忍了三年,前个月,在片场,我把他头打破了。

还有我很小的时候,七岁,被几个男生绑架……说这儿,林陆骁的笑意就僵在嘴角了。

这事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果然,南初说:四个男生,把当时还只七岁的我拖到小巷子里,蒙上眼睛,捆上手。

林陆骁看着她,抽抽嘴角,没……做什么……吧,你才七岁啊。

没做什么,可被吓着了。

我当时就想着,以后要找到这几个男的,我要把他们剁成碎块。

说这话时,她声音冷淡,说实话,我这人很阴暗,在你面前要装出一副阳光可爱的模样还真的挺累人的,好像这段时间也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刚刚张教官罚我们跑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十六那年,你把我救出火场,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以及收留我,还教我叠豆腐块,我有时候故意乱叠,你就瞪我,我叠好了,你就付之一笑,活了二十几年,那晚真是我最轻松的一晚,后来看到你女朋友,怕耽误你,于是就匆匆忙忙搬走了。

林陆骁下意识脱口,那不是女朋友!怎么不是,都来你家找你了。

林陆骁转过头,反正不是。

南初摆摆手,不重要,昨天小九儿说我看不起你们,我真没有,由此,我忽然就想到当时离开给了你一万块,你是不是觉得挺生气的?小九儿那话确实给了我点警醒,你们男生都挺在乎那点自尊,我还生生把他戳破了,可你知道,我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只有钱,我自以为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给钱。

林陆骁忽然想起几个月之前,院长告诉他的那个被南初一直资助上学和治病叫宝树的男孩。

她这人确实,不会表达。

想到这儿,勾了勾嘴角。

刚张教官让我俩上去的时候,我心里有点害怕,我害怕给你惹麻烦,怕你升不了衔。

队长,我以后尽量不给你惹麻烦,也尽量不打扰你了。

哦不,不是尽量,是一定。

……林陆骁听完,胸又闷又堵!这都什么玩意儿。

直到南初推开门走出去,他才惊觉这姑娘似乎真伤心了?以后再也不打扰他了?拉开门刚要追出去,杨振刚就大喇喇地站在门口,如鬼魅盯着他:我刚看南初出去了。

林陆骁翻白眼,转身往里走,掐着腰站在办公桌前,点头道:对,她刚在我这。

杨振刚走进来,关上门,咬牙:你丫脑子又犯浑!林陆骁背对着他,抬手示意他别说了,头疼欲裂:这事儿我跟你说不清楚,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杨振刚朝着他后脑勺拍了一记,你对她什么想法都不能有!林陆骁无语,我未婚,她未嫁,就算有什么想法,不正常?杨振刚急了,你丫还真存了什么想法?!林陆骁扶额,我只是打了个比方。

孟处给你介绍的那几个,哪个不好,你要看上这小姑娘。

得了吧,我啥时候说我看上她了。

当一个男人开始心疼一个女人,不是喜欢是什么?杨振刚冷哼一声:臭小子,还狡辩,人受伤,你着急成这样,还不是看上,行,你要看不上,你证明给我看,你看不上她,以后她都比严黛她们多跑几圈,早饭少吃点,训练多加点。

凭什么!瞧瞧,你还护着她呢!我不跟你扯了,你让让我得出去一趟。

杨振刚恨铁不成钢,你要整幺蛾子,也等这阵过去再说!话音刚落,人已经到门口,林陆骁挥挥手,头也不回。

……林陆骁找到南初的摄像,跟人聊了两句,递了人一支烟,对方倒也客气,跟他并肩站在树根上抽了起来。

你把今天的录像给我看看,下午的。

摄像哦了声,给他调出来,怎么要看这个?林陆骁夹着烟,漫不经心地说:这不是要写报告吗,我得了解了解经过。

摄像笑着说:你们也挺辛苦的。

喏,给。

林陆骁单手接过,把烟叼进嘴里,对着画面观摩起来。

界面很小,但是好歹能看清楚事情经过。

他一边快进一边寻找两人画面接触的点。

第一个点,是独木桥。

林陆骁按下暂停,放大,掸了掸烟灰,眯眼,目光定在南初背后的手上。

第二个点,是障碍板。

南初胸口被人踹了一记,整个人往下沉,直接摔在泥坑地里。

第三个点,是壕沟泥坑。

南初被人用脚勾下去。

林陆骁把烟掐了,合上摄像机,还给摄像小哥,拍拍蹲在地上小哥的肩:谢了。

小哥抬头笑笑,不用,林队长要不要再抽一会儿?不了。

他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调侃,都是冷意,听得小哥浑身一个哆嗦。

……往回走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杨振刚那句话,如果心疼是喜欢她的话。

那就喜欢吧。

走到一半时,刚好看见南初穿着绿色的军衬往外走,林陆骁跑上去,拉住她,手刚触上去,立觉不对,头发湿漉漉,刚换上的军衬胸口也湿了一大片。

怎么这么湿?南初:你别管我。

林陆骁:你过来。

我不去你办公室。

林陆骁坏笑,谁说要带你去我办公室了。

南初一愣,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拉着上楼了。

林陆骁一手开门,拉开,一手把她推进去。

南初这才反应过来。

这他妈是他的宿舍!☆、27|Chapter 27Chapter 27林陆骁的宿舍跟他们的一般大,只是东西少,一个人住,看上去宽敞些,一张单人床,一张红木桌,门后是衣柜和脸盆。

整体很干净,东西摆放规整,军绿的被子被叠的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南初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在部队的被子,每一个角仿佛都跟用刀削出来一样,林陆骁把她拉过去,从床后抽出一张叠凳,展开放平,拍了拍:坐。

南初站着没动。

林陆骁站直,对上她的视线,略一偏下巴,示意她坐,虽然没说话,但那黑眼珠分外明显写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南初坐下。

林陆骁则转身用脚勾了张红木椅放到她对面,大喇喇坐下,敞着腿,抱着胸,目光深邃。

良久,他抿了唇,我跟你道歉。

南初忽而抬头看他,林陆骁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深沉。

……为什么?南初问。

林陆骁这人吧,从小就这样,平时跟你吊儿郎当,真做起事情来,果敢又阴狠,向来对事儿不对人,当下跟你急赤白脸的,但真当意识到自己错了,认错快,错了就错了,该担的责任他一点儿不会躲,这是在工作上,在部队里。

在感情上他是茫然的,二十四那年,遇上这姑娘,他确实被撩了一下,但想想当时那姑娘才十六,自己要能动什么歪心思可真是禽兽不如。

但不得不承认,那晚,他确实硬.了。

小姑娘软软绵绵地样子躺在他的被窝里,他刚一屁股坐下去,就意识到不对劲儿,可再抬头就对上一双清澈柔软的眼神,迷蒙中带着水光,加上那时正是他血气方刚的年纪。

小姑娘糯糯地说:你坐着我脚了。

声音婉转动听,又带着点脆生生的畏怯,一下就不知道击中他哪根神经了。

他把这一切的源头都归结于自己单身太久。

当年是秉着对南初一丁点儿的愧疚收留了她,把她带回家,房子让给她住。

住了两天,就被这丫头片子给撩了,心里不太爽,加上丫头片子才十六岁,自己动了那种念头,简直禽兽不如,转念想想是不是真跟大刘说的那样,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于是那晚之后,跟大刘他们出去玩,偶尔也会把目光放在那些婀娜妖娆身材的女人身上,连沈牧都说他转性了。

男人的性.启蒙无非都是来自几部岛国动作片,林陆骁看得不多,只很偶尔需要生理纾解时才会翻出来看,无非都是大.胸、童颜、长腿……等等,看多了也就那样。

那姑娘是大刘攒的一局上认识的。

大.胸、细腰,身材确实好,脸一般般,他至今都记不太清楚眉眼轮廓,要走路上,人不喊他他还真认不出来,他有点轻微的脸盲。

那姑娘也是个性急的主,这才见一面儿呢,第二面儿就找大刘要了地址,上他家找他去了,被小姑娘撞了个满怀,结果丫头还挺懂事地帮他掰扯出远方表妹这个说辞,他当时真是又气又好笑。

第三面儿,他刚出完任务,两人吃完饭送姑娘回家,在车上,姑娘冲他挤眉弄眼暗示可以上去坐坐。

当时林陆骁就开着车窗慢条斯理地抽烟,越上赶着他越不急,坐在座椅上慢悠悠地掸着烟灰玩儿。

姑娘倒是个老手,俯过身去,在他耳边吹着气儿,一边吹气儿一边拿手伸进他t恤下摆里,似是而非邀请他:上去做做?他脸上挂着吊儿郎当地笑,一只手挂在车窗外掸烟灰,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拉开:做什么?他声音本就好听,带点禁欲的性冷感。

姑娘被他一句话说酥了身子,娇俏地去拍他坚硬的胸膛,你这人其实挺坏。

林陆骁靠在座椅上,听闻这话,瞥她一眼,转回头,哼笑一声,把烟掐了,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去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女人从车里拎出来,回家吧。

女人一愣,你不上去?暂时没兴趣。

他靠着车门,插着兜,眉眼上挑,就这股痞痞的劲儿、想得而得不到让人欲罢不能。

林陆骁轰着油门走了,留下一股焦躁的车尾气,姑娘拎着包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妈的!臭消防员!那时他才刚下队不久,性格乖戾张扬,经时间一打磨,性格倒是收了些,可眉眼间的邪气还在,特别跟你说些有的没的混账话时,年轻时那股子乖张的模样顿显。

……现在这么一本正经拉着人,坐自己对面,跟人道歉,倒还是头一次。

他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双手环胸,人往后一靠,放缓语速,我十八就进了军|校,身边的人都是暴脾气,教官,指导员,包括我父亲,甚至包括林启,他比我稍微好点,因为没接触这个环境,我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处理事情晚一秒就可能会让一个家庭破灭,年轻的时候讲道理也不靠嘴,在火场上也是,人他妈都火烧眉毛了,我还搁这儿跟你讲道理,这肯定不行。

一码归一码,以上是我性格检讨,检讨归检讨,但我不改。

……南初面上不动声色:那您搁这儿跟谁检讨呢。

他挠挠头发,但我得为刚才的事儿,跟你道歉,我不该吼你,不该说你丢脸。

南初点头:嗯,我原谅你。

……这就原谅了?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往前探了探,真原谅?南初一脸平静:真。

说得坦然,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异样,应该就是原谅了?可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就那股忽近忽远的疏离劲儿,让林陆骁有点烦躁。

他弯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想要瞧出一丝异样来,姑娘也只是平静无波地站起来,对他说:队长,你要是就说这事儿,我已经原谅您了,而且我也没放在心上,杨指导跟我说过您的事儿,您现在确实是关键时期,不该给您添那么多麻烦,这边先给您掬个躬。

说完,毕恭毕敬掬了个躬。

林陆骁掏掏耳朵,等会儿你!南初没停,去拉门,身后多出一只手,门板被人牢牢按住。

林陆骁把她堵在门后。

门都快成背景板了,两人的多次谈话都在门板后面进行的。

杨指导跟你说什么了?他撑着门板,低头看她。

就在刚才下楼的时候,杨振刚把南初拦住,说了一些话,当然不是太好听的,南初当时也只是笑笑,这队里每个人都把林陆骁当亲儿子似的对待,也明白杨振刚是为了林陆骁好。

南初指尖抵上他的胸膛,往后顶了顶,来,你往后退退,靠这么近,我喘不上气。

……我得出去了,不然被人看到不太好。

变了变了,这女人变了。

以前都是想方设法要占他便宜吃他豆腐,这一下要跟他撇清关系,林陆骁他妈的还真有点不习惯了!你这急着跟谁撇清关系呢?!嗯?他不悦地拧眉,把人给一把拎起来,按到红木椅上给我坐着。

看到就看到,这我底盘,没人敢说一个字。

得得得,都是您地盘,您是山大王。

林陆骁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军衬的胸口濡湿一片,军衬薄,微湿的料子勾着内|衣的边,若隐若现,他匆匆一瞥,别开眼,咳了声,说:刚刚又跟严黛打架了?没打架。

南初腰背挺得笔直,胸异常坚|挺。

林陆骁目光略过,伸手糊了一把她的头发,转身去翻柜子,说:那怎么这么湿?刚刚在洗衣服,结果水管爆了,我正要去找指导员呢,你就把我拉过来了。

再转身时,手心赚着一瓶棕色的小药瓶,从柜子里抽了两根棉签,沾湿,弯腰到她面前:别乱动,帮你上点药。

药味刺激大,南初捂着鼻子往后躲了躲,这什么?林陆骁直接勾着她的脖子,给她扯过来,躲什么躲,这是我以前在外县支援时一朋友送的当地药膏,治创口特别快,你这脸不擦,以后万一破相了,你娱乐圈还混不混?刚涂上去有点冰冰凉,南初呲了声,林陆骁难得柔了声音,忍着点,这擦了好得快。

两人此刻贴的极近,气息交缠,他的脸近在咫尺,脸上的每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南初发现他皮肤其实很好,不算白,小麦色,五官很正,眉峰上挑时掩不住的嚣张戾气。

确实很勾.人。

视线落在他唇上,他唇片薄,形好。

这种近距离接触是种诱.惑。

南初断定他是故意的。

情商低,都是装的吧,一举一动,举手投足,明明都很拿人。

亲一下总不犯法吧?南初这么想着,事实上她已经勾住林陆骁的脖子,对着林陆骁的嘴唇咬下去了。

……林陆骁捏着小药瓶,张着手,瞬间瞪大了眼,条件反射去推她,结果被南初牢牢勾住脖子,软软的唇贴着他的,还伸出舌尖舔着他的唇形,舔舐碾磨各个技巧都很到位。

南初吮着他的唇,却发现他慢慢勾起嘴角,下一秒,人已经被提起来,给抵上墙。

南初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被他抵到墙上,林陆骁一手按在她后脑勺上,用手背帮她撑着墙面,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后,坏笑着说:我脖子酸。

南初猛然惊醒,手抵上他的胸膛想去推他。

被人反剪扣到腰后,胸更挺,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到一起,薄薄的料子传递的全是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和坚硬的肌肉,话语就在她耳边:躲什么?刚对我做什么,忘了?我上次说过什么,你再撩我试试?……林陆骁说完,低头看她,姑娘在他怀里,抬眼看他,长而卷的睫毛都发颤,俩黑眼珠水汪汪,满是水光,他眼神渐深,慢慢低下头去,气息渐进,热乎乎的。

南初一仰脸,慢慢闭上眼。

舆论、世俗都被他们隔绝到这扇门外。

隔壁就是邵一九他们宿舍,来来回回总还能听见有人在走动,放脸盆和窸窸窣窣听不太真切的说话声。

偏就这种刺激感,滋生出了两人心底的小火苗,噗呲噗呲的小火苗越燃越烈。

林陆骁低笑,略一偏头,咬住她的唇,轻碾舔舐,渐渐用力,吮着她的唇角,舌头狠狠撬开,长驱直入,几秒功夫,南初就喘不上气儿,晕晕乎乎差点站不住,林陆骁拦腰抱住,放开她稍许,坏笑地说:你这体力,看来我还有得磨。

南初狠拍他:滚。

林陆骁低头又是一个深吻,辗转低吟,南初喘不上气儿,他转移阵地,轻啄她的耳根跟唇角,在她耳边哑着嗓说:轻点叫,隔音效果不太好,我可不能保证这时候有没有人在听墙角。

南初抬脚,想往他裆下一脚,被他轻巧躲过,竖着眉毛训:你怎么哪儿都敢踢?南初轻哼别过头。

林陆骁端详她一阵,发现挺有意思,小姑娘脸红红的,我发现你这人,平时在我这儿耍流氓,真刀实枪就怕了?说完,俯下身,凑在她耳边有点坏笑地低声道:老司机车轮打滑了?这他妈才是老司机啊。

公平点说,林陆骁跟南初都不算老司机,这两人在情.事上都没有经验。

林陆骁属于慢热,一旦跟你熟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蹦,要是不熟,往那儿一坐,高冷的不行。

南初呢,往那儿一站,整个人都透着冷漠,你永远都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女人。

这两人算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真遇上事儿,谁也不认输。

南初推开他,我走了。

林陆骁拉住她,给她摁回墙上,目光沉沉盯着她,你什么意思?玩我?没玩你,这是在部队,你给我严肃点,咱俩的事情,等节目录完再说。

杨振刚有句话说的是对的,这时候确实不该给他惹麻烦。

林陆骁:杨指导跟你说什么了?南初一笑,眼角生媚,着实妖精,拍拍他的脸,道:你别纠结这个,节目还几天就录完了,你再忍忍,这几天别找我,节目录完,我会找你的。

说完就推开他走出去了。

林陆骁立在原地。

靠,他怎么有种被人嫖|了的感觉。

……下午的训练,两人再见,已经坦然,南初若无其事,林陆骁目光只淡淡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很快略过。

下午要过小树林,低网匍匐,包括水坑都比昨天的障碍难度要加大,还有高空过网,以及专业技能爬楼等训练。

林陆骁拿着计时板站在低网匍匐的面前,闲闲地靠着一棵树。

南初扛着水枪过来,树旁的男人嘴角噙笑看着她,他把耳麦关了,低声说:允许你偷会儿懒。

南初翻他一眼,眼神狠瞪他,意思——你给我正经点儿。

林陆骁低笑着重新打开耳麦,就听他对身后过来的严黛说:快点儿,不及格罚跑十圈!严黛一身汗,整个人虚脱了,实在扛不动了,哭丧:这不行,林队长,我要歇会儿。

林陆骁扬手往前一指:你看哪个停下来了?扛不动就去跑十圈,跑完回来接着抗,自己选。

严黛一跺脚:我是女孩子!!林陆骁瞥她一眼,面无表情低下头,在计时板上勾画,冷淡一声:嗯,是人妖都不行。

严黛:……严黛发现这当兵的男的心都狠,一咬牙,只能弯腰去抗水枪。

训练结束,徐亚问她,你还喜欢林队长不?严黛嘶了声:我觉得他最近在故意针对我,你不觉得吗?徐亚恍然大悟:好像是诶。

严黛琢磨了会,你说一个男的在什么情况下会针对一个女的引起她的注意?徐亚惊讶:难道队长喜欢你?所以故意针对你来引起你的注意?这样?严黛冷哼一声,男人不都喜欢这套把戏,欲擒故纵。

队长又不是小学生。

南初在心里补充:还真是,简直幼稚。

……第二天,是专业的防火训练。

训练到一半的时候,杨振刚来找林陆骁,两人靠在树下聊天,林陆骁看着空中吊着绳索的人影,怎么了?杨振刚说:刚导演找我商量,后面还有四五天的训练,希望你能加强点。

林陆骁仰着头看高空,知道了,不是之前说过了。

杨振刚又说:他们的意思是,这么几天训练拍下来没什么悬念,除了上次南初跟严黛打架,平时都没什么冲突,导演希望你们能加强悬念感!林陆骁转头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神经病,又不是拍悬疑片,我怎么增加悬念感?他们的意思就是给他们增加点难度,让他们自己单独进一下火场,制造一些危险的镜头,能让观众看了提心吊胆的。

林陆骁觉得好笑:单独?南初她们三个女生水枪都扛不动,让她们进去送死啊?杨振刚:做做效果的东西,节目组也就是为了一个效果,而且她们三在这儿的日子算幸福了,我听说第三站是个丛林探险节目,那才恐怖呢,咱们到时候做好防护措施,赶紧把这节目拍拍完,后续我们的工作才能步上正规啊,今年还一堆事儿。

林陆骁一愣,什么丛林探险?不知道,我也是听工作人员说的,会把这几个演员放到原始丛林里,谁生存下来谁就是第一季的冠军。

有危险?我咋知道,录个节目,总死不了人吧,顶多吃点苦头,不然这节目为啥请这些十八线的艺人,要是舒服的节目早就让一线明星上了。

我跟你说正事呢,导演组让你考虑的事儿,你好好安排一下,录完咱就省事儿了,听见没?林陆骁靠在树上,拧着眉,没回话。

……当天晚上,林陆骁接到支队的电话,连夜去了一趟支队。

人刚进去,一份训练报告被甩到脸上,孟国弘声如洪钟,你真是越来越没样子了!☆、28|Chapter 28Chapter 28支队来的电话是杨振刚接的,不同往日的语气,总在他听来就有些不详的预感,估摸着总是这小子又惹了什么事儿,左立难安。

于是他忍不住找人打听了下,才知道是前两天艺人在队里打架的事儿被领导知道了,那人还说了:孟处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这些,反正回头一翻林队的战训报告,里头啥都没写,净写了些废话,可不急了吗?这会子,估计在隔壁跟人抡烟灰缸呢!杨振刚急了,哎,您倒是帮着劝着点儿!那人咯咯笑着,说:关着门呢,我哪敢进去,而且您又不是不了解这俩的脾气,一个比一个轴,您还是在那边给林队祈祈福。

祈福有用我早他妈出家了。

杨振刚急吼吼、脸红脖子粗的喊。

你跟我吼啥呀,这事儿又不是我给捅给孟处。

杨振刚意识过来,连忙道歉,这不是急了吗?不过,这事儿孟处怎么会知道?电话那头笑了下,声音拉长,有些意味深长:杨指导,就这么跟您说吧,您呢,竖着耳朵听听,孟处有个儿子。

知道,孟晨,那小子打游戏的。

那边一点头:对了,人是打游戏的,前阵又跟孟处掐上了,说是要结婚,找了外头一小姑娘,孟处不同意,就搁家里闹,前阵闹翻儿天了,跟孟处断了父子关系,您也知道,林队长是孟处看着长大的,那边亲儿子没了,他现在就恨不得拿林队当他亲儿子疼,孟处做事的手段您也见识过,这关键时期,都在考核呢,但凡你们那边有点儿风吹草动什么的,孟处那俩耳朵都听着呢。

得,就是找人盯梢了呗。

杨振刚扶额,一阵头疼,就知道这小子不会给自己省心。

这事儿,林队长有的罚,还连累了隔壁无辜的张教官,我就问您一句,林队长到底是想护那俩丫头里哪个啊?杨振刚一个激灵,陆骁那小子哪懂这个,绝对不是护哪个,您放心。

不是最好,不然被孟处知道,这事儿没完。

挂了电话,一阵沉默。

……林陆骁一进去才知道,红桃木的桌案前还站了一人,屋内燃着熏香,张教官回头冲他挤眉弄眼,孟国弘眼风扫过去,前者不敢再做声,悻悻转头。

林陆骁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战训报告,付之一笑,慢悠悠走过去,把东西放桌案上,扯扯嘴角:怎么了?那懒洋洋的表情,在孟国弘看来就有些窝火,一拧眉,俨乎其然道:你甭跟我在这儿装洋蒜!其实一进门,张教官加上战训报告,林陆骁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他收了笑,整整表情,不说话了,安心挨训。

从小到大,孟国弘就比他亲爸还爱训他,对他期望也大,跟林清远有时不爽还能顶两句嘴,到了孟国弘的跟前,他基本就只有挨训的份了。

孟国弘气得眉毛都歪了。

你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居然不上报,你帮谁瞒呢?我开始跟你说过什么?违反军纪要是不服管教就驱逐离队!你脑子装的都是浆糊吗?都这时候了你给我犯什么浑?林陆骁站得笔挺,一副认真挨训的模样,表情寡淡。

孟国弘就讨厌他这副什么都不挂欣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平日里的凶相顿显:老子也是你那个年纪过来,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比你清楚,真他妈要动了心思就给老子把这身军|装脱了!别他妈在摄像机底下给人抓把柄!闻言,林陆骁脸色顿时沉下来。

政教楼是那丫头该进的地方吗?你跟她在办公室门口拉拉扯扯当别人瞎啊?孟国弘靠在椅子上驾着胳膊冷哼一声,别开头,说:你丫再犯浑,我立马让那丫头收拾东西滚出去!林陆骁忽然笑了:合着往我那儿还按了不少眼线?孟国弘拎起烟灰缸就想砸过去,被张教官拉住,顺了顺气,往桌上一丢,气哄哄地说:我在那呆的时间比你长!里头哪个不是跟我过命的交情?林陆骁自嘲地笑笑,点着头,明白了。

舔了下嘴角,吸了口气说:这事儿是我没处理好,还连累了张教官,我接受处分。

张教官终于忍不住,看了眼林陆骁,叹口气道:其实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不应该只怪陆骁一个人,我跟他一起处分。

别,这事儿跟张教官没关系,是我让他不要往报告里写的。

孟国弘冷哼一声,林陆骁是他看着长大,那性子早被他摸得透透的,这小子别的没有,就是做错了从来不推责任,有担当,比他那混账儿子好太多了,他那混账儿子最怕的就是担责任,做错事儿脚底抹油儿跑得比谁都快。

哪儿能真处分,这要处分,孟国弘也不会大张旗鼓大半夜把人从队里叫过来。

……林陆骁回队里的时候,已是夜晚,繁星如梭,杨振刚瞧见院门口的车灯,立马从政教楼冲下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张教官,杨振刚步履匆匆来到两人面前,怎么样?没罚你吧?林陆骁走在前头,把车钥匙踹回兜里,回头冲俩人说一句:我上去换身衣服,你们去操场等我。

张为杨冲他一挥手,去吧。

杨振刚摸不着头脑,望着林陆骁笔挺的背影,急吼吼地问:大晚上换什么衣服?张为杨看他一眼,走吧,去操场吧。

杨振刚跟上去,两人并排,张为杨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问了句:陆骁真喜欢那丫头?哪能啊!肯定不能!张为杨呵呵笑,跟我这儿还抖什么机灵呢?这事儿杨振刚也真不清楚,但瞧着两人的关系有点暧昧倒是真的,他哪敢往外说,心里也就自个儿琢磨,起初问那小子自己还否认,还真不好说,但想想倒也能理解,都快三十了,也没正经谈过女朋友,看见个漂亮姑娘,动了些心思倒也正常。

这事儿孟处知道了?张为杨点了根烟,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火,你平时也盯着点儿,这小子容易犯浑。

杨振刚心里一个咯噔,大事不妙啦!那孟处怎么说?张为杨抽了口烟,还能怎么说,一顿训呗,训完就让他回来跑圈呢。

杨振刚不信:这么好商量?十公里负重,加五百个俯卧撑,你觉得这好商量?你是好商量了,要不你在这儿看着?就算陆骁体能再强,你瞅瞅现在都几点了,做完这些怎么也得半夜了,我一个老头让我受这罪,我招谁惹谁了!……林陆骁上楼的时候南初刚好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

女生宿舍在二楼,他的宿舍在三楼,过楼梯拐弯的时候,姑娘刚好端着脸盆,穿过走廊,乌黑长发扎成一个髻松松搭在耳后,耳边是两撮碎发,不施粉黛,脸洗得干干净净,还沾着几颗水珠,眉清目秀。

林陆骁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脚步未做停留,直接转身上楼。

表情冷淡的跟中午把她狠狠抵在墙上亲吻的男人,判若两人。

若不是触觉敏感,南初几乎怀疑是不是中午的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林陆骁。

南初喊住他。

前方的人脚步未停,反而加快脚步跨上台阶,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这是亲完就跑的节奏?那她亏大了,好歹中午该把他先上了。

……操场。

林陆骁穿着件军绿背心和军裤,肌理线条明显,他原地活动着关节,弯腰拉筋,操场上没有灯光,仅凭微弱的淡白月光,衬着他流畅的身材。

张为杨开始掐表:先俯卧撑吧。

林陆骁点头,弯下腰,双手撑住地,俩臂肌肉凸起,脚尖撑地,身体打平。

俯地,撑起,动作十分标准,坐起来流畅又轻松。

张为杨咳了声,提醒他:做个大概齐,我还赶回家哄儿子呢。

林陆骁撑着地,低笑:您不怕明天有人跟孟处告状?张为杨默了一会儿,你还是老实做吧。

……五分钟后,张为杨问:后悔吗?不。

地上的男人渐渐蓄满了汗,顺着颊边滚落,平时的极限是四百个,再往上就吃力,孟国弘很了解他的体力,罚什么都是往他的极限上加个百分之十,这种最痛苦,明明坚持不下去了,可撑一撑又过去了。

真动心了?良久,男人低嗯一声,汗珠一颗颗顺着下巴落地。

张为杨叹息一声,那人姑娘喜欢你吗?他没答,咬牙,继续撑起。

张为杨又叹,语重心长道:陆骁,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冲动过,但那仅仅是冲动而已,往往到最后,你会发现,真正在一起的,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合适。

林陆骁做完最后一个,撑着身子站起来,看向张为杨,月光暗且弱,隐隐绰绰瞧个轮廓,看不太真切,他微微眯了眯眼,脸上都是汗,手上都是泥,拍拍手,开玩笑似的说:别扯了,您说您跟嫂子没爱?嫂子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我看您都恨不得抡椅子冲上去。

张为杨淡笑说: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我跟她一开始结婚确实没感情,但处了这么些年,没感情也能处出感情来,懂吗?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没了这个,下个,遇上的,到最后,都会变成爱,这就是现实。

张为杨眼眸越来越深长,又说:这样的现实,还不占少数,你信吗?当然,这就是现实,也不占少数。

一出又一出悲壮的现实不断揭示着这社会残酷的面貌。

滚他妈的现实。

现实真他妈可怜,你们只是不肯承认你们变心了而已,就要现实背这锅?……之后的几天训练,南初跟林陆骁碰面也不说话,频繁相遇,频繁被躲开,几次,南初视线追到他脸上,都被他不动声色扫过。

吃饭时,两人伸手同时去捞汤勺,两手一碰,视线一对,各自别开,林陆骁索性快速扒完最后两口饭,离开餐桌去门口的小亭子里抽烟了,杨振刚随后跟出来,在他耳边说:那边快出结果了,你忍着点,别给自己找事儿听见没?林陆骁抽着烟,不耐烦地皱皱眉,老杨。

杨振刚一愣。

林陆骁嘴里叼着烟,转头看他,口气嘲讽:你丫被孟处反水了吧?杨振刚气急,伸手推他脑袋,放屁,我是那种人吗?!老杨从不背叛战友!林陆骁自嘲地笑笑,目光一转,就看见南初从食堂门口出来正四处张望,收了笑,站起来,拍拍杨振刚的肩膀,我走了,你拦着点。

说完掐了烟,插|着裤兜走了。

杨振刚一转头,看见南初直接往反方向走了,根本没瞧这边看一眼。

杨振刚淡笑着摇摇头。

自作多情什么呢?人丫头根本没想着要找你,你小子以后真有的苦头吃了。

……当天晚上,杨振刚给林陆骁带来一消息。

彼时,林陆骁正仰靠在椅子上,琢磨着怎么躲过那些眼睛去找南初。

杨振刚把门拍响,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进来。

杨振刚说:陆骁。

说。

林陆骁声音慵懒。

处里派了一人过来。

派来干嘛?杨振刚缓了缓,才说:给他们上防火监督宣传课,正好借这个节目给播出去,做个年底防火宣传片。

话音刚落,走廊传来一串噔噔噔脚步声,高跟鞋,脚步轻盈,能听出来是个女人。

陆骁,这是……然而不等杨振刚介绍,女人率先开口,脸上挂着俏皮地笑意,声音婉转动听,林陆骁,我是许蕴。

许蕴。

……☆、29|Chapter 29Chapter 29自从高中毕业后,两人就很久没见了。

林陆骁记忆中的那个许蕴应该是蓄着一头齐脖乌黑短发,小麦肤色,不胖但也不瘦,笑起来都能看见后槽牙的姑娘,跟面前这个长发,鹅蛋脸,瘦瘦高高的女生有点对应不上。

许蕴笑笑,率先冲他伸手,怎么了?认不出我了?林陆骁挠挠眉,伸手跟她握了下,抽回:没,在这儿看到老同学,有点懵。

随后,目光落在她肩章上,挑了挑眉,略调侃地说:哟,看样子混得不错。

杨振刚怕他越说越没谱,插话道:这是防火监督处的参谋长,没你这么调侃的。

许蕴笑笑,目光盯着林陆骁,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们是老同学了,老杨,我宿舍在哪儿?杨振刚刚要说话,林陆骁看过去,什么宿舍?许蕴:我得在这培训到节目结束,你不给我安排宿舍,你让我住哪儿啊?说完,又有点半开玩笑地说:反正咱俩这么熟,要不我跟你住得了?林陆骁拧眉:别瞎扯,这么几年过去了,你丫怎么还没皮没脸的?随后又看向老杨,她要住这儿,怎么之前没人跟我打报告?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孟处怎么回事?天天想着给我这儿按人,都快成他大本营了!从高中那会儿她就知道,林陆骁这男人说话向来不懂婉转,直接的很,从也不怕得罪人,就这性子,让她又爱又恨这么多年,尽管之后谈了几任男友,性格上多少都有点林陆骁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执着在哪儿,明明他有时候说话就很欠收拾,可偏偏就爱他那副吊儿郎当不管不顾的模样。

可面儿上她总愿意跟他过不去,许蕴耷拉下脸,你还不乐意上了,想得美,你想住我还不想呢!老杨,我宿舍在哪儿。

林陆骁把手抄进兜里,哼乐一声,你这臭脾气怎么混上参谋长的?许蕴把脸一转,背对着他,反唇相讥:就你这臭脾气,难怪还是个中队长。

杨振刚看的还挺乐乎,被林陆骁发现,眼风扫过去,你乐乎什么劲儿,带人走,我去趟支队。

杨振刚一听,脸色一变,您不是又去惹孟处不痛快吧?这么快就把五百个俯卧撑忘了?林陆骁冷瞥他一眼,眼神锋利如刀,刀刀戳心,——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杨振刚适时地瞥开头,意思明显。

林陆骁冷笑:您怎么说的?绝不背叛战友?!我现在就差被您给送到孟处的案板上给人刀刀了!孟处要干的事儿,我能阻止?陆骁,你这可就有点牵连无辜了,老杨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话到这儿,林陆骁已经转身拿了帽子戴好出去。

杨振刚在后头直叹气。

许蕴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直到老杨跟她说:走吧,许参谋,我带你去宿舍。

许蕴望着那背影,心思一沉,确实,见到他,内心欢欣雀跃,欢欣若狂。

她还记得高中那时候,林陆骁跟大刘那帮人说话做事比班里的男生都略张扬,可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嚣张,他们的张扬是与生俱来的,相貌好,眉宇间痞邪气,笑起来的时候那歪着的嘴角总让人想到——爱情。

被这样的人爱着,应该是什么滋味?她幻想过,她身边也有不少女生幻想过,她知道的,怎么知道呢——那是省最好的高中,能进去的都是成绩好,或者有点家底,或者是外县数一数二的特招生,大家都独有一份自己的骄傲。

女生就更甚。

许蕴也有,她骄傲地甚至不曾跟人透露过这一点心思,但尽管后来总被大刘调侃,但她也咬死了嘴上不肯承认,有次被大刘逼问急了,她张口就骂:谁喜欢他,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一条狗,二痞子,我讨厌他。

大概她当时的表情真有点急了,大刘讪讪,之后也不敢再提。

当时很多女生都陷入这样一个怪圈。

喜欢他,就偏不承认,有点胆子承认的女生反而成了一些人攻击的对象,之后再也没人敢承认。

而背后这些暗流涌动,林陆骁本人一点儿不知道,偶尔能从桌板底下翻出的粉红色信件也被大刘一并抢去拆开来看,林陆骁只是靠在椅子上,低头笑笑不语。

他只会跟大刘讨论枪|支,坦|克,军|舰……女生那点小心思他权当不知,有时候是真不知,但有时候林陆骁是装傻,她能看出来。

他就跟个百科似的,特别是军事装备,班里的男生一下课也特别爱围着他说那些机甲战备,他有问必答,也不会刻意去显摆,相处起来特别舒服,班里不少男生拿他当男神,只有一个,许蕴记得,是她以前的同桌,不关心军事,整天只知道读书,下课就做题,才十几岁后脑勺就已经是夹花白。

偶尔一帮男生在教室后头围着林陆骁讨论上军校的事。

她同桌冷哼一声,没出息,当兵最没出息。

许蕴就好奇问他长大想做什么,结果人冷笑说要当科学界,许蕴觉得就他那股子拼劲,确实可以,同桌学习很努力,回回年级大考小考都是稳坐第一宝座,而林陆骁不一样,他感觉就是学着玩,成绩排名也不挂心上,考完就回家睡大觉。

后来才听大刘说,他家老爷子给他立了规矩,第一第二没所谓,考个前三不挨打。

他啊,没什么斗志,能保命就行,他以后就想考军校,分数多了没啥用。

有那时间还不如回家跟老爷子多下两盘棋。

听完那话,许蕴忽然觉得她前同桌有点可怜。

他拼了命想守住第一的宝座,学到头发花白,人家根本不屑;他一直拿林陆骁当做对手,而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在许蕴看来,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再难遇第二个,至少,她没再遇上,所以念念不忘。

……林陆骁车刚开进支队,就别人拦下来,他摇下车窗,抬头扫一眼,林玫站在窗外,拍着他的车顶,来,哥,下来聊会儿。

林陆骁没理,我去找孟处,你等会儿。

林玫扒拉住他的车窗说,别去了,孟处在开会,你先下来,我跟你聊会儿。

林陆骁松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关上,倚着车门,俯看林玫,往别处瞥了眼,说:干什么?林玫神秘一笑,我前阵跟我爸去了你家,刚好孟处也在,你猜我听你爸跟孟处说什么了?林陆骁低头点了根烟,卖关子就别说了。

林玫瘪嘴,就知道这人不好吊胃口,你爸说给你找了一姑娘,是个参谋长,前阵刚升的,你爸挺喜欢那姑娘的,就让孟处过几天给人按你队里去,你丫最近是不是又惹事儿了,弄得你爹急着找人管你?林陆骁一脸不意外,人又高,垂眼闲闲扫她,就这事儿?林玫:你知道了?林陆骁抽了口烟,目光收回,摇摇头,你丫还情报处呢,就你这速度,工作挺难展开的吧?人已经到队里了?他叼着烟,哼唧一声,不说话。

林玫感叹,啧啧,孟处这手段果然名不虚传,雷厉风行啊,佩服佩服。

林陆骁讽笑一声,把烟掐了,丢一旁的垃圾桶里,拍拍她的肩说,哥也送你一情报,孟晨要结婚了。

这下轮到林玫垮脸了,结婚,我怎么不知道?跟谁结婚?哪儿的姑娘?孟处同意吗?林陆骁笑看着她,不是不喜欢人家嘛?问这么多干嘛?林玫:你说不说?他懒懒的:说了我有什么好处?我听我爹说了,你跟一小明星牵扯不清,你要真跟你爸抗战,你最好别得罪我,不然下次你爸揍你,我会忍不住上去多踩两脚。

我会怕?他挑眉,眉眼嚣张。

林玫败下阵来,行吧,我顶多帮你盯着点你爹行不?!林陆骁转身拉开车门,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儿大刘跟我说的,他那嘴能有几分真,你自己去决断,那姑娘是个传媒的大学生,刚毕业不久,孟晨一毕业就拉着人去领证,被他爹知道了关了一阵,前阵刚断绝父子关系,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开车走了,林玫留在原地直咬牙。

……五楼一散会,会议室门口陆陆续续涌出一帮人,孟国弘走在前头,一眼就瞧见自己办公室门口那道高大的影子,心下一阵冷哼。

林陆骁抱臂靠墙站着,出来的都是一些老领导,许多都认识林陆骁,难得见到,也得拍着膀子夸赞两句,你小子这回考的不错啊。

林陆骁站得板正,恭恭敬敬打了个军礼。

孟国弘把人叫进去,军帽往桌上一脱,背身问:成绩出来了,你第一。

林陆骁关门手一顿,慢慢关上,孟叔。

他叫得特别诚恳,跟以前一板一眼的不一样,在孟国弘听来,这就是打亲情牌呢,跟小时候有事儿求他一个样儿。

孟国弘:有事儿说事儿。

林陆骁走到桌案前,我小时候总觉得您特别通情达理,所以我有些话不爱跟我父亲说,我就爱跟您说,觉得您能理解,现在看来,您好像跟我父亲是一条战线的?孟国弘眉头紧皱,不苟言笑,俩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比箭还锋利。

林陆骁扯扯嘴角,我小时候一直把您当成我的榜样,真的,那时候特别喜欢您,觉得您风里来雨里去,别人都往火场外跑,您拎着家伙就往火场里走,还有一次,大刘家煤气着火,您抱着煤气罐就往门外跑,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您穿着那身黄条消防服,跟警戒标似的,一闪一闪。

我穿这身衣服,多半都是您的功劳,我父亲也说,你的军功章有孟叔的一半。

您让我调进大队,动员了那么多人,张书记,老队长,我妥了,认真看书,考试;现在还要帮我找媳妇儿,许蕴我跟她高中同学,人高中就特别讨厌我,觉得我浑,我俩真不合适,我说真的,别回头耽误人姑娘。

孟国弘仔细想了想,这大概是林陆骁这几年来,跟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你怎么知道人姑娘讨厌你?你想多了,人家挺喜欢你的,我问过她的意思,挺愿意的。

林陆骁急了,您人口贩卖呢,她愿意我不愿意。

孟国弘气劲上来,一拍桌子,声如洪钟:你跟我这扯一堆没用,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爸也是这意思,你要真不服,回家找你爸说去,别在我这打感情牌,真不喜欢许蕴,也行,这事儿先搁着,你把眼前升调的事儿给我办妥了,要是不妥的话,有的你受的!孟国弘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有意见回家找你老子去。

……宿舍里,徐亚一进屋就跟俩人八卦,队里来了一女参谋,叫许蕴,听说还是林队的高中同学。

严黛化完妆,准备去录后采,漂亮么?徐亚:还行吧,跟明星没法比,路人里算好看了吧,挺傲的,跟她说话也不咋理。

严黛哼哼,人是参谋,你还指望人舔着脸来跟你要签名啊?徐亚倒不是这意思,不是,我刚在门口听见小九儿和杨指导说话,话里的意思是,这姑娘是处里下派的,听说想撮合给林队呢。

你想想看,一中队长配参谋长?这林队身份肯定不简单。

南初慢慢悠悠站起来,嚼着糖走出去,徐亚在后头喊,你上哪儿去?南初头也不回,声音慵懒,上厕所呀。

……南初站在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许蕴正低头洗脸,扎着马尾,擦脸的时候抬头对上镜子,两人目光相撞,许蕴冲她一笑,南初吧,我知道你。

南初觉得诧异,回笑:许参谋长。

许蕴:你很漂亮。

这种夸赞是发自内心的,或者可以说,南初确实是许蕴目前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包括面貌和身段。

南初低头,慢慢洗手,谢谢。

洗完手,她关上水龙头,走出去,厕所外头就是走廊拐角,林陆骁抱臂倚墙站着,似乎在等人,那表情独有的不耐烦。

两人视线相撞,又各自别开。

南初弯弯嘴角,身后传来一道,你来了?林陆骁嗯了声,视线越过南初落在后方,许蕴端着脸盆站在那儿,他表情越不耐,找我干嘛?许蕴说:你等会我,我回屋换身衣服过来。

说完,就跑回自己宿舍。

南初盯他看一会儿,淡淡撇开视线,不动声色越过他,会宿舍。

经过他身边时,听见他清咳一声。

南初没理。

他又清咳两声,给人拉住,你等会。

南初回头看他,林陆骁松了手,倚着墙,看着她,刚要说话,一人从后边端着盆出来,是刘夏翰,跟南初打了声招呼,又喊了声林队,走出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反身回到南初面前,我刚听杨指导说,明天要钩梯攀楼训练,两人一组,你找到人没?要不我们俩一组。

林陆骁目光骤深,俩眼珠直勾勾盯着南初。

南初想了想,明天再看。

刘夏翰点点头,转头又对林陆骁说:好的,林队长,你也早点睡。

林陆骁看着他,哼笑一声,你也早。

刘夏翰离开。

走廊上又剩下俩人,南初看了眼林陆骁,有事儿没?没事儿我进去了。

林陆骁眼梢一吊:你这什么态度,是不是得亲一下才老实?南初翻他一眼,滚。

这私底下还真有点没脸没皮了。

林陆骁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才扯扯嘴角,威吓道:明天不许跟他一组,听见没?你管呢?明天中午吃完饭我在后山等你,你要敢不过来,试试?我不,你跟你的许参谋长去吧,我才不去。

南初忍不住逗逗他。

林陆骁瞪眼,你扯她干嘛?不说了,我进去了。

林陆骁拉住她,压低声音:明天中午早点吃完过来,别被人看见,听见没?南初白眼一翻,甩开他:我说了我要去了吗?靠,丫头片子。

……许蕴再次穿好出来,林陆骁靠着墙,仰着脑袋,听见脚步声,低低头,说:叫我过来干嘛?许蕴整整衣领,鼓足了勇气,林陆骁,咱们俩试试吧。

对墙的男人一愣,仿佛听了笑话,有点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身后还有来来往往洗漱准备休息的士兵,纷纷停下脚步。

许蕴却不管不顾,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说:我知道你单身,这几年都是,我高中就喜欢你,那时候自尊心重,那时候总爱说反话,心里明明很喜欢,可脸上却装作讨厌,后来知道你考了军校,好几次想跟大刘打听你,但都没勇气。

但我觉得,现在我们的相遇是个缘分,我不能再躲了,我确实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林陆骁垂眼睨她,你觉得这是缘分?许蕴低着头说:也许有人为的因素,但也是缘分的一部分不是吗?不等林陆骁说什么,起哄声骤起,消防兵们挥舞着手中的脸盆牙刷毛巾,高声呐喊,仿佛是许蕴请来的外援,一浪高过一浪。

在一起!在一起!答应她!答应她!……这么一闹,整个中队都出来看热闹了。

就连隔壁都听到动静了,三女生披着外套出来,南初站最后,嘴里嚼着糖,目光淡淡落在两人身上。

徐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加入混战:答应她!答应她!林陆骁看向南初,目光里都是无奈。

随着越来越高的浪潮,林陆骁把手抄进兜里,忍无可忍,发出一声爆吼,都他妈给我滚进去。

呐喊声骤停。

三秒,不进去的下楼跑圈。

一。

刚数完一,咻一下,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走廊瞬间清空,空空荡荡,连根毛都看不见。

林陆骁低头看了眼许蕴,说:我拒绝。

许蕴猛抬头,眼底蓄满了水光,你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可能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孟处也希望……给我们俩点时间相处……林陆骁彻底没了耐心:孟处答应你什么你去找他去,我有喜欢的人了,懂?这话,其实比我拒绝这三字还让人震惊,林陆骁喜欢的人,该是什么样?被他爱着的女人,该是什么样?那种嫉妒是发狂滋长的。

可唯一的骄傲也让她不得不沉下心来,许蕴快速抹了下眼角,你就当我今天放了个屁。

说完,转身走了。

……一早上的钩梯攀楼训练,林陆骁都臭着一张脸,大家以为是昨天许蕴的事儿,被人看了笑话心情不太爽,所以一早上板着一张脸。

吃午饭的时候,林陆骁快速吃饭,瞥了眼南初,就走出去了。

他算来算去,觉得这个时候最安全,眼睛应该还在吃饭,只要南初按照他说的,吃快点。

林陆骁靠着树根抽完了两根烟才看见南初走过来,他把烟掐掉,走过去把人拉过来,扯到小树林后,怎么这么迟?两人像对小情侣,躲在树后。

南初哼哼,我躲着人过来的。

林陆骁揉了把她的头发,我都没生气,你还气上了?我昨天怎么说的?你早上故意气我是不是?南初靠在树干上,仰着头,挑着眼睛看他:要听解释么?说。

林陆骁那表情倒也不是什么真的想听解释的表情。

杨指导说了为了照顾女生,让男女混搭,徐亚喜欢穆泽,我要跟她抢穆泽,人家肯定恨死我,我得罪了严黛不能把她也得罪了,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郑平一看就对严黛有好感,我要是上赶着去人家也不一定肯跟我组队,至于刘夏翰——林陆骁手撑在树干上,不等她说完,低头去咬她的唇,用力吮着,舌头撬开她的唇,长驱深入,一点点,这人的吻跟他本人一样,很霸道,不留一点儿喘息的机会,进入地不留余地,亲了一会儿,南初没了力气,他转战唇角,狠咬一下,那小子喜欢你。

南初搂住他的脖子,紧了紧,紧贴着他,仰着脸把自己送进去,唇齿交缠,抵死缠绵,就那瞬,两人都未尝试过情|爱的巅峰,可亲吻成了索取的快感。

既然喜欢了,那就喜欢了,不曾想未来,当下就只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这就是林陆骁。

正义大气,干净利落,如钢铁坚|硬,却拥有一腔柔情和世间最赤诚的爱。

一旦爱了,抵死不休。

可我喜欢你呀。

姑娘被吻得喘不上气儿,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老子忍你很久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