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回到公司, 田修军已经换到测评室等她, 秦月英尚且不知道她跟对方的关系,会议前因为这个客户无缘无故被沈占东教训了一遭, 心里还存着气。
看见田甜不紧不慢地回来,板着脸说:你怎么才来?人都已经在测评室等半天了!真是一点不着急。
田甜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拿着文件就去了。
她拍桌子说:跟你说话呢, 听不见啊?一个个都装聋作哑!田甜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跟平常唯唯诺诺的模样大相径庭, 平常她怎么敢这么看她,稍微皱个眉头就足够田甜忐忑许久。
秦月英心里更加堵得慌,扫了众人一眼,正好没看见辛喜, 咬牙说:辛喜人呢?怎么又不见人了?舟舟,你去找一找,看是不是又去哪偷懒去了!徐舟舟正忙碌着, 叹气说:秦姐,会议要开始了, 你确定还要在这里等她?秦月英只顾着生气,徐舟舟一提醒才想起来, 赶紧看了看时间,拿着文件上楼。
经过测评室偷瞄了一眼,田甜背对着她, 但是客户喜笑颜开的,大概进展不错。
田修军说:没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田甜笑了,十几年都不见露面,终于从火星回来了?他有些尴尬,讪笑说:你妈妈近来还好吗?真关心的话,就自己去看看。
都已经各自成家了,我去不合适。
她那时候才三十多岁,不再嫁又能怎么办?跟个傻子似的等你回头吗?田甜苦笑了下,说到这里眼泪就涌上来,眼眶泛红。
我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错事,今天来这就是希望你原谅,要求你尽管说……田甜垂下眼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他,忍住眼泪,皱着眉问:要是你跟那个女人还有别的孩子,会来找我跟哥哥请求原谅吗?还有我们什么事吗?田修军愣在当场,脸色很快阴沉下来,他攥着拳头说:甜甜,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爸爸,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田甜的眼泪滑下来,脑子却更加清楚,咬牙不客气地说:我要自己开公司。
现在这个,喜欢吗?他听见她这么说脸色缓和下来,直截了当地问。
没上市,个体小企业。
我明白了。
他点头,看着田甜说,你哥哥那边……我哥哥还没有毕业,你再着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吧?田甜知道田忱运很有主见,她做不了主,所以只好先敷衍着,垂下眼淡淡地说。
田修军长叹了口气,盯着她思索了一番,推开椅子站起来,在这上班也实在是屈才,我会尽快安排好。
你哥哥那,有机会多做一做思想工作,我想趁着他年轻手把手多教给他点东西……我死了,这么大家业,什么不都是你们兄妹的,就算叫来你妈享清福也是你们说了算,别老跟自己较那个劲……你就聪明多了,我的闺女,到底是像我。
对田甜来说,最后一句不是夸她,是在讽刺她,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她受够了之前的日子,受够了摇尾乞怜、低声下气去谄媚的工作状态,不管他内心是否真的愧疚想要弥补,这种上杆子往怀里塞的好处,换做是谁都不舍得拒绝。
他好似解决了心头大患,拍了拍她的肩膀,用长辈关怀晚辈的语气说:爸爸还有事,要回酒店见个客户,你静待佳音……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直接给爸爸电话。
田甜点了点头,也没有送他离开,自己在测评室又呆坐了好久,对于他刚才答应的事感觉有点不相信,还似在梦里一样。
缓过来神儿才突然想起来,沈总两点半召开领导层会议,她忘记参加了,不过也好像也没什么了,不参加就不参加。
以后她就不是一个听人数落的地位了,她想数落谁就可以数落谁,全公司都要看她的脸色,人人羡慕,见了她尊称一声田总,她可以挺胸抬头,神气地做人,不需要再听别人发号施令……秦月英?沈占东?这些都不足一提!田甜越想越觉得血气上涌,满腔热血沸腾,她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干,立马展现自己的一番才能。
也是到现在,她才知道,有一个有钱有权的爹,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才知道富二代是什么感受。
什么尊严?什么原则?在钱面前都是个屁,没有影响力,跺跺脚不让公司震三震,谁会把你尊严原则放进眼里。
她要让曾经所有看不起她、排挤她、嘲笑她的人知道,她田甜很好,非常好,未来会更好!田甜低头含着笑,脚步轻快地往办公室走,推门进去,老秦正愣愣地坐在她办公桌上,对面五个工位空荡荡一片,办公室鸦雀无声。
她隐约觉得不妙,小心地打量了秦月英一眼,见她眼眶里蕴含着眼泪,脸色黑得几乎跟头发分不出伯仲,手里捏着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除了秦月英以外的人都缩了缩脖子,摒住呼吸。
秦月英却没有发火,弯腰捡起来手机,眼神依旧是呆滞的。
薛明珊回到办公室也得知销售部集体辞职的消息,她猜测会有好戏看,专门拉着自己部门的人假意来这边做交接,实际是想看一看秦月英的状态。
进门看见的景象跟田甜一样,她扫了一眼空当当的整个部门,忍住心里的那点得意,扶住秦月英的肩膀,低声安慰:老秦啊,你要是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从我们部门调几个人过来帮帮你?秦月英一听,立马急眼了,恶狠狠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我说需要帮忙没有?我说没有!薛明珊没想到她火气这么大,赶紧抚了抚胸口,心里想,妈呀,不知道好歹,谁懒得管你。
说完冲田甜撇了撇嘴,扭身走了。
秦月英摘下来眼睛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带着寒霜一般,表情几乎要冻死人,霸气、严肃地说:我老秦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初公司刚搬过来扩大规模,整个销售部我自己一个人撑起来的!我要是没有两把刷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位,想整我?我看谁整得了!说完就把椅子一推,甩手出去。
秦月英日子并不好过,在办公室闷头呆坐了一下午,整个人都苍老许多,眼角的鱼尾纹以及眼睛下面的眼袋都出来,沈占东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叫她去总办公室。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沈占东叫她谈话是代表信得过她,事情有转机,还是不叫她谈话代表信得过她的处理能力,证明事情有转机。
整个部门瘫痪了一下午,导致公司管理层也断链,晚上她拿着几百号人的客户资料,捋资源捋到凌晨四点依旧没有头绪。
老公在床上搂着孩子睡得正香甜,她关上电脑,独自跑到阳台上抽烟。
越想越觉得难受,大半夜推开卧室门进来,闹出很大动静,把老公从床上拉起来,含泪说:老公你别睡了!对方叹了口气,揉着眼睛看她,又怎么了?她非常较真地说:你帮我分析分析,她们为什么突然辞职了?我平时怎么一点没有观察出来?……她突然想起来辛喜,咬牙切齿、悔不当初: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辛喜留下来了,这小狐狸不一般,她两次想走我就应该让她走,不应该留下这个毒瘤!肯定是她把人都拐跑了!说到这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直迭声问:你说,她们为什么说走就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什么意思?都是公司的正式员工,有没有责任心!老公很无奈,提醒说:有没有签署什么合同?现在耽误公司运作,你们大可以走法律程序,让她们赔偿损失。
就是没有签合同才恨得牙痒痒!都怪沈总,转正的员工,迟迟不愿意交五险,不想交五险自然没有签合同。
睡吧睡吧——老公劝解了一声,躺下又睡了。
秦月英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弦,大半夜又乱发脾气,嫌弃自家老公赚钱不如自己,导致自己累死累活为家庭操劳,操碎了一颗心。
直到天亮,公司还有一大堆事,孩子哭闹着不肯上学,老公坐在卧室生闷气,她扔下一大摊子的事,抱着电脑直奔公司,脸也来不及洗,牙齿也来不及刷。
秦月英依旧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有使不完得劲,她早上第一个人到公司,咬牙坚持。
谜一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