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2025-03-26 06:58:07

大概真的是太久没有哭过了。

梁满满坐在地上居然哭得停不下来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知道她真的好想哭。

只想好好的, 彻头彻尾的大哭一场。

将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压抑、痛苦、孤寂、沉默, 各种各样的糟糕情绪都一一给发泄出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了。

一个人的寂寞, 思念陈清源时的压抑,疾病缠身的痛苦,这诸多糟糕的情绪一直压在她心里。

让她觉得窒息,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了自己。

机场人员往来不断, 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是美女, 又这样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一干人的视线很快便投转到她身上。

这些人猜忌,议论, 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直接拿出手机来拍。

很快就在候机大厅引起了轰动。

站在她身边的陈清源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他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她才会哭得这么惨烈。

他由最开始的愤怒,转变为此刻的尴尬万分。

站立难安,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

满满你干嘛?你快别哭了,我又没怎么样你。

听到没有,别哭了!你哭成这样,难不难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陈清源, 你难道没有欺负我么?你还要怎么欺负我啊?陈清源:……梁满满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她的话,双手抱膝,哭得惊天动地。

明明过去了三年, 却依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这么的幼稚。

陈清源欲哭无泪,烦躁地捏捏眉心, 警告她:别哭了!哇……陈清源你欺负我……哇……我好难受……声音顿时又大了一度。

陈清源:……梁满满哭了不到五分钟,机场的两名安保人员就疾步走了过来。

打头的那个中年男人问梁满满:小姐,你怎么了?梁满满哭得肛肠寸断,鼻涕眼泪掉了一脸,那苦相委实不太好看。

她狠狠地摸了把脸,指着陈清源哇哇大叫:这个人他欺负我!陈清源:……安保人员听梁满满这样回答,忙正色道:他怎么欺负你了?他说我任性,就不理我了,然后让我一个人外面漂泊这么久。

他很小气,睚眦必报,不肯原谅我。

这么久也不去看我。

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他非但不欣喜若狂,他还凶我……他真是坏死了辣……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安保人员:……陈清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表情很尴尬,忙对安保人员解释:抱歉,我太太有点闹小脾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到陈清源嘴里说出太太二字,梁满满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简直不要太神奇了。

两名安检人员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摇了摇脑袋,无语地离开了。

陈清源双手抱拳,斜了梁满满一眼,哭够了?梁满满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眼眶红红的,挑出重点,太太?陈清源没再看她,而是拉起她的行李箱抬腿就走。

梁满满从身后追上他,抱住他腰,声音压得低低的,陈清源,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吧。

——坐进车里,车门砰的一声,瞬间被合上。

密闭的车厢里空气凝滞,气氛严肃。

陈清源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嗓音低沉:梁满满,我们现在来好好谈谈。

他的口气格外严肃,郑重其事,似乎要和她说某件大事儿。

谈吧。

她一双手搁在大腿上,正襟危坐,早就已经做好了和他吐纳一切的准备。

他清了清嗓子,问:脑肿瘤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先问岁岁?梁满满抬眼看他,眸光清亮,似笑非笑。

陈清源回视她,神色平静,非常笃定地说:岁岁不可能是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当年那个孩子,我亲口听祈主任说的,他没保住。

何况依到你的性格,如果岁岁是我儿子,你决定等不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梁满满:……呵呵,他果然很了解她啊!将这件事看得很透彻。

你说得没错,岁岁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宋妍共同领养的孩子。

岁岁是一对小年轻年少冲动后的产物。

父母年纪都很小,无法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

孩子一出生就被遗弃在了医院。

那个时候梁满满刚到扶桑支教,她刚刚和陈清源分开,又刚刚失去孩子。

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了无生气的。

时常噩梦缠身,梦到自己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紧接着就生了一场大病,进了医院。

然后她就遇到了堪堪在医院出生的岁岁。

当时产科护士发现孩子的父母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无措地四处找人。

医院紧急抽调产妇的资料。

每个病人入院时医院都会存档。

自然也就登记了产妇的信息。

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录入电脑的那些信息都是假的。

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孩子的父母。

落后的乡镇医院,弃婴行为时有发生,见怪不怪。

一些穷苦家庭,思想闭塞,想要生儿子,可一连好几胎都是女儿。

没有能力抚养长大,这些女婴不是送人就是遗弃。

医院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孩子的父母,最后只能作罢。

打算将孩子送去县孤儿院。

这件事又恰好被她和宋妍遇到了。

宋妍看她这样一副鬼样子,觉得只有孩子才能给她带来欢乐,让她振作起来,从失去孩子的阴影里真正走出来。

同时呢,宋妍本人又是一个彻底的不婚主义者。

她不想结婚,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领养成为最直接可行的办法。

于是乎两姑娘私下一合计就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扶桑这种小地方,要领养一个弃婴简直易如反掌。

她跟霍承远说了这件事,二哥找人动用了一点关系,领养手续就顺利给办下来了。

两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兵荒马乱地将孩子带大了。

这三年岁岁也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

如果没有岁岁的陪伴,她真的很难独自一人熬过那段艰苦的日子。

——那脑肿瘤呢?陈清源问。

脑肿瘤是今年年初偶然才发现的。

早期的,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其实去扶桑支教没过多久,她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她当时之所以那么坚持让他改行,让他放弃当医生。

不过就是忍受不了他出事。

她无法承受他发生意外。

这确实有强人所难的地方。

可更多的,她也在赌气。

她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个态度。

她逼他在她和职业之间做一个选择。

可他却那么耿直,只遵从本心,就连骗她一下都不愿意。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无理取闹。

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她为什么拼命揪着这个点不放。

她也早就知道他之所以没能在约定的期限内给她答复。

是因为沈恋恋在非洲出了事。

他受沈家父母所托,前去处理沈恋恋的身后事。

明明错不在他,他也很无奈,这些她都知道。

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回去。

而他竟然也能狠心真的就此放开她,对她不闻不问。

那时年少,做事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从来不计较后果。

心里堵着一口气,总不愿意服输,就是要和他犟到底,无非就想胁迫他服软,要一个结果。

身边那么多人都在劝她,可她却油盐不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支教申请书一签就是五年。

她没待满半年就受不了了。

后悔不已,又为时已晚。

后面跌跌撞撞在扶桑待了三年。

她在扶桑待得越久,就越是没有勇气回去。

宋妍看她这么痛苦,不止一次劝她回去。

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回来。

这三年,他竟也真的对她不闻不问。

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而他们分开三年,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爱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她胆小懦弱到一点也不敢去打听他的事情。

为此二哥和宋妍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

越是未知,就越是心里没数,也就越是胆怯。

几下一踌躇犹豫就更是不敢回来了。

如果不是今年年初发现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她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回来。

脑子里的这颗肿瘤是今年年初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的。

当年小产,她心情郁结,没有好好休养,落下了病根。

这几年身体欠佳,免疫力不行,总是大病小病不断。

因此霍承远每年都会勒令她去做全身检查。

好及时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今年年初就好巧不巧地发现了这颗脑肿瘤。

发现这颗定时炸/弹时,她是茫然无措的。

虽然知道发现地及时,情况不算严重。

可对于接下来的治疗,她是害怕恐惧的。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她会经受什么。

其实一发现自己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她就立马向学校申请提前中止了支教的合同。

而宋妍则继续就在扶桑支教,照顾岁岁。

从扶桑离开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治疗过程。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霍承远认识了一个美国肿瘤领域颇具权威的专家。

他和于心谣陪着她一起到美国治疗。

专家综合考量过后,决定给她做手术。

手术时间就安排在下周。

这次生病她没有告诉家里人。

从最初发现肿瘤到现在,就只有霍承远和于心谣是知情的。

宋妍专门带岁岁,二哥和于心谣则一直陪着她辗转各地看病治疗。

她倒也乐观,没有抱怨和怨天尤人。

只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置身于空荡的房间里,身边没有人,她会发疯一般的想念陈清源。

想念他的脸,他的笑容,他的声音,甚至他在她身体里的灼热。

一些细枝末节,过去种种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回放。

于心谣、霍承远、宋妍都再不断劝她,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趁着手术前回来见他一面。

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自己努力过了。

霍承远对她说:满满,二哥知道你的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

可脑肿瘤,在脑瓜里开刀,风险自然也是极高的。

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保证手术会百分之百成功。

所以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一面吗?我相信你们的心里都还是有彼此的。

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人的一生真的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赌气和分离。

是啊,生命如此有限,哪还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赌气和分离呢?为何不放下心中芥蒂,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呢?离别的苦,尝过一次,今生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所以她回来了!遵从本心,放下一切,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陈清源细细听完,沉默良久,缓缓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所以这从头到尾就只是你和宋妍一起设的一个局?是的,目的就是看你还爱不爱我。

结果呢?结果我很满意。

她露齿一笑,俏皮地说:毕竟陈医生可是连太太都说出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