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震感结束后, 陈清源拍掉满身的泥泞和尘土, 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
手机已经黑屏了。
他摁了开机键, 想打个电话给梁满满报个平安。
电话打到一半, 突然切断。
她肯定很担心。
可电量过低,已经开不了机了。
丁孜抚了抚自己胸口,气息不定,尼玛, 太吓人了!霍承远面带微笑, 调侃:感觉这次救灾就是将脑袋随时随地别在裤腰带上。
丁孜:……陈清源想借霍承远的手机给梁满满回个电话,可同事却在喊他:霍医生, 陈医生,那边有患者!走!他收起手机,直接跟同事走了。
消防官兵从废墟中刚救出来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身材很是魁梧。
伤得很严重。
救援的一个消防官兵说:搜救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
他被压在一块水泥板下面,埋得很深,钢筋插入胸部, 我们前后破拆,花费了不少时间。
陈清源赶紧蹲下/身,检查伤者的右腿。
他的右腿被水泥板压地已经变形了, 血肉模糊。
霍承远则检查胸部的伤口。
致命伤在胸部。
钢筋条刺入左胸, 离心脏很近。
患者也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
同时被救援队救出来的还有年轻人的母亲, 她倒是伤得不重,都是皮外伤。
护士们给她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中年妇女一边抹眼泪,一边拼命哭诉: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们家就只有他一棵独苗啊……霍承远拧了拧眉,笑起来,沉声说:伤势很严重,必须马上手术。
陈清源问: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多远?一个中年消防官兵告诉他们:这个乡只有一家医院,在乡中心,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
霍承远一听,眉峰拧成了一道深深的褶皱:来不及了,患者等不了这么久。
如果不马上手术,后果不堪设想!胸外的一个男医生站在边上也是满脸愁容:那怎么办?这里也不能动手术啊!霍承远面色沉冷,说:就在这里手术!霍医生你开什么玩笑?在这里手术?没有手术室,做不了无菌操作,术后的并发症你想过没有?何况我们的设备也不够。
出了问题谁负责?那你说怎么办?让病人就这样颠簸二十多公里送去乡镇医院么?现在非常时期,路都被堵了,这里到镇医院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
这还是往少了计算的。
要是路上再遇到个余震。
病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医院?他坚持得了这么久吗?何况乡镇条件有限,医生们平时也就看个伤风感冒,他们的医生有没有能力主刀这台手术都说不准!我们是医生,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么?可是你也不能在这里手术啊!这里什么条件,是能手术的地方么?我在国外,时缝战乱,这种手术做了多少?多得我都数不过来。
要是都像你这么拘泥于条条框框,他们早就没命了!……我同意霍医生的决定,就在这里手术。
这个病人不止胸部一处伤,如果不及时手术,他这条腿也保不住了!就在霍承远和同事争执不休的时候,陈清源冷声打断他们:非常时期只能采取非常措施,这是我和霍医生共同的决定,出了事儿我们俩共同承担!好样儿的哥们!霍承远赞许地拍了拍陈清源的肩膀,直接吩咐:直接手术!——在消防官兵的帮助下,他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搭了个帐篷,组成临时的简易手术室。
手术前,护士询问家属:病人之前有什么既往病史吗?什么叫既往病史?就是他之前得过什么病没有?没……没有吧!妇女迟疑片刻,这才回答。
到底有没有?护士再次确认。
没有!我儿子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的……平时感冒都很少……妇女操着一口乡音很重的普通话,斩钉截铁地说。
护士不疑有他,报告给霍承远。
陈清源站在边上,将妇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霍承远不敢耽搁,吩咐:开始手术!霍承远的手术结束后,陈清源再给病人动腿部手术。
想不到有生之年,第一医院的两大男神医生还有主刀同一台手术的机会。
——霍承远的手术进行地很缓慢。
直到深夜才结束。
陈清源趁着霍承远手术的时候在帐篷里眯了一会儿。
这段时间忙着抢救伤员,一刻也不停,睡眠严重不足。
到了凌晨一点,胸外的护士过来告诉他:陈医生,霍医生那边已经好了,让你过去。
好,我马上过去。
——你脸怎么回事?陈清源走进帐篷,看到霍承远满脸血渍。
口罩,额头,脖子,手术服上面到处都是血。
刚拔钢筋的时候,血止不住喷了出来。
没事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手术结束后,消防官兵连夜将病人送到了县医院。
两男人都有些透支了,纷纷瘫坐在废墟上。
头顶是一轮弯月,隐在云层后面,半明半昧。
霍承远摸出一盒烟,扔了一根给陈清源,来一根!陈清源伸手接过,递到唇边点燃了。
格外微弱的一缕青烟,缭绕在空气里,越来越淡。
他就着滤嘴猛地吸了一口。
没曾想,这烟烈性很猛,他直接被呛住了。
抽不惯?霍承远边抽边说。
这烟好猛。
霍承远闷笑:朋友送的,我也觉得它烈性足了点。
陈清源似乎想起什么来,刚这个病人我们要重点关注一下,后续还要很近。
霍承远点头,确实,伤得这么严重,手术虽然成功了,可难免不会有并发症发生。
这个倒是其次的。
主要是手术室护士询问病史的时候,他母亲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你是说,病人家属刻意隐瞒了病人的既往病史,没告诉我们?霍承远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难说。
难不成是HIV,她不敢说?陈清源:……多关注一点就是了。
两男人一人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霍承远吐一口烟圈,神色淡淡:真不明白这些女生为什么迷医生,这特么真不是人干的职业。
那你还学医?陈清源指尖弹了弹烟灰。
一言难尽啊!高中时我初恋她是白大褂控,很迷医生。
就撺掇着让我和她一起学医。
而且那个时候她和满满关系很好。
拼命让满满忽悠我学医。
我被她们俩一忽悠,就糊里糊涂地填了医学院。
结果她倒好,直接出国学金融去了。
顺带也把我给甩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这样当了医生。
霍承远陈述完自己的辛酸史,斜了陈清源一眼,你呢?我是被我爸逼的。
他退休前就是医生。
我其实是想学金融的。
那你爹可真狠。
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医生,个中辛酸早就偿了个遍,他居然还忍心祸害儿子,让你学医。
老爷子觉得我就该子承父业。
我爸也觉得我该子承父业,回去接管公司。
可我却当了医生。
霍承远将摇头摁灭,扔了烟蒂,继续说:但是满满,她小的时候最怕打针,每次感冒伤风打完针她都要把医生护士咒骂一遍。
没想到长大了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医生。
提起梁满满,陈清源这才想起傍晚那通电话还没有结束,就被余震中断了。
后面又忙着手术,根本顾不到给梁满满回电话。
这姑娘八成担心坏了。
陈清源对霍承远说:现在有信号吗?我给满满回个电话。
你运气不错,现在有信号。
霍承远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瞥了一眼信号格。
电话响了一秒,就被接通了。
紧接着迅速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嚎叫——哇,陈清源你总算是给我回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死了!陈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