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 壮壮是真哭了。
三婶单手抱起儿子, 脸色亦不好看: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都直接从小孩手里抢东西了?我抢?程思青顺着江甜的发, 笑意得体, 不达眼底,给你礼物是情分, 不给是本分, 自己想要可以自己买,凭什么要让我甜甜受委屈——哟,有钱就是了不起, 说话都趾高气昂的,三婶阴阳怪气, 小孩玩而已, 都能说成受委屈,三婶稳了稳儿子,大嫂你是不是就是觉得大哥不该给我们修房子, 不该给我们买车,好东西给了我们没给你们娘家人。
少说两句。
三叔赶紧拉住媳妇。
偏偏三婶不依不挠:什么叫我少说两句,一个破布娃娃能值多少钱,大嫂她非要这样小题大做, 不就是甩脸子给我们看吗?你觉得我在甩脸子?程思青抱臂冷笑。
那你这高高在上……三婶话没说完,壮壮又开始嚎,三婶侧头听儿子嘟囔,还是想要豹子?只要豹子?三婶一边说着妈妈给你拿宝贝不哭, 一边探手到江甜怀里去拿。
她力道很大,江甜又没料到这动作,撕拉一声,江甜拿着顽皮豹,三婶拿着一只豹胳膊……一时间,空气安静。
江甜抱着豹子,有些回不了神。
这是她喜欢好久,好喜欢的陆允信,第一次送给自己,超可爱的娃娃。
自己才抱没多久,就这样……三婶理亏,嚅唇道:不好意思啊。
江甜垂眸,眼睫抖了好几下,抬头,对大家扯唇角:我出去透透气。
路过三婶时,她捏了捏壮壮的脸,温软道:乖,别哭了。
伴着甜甜懂事的夸奖,壮壮哭得更凶,江甜头也不回。
甜甜!程思青替女儿捡起落在地上的棉花,反身追出去。
大哥。
三叔歉意地挠头。
房子是思青提议给你们修的,车子也是思青送给你们的。
江近城平静地说完,亦转身出去,在门口看到探头望的二老。
他安抚:小孩争执,爸妈休息吧,我给你们放洗脚水。
………程思青听到江甜在厕所打电话,很给隐私地走远了。
江甜本来没那么委屈,当她拨给陆允信,三下接通,对面低沉久违的嗓音裹着风声传来。
夜蛐吱吱,江甜抠着墙上的土泥,一下红了眼睛:陆允信对不起,你送给我的豹子被人拉坏了……她哽咽着:我明明都说了是我的,他一定要要,我明明说了不给,他还是要要,不是他的东西,他妈妈竟然还帮他抢……事情叙述得断断续续,江甜手从墙上放下来,无力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还要打我,就算我走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假装哄他地用力掐了他,我还是好难过……打的哪?对面出声。
手。
痛吗?对面声音越温柔,江甜越委屈:痛。
陆允信揉着眉心:可以不哭吗?江甜没等到安慰,瘪嘴:我难受你还不准我哭,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明长期被爸妈蒙在鼓里,导致窒息而亡。
陆允信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然后平稳地打断她,第一条。
江甜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应……他这是,在哄自己?小红跟家人吵架后哭着夺门而出,从此家里没有了门。
第二条。
江甜想笑,又笑不出来,掌心轻轻堵住布偶破掉的地方。
外冒的棉花摩挲着掌心,微微发痒。
因间-谍多次和我方情报员碰头,最终导致双方脑震荡而亡。
第三条。
江甜终于忍不住噗嗤:陆允信你讲的笑话和你人一样冷……对方如释重负地带点戏谑:小哭包不哭了?你才小哭包!你才在哭呢!江甜抹了把眼泪,翻脸不认账。
安静片刻,她闷着鼻音,轻轻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很有时间的样子……刚给面条洗完澡,准备去洗澡。
那你还不挂电话。
江甜明知故问。
陆允信也顺着她:你先挂吧。
再一阵默然,可以听到他拉开衣柜拿浴巾,衣架相碰的声音,混着山村四面的虫鸣,莫名动听。
江甜舍不得:要不然不挂吧,你放在洗手台,可以直播给我听,她耳根烫,还是厚着脸皮,你放心,我不会害羞。
陆允信哦一声,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格外坦然:我脱外套了…………脱T恤了…………皮带扣不好解,咔哒清晰,陆允信刻意压了声线,今天倒很反常。
江甜构画能力很强,喉咙不自知地滚了滚:所以有腹肌吗,是不是像小说里描写的男主那样,很硬,然后女主撞上去鼻子痛哭……你不是摸过?自行车差点翻车。
不过,陆允信拧开莲蓬头,哗啦水声好似在他嗓音里揉了一团雾,低缓、潺湲、噙着点笑,道,别的地方,也可以很硬……尾音夹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意味。
江甜反应几秒,脸刷地红透,软声软气骂一句陆流氓挂了电话。
陆允信站仰头接满一口水,漱。
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却没了以往的窒息。
她婉转的声调轻细,陆流氓陆流氓,萦绕着,蕴着颤……陆允信身上起了点火气,一手撑住冰凉的墙面,一手朝下。
温水顺着他黑发留过脖颈,然后是匀称结实的肌肉线条,起伏不定。
………夜色聚拢,散开。
山间清晨宛如在泉水里涤出来的丝绢,清透,妥帖。
程思青第二天本来就想走,拗不过老人的不舍和江近城的眼色,勉为其难留了下来。
只是……最新的化妆品,给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老三没有。
离最近县城的购物卡,给老大和老二媳妇,老三没有。
东南亚的榴莲糖芒果脯,给老大和老二家小孩,老三家没有。
坦荡又理所当然。
八月初,一家人回去。
程思青把江甜送上回南城的飞机,对身旁的江近城道:当初老二媳妇弟弟让你帮忙找工作,我没说什么,老大媳妇舅舅让你帮忙找工作,我也没说什么,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但我真的不想再带甜甜回去了。
江近城:可我父母……我和甜甜是你妻女。
………连续几晚暴雨,中午日头不算晒。
江甜出机场给程女士和江外婆报了平安,把行李扔给程女士助理,问陆允信:你在哪里啊,我来找你。
我可以选择不说吗?江甜讲道理:我可以选择把宇宙无敌好吃、我摘我晒的水果干全部带回去给面条小宝贝吗?二十分钟后,一中门口。
江甜从出租车上下来,蹦到街景中插兜而站,清俊懒散的少年身旁,眉眼弯弯地反手拍书包:在这里……说好要重新给我的礼物呢?陆允信衬衫上还夹着奥赛出入证,低头打量她好一会儿:脸更圆了。
江甜表情僵住,一秒,两秒,三秒,鼓起腮帮子瞪他:程女士说我这叫可爱,婴儿肥婴儿肥婴儿肥,你懂什么!陆允信懒得和她废话,抿着笑,自然地勾下她书包拎自己手上:带你去个地方。
………居民楼过道狭窄潮湿。
开门,简装的清水套间倒还敞亮,小茶几,长沙发,三个并排的电脑桌,格式各样的镜头和金属堆满墙角。
陆允信应该经常来,房子充斥着属于他的生活气息。
整洁,利落。
江甜没换鞋,坐在沙发好奇地打量:我好像听明女士说过,你用学校奖励自己的钱买的,然后很少回家,江甜偏头,因为明女士经常念叨?楼顶视野好。
陆允信弯身在电脑桌下抽出个铁盒,从里面掏两张高清照片,递一张给江甜。
照片上是一轮昏黄的圆月,绰绰影像宛如戏剧里浓墨重彩的旦角,腰身纤软,卷着云袖把月亮遮暗一半。
美,一种和平常相似又不同的美。
朦胧到心软。
半影月食,陆允信斜靠在沙发背上,长手越过她背,横过她肩膀,以圈着她的姿势,修长的手指点在画面上,月食时,月亮是缺的,半影月食时,月亮是圆的,相当于月亮进入地球本影时角度发生倾斜,月亮边缘不会被挡,效果和穿着半件衣服一样……快一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嗓音也像洗练过一样,更沉更缓。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讲时,温热的气息好像顺着她的发,痒意经由发梢蔓在敏感的耳后。
那张照片一样吗?江甜不贪心,纯好奇。
嗯。
难拍吗?嗯。
江甜眨了眨眼睛,软笑着试探:那我是不是第一个拥有——嗡嗡嗡。
震动响起。
江甜以为是程女士,放开陆允信,还没找到手机,便见陆允信接起:在。
两人隔得很近,近到江甜可以把明女士的焦虑听得分外清晰。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她,不想来看她躲去了夏令营,但小允,她化疗真的掉完了头发,她始终是你爸爸的亲妈。
明女士停了片刻,昨晚医生最后一次下病危通知,早上基本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她还是想见见你,就想见见你,我知道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愿见她。
可人之将死,明女士不忍,不见你一眼,她瞑不了目……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有大佬催在一起,统一解释一下吧:允哥是属于很早熟,真的很早熟,会想很多考虑很多后果的,甜姐儿选文选理都没办法自己负责,允哥会想,是不是程女士说让甜姐儿不和他在一起,程女士养甜姐儿宠甜姐儿,甜姐儿也会离他而去?怎么说,两个人其实还存在很多的磨合点和成长空间~偏回忆杀,慢慢来~又是陆流氓kaiche的一章~陆流氓说,他只要江甜,他只要万无一失的爱情~PS:33-35章已修,鞠躬感谢大佬们不离不弃,20号请假,晚安明天早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