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九公主软禁在来仪殿内, 终日有内侍换班看守她,而剑奴则被关进了军牢之中,这对出身云泥之别的少年恋人终是未能修得正果。
他们拼了命地抗争, 换来却是咫尺天涯, 今生恐怕都不得相见。
皇帝临走前冷声说:惜月,这是你的命, 拗不过的。
告诉我,什么是命?雪停了, 白茫茫的厚雪盖住青色的瓦楞, 也埋葬了她最后的一抹天真烂漫。
等待和亲队伍来京的那段日子, 九公主终日枯坐在窗前,望着遥不可及的天际发呆,不流泪, 也鲜少说话,像是个美丽的提线木偶。
隔了两三日,徐南风和纪王想办法进了趟宫,见到九公主面容的那一刻, 两人心中俱是一惊。
她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几乎可以融入窗外的白雪之中。
四哥。
九公主灵动的眼眸像是一汪死水, 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她木然地转过脸来,同纪王打了个招呼,随即又将视线落在徐南风健康红润的面容上,似是自嘲似的一笑, 我如今这副模样,爱无果,求不得,正是狼狈之时,你们夫妻俩就别来刺激我了。
徐南风有些尴尬,又怕九公主多想,便转而拉着贤妃娘娘的手,温声道:母妃,您不是要带我去看看你新绣的花样么?贤妃娘娘颇为担忧地望了九公主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强忍住哽咽,勉强笑道:是呢,我带你去。
婆媳俩走了,刻意回避。
纪王这才解下石青色的披风,拍去上头积落的碎雪后搁在榻上。
他顺手关了窗扇,隔绝了庭院中凄寒的雪景,然后敛裾坐在九公主对面,端详着她苍白瘦削的容颜,轻声道:太瘦了,这几日为何不曾进食?吃不下的,四哥。
九公主依旧望着紧闭的窗扇,淡淡道,你们不必担忧,我不会做傻事,也不是在绝食。
我清楚得很,死了一个我,父皇还会找到别人顶替我的位置,我不会不自量力到妄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要挟他,我只是……她忽的哽了哽,低下头去,用手指了指自己刺绣精美的左胸,只是这儿太疼了,真的,四哥,太疼了。
小九,你很聪明,也很傻。
对于这个妹妹,纪王一向是爱怜有加。
他伸手揉了揉九公主的发顶,温声道:你不该同父皇对着干的。
他贵为天子,手揽生杀大权,贸然顶撞,只会让事态愈发严重。
我知道。
我应该假意逢迎,应下这和亲的差事,再伺机逃亡诈死,与剑奴天涯海角私奔……此乃上上之策,可是四哥,我不能这么做。
她露出一抹脆弱的笑,平静而枯死的目光投向纪王,直直地望着他问道:如果父皇让你以国家大义为重,抛弃徐南风另娶他人,你是为了大炎的利益假意逢迎,还是断然拒绝?纪王蹙眉,毫不迟疑道:我会同你一样,绝不屈服,绝不背叛。
是啊,命运弄人。
明知前路荆棘丛生,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九公主道:四哥,我想他,我真的很想见他……我跟他,是不是永远也见不了面了?不会的,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纪王安抚道,小九,四哥会帮你。
两害之间取其轻,接下来,便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年底,胡族乌勒骨单于进京,与胡族使臣同时抵达洛阳的,还有新承爵位的岭南小王爷——李遥。
天寒地冻的时节,徐南风整日窝在府中看书练字,加之与纪王琴瑟和鸣,这短短月余竟丰腴了一些,将受伤时枯瘦下去的肉全都补了回来。
此时,她正倚在纪王的怀中,任由纪王捉住她的手,教她临摹书圣的字帖。
纪王的指节修长白净,掌心温暖有力,徐南风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听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侧,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聚拢精神,练了不到两行字,倒是纪王先忍不住了,忽的搁笔松了手。
徐南风疑惑地回头,问道:怎么了?纪王本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谁知她猝不及防回头,两人的唇便贴在了一起。
徐南风怔愣一瞬,刚要退开些,纪王却是轻轻一笑,扣住她的后脑再次倾身吻了下来。
这一次亲吻极尽缠绵,徐南风便也放软了身子,极力迎合他的掠夺。
两人新婚燕尔,正是情-欲浓烈之时,很快便解了衣裳,在榻上滚做一团。
动作激烈之时,徐南风咬唇发出细碎的声音,本能地伸手寻找攀附之物,以免溺死在情-欲叠涌的浪涛中。
她反手抓住了书案,上头昂贵的宣纸和松墨骨碌碌滚了一地,墨水溅在地砖上,晕开一团如夜的深色。
徐南风面颊绯红,额上渗出细汗。
她凝望着纪王的眼眸,看着他那双餍足的,带着笑意的漂亮眸子,她感觉自己可以为这个男人献出一切。
小半个时辰后,徐南风拥着温暖的兔毛斗篷,懒洋洋的躺在榻上,眼尾和唇瓣俱是染上了□□过后的淡红,娇艳万分。
她托着下巴,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些,笑吟吟地望着纪王下榻穿衣。
他身量紧实强健,腿尤其修长,笔直匀称,随便一站便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他曼斯条理地穿衣,修长的手指抚平衣角,系上腰带,挂上精致的玉玦,一举一动极尽优雅。
纪王穿戴整齐后,这才转身坐在榻上,在徐南风唇上爱怜一吻,温声笑道:愚夫伺候夫人穿衣。
说罢,他还真取了榻边的衣物,一件一件替徐南风穿好,每穿一件,便亲她一口,等到徐南风全身衣物穿戴完毕,她的唇也被亲得越发水润艳红了,险些又擦枪走火。
徐南风实在受不住了,按住纪王的手,微红着脸道:少玠,别闹了。
方才情动之时顾及不了那么多,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在书房做这等事着实羞耻,感觉亵渎了满室墨香似的。
纪王顺势拥着她,微笑道:母妃问了好几次了,说我们成婚大半年了,为何肚子一直毫无动静,还责问我是否冷落了你呢。
徐南风一噎。
她倒是很想要个孩子,可是自从上次重伤之后,身子便一直没有调理过来,葵水也不准时。
加之二人初尝□□,还没那么快怀上孩子。
纪王又笑着啄了啄她的脸颊,压低声音道:为了让母妃放心,我只好身体力行,多多疼爱夫人了。
徐南风忙摆手道:别,你这人不知餍足,我可消受不起。
纪王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那也是因为夫人太过美味,更何况我肖想了八年,一日一次怎么能吃的够呢?又胡言乱语了。
夫妻俩又在书房闲聊了片刻,便听见外边廊下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不多时,桂圆敲了敲门扉,语气雀跃道:殿下,夫人!姚公子来啦!随即八宝的声音响起:傻丫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从今往后不能再叫他姚公子了,要叫他岭南王。
徐南风心下一喜,猛地起身道:小遥儿回来了!话还未说完,又被纪王一把拉入怀中圈住。
纪王咬着她的耳垂,闷闷道:我同你多亲热一会儿,你都不愿意,怎的他一回来,你便如此开怀?徐南风无奈:哪有?你怎的越来越孩子气了。
纪王低低一笑,手臂用力拥住她,半开玩笑半撒娇似的说:你亲我一口,我便放你去见他。
少玠……嗯?真是败给你了。
徐南风侧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笑道,正事要紧,快走罢。
纪王心满意足,起身将徐南风的胳膊架在自己脖颈上,随即弯腰抄起她的膝窝,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笑着穿过残雪斑驳的庭院,一路朝正厅跑去。
夫妻俩如此招摇,府中的侍卫和婢女们见了,俱是心照不宣地捂嘴偷笑。
大庭广众之下,徐南风羞得面颊发烫,在纪王怀中蹬了蹬脚,羞恼道:少玠你作甚,快将我放下来!不放。
纪王满眼戏谑,手臂更用力了些,笑道,别乱动啊,掉下来我可不管。
徐南风只好捂住脸,闷声闷气道,完了,丢死人了。
纪王笑得愈发开怀,抱着她一路健步如飞。
姚遥正坐在厅中饮茶,忽见纪王抱着徐南风进门,登时一惊,嘴中的茶水险些喷出。
数月不见,你俩倒是越发恶心了!姚遥揉了揉满身的鸡皮疙瘩,做恶心状。
纪王放下徐南风,还顺势给她整理了一番鬓角,这才淡定道:夫妻间的乐趣,你这样的光棍如何能明白?姚遥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徐南风整了整衣裳,干咳一声,命门外候着的侍婢们上些吃食过来。
她重新给纪王和客人沏了热茶,这才打量着锦衣玉冠的姚遥,笑道:穿上这衣裳,倒真有几分王爷的气度了。
嗨,赶鸭子上架呗。
姚遥摆了摆手,随即敛了笑意,转而问纪王道,你说小九儿要远嫁胡族和亲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提起九公主惜月,屋内的气氛顿时沉闷了不少。
纪王接过徐南风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大致情形,我已在信中与你说过。
如今父皇将小九儿软禁在宫中,还派了人手日夜监视,即便她不愿嫁,也回天无力了。
她与剑奴的事……陛下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才会龙颜大怒。
闻言,姚遥沉默了一会儿,方正色道:若是我想帮她,你觉得可能么?你?纪王思忖片刻,方展颜一笑,也并无可能,关键是看你如何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