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仕茂立志成为将军,这在薛府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不是不爱读书, 只是不喜文人们弱不禁风的体质和那一身子显得弱势可欺的书卷气, 故而从学会走路开始,就拿着刀枪玩耍, 硬生生的把自己练成了一个身强体壮, 虎背熊腰之人,如今竟说什么要看起来像个才子, 莫非是中了邪?再者说了, 就他这熊一样的体魄,除非是回炉重造, 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像个才子嘛。
快去请大夫过来。
薛夫人扶额, 踉跄了一下,不,给我更衣,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求他派御医出诊。
夫人莫慌。
薛镇深吸了口气,嘴上安慰着薛夫人, 心中却也在发怵, 握了握拳说,你可是薛仕茂?薛仕茂扭头, 没有答话,而是表情阴沉的指着薛府总管说道,把裁缝给我叫来,午时前务必给我赶制出一件文人袍子。
这些衣物他都看不上眼, 只能让裁缝们来量体裁衣,加工制作。
离午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应当赶得及。
就是赶不上也得给他赶上!总管已年过五十,还从未见过他家少爷如此色厉内荏的模样。
当时就没经住吓,双脚发软,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说不出话来。
午时就要把衣服做出来,少爷这是在强人所难啊。
他不断的擦着额上冷汗,求救的看向薛府的主人。
薛仕茂!薛镇大喝一声,三两步上前,喉间滚了滚,哑着嗓子问道,仕茂,还认得我与你母亲吗?薛仕茂疑惑的眨了下眼,自然认得。
父亲此话何意?他回答完后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与疯子并无两样。
薛夫人一激动,几欲昏厥过去。
茂儿,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今日出门前不还好好的吗?她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用帕子揩着眼泪,你这样,可让娘怎么活啊。
昨夜回来时,茂儿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她只以为这孩子又在外头惹了事,瞒着不想让他们知道,也就没刨根问底。
今早起床后,看见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遂放下心来。
谁曾想,不过出了趟门,回来竟魔怔了!薛仕茂笑够了,看了看众人,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薛镇一声长叹,面上颓然,去吧,去把大夫找来。
人有旦夕祸福,他这儿子恐怕是摊上了。
…………话分两头。
上官玉带着惊魂甫定的绿柳随意的在街上转了起来。
见着日头差不多了,绿柳的心绪也平定了下来,便朝着属于梁王府的那条商业街走去。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生意看起来不错。
他左右瞧了瞧,不禁暗忖就是不知进账为何不增反减。
主子,咱们王府的铺子可是京中最受欢迎的铺子。
成衣铺,古玩铺,胭脂铺,酒楼……,哪个不是京城的达官贵族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绿柳面露骄傲之色。
只要她出门一说自己是梁王府的奴婢,其他府上的仆役们没有不羡慕的。
卖身给梁王府,不仅月钱多,还三天两头的能得到赏赐。
就拿她来说吧,一年存下来的钱少说也有百两。
这等好差事,可不是羡煞旁人。
主子,您来了。
看到上官玉在街上转悠,各个铺子的老板们忙不迭地走出来恭迎。
上官玉点了点头,面上严整的说道,去把这个月的账本拿来,本王要审阅一番。
众人诧异,互相看了看。
按照规矩,账本每月十五上交,梁王怎么今日就来收了。
上官玉不动声色的瞧着他们脸上的神情。
他观察入微,已把那几个面露心虚之色的掌柜记在心里。
怎么,本王的话都没听到吗?他微扬起下颚,脸色阴沉的可怕,冷眼看向中间的三个。
这三个就是月月�鱿指赫似套拥恼乒瘛�三个人被梁王这直勾勾的眼神一瞅,立时吓得双腿颤抖,抖着嗓子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一众人赶紧转身进了铺子,恭恭敬敬的把账本捧了出来。
上官玉已移步到街尾的一间成衣铺中,坐在那里喝着茶,等着掌柜们过来。
账本送来后,他速度飞快地翻看了起来,脸色越看越阴鸷。
半晌后,一掌拍在桌上,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假账蒙骗本王!王爷息怒。
王爷息怒。
上官玉冷笑,张瑞,古玩铺光是这个月就有三笔账不对,没记入账本的还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王老七,成衣铺的顶级布料都到哪里去了!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朱盛,酒楼的生意都是由你负责的,本王怎么不知现如今一颗白菜就要上一两纹银了!好啊,若不是他今日突袭,本月送来上的账本定然又是被篡改过的。
看来这些人早已是结成一派,沆瀣一气了。
被点到名的三人瞬间瘫软如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梁王听他们解释。
未免有人觉得本王不近人情,好,本王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谁先说。
他目光冷冷的从三人身上扫过,语气狠厉,若再敢有所欺瞒,必然严惩不贷!三人颤了颤,其中年纪最长的张瑞先开了口。
王爷,奴才瞒您实非本意,这都是将军和少爷的命令啊。
其余两人一听,也连声附和。
是啊,是啊,王爷,您一定要相信奴才们。
咱们幸得王爷赏识才能掌管铺子,就是给十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做假账瞒您呀。
这个月,将军从铺子中支走了一件极品玉如意,少爷支走了一串星月菩提手串,一块芙蓉玉佩,特命奴才不准记入账目,奴才不敢不从。
张瑞说完,王老七立马接上。
成衣铺的顶级布料都被将军和少爷预定好了,说是要做几件双儿的服饰,奴才以为是送王爷您的,自然乐意给了。
上官玉面上冰冷,那酒楼又是如何?朱盛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的回道,将军日日都带着一群人来醉香楼吃喝,又不付账,数额弥补不上,故此奴才才想着从采购上动手脚。
他抬眼看了看梁王,拼命解释说,奴才是逼不得已的。
请王爷明鉴!王爷明鉴!王爷明鉴!三人一再的磕头,齐齐高喊,都认为错不在己,应当被宽恕。
哦。
上官玉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眼睛微微眯起,这么说,你们都是有苦衷的,倒是本王错了。
是本王没有让你们清楚的知道,本王才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他猛然将白玉杯掷于地上,表情阴郁的站了起来,本王竟不知将军和少爷何时来得权力对我梁王府的产业指手画脚,还能让你们欺上瞒下。
原身虽然对褚良志和上官云飞百事顺从,但在财政方面却毫不含糊。
曾明确下令,没有他的亲笔批复,府中任何人都不得动用梁王府的资产。
任何人自然包括他的男妻和儿子。
这三个倒是好呀,直接把原身的命令当成耳旁风。
那点小心思真以为能瞒过他?上官玉撩着眼皮看了看他们,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三分愤怒,七分冷然。
觉得本王的一切将来都是上官云飞和褚良志的?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们,梁王府的钱,是为了大燕而挣得,是给大燕的军队买粮买衣用的。
他向前逼近一步,面无表情的接着道,别说是本王的妻子和儿子,就算是本王亲临,你们也得按规矩办事!众人心中一凛,一齐发抖,只觉得梁王今日十分恐怖。
上官玉斜睨了三人一眼,一字一句道,念在你们往日的苦劳上,本王就网开一面,废除你们掌柜的身份,逐出梁王府。
即日起,是生是死与我梁王府再无干系。
话落后,他不再看那三人,而是转向其他掌柜,嗤笑道,你们犯的错尚在本王可容忍的范围内,本王这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今以后,如若有人仍然认为自己能够在本王面前瞒天过海,就掂量着办吧。
能当上掌柜的哪个不是精明人物,微微一怔后,即刻表起忠心来。
谨遵王爷教诲,我等绝无二心。
梁王直呼将军和少爷的名字可见是气得狠了,他的一席话,明显是在告诫他们:梁王府除了他上官玉以外,不会属于任何人,献殷勤也看着点人。
想想也是。
梁王今年还不足二十六,又身体康健,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凭他的手段和才能,他活着一天,梁王府就不会易主,哪里就轮得到少爷和将军做主呢。
…………薛大人,姨母,我听闻仕茂出事了。
就在薛夫人双眸含泪,又焦急又不安之际,一高挑少年疾步而来,面上惊慌的问道,出了何事?受伤了还是生病了?瑾儿,你可来了。
姨母也不知呀。
薛夫人赶紧的握住来人的手,抽噎说道,他一大早的出了趟门,回来了就是这副样子了。
上官瑾愣了下,偏头去看薛仕茂。
过了会儿后,眼神不由得飘忽了起来。
面露春色,眉眼飞扬,喜不自胜,这分明是有了桃花啊。
联想到昨夜薛仕茂看到梁王时的反应,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暗忖他这表弟莫不是要罔顾人伦追求梁王去!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
上官瑾狠狠的皱了下眉头,别提有多懊恼了。
早知道,他昨天就不该提议什么夜袭上官云飞这档子事。
如今可好了,折了个大好少年进去。
真是不见梁王万事无,一见梁王终身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