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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长空 第165章:庙算之高(已调整)

2025-03-26 03:06:09

红叶是在黎明时分被雨声惊醒的,空旷孤寂的大殿上,她独自一人在榻上枯坐着,一身青蓝的绸缎宫装上沾着点点湿润的汗水,冷风吹来,从脊背上爬起,顺着凉浸浸的汗一点点的爬了上来。

肌肤上生出一星细小的麻栗,她轻轻搓了搓,却发现指尖更是冰冷一片?床榻的另一侧,一封洁白的信笺静静的放置着,已经有些破损,可见已被人摩挲了数次。

她的眼神有些冷寂,雨拜嘀嘀嗒嗒的落下来,窗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殿上的帷幔轻轻飘起,像是舞姬柔软的腰。

形势危急,贤弟有三条出路。

其一,取纳兰氏而代之,废幼帝,软禁长公主,杀晋江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怀宋军权。

第二,求娶长公主,以摄政王之名对抗晋江王,弃东域诸省,保京畿之地。

第三,求救大夏,和亲联姻,但切不可沾染大夏皇族,以防国姓有变。

此人需手握兵权,年纪相当,出身于大夏世家,背景雄厚,位高权重,并且被大夏朝野所忌。

一旦婚书公布,晋江王必不敢贸然发兵宋京,只待春汛一过,江泳一代发兵东域,此危必解。

不用掌灯细看,一切早已烂熟于心。

红叶静静的靠在床头,双眼如古波深井。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燕北与怀宋联姻,即可解晋江王叛乱之危,又可为燕夏之战增添砝码,一东一西夹击大夏,互为声援。

然而,他终究还是不肯的,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手握兵权,年纪相当,出身于大夏世家,背景雅厚,并且为大夏朝野所忌。

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红叶微微挑起嘴角,扯出一个淡漠的笑来。

兄长,你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大夏正与燕北开战,东北也有异族叛乱,国内党阀争权,皇室明显力不从心口怀宋和大夏多年无战事,关系比卞唐更加温和,兼且怀宋乃是商贸大国,国库富庶,大夏绝不会放弃这个笼络怀宋的天好时机。

然而,这位手掌一方重兵,兼任大夏司马高位,背有庞大家族势力,纵横青海的无冕之王,又怎会轻而易举的任人摆布?两次燕北大战之后,天下谁人不知诸葛四少对秀丽将军的一颗痴心?也许在一般人的眼里,会有一番江山和美人的角逐较量,会猜测诸葛玥面对这样的诱惑会作何选择。

但是她却知道,这场和亲注定不会成功,不是因为她对诸葛玥的了解,而是因为她对燕询太过了解。

你怎会坐视情敌再碍怀宋助力,成为怀宋的摄政亲王?你有些种建议,想必就已经在心里确定那人不会任你摆布了吧。

这般做的结果,无非是暂时抱延怀宋战局,并且离间了诸葛玥和大夏朝野的关系,将他推上一个风口浪尖,平白得罪大夏朝野百官和怀宋群臣。

不仅如此,诸葛玥若是敢公然拒婚,那么诸葛一族在怀宋的所有经济贸易必然遭到怀宋皇室的垄断和打击,这样一来,诸葛羽在家族的地位,将会一落干丈,哪怕他身为大夏唯一一位身兼长老院元老和属地藩王的实权人物,也会受到重创。

青海和大夏离心的结果,就是燕北游刃中心,对两方分兵击溃的大好时机。

这钟种的关节,她早已想通,只是却久久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兄长果然不同凡响,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就在大夏境内掀起一场瓢泼大雨,而他唯一没算到的想必就是他的玄墨贤弟,正是她怀宋长公主纳兰红叶吧。

黑暗中,她微微的眯起双眼,秀丽的眼眸中隐隐有风波流动。

所有的思绪和念头都在脑海中翻涌,她反复在想,他毕竟不知道玄墨既是红叶,如果知道,必不会将自己也当成谋算的旗子。

可是冥冥中,却也有那么一丝苦涩的难过。

毕竟,他在要求自己嫁给别人。

兄长智谋如此高绝,十二年相交,却如此粗心大意,此玄墨非彼玄墨,你竟从未看出吗手指蓦然用力,白皙的指尖将信笺团团紧握,一丝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既然兄有些意,弟助你一臂之力,又有何妨?真煌一下子就乱起来了,就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怎么也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怀宋的和亲文书下达之后,整个皇城都在一时之间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湘。

一国公主下嫁别国臣子,这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只是,那都是在别国没有适龄皇子的情况下的权宜之计。

而如今,大夏适龄未婚的皇子众多,赵彻赵晒都是青年才俊,尤其是赵飏,地位更是稳固如山,大权在握,实乃大夏第一人。

而怀宋也今时不同往日,纳兰和清年纪幼小,纳兰红叶掌权多年,名为公主,实为怀宋女皇,这个和亲的对象可不仅仅是一个和亲驸马,极有可能成为怀宋的摄政王,这样的情况下本不该引别国势力进驻,奈何怀宋内乱迭起,朝野不稳,急需外面的势力进驻威慑,如此一来,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的多了。

但是,当怀宋使节在大夏朝堂之上报出诸葛玥的名字的时候,整个朝野再一次震动了。

两年前诸葛玥死讥传回,雁鸣关下夏军大败,他的名声也就此跌入谷底。

不想两年之后,此人竟然于青海迅速崛起,带着赫赫重兵返回故国,一跃成为满朝文武中最有权势之人,便是赵颇,也要对他平巩三分。

而如今,怀宋公主却自动送上门来,一旦诸葛玥成为怀宋长公主的驸马,那么诸葛阀的势力必将再来一次可怕的飞跃,手握本土封地、青海兵权、倾国之财,外有怀宋为助力,无人会怀疑诸葛阀不会成为下一个穆合氏,而诸葛玥,也会一跃成为大夏的第一权臣。

但是,尽管有这么多可怕的后果,但是赵氏皇族却无法拒绝这个烫手的山芋。

先不说国内的经济情况和西北的战事,就看之前的几次北伐来看,明显燕北和怀宋卞唐之间,是存在某种潜在的联系的。

如今秀丽军楚乔离开燕北,卞唐的关系破灭,那么怀宋呢?如果大夏再与燕北开战,怀宋会有怎样的态度?而如果怀宋的长公主嫁与诸葛玥,那么这种情况会不会得到扭转?即便明知前面是个无法看清的迷局,大夏也不得不走进去了。

毕竟,目前所担忧的一切问题在西北战事面前都不算是问题,再有一个多月,冰雪消融,燕北的大军便又要叩关了。

当天下午,皇帝的圣旨、家族的密信x还有诸葛明的私人情报消息,三路信使先后离开了真煌古都,一起向着暖水岭而去了。

赵飏坐在大厅里喝着茶,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他年轻英俊的脸颊上,看起来英姿勃勃。

十六皇子赵翔坐在一旁,正在百无聊赖的逗弄着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鸟儿上蹿下跳,不时的轻啄赵翔手心里的稻谷,却并不听话的说话,气的赵翔不时的骂它一句。

十六弟,你对这事怎么看?赵飏突然开口问道,赵翔也不回头,大厅里暖融融的,地上是厚厚的皮袭地毡,香炉里熏着上好的香料,十六皇子慵懒的问道哪件事啊?怀宋公主和亲一事。

赵翔闻言登时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诸葛家那老四运气太好,死了一趟带回了几十万的死忠军队,如今又有这么离谱的桃花运,简直气死个人。

赵飏却并不气愤之色,不动声色的说道:只是运气好吗?赵翔没有听出兄长话里的意思,沉声说道:按理说,怀宋公主若是要和亲,理应选十四哥你的,再不济也是老七,怎么能轮到诸葛玥呢?听说青海那边都叫他青海王,照我看,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成了怀宋的摄政王了,将来怀宋的皇帝没准就姓了诸葛,十四哥,你说这样算不算我们大夏把怀宋兼并统一了?赵飏扑哧一笑,说道:这样的统一法也够窝囊的了,就怕将来的诸葛宋皇比纳兰宋皇更让人头疼。

赵翔想了想,说道:不过我看那诸葛玥虽然阴阳怪气,但是人还不算坏,也算是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

赵飏斜着眼睛打量着赵翔,沉声说道你这么看他?我曾经在尚武堂和他同宿过一段时间,此人心智坚韧,不和一般世家子弟同流,而且为人极有见解,我以为,他是王佐之才。

王佐之才?赵飏摇头道他岂是屈居于人下之辈?不过就算他忠君爱国,忠的也不是你我这个君。

赵翔面露迷感之色,疑感的看向赵飏。

赵飏也不解释,只是淡淡道:,此事绝不会这样简单,定是有高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他突然冷笑一声:大家都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诸葛玥却未必如此以为,总算有人敢捣他的逆鳞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位青海王会时此事作何反应。

风起青萍之末,或许一场风暴就要来了吧。

青海长空 第166章:暮暮朝朝(已修改重写)日子似乎是偷来的。

没人的时候,楚乔总是会不时的走神,她静静的看着太阳东井又西落,夜晚一次次的降临,新年来了,新年又去了,时间从指间悄悄的流淌而去,甚至看得到涌动的脉络,像是清澈的水。

开始时的激动渐渐退却了,生活重新开始转动,她看着天空,鸟儿扑朔朔的由北飞来,翅膀穿梭过高远的天空,坑蜒的滑过或青或白的痕迹,她想,它们大概是回家去了吧。

她住进了诸葛玥于贤阳的别院,没有什么借。

和理由,诸葛玥只是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过年,她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真是很扑素的一个新年。

没有奢靡的宫廷歌舞,没有婉转的伶人长调,没有锦绣的珍馐美食,可是却有一份难得的安静,一份心里的真正平和。

这几天她和诸葛玥去了很多地方,走过幽长冷寂的小巷子,走过古老破旧的矮庙宇,吃过街边的小吃,一起进了人挤人的庙会,还在新年的晚上一起放了很长时间的炮竹。

那些炮竹声噼啪作响,就像是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满眼的烟火灯火,一种久违了的快乐静静的将她包围,周遭灯火阑珊,他站在人前,为她挡住拥挤的人潮,偶尔会皱着眉回头来呵斥她,像是一个别扭的孩子。

烟火在他头顶的天空绽放,姹紫嫣红的,余光映照在他的脸颊上,很漂亮。

走的,是很漂亮。

楚乔词穷的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她所看到的一切,她似乎突然被风从战场卷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看到了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湖水,快乐的人群,还有卸去了一切挣扎和防备的诸葛玥,这个曾经对着她横眉竖目,对着她拨刀相向,对着她屡施援手,为了她险赴黄泉的男人,他此刻活着站在她的面前,皱着眉朗斥她像个土包子,她突然觉得,时间是她从老天那里偷来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珍贵。

世界都是火村银花的,她的眼睛,却只装得下一个人。

像是深沉的海水,在冰封之后从心底涌出来,温暖着她冷却的四肢和麻木的大脑。

生命在绝路开出了徇烂的花朵,五彩缤纷的开在腐朽的树木上,她站在黄泉的彼岸遥遥的看着,她想,或许,那就是一种叫做新生的东西。

虽然,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也觉得离得那么远。

房门半敞,他站在院子里,蓝紫色的衣衫上绣着大朵锦绣的金锦花,月亮的光华照在他的身上,有明晃晃的光华。

他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许久都没有开口。

月色有些凄迷,隔了凡条街的广场上还有热闹的锣鼓声不断的传来,乒乒乓乓,那么喜庆,即便看不见,楚乔还是可以想象的出那些普通百姓们开心舞蹈的样子。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过了短短的一瞬,他开口说道睡觉去吧。

楚乔点了点头,很平静的微微一笑:你也是。

房门一点点关上,连蒂着将外面的月光也阻挡在外,一道、一线、一……终于,归于黑暗。

她站在门口,手指按着门扉,外面的人久久的没有离去,风有些凉,呜呜的吹,窗外树影晃动,狰狞的在窗子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更漏里的时间一点点的逝去,终于,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很慢,却还是渐渐的远了,越来越远。

窗外的风突然就大了,连门都挡不住,顺着门缝冷冷的吹进来,楚乔将头抵在门扉上,黑暗中,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诸葛玥回来的时候月七刚刚收到了小非的家书,如今已经贵为将军的年轻侍卫满脸含笑,乐呵呵的将信件放在袖里月七心情很好的站在门外,见了主子也难掩脸上的喜气。

小非来信了?恩月七呵呵一笑,说道:海儿满月了。

多年的并肩作战诸葛用和月七之间名为主仆,实则已和兄弟相差无几,想起临走前小非刚刚又为月七诞下麟儿,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等我回去为你儿子准备一份大礼。

月七笑着说道:多谢少爷。

墨儿可好?好。

月七清脆的答道,那个当初被诸葛玥带回去的欧阳墨现在由小非抚养,对于这样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来说,也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跟着白夫子学针炎呢,天赋极高。

主人方褚由外面走进来,月七外出领兵之后,方褚就成为了诸葛玥的贴身侍卫。

他出身青海,父母都是祖辈上犯了错被贬出西蒙的罪人,被诸葛玥收服之后一路跟回了大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性格坚韧,绝不是一般的平庸之辈,就连月七也时他另眼相看。

枫将军来信了。

信件上火漆完好,诸葛用面不改色的看完,随后交给月七,待他看完沉声说道你怎么看?赵赐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一旦七殿下回国和少爷联手,他这两年来建立的势力就会松动,魏光已然垂垂老矣,魏舒晔却是个另有心思的,他不能不防着。

诸葛玥淡淡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此人最识时务,心生七窍,奈何也被蒙了心,这个时候还做这样的打算。

我们该怎么办?照原计划行事,吩咐计杨多留点心,这个时候他翻不起什么浪,与其担心他,不如多费点神看着燕北的动向。

月七点了点头,诸葛玥又问道:可渡的事进展如何?少爷放心,所有辰玥的生意都在紧急运转,昭明公和梁先生已经暗中招募了大批各行各业的人才,卞唐大皇对我们所托之事很上心,亲自派了孙大人协助,况且今年粮食大丰收,也不必再依附内陆了。

诸葛玥点了点头‘家里还好吧?青海如今主事的人是方光潜,方光潜是方褚的亲叔叔,也是诸葛玥在青海的部下,方褚面无表情的接。

道:叔叔昨天来信说家里一切都好,大家都在等着主人回去。

恩。

诸葛玥默默点头,说道:告诉大家加快手脚,我们时间不多了,一旦这边的事一了,我们就回去。

方褚点头,垂首就退了下去。

见方褚走了,月七才微微皱眉说道:少爷,属下不明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月色清幽,将皎洁的光柔柔的洒在他的肩上,男子的面色带着几分清冷,双目狭长,却再无年少时飞扬,沉如古井微波,淡定润和。

你是想说,为何不趁着大夏内乱,门阀疲惫,外有强敌的大好时机揭竿而起,控制家族,再取赵氏而代之,对吗?月七一惊,顿时跪在地上,却直言不讳的说道:属下大胆,但是属下的确是这样想的。

大夏对我们不仁,家族也对我们不义,少爷两年来受尽屈辱,为何要在此时对他扪施予援手?大不了我们就回青海去,反正姑娘现在在这,咱们也不怕他们的威胁,青海地大物博,即便是西蒙一统,我们也未必怕了他们。

月七说完之后,却久久没听到诸葛坍的声音,他大着胆手抬起头来,只见诸葛玥举头望天,原本清俊的脸上已然覆上一层疲劳的暗影,双眉间的纵纹深深蹙起,满是岁月的沧桑。

月七,家族再不好,总是你我少时安身立命的所在,大夏再不好,总是我们的故土,如今故国内忧外患,强虏虎视,你我如何忍心在满目疮痍的国土上再燃起一方狼烟?月七闻言,顿时愣住了,却听诸葛玥继续说道更何况赵彻于我,绝不是滴水之恩。

诸葛玥说完就离去了,唯刺月七愣愣站在原地,仔细思索着诸葛玥的那一番话。

他不知道心底是何感觉,潜意识里他知道少爷是对的,可是想起这两年来的遭遇,一股悲愤不平之气又郁结于胸无法排遣。

难道少爷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诸葛玥当然是在乎的。

漆黑的卧房之内,响起了短促的轻笑。

如何能不在乎,那幼时如畜生土狗般在家族求存的日子?如何能不在乎,一次次满心远志,却终被打击溃败的沮丧门又如何能不在乎,九死一生的逃回之时,迎面而来的口水和耻辱?不能忘,死也不能忘。

他不愿再去想刚刚的感受,月七吐口而出的那番话又在他的心底掀起了怎样激烈的巨浪。

男儿到死心如铁,一生奔波,所求到底为何?难道不是建功立业?不是出人头地。

不是一朝登上万盛之尊,呼云唤雨,一呼百应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无论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永远也戒不掉的大麻当他于那样的绝地死里逃生之后,迎面而来的没有一丝温情,他声名狼藉,被家国抛弃,转瞬间成为了大夏的公敌。

他不是圣人,心中怎会无恨?或许真如楚乔在坟前所说一样,在看到大夏在燕北的攻势下屡战屡败的时候,他的心底也会莫名的升出一丝快慰。

在大夏内部腐朽,越发出现溃乱之势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挥军东进,取大夏而代之,以强硬的武力来一雪前耻,俯视那些曾经狠狠踩在他头顶的肮脏嘴脸。

可是真要走出那一步的时候,他却退却了。

青海平原上那些尚还吃不饱穿不暖的眼睛殷切的望着他,那些在他无路可去慷慨收留了他的人们,还在等着他带给他们一个不用死人的冬天。

是的,他无法去和月七说,无法去和那些一直追随自己的部下们说,他们定会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然后问他少爷,难道你要为了几个青海的土包子放弃夺取繁华的西蒙?是啊,不过是一些祖祖辈辈跛涉在牢囚之地的死囚后代,不过是一些不通圣人教化的土包子,若是在曾经,他也会这样想。

并且嗤之以鼻的不屑冷哼,大爻夫有所取舍,当志存高远,而不是做妇人之态的悲切踟蹰。

可是终究有什么东西还是改变了他,当他生命狼藉的被天下摒弃的时候,有人为他打开了一扇温暖的门,尽管门扉破日,房子漏雨,可是他却是坐在那里,喝下了生平最温暖的一口粥。

那个时候,他突然就理解了楚乔,理解了那个总是一脸坚韧叫他等着瞧的少女。

他感谢上苍,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机会,他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她,不会明白那种创造和守护的乐超,他惊奇的发现,那种喜忧,竟是接毫不弱于征服和摧毁的。

至亍大复,至于恩仇,至于争霸西蒙,他缓缓闭上眼睛,自己跟自己说,我分得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他还需要去争,去周旋,用自已的能力去维护去拼抢,他还是要同朝野上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博弈谋算,还是要在战场上和政见不同的人兵戎相向。

纵然他志不在夺取大夏,但却不愿坐视它衰败沦陷在别人之手。

况且,如今的他,也已然无法退却了,当他带兵杀出翠微关的时候,当他接任大夏兵部司马的时候,在他一力阻挡了大夏对卞唐之战的时候,一切就已成定局。

他想起当年穷途末路之下,他和赵彻在东胡寒地上发下的誓言,眼角微微升起一丝冷冽的锋芒。

这时,一双平静的眼睛突然透过溘黑的雾霭看了过来,那目光那样温和,可是却隐隐透出一佳无法掩饰的悲伤口他静静的闭上眼睛,手指摩挲着洁白的杯壁。

他微微笑起来,笑容苦涩,像是冰冷的雪。

一切开始在结束之后,他们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相遇,不合时宜的离开,命运推着他们在走一各看不见归路的小径,跌跌撞撞,一路擦肩。

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外的月亮透过窗子照进来,清冷的洒在他的身上。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艰辛,他有时候也会做着这样的梦,英雄百战而归,立下了赫赫战功,然后将一切捧到喜欢的人的面前,挥斥方道的说:给,都是你的!但是,终究只能是一个梦罢……他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微扯起,像是一个大孩子一般温和的笑起来。

青海长空 第167章:南北背驰(已修改重写)那一晚,诸葛玥睡的很晚,天将亮的时候,他疲累的靠在软榻上,神智轻飘飘的走远,依稀中,仿若又回到了梦魇中,看到一些已然忘却的东西。

冥冥中,他似乎看到无数的光影在身边流转冷水刺骨,他好似全身都被冻结了。

一只死青的手抓着他,拼命的带着他往前游,猩红的血涌出来,在冰水中晕散开来。

月九的眼眶通红,拉着他奋力的划水,阳光透过冰层洒进来,是昏暗幽幽的光,他隐约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声响,那般大,透过水流震荡着他的耳鼓,排山倒海,异常清晰: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知道,他们以为他死了,那是燕北的战士在对着燕询叩拜。

那声音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高,除了那个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一败涂地的输给了别人,从小到大,他从未输的这样凄惨,现在,他恐怕就要将命也搭在这了。

声音渐渐远了,他的身体早已失去了温度,血好像要流尽了,四肢没有一丝力气。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猛的传至耳中。

他抬头看去,却是月九在奋力的往上撞,用他的头,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上面的冰层。

砰!砰!砰!声音如月雷,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心口,鲜血顺着年轻侍卫的脸颊流了下来,可是很快就融散在水中了。

月九的脸比雪还白,嘴唇没有一点颜色,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

他用力的出水,手脚都僵硬了,可是却还在不停的重复那个动作,那般有力,一下,又一下,又一下,砰砰砰那一刻,好似层层乌云上被打开了一个缺。

一道亮丽的阳光刺入了他的心底,他后然间苏醒了,那是他的部下,从四岁起就进了他的家门,一直以来,他们为他赴死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也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那一刻,他却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女孩子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女子容颜清丽,冷冷的望着他,一字一顿的沉声说,没有人天生就是奴隶的。

没有人天生就是奴隶的砰的一声,一捧鲜血突然飞溅,即便是在水中,他仍旧可以感受的到那股滚烫的血腥味。

他的身体骤然间又充满了力气,顿时游上去,推开满头鲜血的月九,手握着楚乔的匕首,一下一下用力的刎着。

我不能死!他在低声的对自己说。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

肺好像要炸了,身体已然冻僵了,伤口狰狞的翻卷着血肉,他却仍旧机械的在为生存而奋斗着。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砰!冰层整块碎裂,巨大的浮力顿时将他整个人拖上去,阳光刺眼,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恨不得将肺都掏出来。

月九!他大声的喊:我们有救了!他左右观望,不见月九的身影,一头又潜入水中,越来越深,终于在湖底找到了月九的尸体。

年轻的剑客周身是伤,一张脸铁青一片,眼睛瞪得很大,头发散乱,上面全是血污。

他费力的将月九拖上去,然后用力的压着侍卫的胸口,为他搓脸槎手,大声喊道:醒醒!我命令你!醒过来!诸葛玥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这般放肆的哭过,可是那一天,他却为一个家奴哭了,在苍茫的旷野上,他哭的像走一只狼。

三天之后,他终于遇见了大难不死的月七。

忠心耿耿的侍卫带着潜伏在燕北的残余月卫已经在赤水附近找了他三天,因为下湖寻找而被冻死的侍卫已经多达二十多人了。

然后,他们将垂死的他送上了卧龙山,半年过后,他终于大好,却等来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前程。

那一天早上,他面对着月七等人递回来的情报枯坐了许久,从太阳初升到太阳落下,老师走进来,看着他面前悬挂着的那张西蒙地目,淡淡的问,你要往哪去?很多年不曾这样了,他抬起头来,茫然的说:,老师,我无路可走了。

须发花白的老人慈祥一笑,然后伸出修长的手一掌击碎了地图上的西蒙大陆,静静说道:既然无路,就自己开辟一条路吧。

他疑感的望去,大夏、燕北、卞唐、怀宋,全都在老师的这一掌下被震的粉碎,地图成了一张空空的大洞,只剩下塞外的犬戎,东南的海域,还有西方的一片苍茫。

孩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知这张地图只能画这么大呢。

第二天一早,他又接到一个诮息,蒙枫终于在上个月受到了大理院的审理,如今罪名敲定,已被发配青海流放,现在恐怕已经到了翠微关了。

岁月的光影在前路化作一片奢靡,那些黑暗冰冷的日子,他手中的弯刀不停的挥出,发出强悍而凌厉的弧光,朝着命运的咽喉,一次一次顽强的奋争着,温热的血霍盖住他的眼睛,他却从那浓稠的鲜血中看到了生命的真谛,第二天一早,突然有真煌的驿马冲进了诸葛玥的别院,讥兵的脸上满是奔波的风尘,唇皮干裂,披风抖一抖,都是满满的黄沙。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楚乔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静静的站起身来,离开了饭厅。

半个时辰之后,诸葛玥就要离开了。

楚乔一路送他到了北城门外的驿道上,天有些凉,楚乔穿了一件青色的披风,一困白色的隶毛簇拥着她光洁白皙的脸旁,看起来干净素雅,很漂亮到了十里亭,月七等人识趣的退开,只刺下他们两个人。

诸葛玥一言不发的下了马,楚乔跟在后面,长亭外长满篙草,柱子都落了漆,牌匾也歪歪的,看起来凄凉败落。

我要走了。

诸葛玥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她,语气很淡的说道。

哦。

楚乔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诸葛玥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他们似乎总是这样,最开始重逢的那激动退却之后,就变得越发的疏远和冷淡,似乎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相处一样,只能说着一些很无用的场面话。

我走了之后,你要去哪?我吗?可能,先要去卞唐一趟吧。

然后呢。

然后?楚乔眉梢轻蹙,想了很久,才突然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四处走走看,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的风景好看,就停下来住一段时间,谁知道呢。

一阵风吹来,叮铃铃的一声脆响,楚乔和诸葛玥同时抬头看去,只见这样破旧的亭子上竟然还挂了一串风铃,常年被风吹雨打,已然褪了色,可是声音还是清脆悦耳的,风过处,便是一串铃声。

你,会去燕北吗?楚乔静静的笑:那个地方我住了好多年了,该看的风景都看的差不多了,况且我现在身体也不好了,可能受不了北方的寒冷,就连大夏真煌,可能都不敢去了。

诸葛玥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一些早就盘嚣在心间的话再也吐不出口。

这些如海上繁花般的日子,终究是一场梦幻般的海市蜃楼,时间过了,就要破碎了。

一切都是不合时宜的,就连此刻站在这里,都是一种强求的无奈。

一切都是注定的如同手中细沙,越是努力的想要握紧,失去的越快。

他举足就要往外走,面色仍旧是一贯的孤傲清冷,话都不再愿意多说一句。

诸葛玥!女子急促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她的手那么小,冰凉凉的,使劲的抓住他的衣角,很是熟悉的圆执劲。

谢谢你她小声的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噎,却仍旧连贯。

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对你说了,老天保佑,你总箕平安无事。

楚乔嘴角微微轻笑:诸葛玥,我一生多鞋绊,坎珂而行,我做了很多事,走了很多路,有些对了,有些错了,可是我却从来不后悔,我看得清自已的心,不亏欠任何人。

可是唯有你,我欠了你太多,无法偿还。

如今你平安归来,我本该跟随在你左右,用一生去还你的恩情,但是如今的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了,经历了种种,我已没有勇气再涉足其中了。

燕北一役,秀丽将军已死,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失去了梦想的普通女人,我没有站在你身边的能力了。

风铃仍旧叮叮当当的响在耳际,时间在这一刿凝固静止,宿命的轮回像是一张嘲笑的脸,冷笑着看着下届世人的无能为力。

楚乔突然张开手臂,从背后靠近,手指穿过男人的臂弯,雪白的肌肤滑过他身上柔软的绸缎,金线的刺绣摩挲着她白皙的手腕,风很静,她的手一点点的合拢,在身前收紧,然后碎步上前,脸颊缓缓的贴上他的背。

一滴眼泪从眼角蜿蜒而下,落在他藏青色的衣衫上,打出一个湿润的图纹。

诸葛玥,对不起。

那声音那般低,像是呼号北风中低声哭泣的孩子。

天上突然飘起一阵清雪,还没落地,就已然融化了,可是落在他们的肩上,却静静的堆积起来。

肌肤相靠,呼吸可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拥抱他,岁月如流水般从他们之间流去,那么多的画面静静走来,又静静的消失,命运在一开始就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经过了多少波折,才走到了今日的这个距离,岁月的尘埃覆盖上他们的脸,血雨腥风已然离去,可是却仍有宿命的枷锁锁在他们的身上。

天空上飞过苍白的鸟,翅膀扫过天际尽头,排成长排,一路蜿蜒南飞,渐渐远了,再也看不到一缘飞过的痕迹。

拥抱终于放开,楚乔的手,一点点的抽回来,他的衣衫很凉,凉透了她的手指,他的背脊仍旧笔直,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将他打败,他仍旧是如此英俊挺拨,背影透着森冷的气息,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前部冻结。

双臂间突然就空了,楚乔抿了抿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保重。

呼的一声,远处突然刮起一阵风来,风铃乱摇,叮叮当当的热闹。

诸葛玥抬步走出十里亭,名贵的靴子踩在枯黄的篙草上,草屑被折断,软软的趴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断了根。

他跃上马背,月卫们扬起鞭子,呵斥战马的声音传来,马蹄飞起,踏碎了驿道的宁静,长长的披风招展而起,像是一面面战旗,向着充满喧嚣和挑战的北方,呼啸而去。

他始终没有回过头来,仍旧是那样的英俊和骄傲,背影挺拨笔直,坐在马背上,青裘锦绣,黑发如墨,穿梭进冷冷的风中,渐行渐远,一路驰骋,终究隐没在滚滚黄沙中,再也看不见影子。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路的尽头是一片白茫茫的枫渺,两旁的枯萃被风卷起来,在地上打着旋,也不知道要被吹到哪里。

楚乔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燕北高原上,她和秀丽军被程远陷害,落入大夏的包围圈。

那个晚上,她也曾这样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那一次,他也没有回头,可是却走的很慢,牵着马,穿着厚重的大裘,天土飘着大雪,落在自己的睫毛土,天气那般冷,冷得人想哭。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太阳穿破的晨雾,渐渐升起来,有乡下的货郎和赶集的行人不断的经过,吆喝着长长的调子,贩卖着各种讨喜的小物件。

渐渐的,太阳升到了正中,有一队队的人马经过,有出门求神拜佛的官家小姐的车驾,有走江湖的行走镖师,还有武侠小说中时常会看见的白衣侠客,看到站在亭子里的她,甚至还有上来打招呼来一段江湖上的风流韵事。

可是她却全都看不见了,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周遭越来越喧哗,又越来越冷寂。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清冷的月亮像是一弯银钩,宛若母亲慈悲的脸。

天地间萧索空荡,只利下她一人,她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了,天色越来越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一汪清辉抚在篙草上,惨白一片,什么归程和前路,都消失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摇了摇僵硬的脖颈,满腔的辛苦都化作一声叹息,却没有发出,只是在心里,沉沉的咽下去。

微风吹过荒野,革浪发出簌簌的声响,她的心那般空旷,很多如烟往事从脑海中击过,一切都离她远了,只剩下一片白地,十年生死两茫茫,一切都是迷蒙萧索的,如风过指尖,抓不住,都是徒劳。

冥冥中,她突然回想起很多年很多年前的话语。

敏锐,你那么多男人,到底看上哪一个了?敏锐正在修指甲,闻言微微一桃眉梢:我?我哪知道,再说他们哪一个配得上我?小诗,你呢?这辈子就跟你那个博士后混了吗?小诗端上来她亲手做的晚饭,温和的一笑,很是甜蜜的说:是呀。

你小心点,你供他上学读书,小心他将来出息了踹了你!不会吧小诗犹豫的看向猫儿:那你呢?要是你将来喜欢的人踹了你,你怎么办?他敢?猫儿站在沙发上,很是挥斥方道的怒声哼哼道:他要是敢我就阉了他,然后暴了那个狐狸精。

敏锐不屑的冷哼:就凭你?你能暴了谁?瞧不起我?今晚就把你卖到妓院去。

好啊敏锐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我正想去阿姆斯特丹考个职业证件呢,你得先说服我家老爷子。

楚乔呢,小诗用叉子叉着一块新出炉的小面包就靠过来,用肩头顶了她一下,笑眯眯的问道楚乔若是喜欢一个人,会怎么样,她当时正在整理下一次任务的行动资料,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猫儿一口抢下小诗又子上的蛋糕,嘟嘟囔嚏的说:不许敷衍了事啊,跟我们打官腔?哼哼!我,楚乔默想了一会,随即温和的笑起来:我也许,会对他很好吧。

有多好?外面一片漆黑,年轻的楚乔转头看向漆黑的夜色,歪着头想了一会,很久之后才轻声说:很好很好。

很好很妤,转过身,拉住马缰。

马儿温顺的探过头来,轻轻的擦过楚乔的脸颊,很是心疼担忧的看着她呵呵。

楚乔感觉有些痒,这是流星,已被诸葛玥养了很多年,如今归还给她,还是一样的亲近。

她伸手去推它,声音依然有些沙哑,她轻声说:流星,别闹。

然而探手间,手背却不小心擦过了自己的脸乳,竟然已是被风吹伤,满脸泪痕。

她突然有些愣了,她转头向流星看去。

马儿使劲的向北方转身,对着她打着响鼻,似乎想要带着她去追什么人。

好流星。

她温柔的摸着它的头,脸贴着它的脖顾,马儿已经有些老了,就如她的心一样,已是千疮百孔,满满伤痕。

我们走吧。

她直起身子,拉着马儿,向着南方默默的行走。

月亮照在她的身上,在惨白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夜宿的寒鸦被惊起,扑朔朔的飞过驿道,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凝成一个苍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