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诊治

2025-03-25 21:56:19

程巽勋盛怒之下的一掌,力道没有半分收敛,程思义的鼻子当场就淌出了鲜血,嘴角也破了,渗着血丝,整个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这是……雨竹结结巴巴不知道能说什么,程思义刚才那副样子,真的很像前世瘾君子犯了毒瘾。

果真如此吗?雨竹将视线转向程巽勋,寻求着答案。

叫邓德拿我的帖子,去找顾老大夫,就说有要事,务必请他来一趟!程巽勋脸色铁青,直接吩咐听到动静后刚小心翼翼蹭进门的华箬。

华箬不敢多言,匆匆一福身就提起裙子往外跑。

刚才的匆匆一瞥可将她吓了一跳——大少爷前襟上一片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虽说宵禁严苛,但是为官府送信,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之类的事还是可以例外的。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气喘吁吁的顾老大夫就背着药箱进了门。

他与程家已经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自是清楚,若不是真有急事,是万万不会宵禁后还急急请自己过府,遂一进门还来不及放下药箱,就寻找着病人。

二爷,可有老朽能够效劳的地方?雨竹早早避了开来,隔着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的缝隙往外张望。

程巽勋沉着一张脸,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侄儿。

程思义已经被雨竹命丫鬟们收拾过了,脸上的血迹已被温热的帕子拭去,右颊上也被仔细敷过,可是一大片触目的红肿却依然刺目之极。

大少爷?顾老大夫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狠狠眨了一下自己不算昏花的老眼。

没看错!当下脑子里就起了两个念头,一个是程家大少爷浪子回头的消息果然是谣言;第二个念头则是好笑,被揍一顿只消抹些伤药便可,用的着大晚上的请自己过来么? 给他把脉瞧瞧,身子可有哪里不妥。

程巽勋淡声吩咐。

程思义红肿着右颊,尽力坐得笔直。

可若是仔细看。

却能发现,他的肩头在微微抖动。

受了一巴掌,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闻言便颤颤巍巍伸出右手。

早园上前帮他卷起袖子。

顾老大夫摇摇头。

在丫鬟铺好坐褥的雕花椅前坐下,伸出三根手指……微阖的双目忽的大睁,顾老大夫神色奇特。

仔细看了看程思义的面色,重又阖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眼。

看着程思义的眼中尽是惋惜。

如何?顾老大夫捋了捋胡子,叹息道:……阴阳失调、气血亏损,继而精神不振,萎靡易倦……湿浊内生,脾肾阴虚,全身各通路堵塞不畅,阻塞心窍。

看着竟像是染上了阿芙蓉的瘾。

程巽勋冷冷看了缩在旁边的程思义一眼。

见他也是目露惊诧,不由神色微缓:可还能医治?顾大夫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从症状和脉象来看,服食的量尚浅,还有回圜的余地。

若是大少爷心智坚毅,再配上汤药和针灸的辅助……应该有八成的希望。

当然还有以后不能再沾染,这才算是完全熬过去。

看程大少爷这有气无力的模样……顾老大夫捏着颔下胡须直摇头,他可不敢随意打包票。

程巽勋黑眸微眯,兀的就显出几分铁血之气,放手去治便是,只要留着条命,旁的都无事。

虽然将太医正请过来或许更加保稳,但是终究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让外人知道了程家大少爷居然染上了阿芙蓉的瘾,那又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顾老大夫拱了拱手,留下一张药方,这方子里的延胡索、钩藤、黄蔑、冬虫夏草都要用上好的药材,这药效才能出来……先吃上一剂睡下,明日老朽再来。

说罢,自己背了药箱就跟着丫鬟出去了。

紧跟着季氏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在门前遇到顾老大夫让她惊讶非常,没来由的,心下就有了不妙的感觉…………雨竹看着季氏心疼得不行的样子,有些讪讪,那脸上的伤看上去确实很吓人,再加上程思义涕泗交流的凄惨模样,瞧着似乎半条命都没了。

阮妈妈忙凑在季氏身边将原委细细说了,并且一再保证能治好,季氏惨白的脸色才略略恢复了些血色,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了雨竹的手,沙哑着嗓子道:二婶婶,真的能治好吧,真的能治好吧……雨竹只得反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上瘾日子不很长,剂量也不深,顾大夫说只要能熬过前几个月,就能跟原先一样了。

或许是症状尚轻,程思义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疯狂痛苦,只是目光涣散,身体偶尔微微抽搐。

这倒是让雨竹稍稍放了心。

已经到了戌初,辞了程巽勋和雨竹,季氏便扶着程思义回房。

雨竹则命人去库房取药,想着自己嫁妆中有不少品质上佳的冬虫夏草,索性让华箬取了一并送去。

诸邑公主也听到了消息,第二日一早就唤了雨竹过去问话。

听说昨晚上叔侄俩有些小不愉快,还请了大夫?诸邑公主皱眉嗔道:你这个婶婶是怎么当的,也不劝劝。

雨竹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为求逼真还带上了一丝震惊之色:……这……这是从何说起啊,您可冤枉二爷了。

哦,难道不是二爷打了义哥儿?扯出一抹微笑,诸邑公主依旧安稳如山,那你便和我说说,究竟是出了何事。

不瞒你说,一大早得了这消息,我就揪心得慌,不给知道前因后果,心里总是记挂着。

是大少爷在外头与人玩闹过了头,受了点轻伤,二爷不放心,才叫过去瞧瞧。

因为大爷还在北边,所以二爷顺便又说了大少爷几句,可半点没动手啊……至于请大夫,那是二爷不放心,怕大少爷受了什么内伤而不自知,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雨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顺顺溜溜一番话下来,倒是亦真亦假,颇能糊弄人。

诸邑公主半信半疑,既挑不出错处又没有证据,只好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差点好心办坏事。

那些胡乱说嘴的婆子也该好好受些教训了!雨竹笑得眉眼弯弯,低头看着自己衣裳下摆上的青色镶边,轻声道:可不是。

出了春曦居,便是满目的白雪依依,昨夜的雪似乎下得不小,园子那些不知名的落叶树木,竟然都有了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楚楚韵致,琼枝玉叶,皓然一色。

松的清香,白雪的冰香,如薄雾般交织融化,凉莹莹的在鼻尖起舞。

偶有鸟雀闹腾,树上积雪便如晨雾般挥洒,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地。

如斯美景往常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可雨竹现在却完全没有那份悠闲,匆匆又赶到了季氏那里。

程巽勋一大早就出去了,虽然他没说去哪儿,雨竹也知道肯定是去追索情况的——连雨竹都知道程思义没哪个胆子去沾惹阿芙蓉,作为程思义亲二叔的程巽勋又怎么会不明白?再排除个不大靠谱的误中副车的情况,剩下的便只有中了别人的圈套!路上已经被早起当值的洒扫婆子扫得干干净净,雨竹脚下掐金挖云的藕香羊皮小靴踩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响声清浅。

太太,奴婢有个说法,您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走到一半的时候阮妈妈忽的出声,开始还有些迟疑,后面就渐渐流畅起来。

雨竹含笑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

阮妈妈这才开口道:奴婢昨日晚上又去找了解妈妈,两人一琢磨,竟想出一个极可能的手段来。

她顿了顿,眼睛飞快看过四周,低声道:做阿芙蓉的罂粟花又叫做米囊花,叶如白苣,嫩苗可食。

以前有些小酒楼里有种见不得人的留客法子……从米囊花谢后所留的罂中取极细的白米,不管是用来煮粥还是做饭食,都有异香,且容易让人上瘾,食客初时只觉得鲜香美味,多吃几次后便一日也离不得,酒楼便能赚下不少银子……只是这种法子太损阴德,且到了后来很容易被人察觉不对劲,所以只在一些偏远的乡野之地或行商落脚暂住的客栈里可能还留存,其他地方便是知道这个法子,也不敢乱用,给朝廷查出来是要杀头的!阮妈妈有些纠结,这是最说得通的法子,但是京城乃天子脚下,律法严明;大少爷他们一众世家少爷公子,肯定又不屑在小酒楼中宴游……如此,怎么还会染上阿芙蓉瘾?雨竹一听之下,颇觉有理。

程思义被逼问成那样也说不出个子丑卯丁,只一再强调他没有抽过阿芙蓉……最后可能的情况便是他在懵然不知下中了招。

……昨日顾老大夫的开的方子中有安神的药材,程思义还在昏睡。

季氏眼圈红红,一脸憔悴,显然昨晚没有睡好,见雨竹过来,忙起身行礼,一边吩咐丫鬟上茶。

你这会儿还跟我客气什么?雨竹无奈,让华箬将带来的药材放下,叮嘱道:待会儿顾老大夫还要来,我就不多待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还有,挑些信得过的在身边服侍,莫要被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