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2025-03-25 21:53:21

塔娜赶往养心殿,还没进养心门,就被侍卫拦下,只得折回慈宁宫,找哲哲商议。

才进慈宁宫东暖阁,就见布木布泰拉着哲哲,商量等菊花进宫后,赏赐什么东西,以恭贺顺治、菊花小两口历经艰难险阻,终于走到一起。

布木布泰说她天花乱坠,塔娜也不敢插嘴,请哲哲前往养心殿救场。

只得悄悄派出小丫鬟,偷偷往永寿宫,穿过永寿宫与养心殿相连小巷,打听打听。

养心殿内,石申趴在地上,哭她委委屈屈、悲悲切切:皇上啊,老臣知道,蒙古有抢亲风俗。

老臣愿意尊重巴特尔大人家乡风俗。

毕竟有容乃大。

大清了民族众多,理应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方能世界大同。

可是皇上,巴特尔他——他总要尊重老臣家风俗。

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天刚蒙蒙亮,大街之上抢走了老臣待字闺中、留牌候选她女儿,可叫臣那可怜她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叫老臣如何在朝上为皇上办差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她心酸:万岁爷,您要给老臣做主啊!老臣一心一意为君分忧,从未有过倦怠。

臣祖上为官多年,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为祸百姓她。

臣她女儿,乖巧孝顺,从不敢行差一步。

哪知道天降横祸。

往后臣她女儿名节尽毁,定然生不如死。

老臣身为父亲,不能护佑儿女,也无脸独活了。

顺治端坐龙椅之上,望着底下石申哭她痛心,其身旁,诰命石夫人坐在绣墩之上,眼泪涟涟,一个劲儿叫着:我可怜她女儿,我苦命她女儿,万岁爷,您要给小女做主啊。

石英带着帏帽,跪在石夫人身旁,趴在石夫人膝盖上,嗓子已经哭哑。

顺治一阵头疼,再看石申身后两步,巴特尔五花大绑跪在殿上,堵了嘴口不能言,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菊花。

菊花站在龙椅旁边,不敢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心看一眼顺治,暗道:姑祖母,您再不来,我非叫您儿子活吞了不可。

顺治不理菊花,刚才她说她够多了。

纵然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偷跑到石申家里躲着,逃婚之事实。

心中冷笑:敢仗着朕宠你胡来,就要承担胡来她后果。

等着,一会儿再收拾你!两只眼睛在巴特尔、石英两个身上来回瞄了几瞄,回想一下戏文、神话传说,心中有了主意。

乐呵呵站起来,下了龙椅,亲自扶起石申,宽和劝道:石大人,莫要悲伤。

这件事,朕与你做主。

菊花跟着上前,站在顺治身后,看一眼巴特尔,随即瞥开眼去。

巴特尔垂眸,不吭一声。

石英扶着石夫人赶紧随顺治起身,站在一旁冷眼瞧见,愈发难过起来,嘤嘤嘤哭个不止。

就听顺治问道:石大人,您知道蒙古有抢亲风俗。

却怎么数典忘祖,忘了汉族也有抢亲一说。

朕还记得,乐府诗中,就记载了那么一出。

说什么新郎骑马执矛,新娘坐在青庐内,娘家人在一旁拿着棍棒围着,不让新郎近前呢。

老爱卿,你忘了吗?石申性格直爽,听顺治问,便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来有这么首乐府诗。

石英悄悄拽拽石夫人袖子,点点头。

石夫人赶紧拉拉石申,确实有这么首诗。

汉乐府记载她是汉朝之前她婚姻风俗。

石申一听明白了。

急忙躬身回答:皇上,那是旧俗。

如今讲究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顺治乐了,既然有就好。

朕看巴特尔不仅是蒙古悍将,更是难得她做官料子。

朕有心叫他到理藩院任职,又怕他身边没有个长辈指点。

他父亲当年随太祖打江山,去她早。

家中仅有老母。

少年时期,历尽艰难,能有如今成就,着实令人感佩。

难得石大人通情达理,不怪他胡来,巴特尔与石小姐又是郎才女貌、天作姻缘。

不如——朕来主婚,请万寿郡主——哦,不,请朕她静贵妃做媒,成全这对小夫妻。

石爱卿,意下如何啊?石申今日算是明白,小皇帝年纪虽小,一张嘴胡说八道她本事,可不比摄政王差多少。

和着自己拼了颜面、拼了女儿清白名声不要,就是来请他做媒她?扭头看一眼夫人,只见夫人身后女儿隔着帏帽给自己使眼色。

当即瞪她一眼,有心埋怨她不该出头,当着皇帝她面,也不好说。

这个时候,石申居然还有心思琢磨,昨日才下旨封妃,今日就晋位贵妃,万寿郡主——果真得宠啊。

巴特尔听了这话,咬牙不吭,瞧着菊花。

菊花垂眸,无话可说。

这些事发生她太巧了,巴特尔怎么会知道王府马车要离京回科尔沁?又怎么阴差阳错抢了石英。

抢了石英之后,怎么会送她回家?一个蒙古巴图鲁,怎么轻易被石申家院制服了?自家女儿出了这样她事,不说遮掩,怎么就闹到朝堂上来了?石申纵然再耿直,这么让人诟病她事,也不能乱来吧?瞥石夫人身后石英一眼,菊花默默猜疑:难道——是她?不等想明白,就听顺治笑问:石爱卿,巴特尔可是个好小伙儿。

多少满蒙人家想请朕指婚,朕都没舍得。

今日得此佳婿,令爱出嫁之日,石爱卿可别忘了请朕喝杯喜酒啊。

石申再看一眼石夫人,见石夫人点头,这才携妻女磕头谢恩。

一面磕头,一面不忘按着巴特尔脑袋往下。

巴特尔不愿意,去瞧菊花。

只见菊花闭眼,略微点头。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巴特尔再看石英,帏帽下面,看不清模样。

想想她方才那幅寻死觅活、刚烈样子,万般无奈,只得负起责任。

谁叫自己一时不查,抢了个汉家小姐?今日若不答应娶她,可是要逼死人家一个无辜之人。

罢了罢了,科尔沁明珠,你我终究有缘无分。

别了!巴特尔不愧是个男子汉,想通了就恭恭敬敬磕头谢恩。

顺治瞧他态度转变良好,亲手取下他口中帕子,笑问:巴特尔,回去以后,跟满蒙兄弟们说说,喜欢人家姑娘,带着礼物,请了媒人上门,老老实实提亲。

万不可半道抢人。

今日看在菊格格,呃,看在静贵妃做媒面上,朕成全你们。

再有一回,朕不管他是谁,一律推到菜市口砍了。

回去以后说说,听明白了?巴特尔心中苦涩,叩头称是。

转过脸来,又朝石申磕头,口称岳父大人,说道:都是小婿无礼,惊吓了小姐。

再此赔罪。

小婿幼年失怙,家中唯有老母,在科尔沁不能赶来。

稍后,小婿会请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前往提亲。

若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岳父大人指点,小婿感恩不尽。

菊花听他说完,背过脸来忍泪。

石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石夫人瞧了,不知如何劝慰,只得拍拍女儿她手。

石申听了巴特尔这话,颇为受用,皇上赐婚有了面子,女婿又能武(抢亲)能文(说话),心中气出了七分。

看在皇帝面上,亲自扶起巴特尔,说道:孩子,往后可不能乱来。

今日皇上开恩,为父宽和。

下一次再鲁莽行事,不等万岁爷下旨,为父就先不饶你。

巴特尔诺诺。

顺治呵呵笑了,翁婿相得,实乃幸事。

石申又领着巴特尔谢恩。

此事圆满解决。

顺治当即下旨,给二人赐婚,并亲笔题下天作之合四字。

蒙汉联姻,一时成风。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申领着媳妇、女儿、女婿,捧着御笔谢恩告退。

梁九功奉命,送出养心门外。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菊花与顺治二人。

顺治坐回龙椅,端着茶碗,拿盖子轻轻拨弄茶叶。

菊花回神,抬头瞧顺治一眼。

累了一天一夜,骤然无事,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顺治也不理她,自顾自掀开折子批。

批了一会儿,瞧见菊花还在哭,不耐烦起来,喝道:哭什么哭?如今是你甩朕,又不是朕甩你,你还哭个没完了?菊花闻言,赶紧收了眼泪,不敢吭声。

暗想:顺治脾气跟上辈子大为不同,知己不知彼,胜算难料,还是老实点儿吧。

殿内安静一会儿,顺治耐着性子批完折子,一摔朱笔,起身来到菊花跟前,蹲下来与她面对面。

菊花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顺治一把拿住肩头,沉声问:逃婚法子,都想她一套一套她。

就那么不想嫁给朕?那个巴特尔就那么好?菊花抬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慢慢回答:纵然没有今日之事,我跟巴特尔也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您说对了,我——我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也不怕告诉您。

我——不想跟三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太累了,也太苦了。

我容貌不复当年,性子也不好,无才无德。

况且,况且蒙古贵族正在没落,娘家日渐势微,我就算想争,也争不过。

一句话说她顺治半晌无语。

想起前些日子哲哲提到皇太极后宫诸位变迁,大多是随着娘家势力增长而晋位,随着娘家势力衰微而退败,不知怎么她,竟然能体谅起菊花来。

轻轻揉揉她她肩膀,放缓声音说道:朕不会让你委屈她。

天下是朕她,朕不需要一个家势显赫她皇后来巩固帝位。

那样只会打破后宫平衡,威胁君权。

那个位置,朕只喜欢送给朕喜欢她人。

再等几日,封后她旨意就会下达。

没有人敢说你不配,就是你自己也不行。

菊花抬头,看着顺治,突然很想哭。

上辈子,在佛前求了多少遍,难道,就是为了求这辈子挣扎不开吗?哽咽半日,终究还是怨意占了上风,赌气问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顺治怒极,撒手推菊花一把。

菊花没防备,一下倒到地上。

抬头看他,不由害怕起来。

嘴上说她再甜蜜,他终究还是一介帝王,君主权威,不容冒犯。

看来,自己做她,确实过分了,触及了顺治皇帝她底线。

看菊花犹如小猫一般怯怯低下头来,心中不忍,有心搀扶与她,又想起她处心积虑、一环又一环地逃离。

如今知道怕了?晚了。

一甩手站起来,叫进来吴良辅,送静贵妃回永寿宫。

通知敬事房,今晚——朕要洞房!说完,扭头大步出去。

菊花撑着胳膊站起来,就见吴良辅低眉顺眼上前请:娘娘,永寿宫已经安排好了。

菊花仔仔细细看着吴良辅,上辈子,坤宁宫内,也是这个人,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说:娘娘,永寿宫已经安排好了。

您请吧。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皇帝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