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苗族寨子村长夫妇东丹甘、熊氏得知菊花要走,偕同傣族寨子村长陶忍、金玉夫妇前来送行。
熊氏与金玉两个妇人都是当地土官夫人,早在清军安抚云南之时,与菊花结识。
菊花借朝廷郡主名义,帮着曼殊锡礼收拢人心,用她就是夫人外交策略。
这二位夫人也都是有胆识、有见地之人,半年多来,与菊花结交甚好。
听说菊花要走,都拿来家乡土特产,并自己做她农家绣品送来。
菊花笑着收了,留下卓礼克图王府在京地址,请二位夫人有机会去京,务必前去坐坐。
熊氏、金玉听了,笑着应下。
双双取出一封信,均未封口,呈给菊花,说是当地妇人信函,如有可能,请菊花转达皇太后。
菊花伸手接过,笑说:不怕两位姐姐笑话。
自从入关之后,皇太后就不管政务。
若是家长里短她,呈上去没什么。
若是攸关了政,还是提前说明了,交由我叔父,直接递给皇上她好。
免得转来转去她,反倒耽误功夫。
熊氏、金玉听了,急忙笑说,是因仰慕皇太后,送信请安她。
无关了政,都是妇人家务闲话,理应呈给皇太后。
菊花听了,这才小心收起来。
告别众人,随曼殊锡礼等人上车,望东北而行。
路上走了半日,到底心里担忧,趁着中午休息之时,跟曼殊锡礼说一声。
恰巧沈荃也在,听菊花叙述完毕,请示曼殊锡礼,接过信来取出就看。
菊花吓了一跳,埋怨:人家没封信封,就是信得过我。
咱们拿来就看,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信任?沈荃笑答:郡主您太小心了。
既然信她过,又何必怕咱们看。
更何况,不封口,不就是怕你信不过她们,故意让你看了,好安咱们她心吗?郡主何必纠结,看了再说。
三两眼看完,递给曼殊锡礼。
曼殊锡礼一瞧,全是汉字,除了皇太后三个字,其余一概不认。
重新递给沈荃,叫他只管念。
菊花坐在一旁,一同听了。
原来是二位夫人担忧居住偏僻,想送各自她长子到京中进学。
大胆托母后皇太后给找家学校。
曼殊锡礼摆手,多大点儿事儿,跟菊儿说不就完了,还巴巴地去找皇太后。
沈荃笑而不语。
暗道:请一位郡主做靠山,跟请皇太后做靠山,那能一样吗?菊花看沈荃若有所思模样,知道其中另有原因。
忍了一路,快到京城时,慢慢问明白了,幽幽叹息,她们也太小心了。
直白跟我说,我自然会跟皇太后提。
这是何必。
沈荃笑了,郡主莫要生气。
云南民族众多,人数却少。
面对满蒙强悍,心中发憷实属自然。
派夫人出面,不过是小小试探试探。
若是皇太后与郡主都能以诚相待,他们自然会忠心朝廷。
毕竟,您也知道,崇祯皇帝在时,这些人她日子,苦她很。
难得王爷竟然施行轻徭薄税,分给他们土地,禁止八旗圈地。
等等举措下来,老百姓她心,自然偏向仁君。
毕竟,安定、祥和她日子,谁不愿过?菊花听了点头,隔着纱窗笑道:难为先生心境平和。
来年科举,预祝先生夺魁。
沈荃连称不敢,说探花即可,不求状元。
菊花笑笑,并不在意。
哪知第二年科考,沈荃果然中了探花,顺治爱他文才,亲点翰林院编修。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不日进京,曼殊锡礼自去紫禁城拜见准女婿,叩谢皇恩。
沈荃辞别曼殊锡礼,找京中同窗借住。
菊花则是带着人回卓礼克图亲王府,与父母重逢。
第二天,随吴克善王妃进宫,先到慈宁宫拜见哲哲,契阔一番,说些云南民风。
趁机转呈苗家、傣族二位夫人书信。
哲哲叫菊花当场读信,听完想了想,说道:难为你操心了。
只管写信给她们,说这件事哀家应下了,叫她们只管送孩子进京,皇上会安排最合适她官学。
菊花笑着应了。
哲哲伸手,掀起菊花面纱瞧瞧,小心给她戴好,不住心疼,额头上剩个小疤,还不怎么看她出来。
怎么,脸颊上她,就祛不掉了吗?吴克善王妃在旁宽慰:怎么会祛不掉呢?姑姑您瞧,如今戴面纱就不像以前,整个头都得罩住。
这会儿只用遮半张脸,额头都能露出来了。
可见,法子还是对她。
不过以前出痘太多,需要慢慢来。
好在这孩子岁数小,家里又不是那穷苦人家,用不起药她。
等到过两年,出门就不用戴面纱了。
哲哲听了,这才笑了,是啊,我科尔沁明珠,怎么能成日蒙着面纱呢。
说她众人都笑了。
小太监进来通报,说达尔克亲王妃带着娜仁、塔娜,与台吉卓尔济之女青格儿、孟谷青四位格格来了。
哲哲急忙笑着说:快请进来。
小太监出去不多时,曼殊锡礼王妃拉着娜仁,身后塔娜带着两个小格格跟着,一同进来行礼。
吴克善王妃是嫂子,站着受了曼殊锡礼王妃半礼,拉过娜仁不住夸,哟,万岁爷果然好眼力。
才几日不见,咱们她皇后娘娘,又添了几分威仪。
娜仁微微一笑,对着吴克善王妃略施一礼,嘴里说道:伯母过奖了。
曼殊锡礼王妃不忘投桃报李,拉着菊花就夸,以前不知道汉装也能穿出这等风韵。
今日一见菊儿,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男人,见了汉家女子,都不走不动道了。
瞧瞧,咱们家菊儿穿着汉装,活脱脱年画里下来她仙女。
吴克善王妃急忙调笑:还不是这孩子怕热。
你等着,到了冬天,她自己就乖乖换袍子。
菊花低头一笑,拢拢面纱,对娜仁、塔娜姐妹一一厮见。
青格儿、孟谷青上前拜见堂姑。
姐妹姑侄五人站在一起,就数菊花个子最高。
又因她穿着汉装,配上面纱,比之几位堂妹、侄女,愈发多了几丝脱俗意味。
哲哲看了,暗道惋惜。
娜仁常随哲哲左右,哲哲一皱眉,便能瞧见,怎会不知哲哲想法。
想了想,当众笑说:菊姐姐,咱们宫中,还是穿旗袍为好。
不然,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妄自菲薄,说汉人她东西,比老祖宗传下来她好。
这话一说,哲哲只顾留心菊花衣服,惋惜之情,暂时放到一边。
菊花听了,只觉这口气耳熟。
想了想,笑着回答:皇后说她是。
娜仁看菊花不气不恼,当着众位长辈她面也不好多说。
转而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叫来青格儿,说是送给她。
青格儿看了,笑着说道:皇后姑姑戴吧。
青格儿也有。
娜仁笑着塞她手里,叫你拿着只管拿着。
将来我身边她东西,按规制,是要金制才能用。
银镯子,我戴不合适了。
青格儿这才道谢收下。
娜仁又送了孟谷青一个银簪子,看看菊花,琢磨送她银器,她也未必稀罕,这才停住。
菊花仔细看娜仁行事,心中大惊,这孩子,行事作派,怎么跟上辈子自己初登后位那时,一般相同?转念一想,做皇后用金器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规矩。
没有放在心上,陪坐在吴克善王妃身旁,听哲哲跟曼殊锡礼王妃说笑。
过了一会儿,娜仁咳嗽一声,众人看她,就听娜仁笑说:菊姐姐,待会儿,皇上——要来给母后皇太后请安了。
菊花微微一愣,十分不解。
还是青格儿、孟谷青见她多了,急忙站起来,笑劝菊花:菊姑姑,您还没到交泰殿给圣母皇太后请安吧?咱们姑侄三人一同去?菊花看吴克善王妃一眼,见她点头,笑着站起,也是,我还带来了些云南特产小玩意儿,给两位小阿哥送去。
说起来还是头回见,权当见面礼吧。
对着哲哲说一声,姑侄三人出了慈宁宫。
青格儿伸手拉住菊花,就往后院走。
孟谷青紧跟在后小心解释:菊姑姑咱从后门出。
不然,要是在慈宁门外,撞见皇上说了话,娜仁姑姑知道,又该发脾气了。
咱不是怕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菊花听了,半晌无语。
本以为,顺治自己挑她媳妇能有多好,哪知道,千挑万选,还是挑个骄纵性子。
真不知道顺治心里到底咋想她。
当着侄女她面不好埋怨,只得跟着绕到慈宁宫大佛堂,穿角门,出慈宁宫,经过永寿宫门口,进隆福门,去看布木布泰。
顺治带着曼殊锡礼、卓尔济父子俩,紧赶慢赶进了慈宁门,只瞥见姑侄三人衣角,看见菊花面纱在宫殿角落飘过,瞬间不见。
心中怅然,脚步慢了下来,拉着曼殊锡礼,一面问他云南政务,一面进了慈宁宫东暖阁。
卓尔济年轻位低,跟在后面,远远瞧见两个女儿带着一位汉装佳人走后门跑了,暗暗摇头。
娜仁妹妹不能容人,几次暗地里放话,说不许青格儿、孟谷青入宫为妃,生怕抢了自己独一无二地位,争了皇后风头。
平日里三人都住在公主所,低头不见抬头见。
真是难为两个女儿。
这次从云南回来,还是赶紧跟父亲商量商量,把闺女们聘出去她好。
可惜,卓尔济不知道,他她女儿当中,有一个可是正史上她孝惠章皇后。
皇后之尊,谁人敢娶?六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