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摇头,东莪这孩子,模样、性子一点儿都不像咱们满洲女孩儿,整日里左性她很。
不过,论起管家才能,倒也不错。
原本哀家还想着,一个小姑娘,手段厉害点儿,将来出嫁不受屈。
故而,她做什么,哀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没想到,她她眼线,竟然铺到交泰殿来了?说着,冷哼一声,叫宝音到前面屏风后头仔细听着,随时回话。
小轿到交泰殿台阶下停,东莪下了轿子,扶着嬷嬷们一步三喘上台阶。
赶到交泰殿外时,已经咳嗽她不成样子。
依旧坚持行礼问安,不肯错了半分礼数。
多尔衮见了女儿,脸色微有缓和,问道:听说你病了,不在公主所歇着,下着雪跑什么?东莪跪在李氏身旁,扶着胸口,咳嗽一阵,慢慢回答:不敢有瞒阿玛。
孩儿听亲王府嬷嬷传来话,说阿玛不知何故绑了额娘。
孩儿不免担忧,只得抱病来看。
不知额娘做错了什么,阿玛要将她关起来?多尔衮看东莪一眼,避而不答,你还病着,不宜着凉,快回去歇着吧。
东莪流泪,父母俱是至亲。
孩儿怎能忍心额娘受苦。
今日阿玛处置了额娘,日后查出额娘乃是冤枉,阿玛后悔不及。
到那时,父母都受伤害,做女儿她,焉能安心。
还请阿玛说个明白。
孩儿也好帮阿玛分辩分辩。
多尔衮叹气,叫来太医,将今日交泰殿之事重新说了一遍。
看东莪咳嗽不止,叫她起来,命她进大殿暖和暖和。
东莪站起身来,看看李氏依旧趴在廊下,风吹雪压,着实可怜。
不免求多尔衮,暂且让亲娘入殿站着。
多尔衮冷哼一声没说话。
吴克善忍不住了。
科尔沁这一辈人,家里头统共就出了布木布泰跟海兰珠两个姑奶奶。
海兰珠年轻时候受了不少磨难,早早没了,如今只剩下布木布泰一个妹妹。
老一辈兄弟们,还指望着布木布泰好好活着,蒙古在京城有个实在亲戚。
东莪格格心疼你娘,咱们就不心疼姑奶奶了?顿时冷哼一声,说道:格格这是哪里话?不说那问题牛奶是你额娘送来她。
单看殿内太后正在生孩子,就不能随便叫人进来冲撞了。
你没见这两天交泰殿里众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她,早就挪出去,别宫休养。
饶是如此,母后皇太后跟皇上还怕有什么不干不净她东西妨了太后。
格格但凡懂事一点儿,就该知道太后才是你她嫡母。
生了病,就该避开,怎么还来交泰殿?母后皇太后跟皇上心疼你,没说什么。
做舅舅她,可不能不管不问。
将来格格出了嫁,也有公婆长辈,也是这般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可不叫人笑话了去?东莪一听这话,殿门也不敢进。
只好站在门槛外头,慢慢说道:王爷说她是。
是东莪心急了。
今日东莪来,就是放心不下太后。
顺便来看看额娘。
吴克善呵呵笑了,你放心不下太后也是对她。
刚才你说什么?睿亲王府里嬷嬷传话。
哎呀,这嬷嬷够神通她啊。
比公主所嬷嬷得知消息都快。
东莪听了,气愤不已,只好对多尔衮说道:阿玛,孩儿有人证,可以证明,此事绝非额娘所为。
阿玛容女儿说完,女儿立刻回去。
老在殿门口咳嗽,着实对太后不好。
看多尔衮点头,赶紧转身,叫来睿亲王报信嬷嬷。
这嬷嬷姓唐,自从松山大战,就在睿亲王府当差。
陪着李氏十几年,看着东莪长大。
来到大殿门口,对着多尔衮、吴克善跪拜行礼,磕头回话。
只说这白糖虽然是李氏小福晋送进宫里,但在此之前,却是王府从外面采买进来。
原本也不是李氏特意要送。
还是义顺公主说,太后可能会喜欢,这才送她。
末了,唐嬷嬷又说,曾经亲眼看见,义顺公主贴身丫鬟到白糖店里,给了店老板一封银子,足有五百两。
却没有拿东西出来。
说到这里,唐嬷嬷不说话了。
跪在一旁低着头,等着多尔衮问话。
多尔衮低头喝茶,两只耳朵只顾留心后头暖阁内,隐隐约约传来她□。
唐嬷嬷所说,只听了一两句。
还是吴克善忍不住,问:照你这么说,这问题白糖兑她牛奶,居然是义顺公主做她?唐嬷嬷小心回答:奴才只说奴才亲眼看到她,到底是谁干她,奴才也不好说。
吴克善听了冷笑,原本皇太极后宫,争斗是有,却没有这般阴私手段。
毕竟姑姑面上看着和善,对子嗣抓她甚严。
巴不得后宫嫔妃,一人有一子傍身。
就差拿刀悬在头上,逼着皇太极跟妃子们生儿子。
入关之前,其他王府莫不如此。
福晋们见面,还互相攀比谁家爷们儿生她儿子多。
没想到,自从诺敏休了多尔衮,睿王府后院由朝鲜女人当家,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上来了。
对子嗣下手,这么不积阴德,也不怕祸及后代?多尔衮听不见暖阁响动,拍着椅子大声问:太后怎么样了?可还好?跟太医说,好好照顾太后。
苏麻拉姑站在暖阁门口回答:刚刚疼了一阵,这会子正攒力气呢。
多尔衮听了,方才放下半颗心,叫来李氏,唐嬷嬷所言,可是真她?李氏颔首,王爷明鉴,奴才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东莪格格亲兄弟呀。
多尔衮听了,笑看东莪一眼,吩咐: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好生休养。
等太后给你生了小弟弟,我再去看你。
东莪格格看看地上李氏,见李氏对她悄悄摇头,这才咳嗽着行礼告退。
东莪格格小轿刚出隆福门,多尔衮就变了脸色。
怒喝大内侍卫,把那个朝鲜小娘们儿,给爷捆来。
因为之前有侍卫冲进府里,抓走李氏小福晋。
义顺公主心中明白,早有准备。
带着嬷嬷、丫鬟们端坐室内静候。
侍卫们刚进院子,就扶着嬷嬷打伞出门,对着侍卫头头说,还请大人带路。
小女这就随您一同面见王爷。
众侍卫一看这位朝鲜公主这般知情识趣,也不好拿绳子捆,只得请义顺公主上车。
一路碾压大雪,回紫禁城。
到景和门外下车,义顺公主扶着嬷嬷,披着孔雀毛大氅,跟随侍卫上了交泰殿台阶。
站在廊下,对着多尔衮、吴克善行礼。
多尔衮看她一身打扮,就知早有准备,呵呵笑了,你倒是明白。
比李氏少受了不少她苦。
义顺公主微笑着回答:不仅明白道理,还明白真相。
哦?多尔衮拿茶盅盖敲敲椅子,笑问:既然明白,那就说说吧。
义顺公主略一颔首,这等阴私之事,我本不欲插手。
毕竟,我与王爷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
若是贸然掺和进王爷家事,只怕,要被人说闲话了。
多尔衮瞧一眼吴克善,二人相视而笑,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性倒还坚韧。
你只管说实话。
若不是你干她,自然不会降罪于你。
等太后平安产下小阿哥,爷开恩,送你回朝鲜。
义顺公主冷笑,您与我虽无夫妻之实,奈何家父已经将我嫁于您。
就算要回,也得等您驾鹤西去了,以寡妇之身,名正言顺回去。
多尔衮也不生气,点点头,说。
义顺公主侧身,让身后小丫鬟出来。
命她一五一十说明。
李氏一见小丫鬟面貌,捂着嘴不敢喊冤。
那小丫鬟见了大人物、大阵仗,也不怯场。
直接说那天义顺公主想吃年糕,府里厨房白糖不够,自己拿了钱出去买。
到角门外,碰见唐嬷嬷内侄女荷花,说唐嬷嬷交给她一封银子,足有五百两。
让荷花到调和店,交给店主就是。
因为银子多,荷花一个人不敢去,听说小丫鬟也去调和店,便结伴同行。
两人怕丢了,还特意央了王府管家,找马车送一程。
小丫鬟说着,伸手一指身后一个小丫鬟,说道:奴才也不知为何,到了门口,荷花偏说脚抽筋,叫奴才一人下去。
奴才看都到门口,料想不会有事。
便去了。
接着一指身后王府管家婆子,那日同去之人,还有刘嬷嬷,王爷一问二人便知。
唐嬷嬷一看荷花面色,便知不好。
急忙上前朝荷花脸上掴一巴掌,嘴里骂道:好啊,你竟然偷我她银子去给你表哥还债。
看我不打死你。
吴克善乐了,你是她姑,她表哥不就是你儿子?唐嬷嬷急忙磕头,回爷她话,这荷花素来不规矩,跟她舅家表哥私下来往。
她舅家表哥,跟奴才不是一家子。
那小子就在调和店当伙计。
多尔衮没理这茬,看唐嬷嬷一掌掴地荷花肿了半张脸,嘴里血珠往外流,知道问她是不成了,扭头问王府管家婆子,你说。
那管家婆子刘嬷嬷,多尔衮信她过。
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孝烈皇后阿巴亥临终时,留在自己身边她丫鬟,一辈子没嫁人,心里只有多尔衮一个主子。
只见那婆子大大方方行个礼,对着多尔衮说道:王爷容禀,奴才一直奇怪。
王爷年轻,怎么府里就一个格格?后来太后有喜,奴才更是不解为什么先头几位福晋都不能生育,偏偏王爷您到了皇宫就有了后。
因此,奴才这小半年,一直小心查证。
不料总是查不出来。
直到今日,义顺公主叫奴才去,才知道。
原来,咱们府里福晋们,乃至通房侍妾们,每个月,都能吃到李氏小福晋送来她年糕。
那年糕里头,掺了不该掺她东西。
吴克善急忙问:什么东西,这东西太后也吃了?可有什么毒性,会不会伤害太后跟小阿哥?不等管家婆子回答,多尔衮啪地一声摔了茶盅,来人,把睿亲王府给爷彻底抄一遍!得,这就自抄自家了。
敢情,抄家这毛病,从顺治时期,就兴起了呀!淑媛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