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张灯结彩,门前车水马龙,一派喜庆。
杜小鱼跟李源清到达的时候,新人正在行拜堂之礼。
此时,章卓予已然跟以前不同,当了一年县令,他褪去了些许青涩,看起来是个有担当的样子了。
礼毕,众人皆去了客厅,万老爷亲自过来招呼,又命下人安置上座,没等他们坐下来,立时又有几位商人携太太过来问好杜显夫妇,赵冬芝一家子早已到了,等陆续见礼的人都散开这才坐到一处。
赵冬芝颇为感慨道,以前都是鼻子朝天的,如今都低声下气了,所以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杜小鱼不置可否,表面的风光兴许令人迷醉,可风险也一样伴随,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李源清只是个小小七品官,但诸多事情只要一个处理不当,或许就能引来灾祸,说得夸张些,也不过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行当。
他们三家正好坐了一桌,李源清任官期间,为人和善,不喜摆官架子,所以众人频频来敬酒,新郎官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几杯酒下肚。
再见时,也不知说什么话,四目相对,杜小鱼站起来,认真的说了些恭贺的词。
章卓予笑笑,执酒回礼,与李源清对饮了三杯。
闹哄哄中,他走向了别的桌子。
想起那些年的回忆,杜小鱼不免有些感慨,有些人来了走了,有些人走了来了,一生中总是在遇见不同的过客,能从始至终陪在身边的少之又少,哪怕是朋友。
听说他在琦玉县颇有清名……杜显看着章卓予的背影,那时候他是多么喜欢这个少年的,如今看来,当初的眼光也确实没错,只到底不是有缘人。
赵氏在桌底下捏了他一把,转移开话题,问赵冬芝,晓英怎么样?我还想着过两天来看看的,结果万太太送了帖子来,正好一会儿去你那儿。
哪知道赵冬芝愁眉苦脸起来,小声道,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娃儿特别能吃,晓英的奶都不够用,哎,你是没看到,咱们晓英可受苦了,啜的血都要出来了可把我愁死了,那娃儿不饱,又成天的哭……不等她说完,赵氏就道,没弄点催奶的喝喝?你叫大夫开几张方子啊哪儿没叫,都吃了几天了,一点用没有。
杜小鱼就坐赵氏旁边,赵冬芝虽然小声,可也是说给杜小鱼听的,她心里也替黄晓英着急起来,那用米粥先代替喝着?对了,要不用牛乳试试?赵冬芝连连摇头,甩着手道,这孩子还挑嘴,不爱吃那些,非得要喝**,你说能怎么办?一天就出那么点,说来怪了,我都好好的,怎么晓英就不像我呢?那王八汤,猪蹄汤都不知道喝了几顿了,一点不起作用。
赵氏听了也没辙了。
赵冬芝只叹着气,也只能硬给娃儿灌,晓英看着可心疼呢。
要不请个奶娘来?杜小鱼想了想,反正他们两家生意都做得不错,请个奶娘不至于没那点钱。
赵冬芝从小也是过得苦日子,请奶娘这种事一直觉得是大户人家才会做的,所以也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这时被杜小鱼一说,猛地拍着额头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咱们又不是请不起,是了,是了,我一会儿就去跟吴大姐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奶娘,正好也帮着带带。
宴席用完从万家告辞,杜小鱼也随他们去了黄晓英那里。
一进去就听到娃儿在嚎啕大哭,那声音响亮的不得了,林庆真一手端着米粥正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喂呢。
结果那娃儿不爱吃,吐的一脸都是。
初为人父,林庆真很是不适应,赵冬芝忙上前搭把手,问道,怎么你在喂呀?晓英人呢?刚才喝了药,我叫她躺会儿休息。
杜小鱼笑道,姐夫,我来抱,你也休息下吧。
林庆真冲她笑笑,把娃小心的送到杜小鱼手上。
小荷啊,我是你表姨哦,认不认识?她伸手轻轻触她的脸颊,这娃儿已经取了名字,因是荷花开放时出生的,大名便叫林碧荷。
林碧荷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的天真。
真是可爱,就是长大后千万不要像林清秋,那丫头蛮狠的紧,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改的过来呢。
黄晓英听说要给林碧荷找个奶娘,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却要别人来喂养,可眼下情况,实在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也只得同意,谁让她心疼林碧荷呢,不愿让她吃别的来凑活。
合适的奶娘不多,吴大娘村里县里跑了几遍也才找到三个,有的是年纪太大了,有的是要价太高,有的是条件苛刻,有的是品行不好。
最后留下来一个姓曹的娘子,二十二岁,听说是个寡妇,孩子生下来相公就已经去世了,家里极为困苦,所幸的是,她的奶产量高,足够养两个孩子,人看着也是文文静静的,黄晓英看她可怜,便选了她。
这下问题算解决了,他们专门腾了个房间给曹娘子住,林碧荷也很喜欢喝她的奶,听说还很勤快,会帮着做做事,赵氏也就有空经常去馆子了。
过不了几天,姚管事筹到了钱财,罗管事便出去进货了。
没等买到药材回来,老太太又召了姚管事来。
杜小鱼也在那儿,等待了这些日子,就是为了收网的这一天,好把姚管事一干同伙一网打尽。
制药师傅已经请到了,叫你来就是想把库房的药材都取出来,好让师傅拿去炼药,先试试手。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明明之前是说要一两个月的,结果才不到半个月就说请到师傅,还立即要拿药材,姚管事岂会不震惊?他煞白了脸,但多年的历练早就让他锻炼了许多,因而又很快镇静下来,少夫人此前说要给小人一两月时间准备的,怎么突然就请到人了?是在责怪她的时间观念吗?杜小鱼笑了笑,没想到制药师傅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也是让我始料不及。
姚管事这时看向了绿蕊,分明是有暗示。
绿蕊略微颔首,姚管事又道,敢问少夫人,是要取多少药材呢?练练手的话,小人一会就叫人送过来。
有多少拿多少。
姚管事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挣扎道,总不能全拿了,会有客人要买的。
我看过账簿,这几个月来,药材都没有怎么动,可见没什么人要买这些,要么是咱们铺子不够有名气,都去别的铺子买了,既然这样,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都制成药丸呢,您说呢,祖母?杜小鱼征求老太太的意见。
老太太语气有几分阴沉,姚管事,你啰嗦什么,尽管去拿了来。
姚管事没有法子,知道今日这关是必定要过的,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小人这就去库房取。
绿蕊忙找借口跟了出来。
姚管事咬牙切齿得盯着绿蕊,怎么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怎么在老太太面前当差的?我每月给你老娘的银子是白给了绿蕊涨红着脸,我也不知。
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去找人去万家库房救急。
那张管事肯吗?这次不像以前,只是充充数,可是要拿来给别人炼药的……绿蕊话未说完,姚管事恶狠狠打断道,他之前拿了这么多好处,用一用他们万家的药材又怎么样?反正罗管事已经去进货了,到时候再补给他就是,他们万家也不至于这些天就能用到这么多药材又见绿蕊还是杵着不动,姚管事恨不得一脚踢过来,吼道,木头似的,难怪当不了大丫环绿蕊脸通红的急急走了。
姚管事则往相反的地方而去。
他想得比较多,要是张管事真的挪不了药材,那么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被揭发出来,老太太这样火爆的性子,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家里还有娘子,女儿女婿,孙子呢,怎么也得安排好后路。
见他一头汗的跑回来,方氏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啊?怎么了?方氏惊道,出了什么事了?叫你拿就拿,收拾下带孩子们雇辆车去河县。
河县?方氏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看着那么惊恐的样子,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她一边从房里翻出来银票,又把首饰都包起来,一边问,现在就去吗?那相公你怎么办?你一会儿来不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林家出事了?你啰嗦这么多干什么。
被她一叠声的问,姚管事更是烦躁不安,挥着手道,总归你听我的,快点走。
那老太太要问起来……就说女婿家里有事,还不好说吗?到了那边找一个叫老幺的人,他会知道的,你快点收拾,我先走了姚管事转身又奔出门去。
方氏心里七上八上,但她向来听从相公的话,更是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家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