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 144 章

2025-03-25 21:48:48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差不多就算过完了,农家就开始忙活起来。

第二天晌午饭后,柳氏几个去织手套了,秀瑶让爹和她在家等树苗。

没一会儿,街上就传来马蹄和铜铃声,很快就有人在门口喊道:请问是秦秀瑶家吗秀瑶忙跑过去,就见一个披着大袄儿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她忙笑道:我就是,大叔,你是来送树苗的吧?男人嗯了一声,小齐爷去年就订好了的,说让送到这里来。

秀瑶问他贵姓哪里来,他道:叫我林双木好了,俺们从泰安州来的。

秀瑶忙问好,又对秦扬喊道:快让咱爹过来。

不等秦扬去叫,那边秦大福和秦业几个已经跑出来,看到街上两辆大马车,上面装满了树苗,不禁惊讶地道:哎呀,这么多。

快屋里歇歇。

林双木就让两个伙计看着马车,他跟着进了院子里,也不进屋,道:外面亮堂。

秀瑶赶紧给他搬了个大草墩儿,林双木坐下,掏出短的烟袋锅子来抽烟,又从大袄里面腰间解下几个布口袋放在地上,这里面是你要的草种子什么的,里面有张单子,你自己看看。

秀瑶道了谢,将几个袋子提过去放在一只小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有张白纸,上面的字力透纸背,从反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秀瑶展开一看,竟然不是毛笔,而是用铅笔写的,称不上什么字体,但是规规矩矩的很整齐,笔锋刚劲有力,提勾转折像是锋芒毕现的刀刃,看得让人心头一跳,一下子就能想起他那双雪亮锋利的眼。

她抿了抿唇,然后细看内容,写了树木的种类数量,还有草种子的名称数目。

银杏苗:二十株。

乌桕苗:十株。

油桐苗:十株。

核桃苗:八株。

枫树苗:八株。

栗子树:十株苜蓿草种子两斤,盐蒿种子四斤。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楸树等树苗和花草的种子,因为比较零碎,所以只写了个其他若干。

秀瑶看完,将单子收进袖中,感叹道:林大叔,你那里还有盐蒿呢?林双木呵呵笑道:我那里是山林草种子是没的,这是小齐爷托我捎来的。

秀瑶问哪里来的,林双木道:苜蓿种子和盐蒿种子,应该都是海边来的,那边盐碱地厉害,灵山卫那里据说还养马,这草种子估计是那里来的。

秀瑶道了谢,又问道:林大叔,这些树苗一共多少钱?林双木道:小齐爷给了一半了,你就给三吊钱好了。

那边秦大福一听,不禁啊了一声,他早就知道这些树苗不便宜,可没想到要这么贵。

三吊钱,他们家现在只怕连几百钱也拿不出。

秀瑶想了想,道:林大叔,这个钱我们先缓一缓,过几天我们给你一半,回头年底给你另一半,到时候我们多给两百钱,这样可好?林双木爽快道:成,小齐爷说过了,让你们分批付,咱同意。

回头俺打发儿子来取就成。

肥县不大,紧邻着泰安州,中间隔着二十五里,不过要从桃源去林双木的山林,却也要百十里路的。

秀瑶再三道谢,又对秦大福道:爹,你们和林大叔说说话,我和二姐给大叔他们做点吃的。

林双木忙摆手,不打扰,俺们带了干粮的。

秀瑶笑道:林大叔,你们回去,只怕一口气到不了家,干粮路上吃吧。

这个时候到她家,他们肯定是下半夜就起程了。

林双木看她那么体贴,忍不住道:真是个好姑娘,怪道小齐爷那么……咳咳,夸你。

说着赶紧和秦大福说话,秀娴给他倒了水。

二哥,你去帮大叔他们看看马车,让那两个人也进来吃饭吧。

秀瑶去西间对秦显道。

秦显不乐意地道:我还看书呢。

秀瑶看了他一眼,虽然是手里拿着本书,可那本书,秀瑶见他拿着快一年了,里面也没几个字,还是一直在看,也不知道学透了没有。

秀瑶就不叫他,便对秀娴道:二姐,你去吧,我自己做饭。

秦扬跑过来,我帮二姐去。

秦业见状进屋道:二显,你去帮忙。

秦显不敢跟大哥反驳,扔下书,道:哎呀——,整天折腾人,大哥,你不觉得吃饱了撑的,三吊钱,买那些破树苗?咱家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钱怎么不让我去读书?说着就走了。

秦业咬了咬唇,转身对秀瑶笑道:你二哥开玩笑呢,你别在意。

秀瑶笑道:大哥,你干嘛要替二哥解释,我不会在意的。

不在意不过是嘴上说,实际上不在意是假的,秀瑶以前看二哥那样,她还想办法跟他处好关系,想着终归是一家人。

可看二哥越来越过分,被张氏挑唆的跟他们越来越远,她也就淡了。

不过她还是一次次跟自己说那是二哥,就算不对,也是嬷嬷挑唆的,小羊儿能拉回来,二哥说不定也能。

所以她也总是找个机会跟他说句话,今天看家里来人,二哥竟然不给面子,而且还说那样的话,她心里也动了气。

秀瑶炒了一大盆子菠菜、一大盆子白菜、还有腌酸甜萝卜条、麻油拌辣菜丝、一碟香椿芽,馏了一小笸箩粗面卷子。

秦大福将林双木和两个伙计让上炕,饿坏了,快吃吧。

林双木见他们这么热情周到,笑道:成,咱们也就不拿梗装假了,秦老哥这么厚道,咱们就不磨叽了,吃了这顿饭,我林双木认你们这个朋友了。

他家里种着山林,栽了很多树,每年卖成几十万的树苗,赚的钱自然不少,可他习惯性的总是一身粗布衣裳,胡子拉碴的,出去送树苗很少有人拿他当回事,都以为他是伙计呢。

像秀瑶这样把他往炕上请,还把家里饭菜拿出来可着劲地给他们吃的人,少!吃完饭,林双木又抽了袋烟,然后就告辞。

他对秀瑶道:丫头,以后需要什么苗子,只管让送信的给俺捎个信,就去泰安州老林子山头,保管送到了。

秀瑶忙道谢,对林双木道:林大叔,你们要往东走吧,正好顺便我们去卸在地里。

俺们家没车,家里也放不开。

林双木笑道:成。

他招呼人赶车,又让秀瑶上车指路,秦扬早爬上去了。

秦大福又拿了铁锨等工具,让秦显去找二叔来帮忙栽树,然后也跟着去地里。

秦显去了张氏家,张氏正和郭氏闲聊,二婶和三婶也在东厢坐着说闲话,老秦头还在编席,过几天就要填地窖了,他想赶紧再编两个席出来。

秦二贵和秦三顺在东间下大梁,秦产在旁边助战,秀美姐妹三个跑出去玩了不在家。

秦显把来意说了,秦二贵立刻将石子一扔,对秦三顺道:三弟,走,帮大哥栽树去。

秦三顺嘿嘿地笑道:二哥,你还真勤快,你去吧,我怪累的。

秦二贵道:你累什么?别偷懒。

秦三顺不肯,往炕上一躺,二哥,眼瞅着就二月二了,得拾掇家什儿,回头就要春耕。

你不好好歇歇,我还得歇歇呢。

说着就闭上眼不肯动。

秦二贵也不强求他,对秦产道:拿了家什儿走吧。

秦产立刻去收拾。

秦二贵跟老秦头说了一声,然后就往外走,二婶从东厢窗户看见,立刻追出来,你们干嘛去?秦二贵瓮声瓮气地道:栽树。

说着就往外走。

三婶似笑非笑地道:哎呀,二哥可勤快了,大嫂家得给工费才行呢。

秦二贵不愿意搭理她,领着秦产就走。

二婶气道:你是男人我管不着,大产是我儿子,我不许他去。

你不疼他,我疼。

产,回来,怪累的,还不好好歇歇。

秦产道:娘,我不累,一个正月什么都没干,都闲死了。

二婶骂道:你怎么那么傻,一个正月,你去帮他们栽几回树了。

秦二贵道:咧咧什么,人家大业不是为了救我呀。

二婶嚷嚷道:他救你不应该呀,你不是他亲二叔呀,他要是不救可不就畜生了。

秦二贵骂道:你有毛病呀,我是他亲二叔,他也是我亲侄子,我帮我亲大哥栽树怎么啦?二婶气得双眼瞪得留言,鼻子也皱起来,你去吧,你去吧,你跟他们过去吧。

看他们以后收了树还会给你点什么的。

秦二贵不理睬,领着秦产就去了。

二婶气得直跺脚,哭天抹泪的,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

三婶笑道:二嫂,你这是说什么话,不是还有我们吗。

二哥这是被他们挑唆的,大嫂他们还真是厉害呢,心眼多得很。

二婶恨恨地道:那些臭丫头,一个个不得好死。

说着转身家去了,三婶忙跟上,两人就进了正屋,跟张氏说去了。

☆、146心灵手巧这两吊多钱秀瑶和爹娘商量着买猪崽用的,小猪崽十二钱左右一斤,一头差不多二十多斤,一头三百文左右,他们家里起码也要买个四头,差不多总数要一吊多钱。

小猪崽若是卖肉吃,自然价格也是要二十文左右,可乡下,除非是死了的小猪,基本没有会卖小猪崽吃肉的。

也很少有买小猪崽吃肉,都是要买成猪的。

家里的猪圈是坏的,为了养小猪,就得好好修缮一番。

既要挖圈坑,还得砌墙,圈门子也要重新钉,各种琐碎的工作都要做。

这日早饭后,柳氏几个都去织手套了。

秦大福对秦显和秀娴道:们搂一筐草送去沤肥就赶紧回来,咱们要把猪圈拾掇一下,今年养上几头猪攒肥。

秀娴应了声就立刻去了,秦显却磨磨蹭蹭有点不乐意,以前这种体力活都是大哥干的,现什么都要他干了。

他犹豫着道:爹,去看看俺二达达没事,就让他来帮忙吧。

大哥是为了救他伤的手,他来帮忙也是应该的。

秦大福道:叫二达达干什么,他也有活儿呢。

快去吧,别推诿。

秦显虽然不乐意,还是拎着筐子去了。

秦大福不许秦业帮手,就让他一边看着好了,爷俩说说话。

秀瑶听见了,忙道:爹,别忘了旁边挖着小茅房,养了猪上茅房可不得劲了。

秦扬哈哈笑着,学着上厕所赶猪的样子道:溜溜,溜溜。

他对秀丽道:不和们一起挖圈?秀丽为难道:也想呢,可俺娘让吃了饭就家去。

二婶管她紧,让她只需大房吃饭睡觉,不许帮忙干活,吃了饭就必须家去干活,否则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她怕了,就不敢耽搁。

秦扬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叹道:真是不幸,身处水深火热中,急需有解救呀。

听他说得麻,秀瑶拍了他一巴掌,赶紧做的功课去,别回头去了学堂,先生一问只会说忘了。

秦扬只好搬了个小杌子坐院子里温习书,秀瑶拿了自制炭笔一旁做计划,她有列计划的习惯。

将已经完成的项目都记好,然后下面罗列新的计划,这样她能做到心里有数。

而秦大福就去挖圈。

秦业拿了大镢头就过来帮忙,秦大福看到了忙喊道:大业,放着,放着,别碰着手,这都一个多月了,再有俩月就能好的,可别再累着。

秦业道:爹,没那么娇气,右手不使劲,左手也能用。

秦大福却不肯,非让他呆着,秦业只好一边去给秀芹搓花眼子。

搓花眼子就是搓纺线用的棉花条,将皮棉解开,半尺多见方的一块棉花,用一根挺杆压着,手那么一搓,棉花就成了一条中间有空的花眼子了。

很快秀娴割了草回来,放下镰刀筐子,她道:爹,先去帮周嬷嬷家挑担水。

说着脱了大袄儿挑着水桶就去了,没多久转回来,将担杖和水桶一放,又把裙子一扎就过去帮忙铲土。

她对秦大福道:爹,歇歇,干会儿。

秦大福就上来坐圈墙上歇歇一下,问道:二显呢,没和一起回来?秀娴道:没看见他呀,弄了草就回来了。

爹,看见咱们小麦地里有麦蒿和荠菜呢,得去挖挖了。

秦大福扭头对秀瑶道:瑶瑶,要不拎着小筐,去麦地里走走趟,把麦蒿和荠菜什么的剜剜,这会儿剜了,省得长高了还得去薅。

秀瑶听了扔下炭笔,道:好。

说着就喊秦扬,小羊儿,走了,领着放风去,省得闲得长毛。

用张氏的话说,那就是闲得五饥六瘦的。

秦业见状忙道:这个没什么累的,和们去。

秦大福忙叮嘱道:注意的手,别拿重东西。

秦业应了,爹知道了。

秀瑶不想他去,不过秦业闲不住,非要去,秀瑶也只好带他一起去。

不过秀瑶不许他拎筐子,自己挎着,又拿了一条破麻袋,要是装不下就用袋子装。

秦扬帮她拎着铲子,三就出发去麦地里。

他们家去年种了十亩麦子,另外五亩地留着种棉花。

早春时节,麦子还没泛青,是干涩晦暗的绿色。

麦垄上之前套种过菠菜、白菜、萝卜等蔬菜,锄过几次,所以很松软。

现还有一些菠菜没有挖掉,又没有足够的麦草来盖,经过寒冬的侵袭,色泽灰败,瑟缩着很是难看。

这些冻了的菠菜,就算再留着以后也不会好吃了。

秀瑶道:大哥,咱们挖掉这些冻菠菜吧。

秦业看了看觉得可惜,不过留着过几天也不会再返绿,还会吸收养分,所以他也支持挖掉。

好这里的菠菜不是很多,年前基本都挖回家去做菜了,寻思着春天可以吃那片自垦田里的,所以这里就没怎么留。

将菠菜挖得差不多了,秀瑶几个又开始挖麦蒿和荠菜都野菜。

早春的麦子不怕踩,而且越踩越旺,所以秀瑶也不怕秦扬麦田里跑来跑去地找野菜。

她对秦扬道:小羊儿,不能那么乱撞,要顺着一条麦垄,将看到的挖出来,然后再顺一条回来,否则挖不干净。

秦扬原本正东跑西颠地挖野菜呢,听见秀瑶这么说,他好奇道:那挖到野菜了,这样多。

秀瑶就道:们这次来是为了把地里的野菜挖光,不是为了挖多多的野菜回家吃。

所以就咱们自己地里挖好了,不要去别地里挖,也不要乱跑。

秦扬听了姐姐的话,觉得有道理,就开始规规矩矩地挖野菜,他小腿轻,没一会儿也能挖一片了。

半天后,他热了,就要脱袄,姐姐,这么热,要脱了袄。

秀瑶不许,早春冷着呢,不许脱,感冒了没钱抓药。

秦扬只好忍着,过了一会儿,不只是他,就连秀瑶和秦业也觉得热了。

抬头看看天,就要晌天了,那日头白花花地挂头上,竟然让觉得热乎乎的。

秀瑶对秦业道:大哥,今年咋这么热呢。

秦业也觉得奇怪,去年这时候还冷飕飕的呢。

挖了一片麦田的野菜之后,秀瑶和大哥带着秦扬就回家,吃过晌饭再来,争取一天把十亩麦地都走一遍。

回到家一看,秀瑶发现不只是他们热,帮爹挖圈的二姐都脱了小袄穿着夹袄那里忙活呢。

娘和两个姐姐还没回来,二姐自己不会做饭,二哥更不可能主动做饭,爹还挖圈。

秀瑶就主动做晌饭,反正家里的面卷子是现成的,她只要把面卷子上过馏一馏,然后再炒俩菜、做俩咸菜就好了。

秦业不想闲着,就帮她烧火,秀瑶先把面卷子馏上,然后又开始准备下饭菜。

秦扬跑进来喊道:姐姐,不想吃青白双客了。

青白双客就是白菜和菠菜,几乎是隔天就吃,他吃腻歪了,想换换口味。

秀瑶笑道:以前家里什么都没的吃,白菜都一一筷子,现随便吃,倒是挑剔了,成,姐姐给换花样。

秦扬抱着秀瑶的胳膊晃了晃,姐姐最好了,去帮爹他们挖圈窟窿了。

秀瑶却道:小羊儿,把窗外香椿芽的嫩芽摘一点,回头姐姐揉一揉腌了吃。

农家春天最是蔬菜紧缺的时候,去年秋天晒得菜干早没了,会打算的可能还有白菜萝卜的留下来,勤快手巧的也有菠菜韭菜的打打牙祭,去年要是豆子富裕的家做了酱如今可以吃鲜酱,没有的就只能吃咸菜坛里腌的辣菜疙瘩和萝卜条。

香椿早春时节就会发芽,这个时候嫩叶是最鲜美的时候,将嫩嫩的枝叶摘下来,用盐轻轻地揉搓一会儿,然后密封防止几天。

到时候拿出来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切碎了加麻油拌着吃,还可以炒鸡蛋或者做炖鸡蛋,又鲜又美,好吃得能让直流口水。

秦扬自然知道那个味道,立刻就去采摘了,还一个劲地说让秀瑶多做点,他可想吃新鲜的了。

秀瑶想也得给大家改改口味了,她就地取材,把挖回来的麦蒿和荠菜都摘洗干净。

这时候的野菜天然绿色,没有农药毒害,只要稍微加工就能吃。

她又让大哥东间锅里烧了开水,然后将洗干净的野菜分类扔下去烫了,焯一下就用柳条笊篱捞出来晾盖垫上。

等差不多凉了,秀瑶将野菜攒一攒,然后放凉开水里浸泡,又加了一点点盐,这样野菜就不会那么涩了。

等西间锅里的面卷子馏好了,秀瑶这边浸泡的也差不多了,攒出来控干水,就用麻油拌了一个豆腐干荠菜。

那个麦蒿就呛了一下锅,然后做了一个麦蒿蛋花汤。

炝葱花的香味一下子飘满了整座小院,秀娴喊道:好香呀,这两天青白双客都吃腻了,还是瑶瑶心思巧,想着换花样了。

咱娘她们三个,织手套入魔了,饭菜也不肯好好做。

秀容从柳氏那里得了鼓励,织的手套里,每十文钱就给她一文钱,让她自己花。

所以原本想顺从秀瑶不去织手套而家里好好照顾家的秀容也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去织手套了。

自然家里的饭菜也就不那么上心准备了,每天随便炒点菜就好,秀娴提意见,秀容就笑着说从前菜都没得吃也那样,现有油有菜,好吃得很呢。

弄好了野菜,秀瑶又赶紧用大酱炒了一盆大白菜,要不就那些野菜也不够吃。

做好了饭,她就让秦扬去喊娘她们回来吃饭,然后她把香椿芽摘了摘洗干净,加了盐揉一揉。

秀娴闻到香气,扔下铁锨,爹,吃了饭再弄吧,好饿呀。

说着就进了屋,看到那盘子鲜脆水灵的荠菜就去夹。

秀瑶喊道:二姐,没洗手呢!秀娴笑道:就们事事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过她还是去洗了手,然后过来大快朵颐。

秀瑶知道他们能吃,所以把上午挖的野菜全做了,足够他们吃的,自然也不怕二姐吃光。

很快柳氏三回来,闻到香味都道:们不家,们爷几个做什么好吃的呢。

秦大福上来跺跺脚,又洗手,道:瑶瑶做的呢,说给们改善改善。

秀娴见她们回来,喊道:娘,们快来吃,瑶瑶拌得这个野菜太好吃了,们再不来这一盆子都让吃光了。

秦显道:使劲放麻油,再拿油炝葱花,肯定香,谁做谁香。

说着就出去了。

秀娴看了他一眼,虽然是双胞胎,可她觉得自己和二哥真是不像,都没有双胞胎的默契和心灵感应,而且他们性格绝对没有相似的地方,她跟上去,毫不客气地道:就做不出来,也做不出来。

秦显看了她一眼,二嫚儿,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珍妮子两位亲的地雷。

☆、147兄妹争吵秀娴听他敢叫自己二嫚儿,爹娘都不让叫了,他还叫,顿时也来气了,加上秦显最近总是阴阳怪气的,又爱偷懒让他干点什么总是推托。

秀娴气道:当哥哥的都是有当哥哥的样子才值得人家尊重叫哥哥,你哪里有了?挖圈你还不如我挖得出力呢。

秦显一下子恼羞成怒了,叫道:你干得多,你什么都干得多成了吧。

以前人家说你二愣子我还寻思我妹妹才不是呢,这么一看,你比二愣子还愣。

秀娴也火了,听他那么说自己不肯跟他拉倒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边柳氏听见了,斥道:自己家兄妹,又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不分家你们嫌别人吵吵你们,现在分家了自己家怎么还吵吵?秦显哼道:娘,你看她,现在越来越得意了,整天尾巴都要翘上天,总觉得就她最能干,别人都吃白食。

秀娴不服气,喊道:你说我尾巴翘上天,我看是你太自以为是,整天觉得自己多么厉害,读两页书就比大家都聪明,别人都傻子就你是圣人。

什么都不用干,整天就得像个大才子似的在家里读书。

这么一说无意踩到了秦显的痛楚,他正为不能读书难受,又受了张氏很多啰嗦,三婶诸多挑唆,总觉得自己就是有读书天赋,只要读书就能中秀才举人,都是爹娘无能偏心,想让秦扬读不让自己读。

心里一肚子怨气,一直压着不发,现在被秀娴这么一说,忍不住了,我就是能读书怎么啦,不给我读能赖我吗?你这个做妹妹的一点自觉都没有,整天舞舞扎扎的讨人嫌,要不人家都叫你二愣子,除了有把子力气,你什么都没有,长得又黑又壮,说话粗声粗气,没有眼力见没有脑子,蠢货一个。

说着他抬脚进了西间,砰的关上门不肯出来。

气得秀娴愣住了,浑身哆嗦,不知道要说什么,攒着拳头想要把什么打烂,又不知道打什么。

柳氏对着西间道:二显,你出来,怎么说话呢。

你妹妹整日干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秦显喊道:反正不是为了我,也没人为了我干什么。

说着就躺在炕上糗气不语。

秀娴一跺脚,爹,你不管我就揍他了!秦大福本来都坐下吃饭了,还招呼秀瑶秀容赶紧吃呢,秦显和秀娴两个在院子里吵吵他没在意,本来秀娴性子就直喜欢跟人争执点什么,大家这样也就习惯了。

逐渐的,他也发现不对劲,柳氏喊了一声之后他就想说话,没来得及的秦显已经冲进屋里去关上了门。

秦大福看看秀娴,道:自己兄妹吵架,这是家常便饭的小事,没什么,快来吃饭。

你今天挖圈怪累的,让你娘给你煎个鸡蛋。

秀娴一屁股坐下,道:给自己家干活,就算累死没得吃我也不憋屈,可就怕有人胳膊肘子往外拐,整天和外四路的人嘀嘀咕咕欺负自己家里人。

秀容抿了抿嘴,低声道:二姐,别生气了。

秀瑶也道:等这批手套发出去,我给你买烧肉肠吃。

秀娴一听有烧肉肠吃就笑了,还是你们好。

秦业微微叹了口气,都是他疼爱的弟弟妹妹,方才他们吵架,他一句话也没说。

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一点说不好就让一个觉得他是偏向另一个,伤了彼此的和气,不如什么都不说。

秦扬觉得气氛怪异,咯咯笑道:二哥跟俺二娘娘越来越像了。

秀瑶忙拽了拽他,这小子,总是要瞎说实话。

晚上天凉下来,微微有点冷,秀瑶觉得温差变化有点大,就对秦大福道:爹,今天天气有点反常,可别倒春寒呀。

秦大福道:那天我们还在说呢,不过觉得应该不会。

风调雨顺的,今天是个好年景呢。

秀瑶却道:爹,我看咱们防患于未然地好。

小麦要是受了倒春寒的冻,那就糟了呢。

秦业也说是。

秦大福想了想,那就去借个磙子,明儿去地里把麦苗压一压,让它们晚点起势,免得受倒春寒的糟蹋。

夜里柳氏破天荒没有去织手套,让秀容和秀芹两个也歇歇,而天热乎起来,二婶就不让秀丽来了。

秦大福送秦业去自垦田看树苗,那里栽了那么多树,他们一棵都不敢放松,免得出了差错。

秀瑶在跟秦扬学识字看书,秀容和秀娴下大梁,秀芹在一旁观战。

大梁是当地的一种土棋,横竖都是五行,双人对局,各人不拘用什么石子、木棍、纸片当做棋子。

先下出规定阵法来的就可以压别人一个棋子,但是不能压别人的阵法棋,例如三斜、四斜、五通、大梁、小斗等都是阵法。

三斜就是斜着摆三枚棋子,大梁就是横着五枚,五通就是斜着两条对角线,小斗是构成小方块的四个棋子。

这种土棋看起来简单,男女老少咸宜,下起来趣味盎然,乡下人深深为之着迷,经常在田间地头,闲着的时候就可以会局打发时间。

秀瑶和秦扬认了一会儿字,他们也观战,三姐有小聪明,二姐有干劲,两人下得旗鼓相当。

像乡下人,不可能随时拿着一副期盼两盒棋子找人对弈,自然是就地取材,所以什么象棋、围棋、双陆的不是乡下人的菜。

秀瑶看了一会儿就会了,也加入了战局。

人多的时候就是一群人围观两个人玩,若是各自对弈就没意思了,所以其他人就看秀瑶和秀容玩。

瑶瑶,你这样不行,你三姐打埋伏,玩心眼儿呢,你也不能那么光明正大。

秀娴看秀瑶输了一局,急得要命。

秀瑶扑哧笑起来,这个二姐,她比谁都光明正大,下棋的时候不够顾全大局,看棋的时候倒是旁观者清了。

秦扬大喊道:二姐,观棋不语真君子。

秀娴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小子,棋都不会下,管得还挺多。

秦扬嚷嚷道:二姐,有两种人你不能小看。

秀娴好奇道:哪两种人?秦扬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小孩子,还有嬷嬷那样的老人家。

秀娴忙道:嬷嬷我可真不敢小看,不过你么。

嘿嘿。

秦扬不服气了,二姐,来!秀娴哪里会受人激,立刻就撸袖子上阵了,把秀瑶和秀容替换下来,开具对战,各自排兵布阵。

大梁这种土棋,简单而快捷,老少咸宜,秦扬下了两块小石头,叹气道:哎呀,四姐,我有点轻敌了。

秀娴得意道:小子,怎么样,求饶吧。

秦扬摇摇头,又叹道:哎呀,我这里被你堵死了,我走哪里。

秀娴哈哈笑着,一连堵了他两子,看他没什么发展了,完成了一个小斗,然后压掉了秦扬一个即将成功的四斜。

秀瑶看了一会儿,抿着唇笑,都是旁观者清,一会儿有人要叫了。

片刻,秀娴傻眼了,这是怎么一种情况?自己明明把小羊儿压制住了,怎么突然他开始反击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成一个小斗,回头一个三斜大梁共存,她堵得了这个堵不了那个。

又片刻,秀娴喊道:这个不算,我下错了。

秦扬嘿嘿笑道:二姐,落子无悔大丈夫!你输了!秀娴喊道:什么我输了,我没看见。

秦扬把压了二姐的小木棍一扔,嗷,我赢了!秀娴也把手里的石子一扔,笑骂道:果然是两种人不能惹,小人和老人。

你就是那个小人儿,整一个人精儿!大家笑起来,秀瑶往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娘跟二哥谈得如何了。

吃完饭收拾好,他们在这边玩,娘就去了西间,秀瑶就知道她是去跟二哥谈心去了。

玩了一会儿,秀芹道:该睡觉了,明儿还得早起。

他们家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基本上鸡叫就起了。

大家说笑着就铺下被子睡觉。

开始睡不着就说话,秀容道:小羊儿,嬷嬷是不是又找你去说什么了?秦扬道:你怎么知道。

哎,也没什么,她就是让我要孝顺他,我说我长大了就孝顺她。

她又问我姥娘给我多多钱,要是我有钱就要给她存着,可是我没钱呀。

秀娴哼道:你不用理她,我看咱嬷嬷是财迷心窍。

秀瑶对张氏意见最大,怨恨最深,为了不至于流露得太厉害落人口实,让人说自己容易记恨人,只要关张氏的话题她基本都不怎么插言的。

秀容道:小羊儿,你以后别去嬷嬷家。

秦扬又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想去呀,我才不想去呢,嬷嬷现在有点吓人,我都害怕她。

看他一个小家伙儿却做出一副大人样,大家都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是想昨天双更的,但是这两天有事情,又码不出新的来,所以就懒了一天。

☆、148柳氏训子秀瑶却竖着耳朵,想听听西间有什么动静,可惜隔着堂屋和两扇门,什么都听不见,也只能作罢。

而她也确实猜对了,柳氏觉得有必要跟儿子好好聊聊,原本她认为二显自己会意识到他的问题,可这些日子逐渐看来,他不但没意识到,反而变本加利。

自从分了家之后,干活的时候他也学会偷懒,开始还不明显,近来就很过分。

没有农活的时候,让他去割草沤肥,他会找借口说累,让他搂草,他会说要读书。

从前他也瞧不起三婶和二婶他们偷懒,可现,他俨然跟他们学的。

若是被她说急了,他会跟秀瑶攀比,甚至还会跟扬扬比。

一直以来,柳氏没跟他计较,觉得大了就好,可事与愿违,现她觉得还是得亲自来教。

说一等用眼教,二等用嘴教,三等用棍子教。

她自己的那几个孩子,就算秀容以前馋点,娇气一点,可也是用眼教的,根本就不用说她自己就能约束自己。

大业、秀芹、秀瑶,则是教都不用就能主动约束自己的。

就算是本来该挨揍的秦扬,现跟着姐姐也改好了,只有这个二显,让柳氏有点头疼。

本来事多,她打算就这么算了,以后再说,可她又觉得这么拖下去,反而会耽误了孩子将来等孩子大了定了性,那就说什么都晚了,最好还是早点纠正他,免得他跟家里越来越拧。

秦显本来以为是爹进来,躺着也没起来,听见柳氏道:二显。

他才忙起身,娘。

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坐一边。

柳氏看着他,将门闭上,放低了声音,二显,是怎么回事?近来怎么变样了?秦显低着头,没。

柳氏道:还犟?自己如今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秦显不服气道:过年了,没什么活儿,那休息一下,读读书怎么啦?娘难道就不想儿子好吗?柳氏气结,让他一说,自己倒是混账的那个,她道:娘怎么可能不想好?一听她说这句话,秦显抢着道:娘,要是为好,就让读书吧。

先生都夸聪明,背书快,说是读书的材料,将来肯定能高中呢。

柳氏淡淡道:哪个先生说的?哪个先生会保证别高中?秦显见柳氏拆穿他,顿时撅着嘴不乐意,嘟囔道:反正先生是说了。

周家的,任家的,都这么说。

柳氏看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道:二显,娘知道聪明一些,能识几个字,读点书。

但想过没,大哥也很聪明。

秦显一听娘这么说,立刻扬声道:娘,大哥哪里有聪明,可没听先生说他是读书的材料。

柳氏冷笑,以为一家都是傻子,就最聪明?是不是?想没想过大哥为什么没说他是读书的材料?那是因为他知道家里多,要吃饭,也没有钱读书,所以他根本不往那上面去想。

他周家干活那段时间,为什么和秦产都不行?家就要大哥去?想过没?秦显扭着头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大哥会干活。

柳氏看他还是那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大哥会干活,看过一个笨蛋会那么被家称赞会干活的?那是大哥心灵手巧。

咱家里有笨?看看妹妹弟弟,哪个不受夸说聪明?独独就是聪明,是读书的料子?看秀瑶都比识字多。

秦显似是被受了侮辱一样,扯着脖子喊道:娘,说什么呢?能不如个小丫头?柳氏斥道:跟娘这么大声喊什么?难道娘说的不对?妹妹受尽了委屈,却一心想着为咱们家干点事儿,呢?是不是只想着自己?秦显不肯承认,读书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高中了,咱家里能免了一部分赋税,要是种了举,到时候咱们一下子就发达了,爹都是老爷了,来送粮送钱的都数不过来。

读书有什么不好?柳氏连连冷笑,秦显,这自大自以为是的毛病,都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就这个态度,还中举,娘就断言连个童生都够呛。

读书读的是什么?他们讲究的是孝道,是礼义廉耻,再读两页书,就觉得自己能中状元了,可就一点廉耻心都没了。

她说得重,秦显受不了,叫了一声,趴炕上就哭起来。

一个被说不孝,尤其是自己的娘,那是很严厉的批评,比当众抽耳光还要丢。

柳氏看他哭了,道:能哭,就说明还是有救的。

娘不是不想让读书,看看,咱家有那个条件让读书吗?秦显哭道:怎么没有?以前没分家嬷嬷不让,现咱们分家了,为什么不能。

柳氏蹙眉,说,咱们舀什么读书?舀着空着的肚子?还是这又破又矮租来的小屋?秦显还是不服气,那家里卖了福豆,赚了那么多钱,们又织手套,也赚不少钱。

怎么就不能给读书,读书才要多少钱?柳氏看他说这个,心里动了气,嘴上还是语气和缓的,咱家才有点赚钱的门道,这也不过是短时间的,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这么赚钱。

咱怎么也要为将来打算,赚了钱,再去做点更能赚钱的营生才行。

秦显歪着头,哼道:就是为了大哥,想给大哥娶媳妇,根本就不会想。

柳氏看着他,娘不想?娘都想着赶紧给大哥娶了媳妇,就给张罗,这样咱们家这几年就没有大心事了。

听柳氏这样说,秦显又软了一点,却还是不服气,喊道:那扬扬能姥爷家读书,为什么不能?能让他读,为什么不能让读?秦显!柳氏见他竟然还是不肯认错,怒道:扬扬那里是跟着家玩儿,任先生也不见怪,可呢,是大,要读书就得交束修,咱家没钱,姥爷家也没那个道理再为交。

秦显愤愤道:为什么不能?他是姥爷,中了对他也有好处,不会忘了他的,为什么不能给教?他要是真的为咱们好,就该主动想到蘀交了,让去读书。

柳氏被他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一个劲地冷笑,这个畜生,一个劲地说自己高中,说自己家对他不好不给他读书,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根本的问题是他不是那块料,大家不想浪费那个钱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让他好好地干活,长大了然后娶房媳妇踏实过日子。

秦显看柳氏不说话,以为她理亏了心虚,继续道:就算姥爷小气想不到不肯,那呢,娘为什么想不到,看看谁家会守着好几个闺女委屈自己的儿子?这年头,去做丫头的多了去了,为什么秀容秀瑶就不行?为了哥哥卖身为奴的妹妹多了去了,为什么她们就不肯?周家一个月给两吊钱,她是去享福的,又不是真的做丫头,怎么就不答——啪!一声脆响,截断了所有的争执。

秦显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打过他。

柳氏气得头晕眼花的,强撑着骂道:给滚!秦显跳下炕一跺脚,抹着眼泪道:滚,滚,别后悔!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秦大福去地里和秦业那里说话还没回来,秦显那么冲出去,没有阻拦他。

他虽然有点后悔,可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停住,见柳氏没有唤他,他院子里一跺脚,扭头就走。

这时候东间的秀瑶等都下了地,秀娴喊道:秦显,回来!秦显却不肯,打开院门,顶着冷风就跑了。

秀瑶几个原本听见母亲和秦显吵起来,都趴被窝里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等听见母亲让二哥滚,她们才急了,忙穿衣服起来,秦显已经冲出去了。

柳氏被他气得一个趔趄,秀娴忙扶住她,娘,没事吧,二哥真混账,让爹揍他一顿。

柳氏扶了扶额头,道:没事,以后也让着他点,别跟他总置气。

说着就去了西间把门关上,不许别进去。

秀娴看娘进了屋里,以为她生自己气了,就道:娘,怎么会真的跟二哥生气呢,不过是斗两句嘴,错了,别生气。

秀瑶拉了拉她,二姐,娘没生的气。

她想让娘清静一下,就让大家都去东间呆着。

秦扬气呼呼地道:二哥越来越不像咱家。

秀瑶摸了摸他,小羊儿,要好好读书,娘就不生气了。

秦扬嗯了一声,点头正经道:好,会好好读书的。

等过两年就去考试,等长大了就当个大官,看看谁还敢让娘和姐姐生气。

秀瑶笑起来,乖小羊儿,可不能只说大话,这种话以后不要对别说,只好好读书就是,知道吗?秦扬点点头,姐姐,知道了,不跟二哥学。

这孩子!!!秀娴道:小羊儿说得好。

二哥肯定去了嬷嬷家。

秀容冷笑道:跟们说,二哥这是让嬷嬷挑唆坏的。

她终于忍不住了,跟竹筒倒豆子一样,道:们不知道呢,嬷嬷总找二哥去说话,然后他回来就有点变样,说话也丧谤,有点阴阳怪气的。

然后又一一列举了好几个事件。

秀瑶总出门不常家,而且她一门心子的想着赚钱发家的事情,根本没管别干啥,至于张氏那里,她想的是能不见就不见,没事才不去那家子跟前找晦气呢。

所以张氏、二婶、三婶的事情,她还真是不怎么清楚,不过随便一想也知道是她们挑唆。

对于秦显说出那样的话来,很伤秀瑶和秀容的心,毕竟是一家,他竟然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要妹妹牺牲自己赚钱为他读书的话来,两就跟他一下子生分疏远了。

不过,大家谁也没有说出来,就假装没有听见一样。

秀芹也没有再阻止妹妹们不许说长辈的是非,可以说自从那次被二婶羞辱,张氏没有为她出头,秀芹对张氏就没有那么恭敬。

表面还是有的,她自己也还是很恭敬,但是至少没有从前那样,要求别也那么恭敬,妹妹们私底下说是非,她也不管了。

☆、149拒拒不认错秦大福从三爷爷家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二显不在家,柳氏坐在西间炕上神色憔悴。

他近前看了看柳氏的气色,不像病了的样子,就问道:二显呢,怎么还不睡觉?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有精神,一副疲累的样子,我说了他两句,他一生气就跑了出去,估计去他嬷嬷家了吧。

秦大福看她面色不好,柔声道:二显惹你生气了?我去叫他回来睡觉。

柳氏嗯了一声,缓缓道:他爹,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聊聊。

你跟他讲清楚咱是什么人家,什么条件。

供一个读书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凤凰屯老杨家那样的富户,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到最后都穷得跟咱一样了。

他觉得咱们家能供出来不成?还是他觉得比老杨家儿子聪明,运气好,能考一次就中?秦大福就知道又是那个老话题被掀出来,他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

说着他就出门去找秦显。

秦大福去了张氏家,他们已经把门锁了,秦大福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最后还是秀丽把顶门的大棍子挪开,看到秦大福进来,她小声道:大爷,你可别跟俺嬷嬷说是我开大门。

秦大福摸摸她的头,快点睡觉去吧。

秀丽就悄悄跑回房里去,少不得又被秀美呵斥。

二月二就要填了地窖子,老秦头不舍的浪费时间现在还在里面编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他脾气不怎么好,别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他。

秦大福拉开门子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了屋里,就见张氏几个女人正围着秦显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呢。

而秦显则一脸泪痕,一脸委屈,偶尔说两句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看到秦大福来,张氏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待我孙子的?二显可是我的孙子,我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秦大福笑道:娘,哪里有人欺负他呀,他跟秀娴拌嘴,他娘说了两句。

张氏冷笑道:我听着可不是这么回事。

我怎么听着是你媳妇偏心呢?秦大福道:娘,没有的事儿。

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

扬扬还小,在姥娘家跟着读两天。

张氏气道:谁说扬扬来着?扬扬本来就应该读书,他那么聪明,不让他读书,你们不是瞎了孩子吗?二显也是个好样的,你们也得给他机会。

已经分了家,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也不能一分家就亏待孩子。

在以前,我也没这样过。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那边三婶笑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这边凑钱给二显读书,都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要是不让他读瞎了孩子。

二显读书以后高中了,保管也忘不了他二娘娘三娘娘的,我们也不白供应。

秦显已经被她们说了半天,早就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总觉得三婶奸诈不好,可现在反而是她安慰支持自己,还愿意舀钱供他读书,自己的亲娘倒是不肯呢。

他感激得道:三娘娘,也就你信我。

三婶笑道:我当然信你,你看看那么多孩子,哪里有你聪明。

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你就识那么多字,你不读书谁读书。

你不用怕,我跟你娘说,这不是还有嬷嬷吗。

看她们跟着起哄,秦大福有些不高兴,不过娘在跟前,也不好表示什么。

他道:娟娟娘,这个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不能保管就高中。

这要是供应读书人,咱家里这情况也不行。

老杨家那么有钱都读成要饭了呢。

秦显见爹也这样说,伤心欲绝地道:你们都不信我,难道我会跟他那样好几年干考不中?我考一次就保管中了,你们机会都不给我。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秦大福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自己太自信,他语重心长地道:二显,咱们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干什么。

秦显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要读书,我肯定能考上。

三婶又在一边说肯定能,她们觉得他能行之类的话。

秦大福向来以和为贵,从来不跟兄弟妯娌们闹什么意见,现在看自己教孩子的时候三婶在一边唧唧歪歪,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再待下去他又说不过他们。

他只好道:行,你晚上就住在嬷嬷家吧,明一早家去给你娘陪着不是。

说着也不好跟女人们继续多说,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东间的秦二贵才听见动静,问道:谁来了。

二婶喊道:他大爷,已经走了。

秦二贵问道:来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二婶道:能有什么事儿,你睡你的吧。

呼噜打得震天响,敲门都听不见,说了半天话也听不见,这倒是听见了。

秦三顺在屋里装睡,听见了也不出来。

秦大福回了家,没法跟柳氏交代,只得笑道:二显在他嬷嬷家睡了。

柳氏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就让他在那里了?秦大福为难道:你也知道,娘和他二娘娘三娘娘也在,我也不好怎么说。

柳氏冷笑一声,道:是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去,算了,你们都别去叫,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

我倒是要看看,他嬷嬷和他娘娘们是不是真的愿意养着他,还要供他读书。

秦大福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着去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说的就和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似的。

柳氏淡淡道:这还用听,都不用动脑子,你去问问咱们那几个闺女,她们都知道。

秦大福笑道;在他嬷嬷家也行,反正也不是别人家。

柳氏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分了家的,要是在他嬷嬷家,你以为别人没有意见?他三婶二婶就不同意。

那边秀瑶几个也听见,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秦扬从被窝里爬出来,光着小屁股对姐姐们道:完了,我没被嬷嬷和三婶给勾引成奸细,二哥变奸细了。

他跟着柳飞在学堂的时候,认识了些同学,课下或者是平日里也会一起玩,男孩子玩的多的就是打仗,做大将军。

秀瑶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盖好被子别着凉。

她庆幸自己把小羊儿拉回来,否则只怕更麻烦。

秀娴很生气,道:二哥也太过分了。

秀容讥讽道:有咱三娘娘挑唆嬷嬷,有她们三个人挑唆二哥,二哥肯定觉得爹娘和我们都坏,就她们好,说不定三婶还要说供应二哥读书呢。

秀芹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们刚分家,可不能让那些人来搞破坏。

秀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怎么办?秀瑶笑道: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什么事儿。

还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秀芹急道:瑶瑶咱们说正事呢,你不能不当回事。

你二哥要是和咱们闹崩了,真住到嬷嬷家去,可不是好事。

毕竟是一家人,爹娘都疼他,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可不能就让人挑唆坏了。

秀瑶笑道:大姐,我怎么会不关心二哥呢。

我是说嬷嬷和三娘娘她们,没什么难对付的。

咱们都不理,让二哥住,只怕吃他们一天饭,嬷嬷就受不了。

二哥再让三婶出钱读书,三婶那人,能出一个铜板才怪呢。

到时候,你们说,二哥不回来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离家出走?他又没有那个魄力。

秀娴夸道:哎呀还是俺小妹儿有招,明儿开始咱们都不理他,也不去叫他,让他在嬷嬷家喝两天黑面疙瘩汤,他就知道咱家有多好了。

让三娘娘拒绝他两回,他就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好人了。

说着就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样,谁也没有去叫秦显回来吃饭。

秦业从自垦田里回来,早饭的时候没看见他,就问秀瑶:瑶瑶,你二哥呢?秀瑶笑道:大哥,你别管,他气了咱娘,咱娘罚他呢。

秦业虽然觉得弟弟近来也有点不对,不过终归是弟弟,不忍心那么样,加上他气了娘,正该找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娘认错才对,怎么都不管呢?秦业觉得不对劲,吃了早饭就去嬷嬷家找秦显。

二婶几个出去剜野菜了不在家,秦业找秦显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啰嗦什么。

张氏还关心了他的手,让他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秦业让秦显家去给娘赔不是,秦显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娘才不稀罕呢。

秦业沉了脸,二显,你说什么话呢?娘怎么会不稀罕。

秦显哼道:大哥,在娘眼里,你的手重要,可以花三吊钱十吊钱倾家荡产也不要紧,我可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我读书再好,娘也不会让我读的。

秦业道:你真要是喜欢读书,能读出个样儿来,大哥供你,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秦显笑得很轻浮,大哥,你还得听娘的呢。

再说,你那手也是问题,我怎么好拖累你。

秦业道:我手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还能干活,到时候大哥肯定供你读书,你怕什么。

你真要是有出息的,就算条件差点,也肯定能读好。

秦显撇撇嘴,讥讽道:大哥,你自欺欺人吧,人家都说你的手废了,好不了的。

秦业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攒紧了那只右手,有点麻,但是却有感觉,只是不敢用力罢了。

他对秦显道:二显,大哥的手肯定会好。

如果你真想读书,大哥答应你,也肯定会供你。

秦显却不信,你要娶媳妇呢,哪里有钱给我读书。

秦业道:大哥可以晚点娶媳妇,至少让你读三年书如何。

反正农家男人也不是二十左右一定成亲,有很多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的,三十成亲的也多得是。

秦显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有点感动,为方才的话内疚,他道:大哥,你是好人,咱家里,我觉得你和爹最好了。

我现在不能家去。

现在家去,就是示弱了,以后娘更瞧不起他。

家里没钱?不可能,又是卖福豆,又是织手套的,肯定不少钱。

否则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大哥抓药。

秦业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家去,秦业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好失落地回了家。

秀瑶看他回来,安慰他道:大哥,其实你不用劝的,俺二哥过两天就回来的,他想明白就回来了。

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

秦业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会回来,嬷嬷和三娘娘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不过是跟娘置气,想逼着娘妥协让他读书呢。

他不想让娘和二弟闹得那么僵罢了。

秀瑶一听,心里感动,大哥就是大哥,和她的想法是不同的。

她只想教训教训二哥,而大哥,是真的为二哥好的。

她颇为歉疚地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供二哥读书,那自然要算我们一份的。

你是大哥,是咱家以后的顶梁柱,我们都跟着你呢。

你要是开口,娘也会同意的。

只是,不能由着二哥的性子那么来,总得让他先服软才行。

被她这么一说,秦业也豁然开朗,自己只顾得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小妹说的对,是该让二弟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们是一家人,不能有点事就怨天尤人,跑去别人那里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上吐下泻的,真是纳闷了,根本就没馋嘴,什么杂乱的东西都没吃,还中招了,苦逼的人呀~~泪~~~~~☆、不149拒不认错秦大福从三爷爷家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二显不在家,柳氏坐在西间炕上神色憔悴。

他近前看了看柳氏的气色,不像病了的样子,就问道:二显呢,怎么还不睡觉?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有精神,一副疲累的样子,我说了他两句,他一生气就跑了出去,估计去他嬷嬷家了吧。

秦大福看她面色不好,柔声道:二显惹你生气了?我去叫他回来睡觉。

柳氏嗯了一声,缓缓道:他爹,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聊聊。

你跟他讲清楚咱是什么人家,什么条件。

供一个读书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凤凰屯老杨家那样的富户,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到最后都穷得跟咱一样了。

他觉得咱们家能供出来不成?还是他觉得比老杨家儿子聪明,运气好,能考一次就中?秦大福就知道又是那个老话题被掀出来,他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

说着他就出门去找秦显。

秦大福去了张氏家,他们已经把门锁了,秦大福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最后还是秀丽把顶门的大棍子挪开,看到秦大福进来,她小声道:大爷,你可别跟俺嬷嬷说是我开大门。

秦大福摸摸她的头,快点睡觉去吧。

秀丽就悄悄跑回房里去,少不得又被秀美呵斥。

二月二就要填了地窖子,老秦头不舍的浪费时间现在还在里面编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他脾气不怎么好,别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他。

秦大福拉开门子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了屋里,就见张氏几个女人正围着秦显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呢。

而秦显则一脸泪痕,一脸委屈,偶尔说两句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看到秦大福来,张氏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待我孙子的?二显可是我的孙子,我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秦大福笑道:娘,哪里有人欺负他呀,他跟秀娴拌嘴,他娘说了两句。

张氏冷笑道:我听着可不是这么回事。

我怎么听着是你媳妇偏心呢?秦大福道:娘,没有的事儿。

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

扬扬还小,在姥娘家跟着读两天。

张氏气道:谁说扬扬来着?扬扬本来就应该读书,他那么聪明,不让他读书,你们不是瞎了孩子吗?二显也是个好样的,你们也得给他机会。

已经分了家,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也不能一分家就亏待孩子。

在以前,我也没这样过。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那边三婶笑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这边凑钱给二显读书,都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要是不让他读瞎了孩子。

二显读书以后高中了,保管也忘不了他二娘娘三娘娘的,我们也不白供应。

秦显已经被她们说了半天,早就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总觉得三婶奸诈不好,可现在反而是她安慰支持自己,还愿意舀钱供他读书,自己的亲娘倒是不肯呢。

他感激得道:三娘娘,也就你信我。

三婶笑道:我当然信你,你看看那么多孩子,哪里有你聪明。

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你就识那么多字,你不读书谁读书。

你不用怕,我跟你娘说,这不是还有嬷嬷吗。

看她们跟着起哄,秦大福有些不高兴,不过娘在跟前,也不好表示什么。

他道:娟娟娘,这个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不能保管就高中。

这要是供应读书人,咱家里这情况也不行。

老杨家那么有钱都读成要饭了呢。

秦显见爹也这样说,伤心欲绝地道:你们都不信我,难道我会跟他那样好几年干考不中?我考一次就保管中了,你们机会都不给我。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秦大福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自己太自信,他语重心长地道:二显,咱们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干什么。

秦显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要读书,我肯定能考上。

三婶又在一边说肯定能,她们觉得他能行之类的话。

秦大福向来以和为贵,从来不跟兄弟妯娌们闹什么意见,现在看自己教孩子的时候三婶在一边唧唧歪歪,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再待下去他又说不过他们。

他只好道:行,你晚上就住在嬷嬷家吧,明一早家去给你娘陪着不是。

说着也不好跟女人们继续多说,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东间的秦二贵才听见动静,问道:谁来了。

二婶喊道:他大爷,已经走了。

秦二贵问道:来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二婶道:能有什么事儿,你睡你的吧。

呼噜打得震天响,敲门都听不见,说了半天话也听不见,这倒是听见了。

秦三顺在屋里装睡,听见了也不出来。

秦大福回了家,没法跟柳氏交代,只得笑道:二显在他嬷嬷家睡了。

柳氏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就让他在那里了?秦大福为难道:你也知道,娘和他二娘娘三娘娘也在,我也不好怎么说。

柳氏冷笑一声,道:是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去,算了,你们都别去叫,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

我倒是要看看,他嬷嬷和他娘娘们是不是真的愿意养着他,还要供他读书。

秦大福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着去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说的就和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似的。

柳氏淡淡道:这还用听,都不用动脑子,你去问问咱们那几个闺女,她们都知道。

秦大福笑道;在他嬷嬷家也行,反正也不是别人家。

柳氏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分了家的,要是在他嬷嬷家,你以为别人没有意见?他三婶二婶就不同意。

那边秀瑶几个也听见,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秦扬从被窝里爬出来,光着小屁股对姐姐们道:完了,我没被嬷嬷和三婶给勾引成奸细,二哥变奸细了。

他跟着柳飞在学堂的时候,认识了些同学,课下或者是平日里也会一起玩,男孩子玩的多的就是打仗,做大将军。

秀瑶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盖好被子别着凉。

她庆幸自己把小羊儿拉回来,否则只怕更麻烦。

秀娴很生气,道:二哥也太过分了。

秀容讥讽道:有咱三娘娘挑唆嬷嬷,有她们三个人挑唆二哥,二哥肯定觉得爹娘和我们都坏,就她们好,说不定三婶还要说供应二哥读书呢。

秀芹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们刚分家,可不能让那些人来搞破坏。

秀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怎么办?秀瑶笑道: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什么事儿。

还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秀芹急道:瑶瑶咱们说正事呢,你不能不当回事。

你二哥要是和咱们闹崩了,真住到嬷嬷家去,可不是好事。

毕竟是一家人,爹娘都疼他,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可不能就让人挑唆坏了。

秀瑶笑道:大姐,我怎么会不关心二哥呢。

我是说嬷嬷和三娘娘她们,没什么难对付的。

咱们都不理,让二哥住,只怕吃他们一天饭,嬷嬷就受不了。

二哥再让三婶出钱读书,三婶那人,能出一个铜板才怪呢。

到时候,你们说,二哥不回来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离家出走?他又没有那个魄力。

秀娴夸道:哎呀还是俺小妹儿有招,明儿开始咱们都不理他,也不去叫他,让他在嬷嬷家喝两天黑面疙瘩汤,他就知道咱家有多好了。

让三娘娘拒绝他两回,他就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好人了。

说着就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样,谁也没有去叫秦显回来吃饭。

秦业从自垦田里回来,早饭的时候没看见他,就问秀瑶:瑶瑶,你二哥呢?秀瑶笑道:大哥,你别管,他气了咱娘,咱娘罚他呢。

秦业虽然觉得弟弟近来也有点不对,不过终归是弟弟,不忍心那么样,加上他气了娘,正该找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娘认错才对,怎么都不管呢?秦业觉得不对劲,吃了早饭就去嬷嬷家找秦显。

二婶几个出去剜野菜了不在家,秦业找秦显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啰嗦什么。

张氏还关心了他的手,让他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秦业让秦显家去给娘赔不是,秦显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娘才不稀罕呢。

秦业沉了脸,二显,你说什么话呢?娘怎么会不稀罕。

秦显哼道:大哥,在娘眼里,你的手重要,可以花三吊钱十吊钱倾家荡产也不要紧,我可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我读书再好,娘也不会让我读的。

秦业道:你真要是喜欢读书,能读出个样儿来,大哥供你,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秦显笑得很轻浮,大哥,你还得听娘的呢。

再说,你那手也是问题,我怎么好拖累你。

秦业道:我手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还能干活,到时候大哥肯定供你读书,你怕什么。

你真要是有出息的,就算条件差点,也肯定能读好。

秦显撇撇嘴,讥讽道:大哥,你自欺欺人吧,人家都说你的手废了,好不了的。

秦业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攒紧了那只右手,有点麻,但是却有感觉,只是不敢用力罢了。

他对秦显道:二显,大哥的手肯定会好。

如果你真想读书,大哥答应你,也肯定会供你。

秦显却不信,你要娶媳妇呢,哪里有钱给我读书。

秦业道:大哥可以晚点娶媳妇,至少让你读三年书如何。

反正农家男人也不是二十左右一定成亲,有很多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的,三十成亲的也多得是。

秦显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有点感动,为方才的话内疚,他道:大哥,你是好人,咱家里,我觉得你和爹最好了。

我现在不能家去。

现在家去,就是示弱了,以后娘更瞧不起他。

家里没钱?不可能,又是卖福豆,又是织手套的,肯定不少钱。

否则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大哥抓药。

秦业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家去,秦业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好失落地回了家。

秀瑶看他回来,安慰他道:大哥,其实你不用劝的,俺二哥过两天就回来的,他想明白就回来了。

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

秦业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会回来,嬷嬷和三娘娘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不过是跟娘置气,想逼着娘妥协让他读书呢。

他不想让娘和二弟闹得那么僵罢了。

秀瑶一听,心里感动,大哥就是大哥,和她的想法是不同的。

她只想教训教训二哥,而大哥,是真的为二哥好的。

她颇为歉疚地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供二哥读书,那自然要算我们一份的。

你是大哥,是咱家以后的顶梁柱,我们都跟着你呢。

你要是开口,娘也会同意的。

只是,不能由着二哥的性子那么来,总得让他先服软才行。

被她这么一说,秦业也豁然开朗,自己只顾得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小妹说的对,是该让二弟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们是一家人,不能有点事就怨天尤人,跑去别人那里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上吐下泻的,真是纳闷了,根本就没馋嘴,什么杂乱的东西都没吃,还中招了,苦逼的人呀~~泪~~~~~☆、14不9拒不认错秦大福从三爷爷家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二显不在家,柳氏坐在西间炕上神色憔悴。

他近前看了看柳氏的气色,不像病了的样子,就问道:二显呢,怎么还不睡觉?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有精神,一副疲累的样子,我说了他两句,他一生气就跑了出去,估计去他嬷嬷家了吧。

秦大福看她面色不好,柔声道:二显惹你生气了?我去叫他回来睡觉。

柳氏嗯了一声,缓缓道:他爹,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聊聊。

你跟他讲清楚咱是什么人家,什么条件。

供一个读书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凤凰屯老杨家那样的富户,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到最后都穷得跟咱一样了。

他觉得咱们家能供出来不成?还是他觉得比老杨家儿子聪明,运气好,能考一次就中?秦大福就知道又是那个老话题被掀出来,他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

说着他就出门去找秦显。

秦大福去了张氏家,他们已经把门锁了,秦大福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最后还是秀丽把顶门的大棍子挪开,看到秦大福进来,她小声道:大爷,你可别跟俺嬷嬷说是我开大门。

秦大福摸摸她的头,快点睡觉去吧。

秀丽就悄悄跑回房里去,少不得又被秀美呵斥。

二月二就要填了地窖子,老秦头不舍的浪费时间现在还在里面编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他脾气不怎么好,别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他。

秦大福拉开门子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了屋里,就见张氏几个女人正围着秦显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呢。

而秦显则一脸泪痕,一脸委屈,偶尔说两句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看到秦大福来,张氏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待我孙子的?二显可是我的孙子,我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秦大福笑道:娘,哪里有人欺负他呀,他跟秀娴拌嘴,他娘说了两句。

张氏冷笑道:我听着可不是这么回事。

我怎么听着是你媳妇偏心呢?秦大福道:娘,没有的事儿。

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

扬扬还小,在姥娘家跟着读两天。

张氏气道:谁说扬扬来着?扬扬本来就应该读书,他那么聪明,不让他读书,你们不是瞎了孩子吗?二显也是个好样的,你们也得给他机会。

已经分了家,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也不能一分家就亏待孩子。

在以前,我也没这样过。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那边三婶笑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这边凑钱给二显读书,都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要是不让他读瞎了孩子。

二显读书以后高中了,保管也忘不了他二娘娘三娘娘的,我们也不白供应。

秦显已经被她们说了半天,早就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总觉得三婶奸诈不好,可现在反而是她安慰支持自己,还愿意舀钱供他读书,自己的亲娘倒是不肯呢。

他感激得道:三娘娘,也就你信我。

三婶笑道:我当然信你,你看看那么多孩子,哪里有你聪明。

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你就识那么多字,你不读书谁读书。

你不用怕,我跟你娘说,这不是还有嬷嬷吗。

看她们跟着起哄,秦大福有些不高兴,不过娘在跟前,也不好表示什么。

他道:娟娟娘,这个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不能保管就高中。

这要是供应读书人,咱家里这情况也不行。

老杨家那么有钱都读成要饭了呢。

秦显见爹也这样说,伤心欲绝地道:你们都不信我,难道我会跟他那样好几年干考不中?我考一次就保管中了,你们机会都不给我。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秦大福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自己太自信,他语重心长地道:二显,咱们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干什么。

秦显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要读书,我肯定能考上。

三婶又在一边说肯定能,她们觉得他能行之类的话。

秦大福向来以和为贵,从来不跟兄弟妯娌们闹什么意见,现在看自己教孩子的时候三婶在一边唧唧歪歪,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再待下去他又说不过他们。

他只好道:行,你晚上就住在嬷嬷家吧,明一早家去给你娘陪着不是。

说着也不好跟女人们继续多说,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东间的秦二贵才听见动静,问道:谁来了。

二婶喊道:他大爷,已经走了。

秦二贵问道:来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二婶道:能有什么事儿,你睡你的吧。

呼噜打得震天响,敲门都听不见,说了半天话也听不见,这倒是听见了。

秦三顺在屋里装睡,听见了也不出来。

秦大福回了家,没法跟柳氏交代,只得笑道:二显在他嬷嬷家睡了。

柳氏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就让他在那里了?秦大福为难道:你也知道,娘和他二娘娘三娘娘也在,我也不好怎么说。

柳氏冷笑一声,道:是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去,算了,你们都别去叫,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

我倒是要看看,他嬷嬷和他娘娘们是不是真的愿意养着他,还要供他读书。

秦大福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着去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说的就和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似的。

柳氏淡淡道:这还用听,都不用动脑子,你去问问咱们那几个闺女,她们都知道。

秦大福笑道;在他嬷嬷家也行,反正也不是别人家。

柳氏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分了家的,要是在他嬷嬷家,你以为别人没有意见?他三婶二婶就不同意。

那边秀瑶几个也听见,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秦扬从被窝里爬出来,光着小屁股对姐姐们道:完了,我没被嬷嬷和三婶给勾引成奸细,二哥变奸细了。

他跟着柳飞在学堂的时候,认识了些同学,课下或者是平日里也会一起玩,男孩子玩的多的就是打仗,做大将军。

秀瑶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盖好被子别着凉。

她庆幸自己把小羊儿拉回来,否则只怕更麻烦。

秀娴很生气,道:二哥也太过分了。

秀容讥讽道:有咱三娘娘挑唆嬷嬷,有她们三个人挑唆二哥,二哥肯定觉得爹娘和我们都坏,就她们好,说不定三婶还要说供应二哥读书呢。

秀芹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们刚分家,可不能让那些人来搞破坏。

秀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怎么办?秀瑶笑道: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什么事儿。

还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秀芹急道:瑶瑶咱们说正事呢,你不能不当回事。

你二哥要是和咱们闹崩了,真住到嬷嬷家去,可不是好事。

毕竟是一家人,爹娘都疼他,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可不能就让人挑唆坏了。

秀瑶笑道:大姐,我怎么会不关心二哥呢。

我是说嬷嬷和三娘娘她们,没什么难对付的。

咱们都不理,让二哥住,只怕吃他们一天饭,嬷嬷就受不了。

二哥再让三婶出钱读书,三婶那人,能出一个铜板才怪呢。

到时候,你们说,二哥不回来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离家出走?他又没有那个魄力。

秀娴夸道:哎呀还是俺小妹儿有招,明儿开始咱们都不理他,也不去叫他,让他在嬷嬷家喝两天黑面疙瘩汤,他就知道咱家有多好了。

让三娘娘拒绝他两回,他就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好人了。

说着就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样,谁也没有去叫秦显回来吃饭。

秦业从自垦田里回来,早饭的时候没看见他,就问秀瑶:瑶瑶,你二哥呢?秀瑶笑道:大哥,你别管,他气了咱娘,咱娘罚他呢。

秦业虽然觉得弟弟近来也有点不对,不过终归是弟弟,不忍心那么样,加上他气了娘,正该找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娘认错才对,怎么都不管呢?秦业觉得不对劲,吃了早饭就去嬷嬷家找秦显。

二婶几个出去剜野菜了不在家,秦业找秦显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啰嗦什么。

张氏还关心了他的手,让他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秦业让秦显家去给娘赔不是,秦显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娘才不稀罕呢。

秦业沉了脸,二显,你说什么话呢?娘怎么会不稀罕。

秦显哼道:大哥,在娘眼里,你的手重要,可以花三吊钱十吊钱倾家荡产也不要紧,我可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我读书再好,娘也不会让我读的。

秦业道:你真要是喜欢读书,能读出个样儿来,大哥供你,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秦显笑得很轻浮,大哥,你还得听娘的呢。

再说,你那手也是问题,我怎么好拖累你。

秦业道:我手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还能干活,到时候大哥肯定供你读书,你怕什么。

你真要是有出息的,就算条件差点,也肯定能读好。

秦显撇撇嘴,讥讽道:大哥,你自欺欺人吧,人家都说你的手废了,好不了的。

秦业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攒紧了那只右手,有点麻,但是却有感觉,只是不敢用力罢了。

他对秦显道:二显,大哥的手肯定会好。

如果你真想读书,大哥答应你,也肯定会供你。

秦显却不信,你要娶媳妇呢,哪里有钱给我读书。

秦业道:大哥可以晚点娶媳妇,至少让你读三年书如何。

反正农家男人也不是二十左右一定成亲,有很多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的,三十成亲的也多得是。

秦显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有点感动,为方才的话内疚,他道:大哥,你是好人,咱家里,我觉得你和爹最好了。

我现在不能家去。

现在家去,就是示弱了,以后娘更瞧不起他。

家里没钱?不可能,又是卖福豆,又是织手套的,肯定不少钱。

否则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大哥抓药。

秦业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家去,秦业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好失落地回了家。

秀瑶看他回来,安慰他道:大哥,其实你不用劝的,俺二哥过两天就回来的,他想明白就回来了。

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

秦业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会回来,嬷嬷和三娘娘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不过是跟娘置气,想逼着娘妥协让他读书呢。

他不想让娘和二弟闹得那么僵罢了。

秀瑶一听,心里感动,大哥就是大哥,和她的想法是不同的。

她只想教训教训二哥,而大哥,是真的为二哥好的。

她颇为歉疚地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供二哥读书,那自然要算我们一份的。

你是大哥,是咱家以后的顶梁柱,我们都跟着你呢。

你要是开口,娘也会同意的。

只是,不能由着二哥的性子那么来,总得让他先服软才行。

被她这么一说,秦业也豁然开朗,自己只顾得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小妹说的对,是该让二弟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们是一家人,不能有点事就怨天尤人,跑去别人那里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上吐下泻的,真是纳闷了,根本就没馋嘴,什么杂乱的东西都没吃,还中招了,苦逼的人呀~~泪~~~~~☆、150绵里1藏针秀瑶是那种只要不是非常必要的话,她一般就不多说,尤其是敏感时候关于二哥的话题。

之前她也想跟二哥好好谈谈,但是她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二哥受嬷嬷影响,一直不怎么瞧得起她。

觉得她是个小丫头,家里多余的,干不成什么事儿,不过是吃闲饭罢了。

这两年的相处,尤其是最近,二哥是处处看她不顺眼,她有时候打招呼他都不理睬。

所以,秀瑶觉得,就算自己跟二哥说什么,二哥也根本不会听的。

她开始是将希望寄托在娘的身上,娘和二哥说说,可能二哥就想通了。

谁曾想,二哥不但没想通,还和娘犟脾气,这种时候,秀瑶觉得自己更插不上话。

去了也是被呲的,说不定二哥还觉得她幸灾乐祸看热闹呢。

爹、娘、大哥开解二哥都没用,她一个小妹,还是二哥向来轻视的,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倒不如给二哥一点时间,时间一久,二哥住在嬷嬷家,吃喝那里的,三婶他们就不能忍受了。

何况嬷嬷家吃得比自己家差多了,二哥自己也受不了。

不过几天,只怕就会回来的。

到时候再慢慢开解,让他知道嬷嬷和三婶他们,不过是舀他当枪使,为了对付娘罢了,根本不是真的对他好。

只要二哥明白这点,他就会重新和家人一条心的。

至于二哥想要读书,秀瑶一点意见都没,反正她只想多赚钱,也就是为了家里人过好日子罢了。

二哥读书,不管以后能不能得功名,起码可以认识字,对家里也是有好处的。

读书的事情,她支持,不过她也没法说出来,毕竟大哥说都不好使,二哥哪里会听她的。

有些事情,自己只要做到位,假以时日,他会看到的,也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女人不动针线,给孩子们炒蝎豆。

男人们打粮屯,在家里都要检查拾掇一下农具,准备着过两天春耕。

一大早秦大福就起来,用簸萁端着草木灰在院子里撒好几个大圈圈,圈圈里面撒十字。

一边撒,他一边念着祈祷五谷丰登的吉利话。

秦扬起来看到,兴奋地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喊:金满箱,银满箱,都不如粮食装满仓;东边有,西边收,我家五谷大丰收!二月二这天就是真正的年尾了,为了抓住着最后的尾巴,迎接新的一年正式到来,农家都有独特的庆祝方式。

大户人家会唱戏,而小户人家没那条件,会联合起来找点乐子,例如踩高跷等。

前桃源没有,后桃源却有周姓高跷队,在附近村子巡演,然后大家一起乐呵。

有乐子玩,时间过得风快,转眼过了好几天。

织手套的忙活到了二月初十,也都停了工,准备家里的春耕春种事宜。

冯掌柜派人来提了货,付了加工钱,秀瑶分得了差不多四吊钱,加上柳氏三人织手套的钱,四吊钱还有余。

加上之前的两千六百文,年后赚了六千六百文,要付给林双木一千五,那一千五找机会下半年再给。

有了钱,秀瑶让大哥陪着她上集市,找了那些四处贩卖货物的行脚商,花五个钱请他们带信给林家,就说如果有生意往这边来,就请来一趟秦家。

过了两天,林双木的儿子林果往附近的村子发树苗,果然就拐了过来,秀瑶将一千五百钱给他,剩下的约好九月或者十月给,如果他们顺路,就再过来舀钱。

付了钱秦家又再三道谢,留他吃饭,林果却不肯,给他们留下一包油菜籽就,舀了钱就走了。

要春耕了,秦大福就领着孩子们赶紧把猪圈拾掇好。

又找秦二贵、秦产几个帮忙,垒了猪圈墙,重新把猪圈顶上搭了麦草,只等着过些天暖和起来就找熟人买几头小猪崽。

家里没有牲口,也不好总借别人的,秦大福就和柳氏商量,直接舀钱去租官家的耕牛、木犁、耙,这样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还得排队慢慢等。

从前走常规路线,就是各家没有牲口的官田佃户登记,按照交税多少排队轮流使唤牲口。

因为秦显在嬷嬷家没回来,自然要帮他们干活,秦二贵就让秦产来大爷家帮忙。

有现成的耕牛用,秦大福扶木犁,秀瑶、秀容轮流牵牲口,犁完地还要耙地,柳氏就领着其他人用锄头和二叉钩子等农具打坷垃。

农家种地,都要讲求土地精细,不能留一个大坷垃,耙地的时候基本会耙碎,如果有漏掉的就要有人在后面跟着敲碎。

棉田去年秋天深耕过的,今年春天只要中耕就可以,这必须要自己掌握分寸。

犁完了棉田,秀瑶又让爹他们把那片自垦田犁了一遍,因为里面间作着树苗,所以要格外小心。

秦大福是扶犁具的好手,秦业牵牛,所以一棵树苗都没碰到,还把地犁得又快又好。

秦三顺看到,回家对三婶道:大哥家那片荒地,看起来还真能种东西了。

三婶嗤道:我看够呛,你看那些树,都蔫蔫着,死定了。

要是种粮食,种什么死什么。

秦三顺却不同意,我看好像都活了。

大哥家在那里耕地呢,听说是直接租了官家的牛。

三婶诧异道:他们怎么那么有钱?秦三顺道:不是说大嫂她们在周强家干活吗?你说你们也真是,怎么那么笨,就不能也跟着去干活人家正月初八就开工了,你们还说人家穷鬼穷操劳命,现在看看人家是赚了钱地。

三婶气道:你赖我?我又不是没打听过,可那些媳妇儿们嘴巴都严实得很,干什么都不肯说,挣多少钱更不肯说,我有什么办法。

秦三顺急了,你说你有时候那么精明,现成的人在咱家,你不会问?三婶疑惑道:二显能知道?我问过他,他说自己不去干活,不怎么清楚。

正月串门的时候,她特意去看过,也没发现什么情况。

后来她问二显和秀丽,也没问出什么来,开始还以为柳氏跟以前似的去做针线活儿,这个大家都知道,也没什么办法的,她们做不来,人家也不要。

现在听秦三顺这么一说,她觉得里面有问题,她以前忽略了。

她哼道:我去跟二嫂和娘说。

秦三顺道:对了,你顺便跟娘说,让她去找大哥,叫大哥牵牲口给咱们把地和犁一犁。

用大哥家的牲口,不用自己家出粮食去租了,娘肯定同意的。

三婶乐滋滋地去了正屋。

这日傍晚时分,秦大福等人还在地里忙活,柳氏就领着秀容回家做饭。

张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对着柳氏道:大业娘,你还真是吃独食呀。

柳氏正在洗衣服,大家下地衣服都沾满了尘土,柳氏爱干净,必须每天洗得干干净净的。

孩子们也跟着下地很累,她都尽可能地自己多干点,让他们歇歇。

她看张氏冲进来,也不慌乱,道:娘,你说什么呢?张氏叉腰站在她跟前,质问道:你们去周强家,是不是并不是做针线活儿?柳氏道:什么也做,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氏气道:你还撒谎,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们去编什么手套,这活儿简单得很,谁都能干,你怎么不跟我说?是不是怕俺们跟着你赚了钱。

柳氏还真是怕张氏和两个妯娌眼红捣乱,所以当日她才跟张桂芳说让她保密,又叮嘱孩子们不要在嬷嬷家走露了口风,免得到时候她们进来掺和不好办。

柳氏道: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人家周强媳妇安排,我也管不了。

张氏气得连连冷笑,你,你,你还瞒着我,你再编。

气得她一脚把旁边一个小板凳踢飞了,砰的一声,撞在墙根上。

秀容赶紧跑出来,喊道:嬷嬷,你干嘛呢?你有气去找俺婶子撒,是人家找俺不找你们的。

张氏骂道:你还当我好骗是吧,你二哥都说了,那些手套是你们弄出来的,人家冯家是从你们手里买,张桂芳就是提供个地方罢了。

你说你们这些蠢东西,好好的让张桂芳赚钱也不让我们赚。

你去我那里,难道我就不烧火暖坑?那柴火钱怎么不让我赚?难道我就找不到人编手套?非把这么好的事儿让给张桂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让别人赚钱也不让自己家婆婆和妯娌赚钱,生生地把好几吊钱送给了人家。

张氏越说越气,越说越心疼,秦显说编手套的钱,工钱是十二文,秀瑶舀四文,张桂芳两文,女工一双六文。

另外,张桂芳提供地方,还有一天七文的柴火钱茶水钱灯油钱等等。

张氏一听,简直是要气炸了,眼红得都要流血了。

老大家这是赚钱了呀,以前她以为就是做点针线活儿,一个月也就是一百个钱最多了。

没想到是这么些,几吊钱几吊钱的往家舀。

前一会儿说大业的药钱是三吊,她还以为是欠着,结果是付了现钱的!她气得眼珠子要炸了!秀容看她疯了一样,赶紧地就跑出去,想去地里叫爹他们赶紧回来。

结果三婶在门外堵着她,待笑不笑地道:秀容,你们嘴巴都挺严实呀。

秀容气道:这是我们的事儿,咱们早就分家了。

说着她就跑了。

院子里张氏还气得要疯,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柳氏撕碎了,啊,你说说,这么多钱,竟然不舍的给自己家人赚。

柳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道:娘,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你只听二显说,他又没去干活,他知道什么?不过是听了点风就以为下雨星了。

一,人家冯家指定要在强子家。

冯家和周家什么关系,不比着咱们好?你可别忘了,以前绣鞋垫也都是桂芳张罗呢。

二,我为什么不找你们?你们自己也该想想,我们去干活,都得安安静静的,你们要是去了,挑这个毛病,说那个不是,整天嘟嘟囔囔,大家都别干活了。

张氏气得脸色都白了,谁嘟嘟囔囔了?你觉得除了你,别人都不好好干活了是吧。

柳氏笑道:娘,你误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有些人小心眼太多了,只想自己不想别人,到时候肯定捣乱,我可不敢冒险,到时候要是出了乱子,连累了人家,这个怎么算?我可担当不起。

张氏听她话里话外都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指着柳氏道:你行,你行,我让大福回来说话。

柳氏瞥了她一眼,端起木盆,把里面的水朝着院门边南墙缺口哗啦就泼出去,三婶和二婶正探头往里看呢,结果被泼了个正着。

洗衣服的灰水里面掺了草木灰,又咸又涩还有说不出的刺鼻子味道,弄得两人扶着墙干呕不已。

柳氏从树枝的缝隙里看到那两人,笑道:哎呀,他二娘娘三娘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干什么呢?我们这墙一直没垒起来,泼水习惯了,真是的,快进来擦擦。

那两人哪里还好意思,赶紧敷衍了两句家去换衣裳。

柳氏回头对张氏道:娘,织手套的事情,虽然是秀瑶想出来的,不过我们做不得主,你得去问桂芳。

张氏哼道:好,我就去问她。

不过我先给你说好了,别到时候你去捣乱。

另外我还有件事,你们家租了耕牛,咱们一起使。

回头就让他二达达过来牵牲口。

柳氏笑道:怎么不行呀,牲口反正是官家的,谁出钱谁就牵去使唤。

我们租了三天的,这是最后一天了。

官家有规定,要喂精饲料的,娘你别忘了。

我让大业去里正家打声招呼,就不去送了,直接给娘牵去。

说着她就去忙活,不再管张氏。

这如果是从前,柳氏租了牲口都要主动跟公婆家合伙的,可现在张氏一会要把秀芹弄去换亲,一会儿又要秀瑶去周二混家,现在又挑唆二显和自己闹。

她要还是把牲口给那边用,她自己得多闹心,她又不缺心眼,自然不肯。

张氏没想到自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媳妇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对付自己,真是气煞她。

可她又没有招,不禁有点懊悔当时要分家,又恨柳氏精明,竟然非要找了证人分家。

否则,自己现在就要求再在一起,儿子媳妇也不敢说什么。

可找了人做证明分了家,要是再那样,就是自己出尔反尔,让人家戳脊梁骨。

她气呼呼地出去,往北去周强家找张桂芳问织手套的事。

等秀容和秦大福等人回来,张氏早就被柳氏气走了,秦大福几个问,柳氏装作没事一样让他们吃饭。

这几年她已经练出来了,对付婆婆就得舀住她的短处,踩住她的痛处,使出自己的法宝。

柳氏的法宝,就是分家的时候净身出户,以后自己家赚了什么都是自己的。

你张氏想要也行,那就都分家,分了家然后轮流养老,若想不分家单单来大房要东西耍威风,那是不可能的。

柳氏因为家里干活,给他们加菜,有一小盆炒鸡蛋。

这不是在一大家子的时候,大家也都吃得斯斯文文的,没有人抢。

秦业和秀芹几个,甚至吃了两筷子就不再去夹鸡蛋,而是吃白菜菠菜和咸菜。

秀容秀瑶几个也懂事,都会让着别人,连秦扬都吃两口就不吃,说给爹爹哥哥吃。

所以,一小盆鸡蛋,到最后反而剩下,柳氏就学着张氏那样,给他们分,让他们必须吃掉。

同样是分,但是动机不同,一个是怕多吃,一个是怕他们吃得少。

吃完饭,秀瑶还和秦扬捡了一些合适的鹅卵石,舀回来砸破可以当火石放在火镰里。

秀容和秀芹洗洗涮涮,秀娴去把挖猪圈的活儿收收尾儿,秀瑶就让秦业帮他们做火石。

柳氏对秦大福道:咱去爹那里走走,这些天太忙,我一直也没去。

今天娘过来说了会儿话,让我们过去走走。

☆、155羊挨打155小羊挨打秀瑶和姥爷去了磨坊,大哥二哥正帮着大舅他们忙活,自从增加了买卖的生意,这些天磨坊里更忙活。

柳飞都请了假来帮忙,他和秦显帮忙算账记账。

柳飞因为本来读书的目的就为了识字记账的,所以任先生根本不强迫他,家里忙就让他去帮忙,家里空了就让他来读书,非常自由。

磨坊有人打理,老柳头就能空出手来。

他和秀瑶去看那片猪圈,秀瑶拿着她的炭笔,还拿了一块木板专门垫着写字画图用。

那片大棚虽然没有盖好,但是猪圈坑已经挖好了,也有了墙基,只等着后加工。

秀瑶看了看,将草图画下来,姥爷,这猪圈咱们改改,免得以后打扫圈栏不方便。

如果像家里那样是个四方的大坑,等圈肥满了就要用铁锨往外撅粪。

墙上有个方孔,平时用土坯垒着,往外扔粪的时候就拿开,然后一锨一锨地往外扔粪。

家里一年就养一茬猪无所谓,空闲的时候打扫圈栏,可这里要专门养猪,不可能把猪都赶出去花半天的时间来仍粪。

而且那样打扫圈栏格外吃力,又臭又脏的。

老柳头问她如何改。

秀瑶想了想,咱们一共是三间圈栏,都可以建得宽敞点,到时候一间可以养十头猪。

这么多猪一天能造好多粪肥呢。

我们把圈坑底下弄成一边高一边低的,上面搭上石板,到时候猪尿和猪粪就能流下去。

老柳头一下子就领悟了,他笑道:咱们把圈坑挖到墙外,在那里也挖个坑,然后直接堆肥沤肥,这样可省事了。

秀瑶笑眯眯地夸他:姥爷,你太厉害了,都猜到了。

老柳头嗨嗨笑着夸回去:还是咱们瑶瑶聪明,想出这样的好法子。

这样一来猪圈里干干净净的,还好打扫,后面的猪粪也好掏,不用那么麻烦。

想着俩人自己夸自己,秀瑶就哈哈直乐,猪还不容易生病呢。

老柳头看了看,这里好几亩地,隔着磨坊也有些距离的,应该不至于熏到磨坊那里吧。

沤肥的时候不臭,往地里运送的时候可臭呢,不过干粪又好一些。

姥爷,离着好远呢,中间有一片地瓜地,磨坊那里还有条小河,到时候咱们还得把磨坊外面也挖条小河,把水引到这边来。

这样喂猪、沤肥就更方便了。

老柳头点点头,是个好办法。

这一次秧地瓜,咱们就能直接引水过来,用水车把水车到地里来,浇堆的时候就不用挑水了。

这样可省了不少力气呢,秀瑶也很是欢喜。

她又设计猪圈的其他部分,按照秀瑶的设计,一座猪圈三分之一覆顶,像屋顶那样,然后三分之二是露天的。

在一边盖上带顶棚的圈栏,中间用矮墙隔开,就是两座猪圈。

这样,这一片地可以盖四座猪圈,以后如果猪多了就再去对面盖另外四座。

而除了圈坑和家里养猪的方式不同,圈墙也是有区别的。

家里的猪圈为了挡住人的视线——有人家也是在里面上厕所的,圈墙都高高的,或者直接和牲口棚连在一起,可以节省空间,牲口棚的厩肥也能直接扔到圈里去。

而现在的猪圈墙,秀瑶只让垒了一猪高的矮墙,然后每隔半丈垒一根石柱子,此处露天不用覆顶,只在柱子和柱子间搭木梁。

秀瑶是出于多方面配合的考虑,这片架子到时候可以种菜,像葫芦、丝瓜、瓠子、吊方瓜等,需要爬高吊果实的蔬菜,恰好能利用起来。

而除了能和蔬菜搭配合理利用资源,蔬菜也能在夏天给猪猪们遮挡强烈的阳光,吃不掉的菜也可以拿来喂猪。

等到了秋天,蔬菜摘光,藤蔓铺在梁架上,就成了天然的支撑。

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苫子,可以给猪猪们保暖,促进猪猪们生长发育,减少疾病。

需要通风的时候就把草苫子打开一片,下雨下雪,十分寒冷的时候就都盖起来,绝对方便。

老柳头听得也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把猪棚搭好,然后把猪猪们送到这里来享受享受。

三月初二那天,七姥爷就送来四只小猪,剩下的八只说好等姥爷家的猪圈修好了再送过去。

秦业让柳飞赶着驴车去送他们,老柳头道:我看就再住两天吧,你姥娘过六十岁大寿,到时候你大姨小姨他们都来,你爹娘也得过来,一起回去也行。

秦业却觉得家里不能有人,再说还得看树苗呢,自己已经来了将近十天了,不能再待下去。

他笑道:让二显和瑶瑶住下,姥娘,我给你磕头,等你做寿我就不能来了,得家去看树苗,不能没有人。

李氏知道秦业懂事,她道:大业是个好孩子,家里是得看着点,姥娘就不留你,叫小飞去送你。

秦业对秦显道:二显,你住下,等爹娘来了再一起回去。

要是以前,秦显巴不得能住下,不过这次他却很懂事,大哥,到时候爹娘都来,家里没有人也不行,我和你一起家去,让小妹儿多住两天好了。

秀瑶听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二哥真的变了好多,来了这些天一门心思去磨坊帮忙,现在竟然要主动家去,可见二哥是变好了,知道为大家着想的,她心里也很是感动。

李氏看他们兄弟感情好,也高兴得很,就不强留,让柳飞赶着驴车去送他们。

等傍晚柳飞回转的时候,同来的还有秀芹和秀容,柳氏说两闺女也挺累的,让她们来姥娘家住两天散散心。

李氏却知道秀气大了,已经十六岁,是说亲的年纪。

女儿这是让秀芹来熟悉一下,想就近给她说门亲,而秀芹向来害羞,不大出门,就让秀容陪着她过来。

知道女儿的心思,李氏自然也高兴,外孙女要说亲,她也紧着张罗,夜里她做针线和老柳头掰着指头数算着谁家的小子合适。

老柳头问她:有没有上门提亲的?李氏停了手里的活儿,你也知道他们家那情况,上门主动提的,家里条件都还不如大业家呢,秀芹那性子不比秀娴,过去了就是遭罪的。

当媳妇和当闺女又不一样,她娘可不舍得。

指定是都推辞了,只是家境大好的,人家也要找门当户对的,又嫌弃秦家穷,就这么拖着。

倒还是咱们上心给孩子留意留意。

老柳头嗯了一声,吧嗒了两口烟袋,要是这样的话,白家疃老白家的儿子倒是不错。

李氏想了想,那个老头儿家?他儿子不是去年说亲了?老柳头笑道:那是他二儿子,他三儿子今年也十八了,比咱们秀芹大两岁,也该说亲的年纪了。

李氏点点头,要是他家倒不错。

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可家境不错,比咱们还好点。

白老头和咱们关系也不错,你说合说合,只怕也能成。

老柳头又摇头,这个事儿不能我来说,得另外找人。

李氏将针线放回笸箩里,挑了灯线,你为什么不能说?老柳头笑道:你想呀,我主动说,那不是掉了咱们秀芹的架?回头让人跟他一提,他自己动心了,到时候会来看,看中了自然就好说了。

李氏捶着他,嗔笑他;你这个老人精儿,就是会算计,那你找谁说?老柳头故作神秘:你捶我,我不说了,困觉。

李氏急着揪他的耳朵,你个老头子,快点说,要不我睡不着觉。

老柳头哎呀哎呀地道:你轻点,轻点,我说还不行嘛。

另外一间屋里,秀瑶姐妹三个加上秦扬,正亲亲秘密地说话。

秀容让秦扬把学堂里的新鲜事儿说给她们听,秀芹也静静地听着。

秀容问他:小羊儿,你们学堂有没有那种很有钱的少爷?秦扬道:有呀,任家的就是少爷,还有两个书僮呢。

秀容又道:是那种看起来非常干净高贵,让人觉得自己不敢靠近的人吗?秦扬疑惑道:那是什么人?任家少爷挺和气的,不难靠近。

秀容叹了口气,寻思道:那就不是了,这么说那个顾宁还真是少见的呢,她问秀瑶:瑶瑶,你后来见过那位宁少爷吗?秀瑶则满脑子都是她的自垦田和猪大棚,根本没有留意他们聊什么,听三姐说什么宁少爷,她道:他说给我弄什么番麦种子,结果也没弄到,再就没联系,听柳青说回济南府了。

秀容就不说话了。

三月三,过神仙,相传是西王母生日,大人们给小孩子讲故事,说只要去郊外踏青,就能看到神仙们下凡聚会,度化修仙的生灵们,甚至能听见狐狸说话,看到野兔化人形。

那时候只要祈福,百分百地灵验。

所以,三月三这天,又成了当地人约定成俗的踏青日。

三月三也是秦扬的生日,一大早李氏就给他擀了一碗细细长长的长寿面,里面一只荷包蛋。

秀瑶秀容秀芹三个也有份,跟着秦扬沾光。

昨夜跟姐姐们聊天睡得晚了,秦扬早晨就起得有点晚,又因为姥娘做了好吃的面条,吃得吸吸溜溜的有点忘了时间。

秀瑶提醒他,小羊儿,你要迟到了,赶紧走吧。

秦扬一边吃面条,含糊道:我还没吃完呢。

秀瑶笑他:来,我给你吃,你快走吧,迟到了先生打手板。

秦扬不肯,因为姥娘说生日吃长寿面,一辈子长寿可以找八个媳妇,秀瑶一直觉得冷汗哒哒的,不知道长寿和找八个媳妇有什么关系,反正秦扬是媳妇迷了心窍了,认定自己要八个媳妇的。

秦扬吃完了面,背起书箱来就跑,以前还能让柳飞带他,现在柳飞不天天去学堂,他就没了依靠,只能自己督促自己。

李氏看秦扬跑得急,大声叮嘱:慢点,慢点,别摔了。

老柳头也去外面折了柳条回来,今年节气晚,还得有十来天才清明,所以柳枝上只有酥嫩的小柳芽。

老柳头把柳条在屋里四处抽了抽,然后就插在了堂屋那只插鸡毛掸子的耸肩梅瓶里。

他对秀瑶几个道:三月三,茅芽尖,你们几个丫头,去玩玩吧,拔茅芽吃。

茅芽其实就是白茅草抽出来的嫩穗,被嫩绿的叶子包着,略微鼓起里,这时候摘下来可以拔开外皮吃里面的白白的穗。

那穗其实就是白茅的花,过些日子长出来,就白飘飘地一片了。

一大早柳红木就跑过来找柳飞玩,气喘吁吁的,额头冒出了晶莹的汗珠。

他看到秀瑶几个出来的时候,脸颊立刻红了一下,赶紧笑,我们去拔茅芽吧。

李氏就让秀瑶姐妹三个也跟着去玩一会儿,等晌天再回来吃饭。

秀容兴致勃勃,东瞧西看,一个劲地让柳红木去给她拔那些大的茅芽。

秀芹却很拘谨,出了门玩不开,眼睛也不敢乱看,使劲揪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似乎生怕那帕子飞了一样。

尤其是有青年拿眼睛偷偷地看她,秀芹的脸就更红了。

她十六岁的年纪,身材窈窕,皮肤细嫩,正含苞待放,鲜葱一样的水灵。

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裙,可在野外酥嫩的草色间犹如一朵迎春花一样美丽动人,自然能引得同样年轻萌动的青年欣赏。

还没晌天秀芹就受不了了,拉着秀瑶不顾秀容的反对和哀求回了姥娘家。

李氏知道了笑道:真是个害羞的丫头,好不容易不用做活儿也不知道散散心,歇歇精神。

孩子们出去玩,大人还要干活,老柳头又找了人盖圈棚,把家里原本攒了好盖房子的木头也拿来当了木梁。

为了防腐烂,还去三爷爷家买了桐油刷了,这样更结实,防蛀虫防雨防霉。

而如今多了一项生意,磨坊里照旧忙忙碌碌,连柳飞都忙得穿花蝶一样的不得空闲。

晚上秦扬回来,秀瑶发现他有点沉默,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半边身子都微微发抖。

秀瑶一边帮他接过书箱,问他:我们摘了很多茅芽,你要不要吃呀。

小孩子们拔了茅芽都是整整齐齐地一把把地用茅草捆起来,另外还有茅芽根,洗得白白的,吃起来甘甜。

秀瑶摸出一把来递给他,秦扬却没拿,秀瑶就往他手里塞,小样儿的,你还害羞了?一碰到秦扬的手,他嘶地吸了口气,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秀瑶眉头一皱,抢过他的手来一看,手心竟然高高的肿起来几道,红红的,还有点发紫,看得她都觉得疼。

秦扬小手木木地摊着,不敢用力握,看秀瑶心疼的神情,他却又笑起来,姐姐,我不疼的。

秀瑶忍着眼泪佯装生气:是不是淘气了?秦扬摇头,我没有淘气,是早上去晚了,先生说我迟到不守时,君子不守时就是不信诺,不值得人家信任,所以他打我让我记住。

秀瑶笑得泪花隐现,那你记住了?秦扬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我记住了。

秀瑶给他挽了挽袖子,不能藏着,晾晾好得快。

秀芹和秀容出来看见,都惊讶地叫起来,秀芹心疼得直给他吹:这是怎么弄的?秀容笑起来,肯定是被先生打手板。

秦扬有点不好意思,大姐,不疼了。

秀芹有些不乐意,她抱怨:你们先生也真是,打孩子打得这么狠,要是错了说了两句就好,干嘛真打呀。

秀瑶忙解释:大姐,这也是先生对咱小羊儿好。

秀芹却不解,都打这样了还对咱好呢?秀瑶问秦扬:你先生是总打人吗?秦扬摇头,好几个人背书总错,也不完成功课,先生也不打。

秀瑶就劝秀芹,大姐,你看吧,这是先生对咱们小羊儿重视呢。

没有要求的孩子,他就不那么严厉,反正人家读书就是混个日子,他也就不难为他们。

可咱们小羊儿可不是去玩的呢。

秀芹也懂了,虽然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是也能接受,她忍不住笑道:这么说嬷嬷打我们也是对我们好了。

秀容嗤道:大姐,这能一样吗?人家先生是望着小羊儿学好,出人头地。

嬷嬷那是疼我们吃喝,自己不自在就打孩子玩儿呢。

秀瑶也笑起来,不过有一样算是因祸得福的。

因为总打,起码我们都不是很笨,家里的活计也都能学上手,总比那些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人要好。

有些女孩子小时候在家里惯得很,这个不学那个不做,爹娘也生怕她累着。

可长大嫁人以后,公婆不会那么心疼媳妇,你不会做,就要被呵斥,连带着娘家人也要被轻视,指责为不会教女。

除非家里的经济地位和权势到了一定程度,否则还是学点本事的好。

李氏几个也很快就知道秦扬被打的事情,李氏也抱怨:先生也真是,咱们扬扬还过生日呢。

大家又说笑一番,李氏才道:我也知道是为咱们好,这不是心疼嘛。

瑶瑶,你和你小飞哥去地里剜点婆婆丁回来。

秀容忙问干啥,李氏道:婆婆丁败火,你看扬扬被打得手肿成那样,剜点婆婆丁熬水给他洗洗再喝点,省得上火厉害。

秀瑶几个就忙去了,回来又煮水给秦扬忙活。

秦扬原本还觉得有点委屈,看一家人为他那么忙活,都那么心疼他,他心里又舒服起来,也就不觉得委屈了,只是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让先生打,真的是太丢人。

尤其是小正正都瞪着大眼瞧着他,一脸的同情,真是让他受不了。

☆、156双喜临门三月初六李氏六十大寿,花甲之年对老来说是一个很的标志,家里也会很重视,有条件的家都要办桌酒席庆祝,儿女亲戚近邻的也都会来祝贺。

不过家境不同,庆祝的方式和规模大小也有所不同,柳家虽然比秦家殷实些,却也不会太过铺张,不过是自己家庆祝一下罢了。

头两天老柳头就让陈氏几个开始准备着,鸡鸭鱼肉的都备好,免得到时候不够。

头天夜里闺女们就来了,省得第二天来的时候晚了。

柳氏带着秀娴晌午到的,两带了自己家做的寿桃,搋(音踹)得硬硬的白面,用寿桃模子压出来的,一个七八两重。

寿桃一面是光面,一面印着南极仙翁的雕刻图案,那光秃秃的大脑袋跟寿桃形状很像,看得极是喜庆。

另外还给李氏做了一双鞋,黑棉布面,鞋头上绣了五福捧寿的纹样,柳氏的针线活那是没得说,陈氏几个看了好久,李氏也乐得合不拢嘴。

大姨是她小儿子牵着驴送来的,到老柳家的时候也天擦黑了,她家条件好带了不少贺寿的东西。

除了正常的寿桃寿面之类的,另外还有给李氏做了鞋和一套衣裳。

柳大姨针线活一般,这些也都是她领着媳妇和女儿做的,自然没有妹妹做的好。

她跟李氏笑,娘,把二妹给做的针线拿来们瞧瞧。

柳氏嗔她:大姐,以前天天一块做针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那样罢了。

柳大姨打趣她,这不是们分家了嘛,肯定不比从前,得好好瞧瞧。

分家之前,柳氏别说给娘做鞋了,做条包帕都要被张氏念叨,也就新媳妇那两年还做过的,后来鲜少了。

李氏就把那双鞋拿出来,柳大姨接过去,啧啧赞道:哎呀,这么好的针线活,可比以前又厉害了。

前些年给俺婆婆做的鞋,她到现还念叨说好呢。

柳氏笑道:大娘要是喜欢,回头给她做。

李氏见状就说:这双拿去给她穿吧,反正也还有。

这么复杂的绣花,闺女绣着怪累的,自己除非是过年过节的,否则可不舍得穿。

柳大姨忙拒绝:娘,这是给做寿的,送算什么。

说着又拽了拽柳氏,秀芹的针线活肯定跟像。

柳氏会意,就拉了拉李氏,三去外面说话,免得被丫头们听见。

秀芹看她们出去,脸颊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摆弄大姨带来的礼物。

秀容往外看了看,就问秀瑶:姥娘她们出去说什么呢,还背着们?秀瑶这几天听姥娘和姥爷嘀咕呢,也知道些事情,她笑声笑语:估计说大姨家姐姐的亲事吧。

她怕秀芹害羞,故意说大姨家,其实大姨家那个姐姐已经订了亲,只等着来年出嫁呢。

李氏几个去了外面,前院找到了老柳头,然后把商量好的说给柳氏和柳大姨听,问道:如何?柳大姨笑得朗朗的:哎呀娘,要不说咱们娘们好呢,早就想着呢,本来早就能过来的,这不是惦记着秀芹的事儿。

让俺婆婆去串了串门儿,打听了几家,她也说白家疃老白家呢。

俺婆婆已经跟俺村里的大娘通了气,让她跟要好的媒也通通气,要是老白家打听女儿家,就介绍介绍咱们秀芹呢。

老柳头嗨嗨笑:还是大嫚儿爱张罗事,先替们想着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她都做奶奶的了,还大嫚儿大嫚儿的。

柳大姨笑道:娘,没啥,爹眼里,俺不都是闺女嘛。

大家都笑起来,柳氏看天色不早了就问道:他小姨怎么还不来?柳大姨白了她一眼:家小夫妻,哪里像咱们这样,肯定明儿一起来。

李氏也道:有婆婆的了,不能那么自。

第二日一大早,包括秦大福内的亲戚们也陆续来了,有李氏娘家的侄子还有外甥们,除此之外,柳姓本家的也来贺寿,送上贺礼。

本该放鞭炮了,结果柳絮还没来,李氏几个就有点着急,又不能表现出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该开席了,李氏对大舅道:放鞭吧,别等了,这么多亲戚呢。

大舅只好去了,柳飞正要点火的时候,就看孙大成赶着驴车小跑过来。

柳飞忙上前帮着挽了驴,卸车,柳升把车上的篓子搬下来,上面还有些其他的东西,都是孙大成带的贺礼。

秀瑶几个也那里看放鞭呢,见到孙大成,没看到柳絮,秀瑶诧异地问他:小姨夫,俺小姨呢?孙大成笑得格外灿烂,走,家去说。

一堆簇拥着他去了后院,他给李氏老柳头问好,然后就解释柳絮的事情。

原来柳絮已经有了身孕,她自己没留意,前两天有点操劳了,昨天要出门的身后结果有点不舒服,看了大夫说是有两个月身孕了,胎气有点不稳,让卧床休息。

虽然她很想来,可身体不允许,加上婆婆一听她胎气不稳,吓得如临大敌,不许她随便下炕,她也不好拗着只能家里躺着,让孙大成一个过来给娘祝寿。

为了表示歉意,柳絮婆婆还给准备了好些贺礼,算是给李氏赔不是,没让闺女回来给她过六十大寿。

李氏听完了,拍着胸口嘘气:吓死了,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这么大的事都不注意,幸亏是发现得早。

亲家也太客气了,不能太惯着孩子。

孙大成按耐着狂喜,生怕家说自己不稳重,抿着嘴乐:娘,放心吧,没事。

大家松了口气,又高兴起来,老柳头敲着烟袋锅子,咱们这算是双喜临门,得好好庆祝庆祝,走吧,开席了,别让家都等着。

前院摆了两大桌子,是招待男客的,后院两桌子专门招待女客和孩子。

任先生知道李氏过寿,倒是给秦扬一个时辰的假,让他晌午回来磕头吃饭。

磨坊那边姚氏、柳升几个不用负责招待客的照顾着,等柳起几个得了空就去换班让他们回来吃饭。

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天,太阳西斜的时候,路远的亲戚们开始陆续告辞。

李氏和陈氏又忙着给回礼,客们来祝寿,带了贺礼来,他们不能都收下,要回一部分回去。

有的带了两斤肉的,做饭的时候吃了一斤,那一块就让带回去,还有家里孩子多的就把点心让他们带回去。

客们告辞的时候照例要推让许久——客想留下所有贺礼,主想让他们带回去,就这样推让来推让去,看得秀瑶也是冷汗哒哒的,真像打架。

而柳氏这里,因为已经分了家,自由了很多,家里现没多少事,秦大福就让媳妇多住两天,他自己回去。

柳氏因为要商量秀芹的亲事,自然是要住的,不过家里也不能没有会做饭的,她就让秀容和秀娴回去给爹和哥哥们做饭。

李氏把孙大成送来的麻鸭蛋给他们装上一小篮子,让他们拿回去家腌着吃,又把客们带来的鱼、肉没吃完的也让他们带些回去,给没来的秦业和秦显吃。

柳大姨自然也住下,好好跟娘家亲近亲近,第二天还去参观参观新磨坊什么的。

秀瑶却想去看看小姨,她跟姥娘和娘商量,柳氏不同意:小姨现身体不舒服呢,去也不能招待。

秀瑶却道:娘,小姨肯定想们,她不能来,说不定多难受呢,不如去看看她,顺便给她讲讲咱们给姥娘过寿的事儿,她肯定乐意听。

孙大成听了欢喜道:去吧去吧,小姨想呢。

李氏一听就同意了,对柳氏道:她小姨跟瑶瑶最好了,让她去看看,也好陪她小姨解解闷。

柳氏原本就是怕秀瑶去给家添麻烦,见娘和孙大成那么说,她自然是同意的,又叮嘱了秀瑶两句,就让她跟着孙大成去。

李氏收拾了几个寿桃和几扎寿面,让秀瑶捎去给柳絮,算是沾沾过寿的喜庆。

孙大成赶着驴车,一路上给秀瑶讲着四外村的光景,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岔口村。

孙大成赶着驴车一路家去,他爹正带着小伙计杂货铺子里忙活,见他和秀瑶回来,笑着上前招呼。

秀瑶忙上前行礼问好,然后跟着孙大成家去。

孙家的杂货铺子和住宅连一起,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住宅,后面住宅也是两进院落。

如今孙大成和柳絮住后面,老两口住前院,家里还雇了一个厨娘。

秀瑶和孙大成一路进了柳絮的院子,一进门孙大成让秀瑶藏起来,他喊:们猜谁来了。

孙嬷嬷赶紧出来看,柳絮也坐起来趴窗口往外看,却只看他一个,孙嬷嬷啐道:这个熊孩子,都要做爹了还猴儿似的。

柳絮却看到了海棠花旁一角衣裳,她笑微微地招手,瑶瑶,瑶瑶快进来。

秀瑶笑嘻嘻地跑进来,先给孙氏行礼,嬷嬷好。

孙氏笑嘻嘻的很和善:小姨呀念叨半天呢,快来炕上坐。

秀瑶脱鞋上炕,孙氏拿了瓜子花生还有写糖果过来给她吃,都是咱们自己铺子里的,随便吃。

秀瑶道了谢,象征性地吃了几个,然后跟柳絮聊天说话,告诉她姥娘过寿的情景。

柳絮因为自己不能去,心里正遗憾呢,听秀瑶说得那么详细,谁来了谁带了什么东西谁家有什么新鲜事,听得倍感亲切。

孙氏也知道她们感情好就去前面给老头子帮忙,让她们两聊体己话。

孙大成悄悄地跟母亲道:娘,帮收拾一下西间呗,给瑶瑶拿两床新被子。

孙氏扑哧一笑,傻小子,收拾了西间当然去睡,让瑶瑶和媳妇睡东间。

孙大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挠了挠头,傻笑一下,知道柳絮有了身孕,他高兴坏了,昨夜一夜没睡,天蒙蒙亮了才闭了闭眼。

起来还被娘好好说了一通,怪他没有好好照顾柳絮,又让他稳重点,去了丈母娘家别跟个傻小子似的傻乐傻乐的。

所以他去老柳家报信的时候,都是强忍着,免得被时候轻浮不稳重,难当大事。

现回了家,他又有点忍不住了,听娘说让他和柳絮分房,他有点发愣呢。

明白过来就赶紧撒娇:娘,会注意的,不想跟柳絮分房。

孙氏轻斥道:这个孩子说什么呢,等过了这几个月份。

孙大成看娘误会了,赶紧摆手道:娘,,误会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孙氏也有点尴尬,捶了他一拳:行了,反正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就行。

说着就去帮着收拾西间,重新抱了两床被子出来,新被子给秀瑶拿过去盖。

秀瑶跟柳絮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她休息,她想上前面的铺子里去看看。

柳絮道:别去,有什么好看的,明天再看也不迟。

给看好东西呢。

说着就要起来。

秀瑶唬得赶紧按着她,小姨,得躺着。

柳絮嗔道:别跟他们一样大惊小怪,哪里有那么吓。

要是一直这么躺着,那不得闷死呀,又不出门就屋子里呢。

她起了身,领着秀瑶去西厢。

一进门,秀瑶就看西厢摆着一架织布机,应该是小姨从前那台,只是看着又不那么像,有了改动。

她上前仔细一看,惊喜道:小姨,做了花楼机这台织布机很明显是能够提花的那种了,比起从前三姥爷帮她改的能提六综的,现改成了至少能提八综,还可以根据需要来调整。

之前柳絮的织布机也能织斜纹等简单的花纹,但是她刚研究明白又赶上出嫁的事情,所以就那么搁下了。

出嫁之后又忙着管理家务,织布的事情也就暂时搁置了。

不过她却没有忘记赶紧织布机,按照秀瑶当时画下来的图样,一点点地摸索,请改装,就成了这样一台织布机了。

柳絮眼睛亮晶晶的,花了好多心思才弄好的呢,本来想这次去送给呢。

秀瑶一听要送给她,惊喜地看着小姨,小姨,送给?柳絮笑道:是呀,要不现也不需要织布,弄干嘛,怪费劲的。

秀瑶心里感动无比,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小姨是不是忙活这个东西,太花心思所以才费神太过导致胎气不稳呢?她感动又歉疚,小姨,对真好。

柳絮拍拍她的胳膊,那不是应当的吗?对也好啊。

秀瑶笑了笑,一切尽不言中。

柳絮继续给她展示,这花楼机还没完工呢,反正就是瞎捉摸,能不能用得好还没试呢,回头找几个来给试试,要是合适了就让做起来。

秀瑶上机试了试,她小不是那么方便,而且一个再厉害,其实也就能同时控制六片综片,如果综片太多,就要踏板多。

如果踏板太多的话,的两只脚也就不能那么自如的控制,所以织布的时候提花花型就受限制。

如今将踏板和上面的花楼结合起来,一个下面织布,一个负责上面提拉,甚至还可以两个三个,这等于就是引进了织锦的一些复杂工艺。

这才是真正的花楼提花机,不过制作起来又复杂得很,除非有详细的制作说明书或者去锦缎织坊偷师学艺,单纯想象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柳絮这架织机也没有真正的花楼机那么复杂,毕竟不是织锦那样的高档布料,棉布的纹饰还是以简洁为主,上面的花楼就没有那么复杂,操作起来也方便得很。

秀瑶扑上面研究了半晌,小姨,看们不如就这样,弄个多综多蹑织布机好了,像书上说的那种花楼机上面得有花楼,还要有坐上面配合提花,只怕不是那么方便。

束综提花机是织锦工艺的最高成就了,一般的棉纺织业根本没有用过,而且那么复杂的工艺,棉纺织也没有必要全盘照搬。

这里就牵扯到一个销售的问题,能够穿得起复杂提花花型衣物的,自然是达官贵。

而达官贵正式场合的衣服,绝对是丝绸锦缎多。

棉织品多半是用作常服或者是家常睡衣、铺盖等用途,若是提花太过繁复,又失去了它面料特性的本意,而普通,更加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这样昂贵的棉织品了。

所以秀瑶觉得这台织布机,不需要太复杂,只要能织一些简单又实用的花型就好,这样销路会好得多。

柳絮听她说完,笑道: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上面的花楼就没有真的去做,而是额外定做了一些综片,有需要就加上去。

反正这台织布机也能织出来简单的缎纹,可比平日里的布看着漂亮多了,真的跟缎子似的呢,滑滑的,光光的,就是纹样简单一些。

缎纹布布面平滑细腻,富有光泽,比平纹布和斜纹布成本也贵,能织出来的团也丰富,花鸟鱼虫、几何纹样,都能再现出来。

摆弄了一会儿,秀瑶记挂着小姨的身体,她直起腰来对柳絮道:小姨,咱快点去东间吧,别让小姨夫和嬷嬷看见,他们该说了。

柳絮虽然不怕孙大成,可对于婆婆还是有点怕的,倒不是怕婆婆训斥,而是怕她大惊小怪、呼天抢地的样子,那大嗓门简直要把屋顶都掀了。

柳絮也心有余悸,所以还是赶紧跟着秀瑶过去☆、157婆婆媳妇;第二日一早,柳絮正和秀瑶说话,研究那织布机,孙氏就端了一小瓦罐炖鸡进来,那香气立刻飘散在整间房内,让人垂涎欲滴。

柳絮赶紧示意秀瑶聊家常话题,免得婆婆说费神。

孙氏笑道:艾叶炖鸡,可是保胎的好东西,你喝鸡汤,把鸡腿和鸡翅膀给瑶瑶吃。

秀瑶道:嬷嬷,我吃一只鸡腿就好,给我小姨吃吧。

孙氏笑道:你小姨先喝鸡汤,回头我还给*汤面呢,好孩子,你多吃点。

秀瑶道谢,就帮着舀碗盛鸡汤给柳絮喝,她看那鸡汤上面有层油,就把油一勺勺地都撇掉。

孙氏见了忙制止她:这个不能撇掉,你看你小姨那么瘦,得吃点油水养养膘才行。

柳絮不想喝油腻的,娘,还是你喝油多的吧,我现在还反胃呢,要是吐了就白瞎了,还是喝点清淡的好。

孙氏一想也对,媳妇害喜,喝了油的该不舒服可能要吐。

好好一只鸡,要是吐掉白瞎了。

她笑道:行,我把这油乎乎的给他们喝去。

等孙氏端着一碗油多的鸡汤走了,秀瑶慢悠悠地啃着鸡腿,小姨,俺嬷嬷对你挺好呀。

柳絮小口小口地喝鸡汤,道:还行吧,要是能生个儿子就更好。

她又压低了声音对秀瑶道:你不知道,他们家好几代单传,总是就生一个儿子。

秀瑶眨了眨眼,难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男人的遗传基因问题吧,不过这些她可一点都不懂。

她搜肠刮肚地帮着柳絮想保胎的法子以及孕期要注意的事情,结果发现自己这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

就知道怀孕的时候不能吃螃蟹、韭菜、花椒大料等,最好多吃点花生、核桃什么的,还是因为听人说吃这个小宝宝聪明才记住的。

看到那艾叶鸡汤,秀瑶又笑自己,生孩子这种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什么时候都知道如何保胎如何注意如何坐月子的,哪里要她这个没生过宝宝的现代人来操心呢。

况且,古代这些食物,天然鸀色,没有化肥和农药的侵害,只要不犯冲的,吃下去就是好的。

小姨,你是怎么让嬷嬷对你那么好的?有没有什么诀窍,回去我告诉俺大姐。

她笑眯眯地望着柳絮,取取经。

柳絮想了想,很认真地传授她经验,像尊重亲娘那样,不过不能像和亲娘那么随意,更不能像亲娘那么亲昵热性,当着婆婆的面要对她儿子各种嘘寒问暖,各种当回事。

你要是委屈,也不能当着婆婆的面说,你得迂回。

你对她儿子好了,对她尊重了,有些小事情她也就不那么计较。

秀瑶点点头,笑起来,不过,也要看人,我看嬷嬷也是个善良人,不难相处。

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

柳絮笑了笑,和你家你嬷嬷那样的人,也少。

秀瑶笑而不语,吃了一只鸡腿,然后把碗筷什么的收拾了放在堂屋等厨娘来收。

她对柳絮道:小姨,你也要多吃点水果蔬菜的,不能只吃肉喝鸡汤。

怀孕的时候也要保持饮食营养均衡,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就算现在没有新鲜水果,不过古代晒干的果脯,那也是天然无害的,没有添加剂,没有变质,吃了就能吸收到养分。

杂货铺子里有不少蜜饯果脯,桃杏、红枣、山楂,不过她也不知道什么不能吃,也不敢跟小姨瞎建议的。

说了一会儿话,秀瑶让柳絮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她则去院子里透透气。

孙大成端着个笸箩进来,里面装了些蜜饯果脯,还有去冬存下的山楂和橘子,端来给她吃。

秀瑶接过去,问道:小姨夫,这些小姨也能吃吗?孙大成低头扒拉一下看了看,我问过大夫的,山楂可不能吃,橘子少吃点无妨,这些都给你吃的。

秀瑶道了谢,将笸箩放下,小姨夫我去铺子里玩一会儿。

孙大成从门缝看了看屋里,见柳絮躺在炕上睡了,他放低了声音,走吧。

秀瑶就跟着他去了,老孙头和一个小伙计在忙活,秀瑶过去问了好就随便看看。

孙家杂货铺子果然是杂货,里面几乎什么都有,除了日常的烟酒糖茶,还有果脯蜜饯,针线布头,酱油醋盐,甚至连笸箩小箢子、锄头扫把之类的都有。

屋里堆满了货物,门外也摆放着很多货品,窗外一个瓷器摊儿,门前还有些农具,另外还有一个放点心的摊儿。

这时候有人来打酱油,老孙头去给量酱油,那人又要买包彩线,小伙计就去给他找。

结果翻了半天,满头大汗地将一包线从货箱子里找出来。

秀瑶看得汗哒哒的,这么小个地方,那么多东西,还真是不好找呢,也亏得他们记性好。

她对老孙头笑问:爷爷,你们这里多少样东西呀。

老孙头笑着擦了把汗: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呢。

那小伙计掰着手指头数了几十样,最后憨笑:还有些我也记不得了,进了没人买就压在那里。

老孙头指了指那边,对秀瑶道:那个福豆倒是不错,跟这里的蜜饯果子什么的一样卖,回头瑶瑶再给我们做些来。

秀瑶点点头:好呀,不过现在没了,得等冬天呢。

她在铺子里看了看,见那杂货铺子除了常用的几样是有规律的,其他好多都叠放在一起,根本找不到。

她忍不住出主意:爷爷,你们怎么不做几个货架子?把这些东西分别放在架子上,同一类的放在一起,不就好找了吗?老孙头摸着下巴,看着门外那么多货品直叹气:每天搬进搬出的,货架子可不方便。

秀瑶过去比划了一下:爷爷,你可以把屋子收拾一下,这几间打通,然后摆上货架子,人家若是要买什么,可以进来挑选,就不用再满箱子找了。

当然,门外的还可以继续放。

老孙头盘点了一下,笑道:这个法子倒是新鲜,跟集市摆摊卖货似的,看见什么舀什么。

秀瑶知道他肯定想过的,自己提醒一下他就名表,这就是一个小集市呀,爷爷,你可以叫你的杂货铺为小集市呀。

有了这个,大家都不用去赶集,也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孙大成哈哈笑道:爹,这是个好主意,以后这四外村的人到咱家来赶集好了。

小伙计也欢喜:五天开一次集,去一趟还大老远的,不如来咱家近便,反正也不贵。

这么一说,老孙头也有了兴趣,就让小伙计看着铺子,瑶瑶,咱们屋里说去。

孙大成也跟着进来,找了笔墨纸砚来,老孙头早就听儿子媳妇说过秀瑶会写字,也不惊讶。

货架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秀瑶那么一说,老孙头自己也就有了概念。

然后秀瑶就说了几点自己的建议,让他如何分类产品,例如吃食要单独放,干净整洁,不能让人产生不好的想法。

最的问题就是:防盗。

开小集市,店家就两三个人,若是来了一帮买东西的,他们冲进去偷舀了东西也不知道,那就亏大发了。

老孙头也觉得有点麻烦:这是个事儿呢。

孙大成道:爹,来的都是附近的人,谁好意思偷呀。

再说了,咱好好看着就行了。

秀瑶也提了几个建议,例如进去的时候不要带自己另外地方买的东西,免得混淆;提供笸箩供他们用来选货;警告一旦抓到偷盗的就扭送官府;最现成的办法就是货架四周的墙壁上,多装镜子,若是有人偷东西也能看见。

装镜子的方法得到了他们的赞赏,孙大成又道:咱们最好还是有人看着,几列货架一个人,肯定能看住。

秀瑶也同意:咱们不说是看货的,咱们就说是帮忙选货的。

他们想要什么,就得问价格,有个伙计管几个货架,他们问他也能回答,还能间接地看着防止别人偷东西。

老孙头挺高兴地,吩咐孙大成,家里还有些木头,另外去你叔家看看再要点木头来,去外村找人来打货架。

这么说岔口村没有木匠?秀瑶立刻提议:爷爷,俺姥爷家三姥爷木匠活做得好着呢,你不如去问问看。

一样是花钱,自然还是让三姥爷赚钱好。

老孙头笑:那自然好。

他让小伙计看着铺子,他去要木头,让孙大成去一趟杨柳村,看看三姥爷有没有功夫过来看看能不能做。

打屋里的家什儿一般都要来定做,毕竟不是农具,怎么都可以用,家什儿得根据屋子的尺寸来确定。

孙大成赶着驴车跑了一趟杨柳村去老柳家打了声招呼,老柳头就陪着他去找了三姥爷,晌午头就拉着三姥爷过来。

一见三姥爷,秀瑶就笑着跑过去,姥爷,俺小姨夫一说找木匠,我就想着你呢,你可给俺小姨夫便宜点。

三姥爷笑呵呵的:便宜便宜,保管比他们找别的木匠来便宜。

老孙头原本寻思秀瑶是为了她三姥爷赚钱,现在又听秀瑶这么说,倒像是要给孙家找便宜似的,乐得笑道:咱们也是亲家,有活儿当然是找自己人,自己人做,咱们也放心。

说着就请三姥爷屋里喝茶。

三姥爷摆摆手:我这个人坐不住,咱们先看看是打什么家什儿,说完定好了再喝茶也不迟。

老孙头就领着在铺子里看看,把商量好的小集市需要的货架说了一说。

三姥爷看了看,在铺子里走来走去,道:中,这个简单,能做,不用十天半个月就好。

秀瑶又给老孙头出主意,爷爷,这段时间你就四处宣传宣传,让更多人知道咱们小集市,等换了货架,正好大开张。

老孙头诧异地问:什么是宣传?秀瑶笑着解释:就是去别的村说一说,让人知道咱们小集市。

咱这个小集市,东西更多,更便宜。

不过这里的人大部分不识字,宣传单是没用的。

老孙头几个就商量宣传方法,秀瑶给出了个主意,不如找那些说书的或者说快板的,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在编书的时候专门编一个孙家小集市系列,在四外村传唱,人家就知道了。

老孙头又想哪个村又唱这种东西的。

三姥爷听得乐呵呵地,他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她姥娘家有个本家侄子会干这个,他们还唱双簧、演小戏,保管成。

老孙头忙让他帮忙说合。

三姥爷自然同意。

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秀瑶帮不上什么忙,她就回去屋里陪小姨。

柳絮吃了晌饭迷瞪了一会儿,看秀瑶进来,笑道:你还真是个闲不住的操劳命,才这么点个丫头就那么能张罗。

我记得你走路挺晚的呀。

秀瑶诧异:小姨,走路晚跟这个什么关系。

柳絮笑着打趣她:小女孩儿走路早张罗命呗,你大姨不到周岁就会走,你都一周岁多了还不会。

秀瑶笑了笑,原来瑶瑶那么晚才会走路呀,估计跟吃不到奶营养不良也有关系。

秀瑶待了几天就告辞,让小姨夫送她回姥娘家了。

这时杂货铺的木匠活正忙活着,十天不到,货架就给打好了。

这段时间,孙家小集市的快书之类的也被四处传说。

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孙家小集市就开起来,开业当天,老孙头请了踩高跷的来表演了一番,吸引了四外村的人来围观。

看踩高跷的人多,就要买点零嘴儿,再看看小集市什么都有,自己家这个缺了那个没了,来的人都会买点东西回去。

三天下来,孙家小集市生意爆棚,赚了个盆满钵满,也打出了名气。

以后好多人都来这里赶集,就算是赶集日都懒得去挤,宁愿在孙家买,反正价格也不会比集上贵多少。

不过这些就是秀瑶后来听姥爷他们说的了,那时候她都回家了。

清明节气到了,正是要忙着春种的时候。

不过今年分了家,秦大福家自然不比往年那样吵吵闹闹,加上秦显也认识到了错误,规规矩矩地干活,一家子同心协力的,日子过得忙碌却也开心。

租种的田一共种了两亩棉花,是为了完成官府任务,秦大福觉得还是种点好,毕竟自己家也要用。

眼瞅着秀芹、大业都要办亲事的,要给新人做棉被,得需要不少棉花呢。

另外三亩地留着秧地瓜。

这几亩地,秦大福领着两个儿子加上秀娴就能干了,也不用像老秦家之前那样,还得晌午饭都在地里吃。

今年雨水充足,又租了官家的牛,不用像往年那样用大镢刨坑点埯,而是直接用犁具浅犁地,然后点种,再耙地将棉花沟盖住就好。

这样一来,又快又省事。

柳氏还让秦大福和秦显两个牵着牲口去帮着老秦头家也犁地,点埯种棉花,不过老秦头怕浪费种子给拒绝了。

他觉得还是一镢头一镢头地刨坑好,因为犁地种的出苗肯定没有刨坑点埯出得齐。

他刺挠秦大福:分了家,你听你媳妇的也没错,你们想省事就省事,我这把老骨头是偷不得懒的,还是得刨坑种。

而张氏也对秦大福意见颇多,这样一挤兑,秦大福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不过正赶上忙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秀瑶则照旧去割草,扔到粪坑里沤肥。

家里除了从七姥爷家抓了四只小猪,猪吃的是姥爷家磨好的地瓜面粉加麸子以及地瓜叶粉。

除此之外,秦家还在自垦田旁边的那块地里劈出两分地来当菜园,一天工夫就收拾利索,种的种、栽的栽,常吃的蔬菜样样都有。

剩下的就是那片自垦田,主要就是种甜菜、向日葵、秧地瓜等,还要种几亩苜?草。

如今棉槐和枸杞已经渐渐起了势,长势很旺,之前栽的树也已经缓过劲来,不用再担心会死掉。

这日秀瑶割了草去沤肥,又挖了一些野菜回来喂猪。

秦大福和秦业几个去外面捡石头回来,家里想在自垦田那里盖两间小屋子,这样就不用睡草棚。

小屋子构造简单,比姥爷家磨坊那里的几间小屋大点,里面进去就是炕。

家里没有青砖,买也舍不得,所以就四处捡石头,到时候再加上土坯,就能盖小房子了。

柳氏把葵花种都用簸萁颠了,把不成熟的颠出去,成熟的留着做种子,然后再放在水里泡着,过几天发芽了就去播种。

秀芹和秀容做好了饭,一家子正吃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秀瑶的座位靠最外面,她忙起身去应门,就见孙大成赶着驴车,正呲着牙朝她笑呢。

这一次来秀瑶家跟以前可不同了,孙大成心里也格外乐呵,瑶瑶。

秀瑶欢喜地迎上去:小姨夫,你怎么来了?俺小姨还好吧。

她又朝屋里喊,俺小姨夫来了。

家里人一听都出来。

大家互见礼问好,秦显把驴牵过去和大哥卸了车,将驴拴在墙外的木桩子上,又去抱了青草喂上。

孙大成带了不少东西,分别用篓子、箱子装着,柳氏道:大成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不多不多。

孙大成说着又找秀瑶,你小姨说把织布机改好了再给你送来呢。

秀瑶欢喜不尽,和秦大福几个又帮忙把篓子箱子抬进去。

大家落座,先说了一下近况,寒暄了几句,得知柳絮好得很,孙家小集市生意也很好,都很蘀他们高兴。

孙大成笑得合不拢嘴:瑶瑶,咱们那个小集市现在可有名气呢,换的麦子米面的多了,我们就送去你姥爷磨坊,让他帮忙卖掉,你姥爷他们可真是忙呢。

他又问秦家地种的怎么样了,秦大福也一一说了。

柳氏招呼他们:咱们先吃饭,你大老远的来了,别光顾得说话。

吃了饭,柳氏让秀容沏茶来,过年的时候秦家买了一套茶具,另外茶叶是去姥娘家的时候,柳絮带去给他们的。

柳氏笑道:用孙家的茶招待你吧,我们自家没有更好的。

孙大成乐道:二姐家的水也格外甜。

端起来喝了,他起身去开箱子和篓子。

篓子里是些鸡蛋、鸭蛋、蜜饯、果脯之类的,箱子里是几匹布,另外还有一包包的什么东西。

孙大成笑着给他们解释:这个布是给秀芹的,有两匹是现成染色的,另外我还带了一些染料,你们喜欢的就自己染也成,再或者让染布匠帮忙也成。

乡下会有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给人染布,不过没有从布庄买来的好,胜在便宜,还能调色试染,觉得合意就染自己的布或者衣裳。

秀娴看里面的布都大红色的,她道:小姨夫,怎么都是红布呀,平时俺们哪里穿这个颜色呀。

秀芹的脸红了,忙背过身出去,秀瑶拽了拽二姐的衣裳,秀容小声道:二姐,这是给大姐做嫁衣的。

秀娴恍然大悟,大姐要嫁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呀?柳氏拍了她一巴掌,你知道那么多干嘛,快割草去吧。

秀娴抓了抓头发:娘,我去地里劈棉槐叶子呢。

柳氏笑道:反正不管做什么,你就去吧。

这个秀娴,要她在家,有些事就别想顺顺利利地说完,她又好奇嗓门又大,还不知道避讳。

柳氏去舀钱给孙大成,孙大成撅着嘴,二姐,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卖不掉,大老远送来非要你买。

这是我们给秀芹的,一点心意。

秦大福帮媳妇:大成,心意我们领了,这礼也太多,没有这样的。

孙大成嚷嚷:瑶瑶帮俺爹想了那个好法子,如今多赚钱,我们也没给瑶瑶好处呢,才送几匹布给秀芹,有什么不该的,你们就别争了,这里面都是做衣裳的,做被子的你们自己置办。

做衣裳的料子自然要比做被子的讲究,也贵一些。

孙大成还怕他们推让,便抢着说话:我们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都是掂量着办,二姐姐夫你们就别推让了。

柳氏和秦大福只好收下。

又聊了一会儿,孙大成也不多呆,就告辞赶着驴车回去。

因柳絮有身孕,柳氏几个自然也不多留,将他送出村去看他走了便转回家来。

☆、158暗生不满;重生农家乐-正文 158暗生不满;☆、159矛盾冲突秀瑶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种庄稼的,还是对天气防着点的好,她就让大哥去给姥爷家送信,晚一点秧地瓜,免得这茬倒春寒还没过去,毕竟才一晚上,说不定得持续个两三天呢。

秦业回来说姥爷也正有那打算呢,还想让柳飞来跟他们说一声呢。

结果被他们猜对了,一连冷了两天,倒春寒前一两天种下去的种子,全被冻坏烂掉了,村民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

秀瑶家的那块甜菜地也没得着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好数量少,大部分地留着秧地瓜,不过是二分甜菜,过两天再把所有的种子都撒下去,所以也没大不了的。

老秦头家的损失就大了,这两天还抢着种花生呢,不出意外地苗芽都烂了,气得他一下子就倒炕上,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天暖和起来,老柳头打发柳飞赶着驴车来送一整车的地瓜秧子,秧完了不够就再去拿。

秀瑶把暂时用不着的地瓜秧子一捆捆的放篮子里,定期淋水,这样就不会干掉。

因为倒春寒推迟了些天,所以现要抢时间秧地瓜,没时间做别的。

而老秦头对大房的冷嘲热讽,加上忙得脚不沾地,秦大福和秦业也没去爷爷家,老秦头因为儿子没有过来探望,暗自闷气,也不许去告诉他,所以没注意到这事儿。

而张氏还气愤分了家不但柳氏翻了天,还挑唆自己儿子和她不亲。

秀芹和秦业的亲事、秀瑶去周二家做丫头、二显读书,这一件两件的事情,她都插手不成功,看柳氏更不顺眼,只想着寻个什么机会,把大房的管家权拿过来才好。

现老秦头病了,三婶就给她出谋划策,让她先别声张,到时候再说,张氏也只好按耐着。

秀瑶干脆让爹自垦田小草棚旁边搭了个灶台,上面搭个棚子挡风遮雨,也按上一个烟囱,这样可以地里做饭。

自垦田旁边有口圆井,秦大福和秦业几个负责提水,秀瑶还是负责浇堆,秀芹负责做饭。

正忙着,柳飞赶着驴车过来,秀瑶看到,惊喜地喊道:水车!大家都看到了,忙上前去抬水车,有了这个,就不用担水了。

秀瑶喜道:俺姥爷真好,什么都想着咱,小飞哥,们都种了地了吗?柳飞笑道:差不多了,爷爷寻思们秧地瓜要水,就把这车水送来给们使使。

这水车是姥爷和三姥爷家合用的,因为是给秀瑶家,三姥爷自然也没意见,老柳头一说他就同意了。

秀瑶让爹他们赶紧去抬水车到井边试试,把水车上来,就可以直接舀来浇堆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水车抬过去,部件装好,慢慢地把水车探进水里。

这水车有三丈多长,足够车水的了。

秦大福抓着把手,配合用力,一推一拉,刮水板呱嗒呱嗒地响,水就哗啦啦地上来留地里。

秦大福还是第一次操作水车,他笑道:真是个好东西,咱家以后也要置办这么一架。

秦显几个也好奇,纷纷过去试试,不过这水车车水也没那么轻松,若是脚踏的,还能用身体的重量来踩水车,手动的却要双手用力,秀瑶力道不够,只能看着。

她问柳飞:小飞哥,今天回去还是住两天,等们秧好地瓜再把水车拉回去?柳飞笑道:俺爷爷让住两天。

大家都挺高兴,柳氏又忙让秀芹去做饭,早点做好了大家吃了继续干活。

秦家用水车车水,地里垒灶台做饭,也引得大家都来看热闹,甚至有要求将地头挖条沟,把水流过去让他们也能用上。

秦大福向来不计较这个,自然同意的。

而也有那些看不得家好的,看热闹的时候说恭喜的话,回头就讥讽诋毁,专拣难听地说了自己过瘾,甚至还要特意地去跟三婶等说。

有柳飞和水车来帮忙,秧地瓜的效率提高了几倍,一天就弄好了一大片地。

夜里回家的时候,秀美匆匆跑过来,喊道:大爷大娘,俺嬷嬷让们赶紧过去。

秦大福问她:什么事儿?秀美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俺爷爷不好了。

说着就跑了,再没有第二句话。

秦大福唬得腿都软了,扔下家什儿赶紧往家跑,柳氏也忙让孩子们收拾好家什儿放草棚子旁边,留下二显看着,其他家去。

柳飞也很着急:二姑,让二显家去,看着吧。

他爷爷不好,要是不去,肯定要被他嬷嬷骂的。

柳氏一听也对,就让柳飞先带着,她带了孩子们家去。

一行匆匆去了老秦头家,就听见老秦头炕上拼命地咳嗽,张氏那里抹泪,二婶三婶炕前里劝:爹,还是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看秦大福一家过来,秦二贵堂屋拦住秦大福,低声道:大哥,咱爹犯癔症呢。

秦大福急得往里冲:为啥?秦二贵低声解释:倒春寒瞎了一些庄稼,爹心里憋火呢。

秦大福忙问:请大夫了没?赶紧叫来看看。

秦二贵摇头,咱爹的脾气不知道,本来就瞎了庄稼心疼,再让他请郎中花更多钱,他才不肯呢。

哎呀老头子,可不能丢下们不管呀,说都不行了,老大也不来看看,虽说分了家,可也是一家呀,哎呀,老头子——张氏哭咧咧地呼天抢地。

秦大福忙进去,娘,呢,俺爹到底咋了,快找大夫来看看呀。

柳氏也进去,看了一眼炕上,老秦头躺炕头上,牙关紧闭,双目无神地望着屋笆,看上去倒像是傻了一样。

她也唬了一跳:爹是不是急火攻心了?找个大夫扎两针就好。

说的轻巧,扎两针就好,扎扎试试。

张氏瞪了她一眼,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数落秦大福和柳氏,说自己命苦。

秦大福内疚得肝肠寸断的,他对柳氏道:赶紧让大业去请凤凰屯的杨郎中。

杨郎中其实就是个赤脚大夫,没多少医术,和行走妇间的医婆差不多,略微懂点方子,会扎针刮痧之类的。

不过乡下也没有什么好郎中,要去县里也远,又贵,对于那些生病靠忍靠挨的农民,除非是病得厉害,也不会找他的。

张氏气得大喊:杨骗子有什么用,要请也得请县里的郎中来才行。

柳氏看了张氏一眼,见她虽然哭天抹泪的,却也没有几分真悲伤,倒像是做戏成分多,心里便了然,她道:那就请上次来的那个孙郎中,就是不知道家愿不愿意来这么远的地方出诊,诊费怎么算?张氏血红的眼睛瞪着她,爹都要死了,还跟算这个?敢情儿真不是亲爹!柳氏一听她胡搅蛮缠立刻不理了,往后退了退,不开腔了,张氏又嫌她舍不得钱给公爹看病,又开始拍着大腿哭。

秦三也撇撇嘴:大哥,现就们有钱,咱娘可拿不出钱找郎中呢。

这事儿看着办吧。

秦大福被他挤兑的难受,心急火燎的,也没心思和弟弟拌嘴,他看向柳氏,想说就去请郎中,柳氏却抿着唇绷着脸,不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张氏就怒了,们一个两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爹都要死了还这里算计。

她蹭得跳下炕,反正爹也不行了,也不活了。

喊着就往外冲。

柳氏下意识地去拦她,结果被她一把扒拉一边去,然后张氏就往外冲,二婶三婶见状立刻躲开,由着她冲出去。

秦业堂屋门口,见状忙伸手去拦张氏,张氏冲得急,一下子把秦业也带得踉跄一下,立刻觉得右手又是钻心的疼,不由得收回了手。

张氏原本就想唱戏来着,见秦业突然收回了手,她一下子呆立原地了,不知道是该冲过去还是怎么的,她只好脚下一趔趄,一屁股坐地上打了个滚就开始哭。

秦大福看得五脏六腑就觉得被什么搅烂了一眼,觉得自己不孝,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上来劝她,说去县里请郎中来。

大业,和柳飞赶着驴车去请郎中。

秦大福喊儿子。

张氏一听,立刻收了泪,绷着脸,梗着脖子,可没钱。

秦大福一咬牙,娘,这个钱们出。

柳氏冷笑道:咱们家里也没这个钱,这还欠着周里正和三大爷家的粮食没给呢。

卖福豆、卖手套的钱,跟他们可没关系,拿来给他们花,她冤得慌。

再说公爹这分明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着急上火罢了,哪里用得着去请县里的郎中?他们病了不都是熬吗?她闺女掉河里要请郎中,老婆子都不乐意,怎么轮到他们就要请郎中了?还得请县里的,还要大房出钱。

这分明就是冲着大房的钱来的,跟郎中没关系,要真的不行了,不拘什么郎中赶紧来看看再说的。

所以柳氏一看张氏那样,就知道老秦头没什么危险,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秦大福急得直跺脚,那就去借,当借的,还。

秀瑶从窗缝里看着爷爷坐起来趴窗户上偷听呢,她忍不住道:爹,咱去哪里借啊?去俺姥娘家还是去小姨家?还是去里正家?还是去借印子钱家县里的郎中,一个来回差不多要二两银子的车马费呢。

咱家里哪有呀?们卖手套的钱都给二哥交借读费了。

秦大福被秀瑶说得愣住了,看到爹病重,娘那么难受他也心绞痛的,就想着赶紧请郎中来,管他借什么钱的。

秀瑶那双水润明净的眸子望定他,时刻提醒他,已经分家了,那么这种事情就该由他们二房三房解决,而不是大房自己承担?再者说,要大房承担也行,三家一出一份才行,而不是只有大房承担。

上一次爷爷生病,不舍的花一点钱抓药,结果拖厉害了,是姥爷花钱请郎中给他看的。

这一次他又故技重施,这是要逼大房就范呢。

张氏见秀瑶敢插嘴,立刻跳脚道:个坏心肠烂心肝的小蹄子,没有爷爷哪里有,爷爷病得不行了,花两个钱怎么啦?说着就要来打秀瑶。

秀瑶如今不是七岁时候,她轻松地就躲开去,冷笑道:嬷嬷,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俺爷爷要是病重的话,们一个个的都不去请郎中也不干什么,就围炕头上假哭管个屁用?难道爷爷病了,就只是俺爹的事情?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眼泪谁没有呀,想哭也是一升一升的哭。

要真是心疼爷爷,就算倾家荡产也该看病,而不是这样怪这个扯那个。

她一进门看张氏那副撒泼样就来气,死老婆子还真当别都是傻子吧,要是爷爷真当病得那么厉害,她还这里唱戏?已经分家了,她不拿捏二婶三婶,整天着想拿捏已经被净身出户的大儿子和大儿子媳妇,凭什么!娘是媳妇不敢忤逆她,自己是孙女本来更不该,可自己跟她有旧怨身,不说不快,必须要说!再说了,大房的钱一大半是她赚的,她凭什么不说?凭什么就由着爹拿来填这里的窟窿?这里是无底洞,一旦让张氏尝到甜头,那她就会无休止地找机会从大房要钱,那时候给不给?有一就有二!如果能从大房拿了钱,那就说明要插手大房的家事,给大房管家。

要是让张氏得逞,大房的钱就得贵她管,大房的事儿,像哥哥姐姐的亲事,也得归她说了算。

这样分家和不分家有什么两样?凭什么就该让娘跟着受憋屈?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被这个轻贱她性命,践踏她格,伤害她身体的老婆子算计了去!决不允许!就算是她这身体的奶奶也不行!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到,求鼓励求撒花。

☆、160不肯原谅张氏不舀她当孙女.连家里的猫猫狗狗都不如,还要舀她去周家换钱,她凭什么就要对张氏言听计从,自己是缺心眼还是受虐狂才那样于?三婶皮笑肉不笑地拱火:哟,大哥.你们家现在是瑶瑶当家呀?说话怪吓人的.什么叫我们不管?咱家都是娘当家.钱都在娘那里,娘说没钱了.我们连雇辆驴车的钱都没有.我们怎么去请郎中?秦二贵让他们别吵吵.不如先用驴车送爹去县里看看.这样不用请郎中过来,就不必给出诊费了。

肯定能便宜很多。

秦大福也像是找到了化解矛盾的办法一样急切地点头:对的.对的.二显.快去跟小飞说一声。

很快柳飞赶着驴车过来.天也黑了.又要折腾灯笼.张氏让秀芹回家点灯笼来.又指挥人抬老秦头.又吩咐谁去谁在家里。

她看了柳氏一眼.喊道:老大.你还有大业二贵.咱们去县里.可带够路上打尖的钱呀.还有吃饭的钱.别把咱们晾在那里饿肚子。

秦二贵忙道:娘.咱们自己带于粮就行。

张氏吼他:你闭嘴。

她就是要大房看看.就算分了家.她也是婆婆.也是这家的主宰.敢撇开她去跟别人赚钱.敢赚了钱不来孝敬她.她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她没好处。

她就是要明火执仗地把大房的当家权给夺回来.让柳氏乖乖的.反正现在大房有地有钱的.把柳氏休回娘家.大福也能找个更好的。

儿子闺女都有.还愁什么?有个媳妇不就是伺候公婆男人孩子的?她要是不想伺候.就让她滚蛋反正张氏是看明白了.柳家的钱也不可能舀到她秦家来花.既然这样不如不分家.不如还是自己都把着好。

柳氏知道张氏是针对自己.也不理睬.顾自回家了.秀瑶几个立刻跟上去。

刚到家.秦大福也跟上来.回家来舀钱的。

柳氏没理他.让闺女们赶紧做饭吃.忙了一天累得很。

秦大福朝柳氏笑.只是那笑夹在着埋怨.媳妇.舀点钱吧.去县里.这路上要是打个尖.明儿去县里看郎中.抓药.都要钱。

柳氏看了他一眼.咱家现在哪里还有钱?秦大福只是陪着小心:总归还有点吧.咱们也没怎么花。

柳氏冷笑:没怎么花那是他姥娘家没要.咱也就厚着脸皮不给。

我攒着给大业说亲给秀芹办嫁妆的.你不能就这么给我舀走。

要舀也行.把事情都说好了.当初咱们分家的时候怎么说的?秦大福也笑不出来了.他讪讪地:这不是一码归一码吗.现在事情急.病耽误不得.先救急再说.回头回来算钱。

回来算?糊弄二傻子呢.以他嬷嬷的性格.你带多少都得放她那里.到时候你一个铜板都舀不回来.还跟她算?她还嫌你舀少了呢。

柳氏冷冷地拒绝:别说我抠门.也别说我不孝顺.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的.养老是三家合力养.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儿。

当初家里不够吃的就把我们赶出来.给那么几瓢粮食.牙缝都不够塞.现在又让我们去救急?我们分家的时候.没得吃.是谁来救急的?秦大福也没面子.虽然知道爹娘做的不是很光明磊落.可他是儿子.不能说爹娘的不是。

再说了.爹娘养他.他给爹娘也是应该的。

他觉得柳氏一直明事理.大方不小气的.没想到紧要关头.爹都等着救命了她竟然不舍的出钱.在这里算这个没用的账他心里一阵阵的失望.哀痛道:我知道.我没本事.对不起你们。

这不是事都赶上了.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看他眼中有失望的神色.柳氏忍不住心下一酸.却还是不想让步.她淡淡地道:要是我们出钱也行.你和大业还有瑶瑶去.别人不能跟着.钱给瑶瑶舀着。

秦大福看她那么不信任爹娘.似乎把娘当成猛兽防着.心里更加难受.点点头.无力道:行。

柳氏去舀三百钱用钱袋子装了交给秀瑶.道:这是三百钱.省着点花。

秦大福忙问:三百够吗?柳氏讥讽地哼了一声.从前家里一百个钱都不见的时候.三十都了不起.现在三百怎么就不够?分家的时候给三个了吗?秦大福不说话了.让秀瑶赶紧走.别拖久了爷爷的病不好治。

柳氏看秦大福出去.就又给了秀瑶一只小荷包.里面有两块小碎银子.让她悄悄收着.免得真不够。

秀瑶将荷包揣起来.让娘放心.秀芹又把于粮收拾了.晌午煮的鸡蛋.还有咸菜收拾了一小罐.用小箢子装着。

秀瑶拎着赶紧追着爹去了.柳氏又让秀娴抱了被子去放在驴车上.免得秀瑶他们没被子盖着御寒.指着张氏是不可能的.为她做事她也不会拔一根毛下来的。

张氏见不肯让她去.又想闹.秀瑶立刻斩钉截铁地道:嬷嬷.俺娘说你要是去她就不出钱。

张氏一听便不争了.可别不舍得给你爷爷花钱。

秀瑶不理她.上了车.盖着被子.秦大福也拎着灯笼上去.秦业赶车.一行人就趁夜上了路。

秀瑶看老秦头闭着眼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可呼吸均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桃园村去县里.差不多要四十里路.坐驴车其实下半夜寅时也就够了.可秦大福看爹病得人事不省急坏了.加上张氏在一旁哭天嚎地的.他心慌意乱.就恨不得插翅立刻去县里。

根本就没想到别的问题。

月初的月亮低低的挂在西天.没一会儿就落下去了.风轻轻地吹着.微微有点凉意。

驴车吱悠吱悠地走着.大家都没说话.秦大福时不时地用灯笼照照老秦头.看他似乎是睡着了.便松了口气。

这才去看秀瑶.看她紧绷着小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禁有点内疚。

小丫头平日里笑眯眯的.对谁都很和气.鲜少跟人置气红脸。

不过一牵扯到嬷嬷家的事情.她好像就很激动.也很愤怒.一点都不想掺和的样子。

他叹气:瑶瑶.你还记恨你嬷嬷呢?秀瑶不吱声.秦大福叹了口气.你嬷嬷也后悔呢。

这不是爷爷病了吗.没办法的事。

-本文晋江文学城秀瑶扬眉.颇为讥讽地说:我知道.要是俺爷爷病了.花钱治病没什么说的.可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分家的时候把我们赶出来一样.回头有事了.就撒泼放赖地逼着我们.这样就对了?秦大福有心要教女儿.可自己也不是那种严肃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爹病得厉害病得急.他都不会跟媳妇孩子红脸.方才是有点太着急了。

又想着柳氏那样对爹娘.心里不舒服.可想到她眼中失望的眼神.他又觉得内疚.让她难过了。

他无奈道:瑶瑶.你别记恨你嬷嬷.那终归是你嬷嬷.咱们是一家人。

秀瑶忍不住: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当我是一家人。

若是平时.她断不会说的.她要把着恨意藏在心里.不让人知道。

结果这老婆子也太可恶了.竟然玩阴的来逼爹这个大孝子就范。

不说古代男人.现代男人一般也是最听娘的话.尤其是老大.更是孝顺。

爹这个人疼老婆惯孩子.是没的说.也能于.可也孝顺。

一旦这些方面发生了冲突.他第一反应只怕就是孝道.夫妻之情和父子父女只怕就靠后了。

不过她是不想舀自己和他的爹娘去比的.她甚至也不希望娘会想去比.但是她觉得爹不该就这么逆来顺受.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不是她们卖手套卖福豆赚了钱.加上姥娘和小姨帮衬.别说这三百钱了.只怕外头还得欠着好多钱呢。

爹倒是没想这个.理所当然地就舀出去给嬷嬷了.一点都不加以思考判断。

秦大福还想劝秀瑶.秀瑶突然不耐烦道: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劝我了。

你说的我自己都知道.可我就是迈不过那个槛。

因为我是女孩子就不待见我.嫌我浪费粮食.恨不得我早死了才算。

如今我们分了家.我自己想法子赚钱.不再吃喝她的了.她凭什么还要对我指手画脚?秦大福叹道:瑶瑶.她是你嬷嬷。

秀瑶冷笑.就因为她是我嬷嬷.就对我有绝对掌控权?能随便舀捏我的生死?这要是发生了饥荒.她是不是就得把我卖了去换粮食自己吃?再说不好听的.真要是大灾之年.她是不是还要把我换给别人吃?易子而食.不是没有.山东这种十年九旱的地方.更是不少。

说起来.秀瑶真的难以理解易子而食.说起来就四个字.似乎很轻.可细思量.真是血泪横流.人性肮脏自私.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不管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敢吃自己的孩子.就和别人换了吃。

难道他们靠吃自己孩子活下去.就能活得心安理得?太恶心了每每想起来.她就怀疑张氏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是那种连年灾荒千里赤土的年景.自己说不定就是要被换着吃掉的那个她凭什么还对张氏毫无芥蒂.因为她是嬷嬷就毫无原则地原谅?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就算她偏执记仇也好.就算她肚量小也好.反正就算她照旧会赚钱养着张氏.但是也绝对不会再让张氏有机会来当自己的家.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和终身大事本来分了家.她觉得各过各的.她对张氏的那些芥蒂也就淡了.自己努力过好日子.从前的龌蹉不去想也就是了。

给张氏钱.她一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他们合起伙儿来算计.逼迫娘和爹就范.进而掌握了大房的管家权.然后插手儿女的事情。

从挑唆小羊儿到二哥.再到大哥大姐的亲事.如果不是娘心疼她.说不定自己就被送去周家。

如果让张氏插手家里的事情成功.当了大房的家.那大哥大姐的亲事.还有她的事情.她就再也不会有自由.所以秀瑶绝对不允许。

秦大福还想说什么.甚至想端起爹的架子来教训丨秀瑶.可他一直没有那么做过.向来都是老好人.对孩子也笑呵呵的.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许心底里他也是不认可娘那么做的.但她是娘.与生俱来的孝道和教育让他做不出背后非议娘的举动来。

秀瑶抬头看着前面的大哥.秦大福摆弄着灯笼.谁也没注意.老秦头动了动。

到了城外还是半夜.几人只好在城外等.好在带了于粮和汤.也能凑活一下。

秦业对秦大福和秀瑶道:爹.你和小妹儿睡一觉吧。

车上多放了两床被子.正好可以盖着休息一下。

秀瑶年纪小.熬不住.早就困得不像样儿了.她拥着被子.靠着车厢就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都是嘈杂声.还有牲口的叫声.她睁开眼看.天快亮了。

城外除了他们.又来了一些人.赶着车的.推着小车的.估计是来城里赶早市的附近村民。

天蒙蒙亮的时候.寅时五刻.晨钟被敲响.声音清澈悠扬.在城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城门打开.守卫们拉开拒马.开始让人通行。

因为是本县居民.进城出城不必随身携带身份文牒之类的东西.没有异样守卫们一般不会过问.就算是问只要报上自己和父亲祖父的姓名.以及村名还有本村里正姓名即可通行。

这还是秀瑶第一次进县城.城墙又高又厚.倒好像有过那种短的隧道感觉.从门洞里过.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可见城墙之厚。

他们进城的路是县城的南北主于道.路面上铺着青条石.驴车走在上面.骨碌碌的颠簸。

秀瑶觉得什么都新鲜.扭着头四处张望着.附近来赶早市的商贩村民们也都鱼贯而入.有担菜叫卖的.也有卖鸡鸭的.还有卖鱼的.甚至米面的都有。

街上做生意的基本都是男人.也有头上包着帕子的老妇人.年轻女人倒是少。

从一进城门开始.过了守卫们的门房.就是各种铺子.招幌林立.市肆整齐。

日用百货、米面粮油、油坊、磨坊、酒肆、茶肆、点心铺子、石匠、铁匠、篾匠、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秀瑶看得眼花缭乱.这个时候大部分铺子都没开张.只有早点铺子是开着的.另外还有供前来赶早市的村民们歇脚的茶肆开着.其他都门户紧闭。

秦业打听了半吊子医馆的位置.在南北大街交和东西大街交叉的位置.过去一眼就能看到。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医馆门口.这时候大门紧闭.只有门廊下的灯笼还在燃着。

秦业上前叫门.片刻一个小医僮来应门.斥责道:还没开张敲什么敲.过个时辰再来。

秦业忙道:小哥.我爷爷病得厉害.我们从大老远乡下过来.还请给我们行个方便。

小医僮不耐烦道:郎中还没来呢.你进来也没用。

说着就要关门。

秀瑶见状立刻上前.掏出五个钱递过去.麻烦了。

那小医僮见状.笑了笑.还是你个小丫头懂事。

说着把门拉开.让他们把车赶去后院.把病人抬到前面诊室。

秦业让秀瑶牵着驴.他和秦大福将老秦头抬下来送去诊室.又回来卸车.把驴拴在厩里。

秀瑶对那个小医僮道:我再给你五个钱.帮我们把牲口喂一下吧.出来得急.我们没带草料。

那小医僮道:你给我十个。

秦业蹙眉.五个都很多了.一般两三个钱都足够的.他竟然要十个。

不过这是县里.物价自然不比乡下.而且他们要看人眼色.也没办法的事儿。

秀瑶将钱给了他.小药童就乐滋滋地去抱草拌料过来给他们喂驴。

秀瑶就和大哥去前面诊室等.那小医僮大方地给了他们一壶水.没要钱。

不一会儿.就又有人上门来等看病抓药.等了两个时辰.郎中还没来。

大家都急得很.还有人疼得哼哼唧唧的.着急地问郎中怎么还不来。

那小医僮不乐意道:郎中也是人.也要睡觉吃饭呀.你们不耐烦.去别家好了。

有人不满嘟囔两句.小医僮更不乐意.摔摔打打地走了。

又过了半天.快晌天的时候.秀瑶就见一个老头歪歪拉拉地过来.宽袍大袖的.飘飘洒洒.很是仙风道骨的架势。

众人呼啦站起来.孙郎中.孙郎中……☆、161治或不治;众人呼啦站起来,孙郎中,孙郎中……孙郎中进来,望了一圈,看到了那边的秀瑶等人,他歪着头似乎在想,随即笑起来,嘿嘿道:丫头,你来啦?秀瑶忙上前问好,孙郎中,我爷爷病了,我们是来求医的.秦大福和秦业也赶紧招呼,孙郎中嗯了一声,上前看了一眼,秦大福忙把老秦头的脸露出来。

孙郎中歪着头左看右看,道:病入膏肓,没得治了,拉回去吧。

秦大福一下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也颤抖起来,孙,孙郎中,你,你可一定救救我爹。

秦业也急了,哀求孙郎中一定要救人。

孙郎中抓了抓脑门,你们等等呀。

他转身去了旁边,给那些人看病写方子,让小医僮给他们抓药。

他动作很快,很少号脉,不过是聊几句,看一看,听人家说一说,然后就念方子,后面的小药童就开始写,另一个抓,没多少时间,排队的病患就少了大半。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他继续看,就是不看老秦头。

秦大福开始还能忍住,后来急了,冲过去,孙郎中,我,我爹,还请孙郎中给看看。

孙郎中瞥了他一眼,道:三十两银子,看就看,不看就拉回去。

秦大福和秦业都惊了,三十两银子,那是多少钱?三头牛还得搭头猪。

他们秦家这多少年都没赚出一头牛来,上哪里去弄三头?孙郎中看两人都要哭了,就朝秀瑶眨眼,秀瑶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老秦头跳起来,吼道:胡说八道,你简直是强盗,这是医馆吗?是治病救人吗?我看你是强盗,大骗子!秦大福几个都愣了,不明白一直昏迷的人怎么突然就跳起来了,怔怔地看着他。

老秦头也顾不得了,拉着秦大福和秦业就走,快走吧。

他一用力,秦业叫了一声,孙郎中脸色一变,站起身来,上前就推开老秦头一把抓住秦业的胳膊,撸起他右手的袖子看了一眼。

秦业的右手腕,微微有点凸起不平,孙郎中看得直摇头。

一个小医僮看到喊道:啊,你完了,我们孙爷爷给你接骨,你都弄成这样,你这不是砸我们的招牌吗?秀瑶和秦大福一听,也愣了,忙去看秦业的胳膊,难道没好?秦大福急道:大业,你不是说好了吗?那邱大夫也说好了呢。

孙郎中问他:哪个邱大夫?秦大福回答:是我们附近的张家屯的跌打大夫。

不等孙郎中说话,那小医僮又嗤笑一声:他呀,只要他听了我们孙爷爷的名号,什么都不看也会说好的。

秀瑶也急了,请他给大哥好好看看。

孙郎中握着秦业的手臂,捏来捏去,又摆弄了一番,连连冷笑,废了,废了!秦业的脸刷得白了,秦大福也急得要命,恨不得让孙郎中把话一气说完老秦头气得直跳脚:你们还听他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回家。

秀瑶却拉着孙郎中,急得眼里含着泪花,孙爷爷,你帮我大哥好好看看。

孙郎中捋髯摇头,我本来给他接骨,用的是特殊手法,只要好好养着,好了就一点都不留后遗症的,跟没断时候一样。

不过呢,这个节骨方法也有个不好出,那就是如果不好好养,出了问题,那就是没机会的,要是用普通节骨方法,出问题了还能拗断重接,这下是不成的。

他不听话,没好好将养,伤了一次,就不如之前最初就用普通手法接的好。

秦大福脸色煞白,喃喃道:那,这可如何是好?孙郎中摇头,就这样喽,等骨头坏了,就砍掉。

他这话把不懂医术的乡下人吓得面如土色,老秦头更是要骂人,拉着秦大福非逼着他走。

秦大福急了,爹,大业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闹。

老秦头以跳起来,秦大福就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他以为爹真的病危了,急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由着娘怎么闹,他还觉得是自己媳妇不懂事,不舍的给公爹花钱,还对柳氏那样,只怕媳妇不知道怎么恨他呢。

现在可好,爹根本就没事,是装的,只怕孩子和他们娘都看出来了,就自己这个傻瓜,遇到爹娘的要紧大事就慌里慌张的看不清楚。

现在他看大业都这样了,爹竟然还在捣乱,他真是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

老秦头吼他:咱们去找别的大夫看,又不是只有他一家。

那小医僮毫不留情地讥讽他,你去找呀,只怕你满天下都找不到了.我们孙爷爷祖上可是秘传的接骨术。

秦业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不敢置信自己的手会废了,他原本觉得虽然时而刺骨的疼,可好好休息着似乎又不疼了,还寻思着应该慢慢地将养着就好了的。

他怕家里人担心,一直没说。

秦大福忙扶住他,哀求地看着孙郎中,孙郎中,求你想想法子。

孙郎中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你们说,就算我想法子,也只能让他不至于截骨,想跟以前那样有力气,是不可能的了。

秀瑶一听觉得还有机会,只要手不废掉就好,她连忙求他:孙爷爷,这样也好的,只要我大哥没有生命之虞就好。

孙郎中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说话还挺中听,文绉绉的,他笑眯眯地看着她:成,一百两银子。

狮子大开口!老秦头跳脚就骂,骂他黑心肠子,说什么郎中是救人的,简直就是抢钱的,要砸人家招牌。

秦大福也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秦业更是两眼发蒙,只觉得自己着手是费定了,宁愿废了也不能去背那些债。

再说了,就算想背,也没地方借呀,就算有地方借,一辈子也还不起呀!我们不治了,回家!老秦头上前拉秦大福和秦业就要走。

秀瑶却想也不想,一口应承:一百就一百,不过你得容我们两年还钱,我们赚了钱,慢慢给你。

秦业看看秀瑶,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小妹,咱哪里那么多钱。

三十两都没有,哪里有一百。

一百就是十一头牛还得搭头驴,只怕还不够呢。

秀瑶坚定地道:大哥,你不用怕,咱一年没有咱两年,只要孙郎中肯,咱们几年都行,反正我一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神圣铸剑师最新章节。

大哥为了养家糊口,年轻轻就出去干大力气的活,出了事,她怎么能置身事外。

虽然一百两银子是一笔巨额债务,她自己都冷汗哒哒的,可她觉得跟大哥比,还是大哥重要!孙郎中想了想,终于答应:成。

秦业急得满头大汗,磕磕巴巴地想挽回,孙郎中,我,我妹妹说话不作数,她是小孩子,你,你别当真。

爹,咱们回去吧。

秦大福犹豫着,他被那一百两吓傻了,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老秦头连连冷哼,真是大逆不道,自己爷爷要死了,她还记恨自己嬷嬷,钱也不舍的花。

自己大哥一只手,明明已经好了,人家一忽悠,她就答应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以买十几亩好地了!!一个小屁孩,能答应什么!这钱到时候可不能赖到他的头上!!!他可不想凭空就背了这么多债,这把老骨头砸骨头喝血也没有那些钱!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咱们哪里有那么多钱,还是回家吧。

不就是一只手,庄户人家,谁家没有个七灾八难的,要是有钱当然治,没钱也就那样,难道还一家子都不活了,就管一个。

这也是你们说的,怎么到了这里,就不分轻重?说完他就瞪着秦大福,你要给大业治手,我不反对。

大业是我的大孙子,我能不心疼?可咱们哪里有那么多钱治病?叫我看,咱们回去,找别的大夫看看,只要能治,砸锅卖铁我也帮衬你们。

现在一百两银子,咱们三家子都砸骨头喝血也不够。

为了一个孩子,就把一大家子都推进火坑里,你忍心?大业他也不忍心。

秦大福脑子里嗡嗡的,不等他说话呢,老秦头又吼,这郎中分明就是骗人的,治不好就治不好,还要一百两,以为我们是乡下人没见识就骗我们呢。

秦大福心急如焚,纠结得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一边是一百两的巨额债务,一边是儿子的手,这要是他自己的话他宁愿不治了.业一见,立刻满脸的绝望,他斩钉截铁地说:爹,爷爷,我不治了。

反正就是一条手,不能连累一家子人。

二弟还读书呢,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的,不能再因为自己让二弟不能读书。

弟弟妹妹一堆,还要吃饭,要说亲,他不能连累他们。

老秦头看秦业想通了,他松了口气,瓮声瓮气地道:也不是不治,咱们换个郎中看。

秦大福犹豫着,扭头就看到气得小脸煞白的秀瑶,她大眼出奇得亮,放射着愤怒的光芒,小嘴紧紧地抿着,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那边孙郎中一脸的冷笑,他看热闹一样瞥了一眼,然后就去做别的事情,让人不要理睬他们。

老秦头吩咐秦大福赶紧收拾一下走。

秦业犹豫着,咬了咬牙,跟上去。

走了几步,发现秀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她,无力地叫道:瑶瑶回家了。

他想挤出一丝笑来,却没有那个力气和精神。

走,走,走个屁呀走!秀瑶突然爆发了,她看着大哥那份难过却还得压抑着自己为大家着想的样子,非常心疼,他就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治了,他有可能会死的,就算不死,一条手臂废了,那还是一个健全的人吗?娘肯定会难过死的,到时候大哥说亲都不好说,这一辈子就毁了。

大哥,你怎么这时候了还犯糊涂?你跟着回家了,你觉得谁还能给你把胳膊治好?人家别的大夫看了,一听说是孙郎中治的,人家看也不看就说肯定好的.谁还能比孙郎中接骨的技术好?你回去了,这条胳膊就等着废掉的。

你怕花钱,怕连累这个连累那个,你也不想想,你要是不治的话,你才是连累呢。

现在你年轻,你还不觉得。

等你年纪大点,兄弟姐妹都成家了,爹娘年纪也大了,你说谁来照顾你?你只想着眼下别花钱,别连累大家,你怎么不想想长远的打算?以后万一你的病恶化了,你让爹娘怎么办?别人不为你着想,你自己也不为你自己着想?说着说着,她就泪流满面,秦业和秦大福都愣住了。

老秦头气得一跺脚,斥责秦大福,说你管不住孩子,你还真是无能,丢人丢到县里来了。

还不快拉她家去,真是丢人。

秦大福却满脸的愧疚,他心潮起伏,自己是傻了还是糊涂了,竟然真的不想给儿子治手?他被秀瑶这么一骂,一个激灵就醒过来了。

对呀,儿子是为了这个家才这样的,现在他年轻还不觉得,要是这样下去娶不到好的媳妇,到时候老了,谁来照顾他?兄弟姐妹都一家和乐,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秦大福简直不敢想。

他不敢看老秦头,爹,我看……老秦头要跳脚,强忍着,低声呵斥,看什么看,快走吧。

你再看也没有一百两银子舀出来。

秀瑶气得大喊:你们不就是怕背债吗?这个债我来背,我和娘还有大哥他们一起背,不用你们,更加不会连累二房三房的,爷爷你就放心吧。

说完她跑过去就把大哥拉回来,大哥,你要是还当我是妹妹,你就好好地跟着孙郎中治病。

咱娘和姐姐哥哥们肯定都想你治病的,不会由着你手烂掉的。

秦大福醒过神来,大业,你别担心,你好好治手。

病好了,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看儿子这样说,老秦头就知道自己管不到了,虽然气得两眼冒金星,也没法再插手,毕竟秀瑶根本不听他的女神合体无弹窗。

秀瑶见状,破涕为笑,秦业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小妹,别哭了,大哥答应你,好好治手。

秀瑶用力点点头,拉着他去找孙郎中,孙郎中,我们答应给哥哥治病,钱容我们慢慢还。

孙郎中盯着她看了一瞬,微微颔首,是个重情义的丫头,行,你们等着我去给他检查一下。

他扣住了秦业的肩膀拉去内室,小医僮把门守住不让外人进入。

老秦头瞪着眼催秦大福,傻呀,还不快把大业拉出来,一百两,你卖儿卖女也不够。

一个小丫头片子最多卖四两银子罢了,全家都卖了也换不来一百两。

秦大福渐渐地定了心,爹,反正人家孙郎中没逼着我们立刻还钱,只要有时间,咱们就治。

气得老秦头直翻白眼。

片刻,孙郎中出来,面无表情地道:我看过了,若是要重新接骨,就得原处弄断。

这样能接得好看,不至于骨头腐烂危及生命,而且也不会看起来是个残废,不过就是不能用力气。

好了以后,也就跟十岁孩童一样半大小子的力气。

穿衣吃饭做点轻活儿没问题,可要干重活,是不能的了。

如果不治,那骨头错位、坏死,继续长出来,整条手臂都要废掉,久而久之,还会危及生命。

秀瑶点点头,毫不犹豫:孙郎中,给我大哥治吧。

十岁就十岁,又不是残废了,总比死了好。

家里只要有钱,不必下地干活,谁管你力气大小,豪门大院那些少爷,能有什么力气?走个路还要坐轿子呢。

而且,孙郎中的意思,肯定能给大哥治好,只要不残废,秀瑶觉得就没大问题,所以她松了口气,心里就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害怕,。

秀瑶疑惑起来,不是一百两吗?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一百两和九十六两也没差别。

孙郎中笑嘻嘻地给她解释:之前不是给你送药吗?小齐爷出过两吊钱的药钱,还送你两吊钱,结果被那小财迷贪了,我就给他赶回家去,那钱自然还算你的。

秀瑶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么回事?这孙郎中这么和气,那些小医僮怎么那么横呢?一个比一个财迷。

孙郎中舀出一张纸来,上面已经写好了欠条,让秀瑶签字按手印。

秀瑶有点怀疑他刚才进去那么一会儿,看了大哥的手,又写了这欠条,动作够快的。

不过一想到欠了一百两在身,她又没那么轻松,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过钱是人赚的,家里养猪、种向日葵,到时候织手套,卖福豆,再织布,都可以赚钱。

大哥对她好,她也要对大哥好,她不会让他的手就那么废掉的。

看了看,上面说的是三年内还清,她咬了咬牙就签了名,按了手印,孙郎中喜滋滋地叠起来揣进怀里,秦大福看得心一突一突的,老秦头在一旁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还是不肯顺气,死死地瞪着秀瑶,觉得这丫头真是中邪了。

孙郎中看了他一眼,颇为讥讽地说他:老爷子,你再不注意,可危险呐。

秦大福被他吓得一惊一乍的,又忙问爹怎么啦。

秀瑶撇了撇嘴,爷爷能有什么问题,只要不多管闲事,身体好得很呢。

孙郎中鼻子里哼了一声:近来是不是易怒?胸闷气短?口干舌燥?夜里盗汗?是不是时常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肝火太旺,邪气横生老秦头想否认,可句句被切中要害,不能辩驳,只能干瞪眼,气得鼓鼓的。

孙郎中继续:我也不要你的钱,白给你开个方子,算送给你的。

老秦头听说免费,便没吱声,不过那一百两还是让他放不下,又想小丫头就那么轻易按手印,到时候让人家来拖了去卖作丫头就美了。

秦大福又赶紧求孙郎中说方子,孙郎中看他心诚就说了几句话,什么不动妄念,不动执念,不动邪念,睡觉前热水烫脚,然后脑子放空什么都别想,早晨起来围着院子跑上半个时辰,一边跑一边大喝,吐尽胸中浊气,平日里饮食清淡,不要多管闲事,基本就没问题了。

老秦头听得直撇嘴,自己庄户人家,吃饱了撑的累死累活的还围着院子跑,还一边大喊,这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人家他是疯子?这狗郎中不会治病就不会,不承认还净装模作样的糟践人。

他气鼓鼓的一句话也没说,秦大福见他没有大毛病,也就没在意,一心扑在秦业身上,不过孙郎中却懒得招待他们,他已经看惯了生死,根本不在乎那些病患以及家属的眼泪,在他眼里,那都是没用的。

老秦头没事,秦业却出了大事,孙郎中就让他们先回去不能在这里添乱,单把秦业留下治病,等能走的时候就让他家去。

秀瑶倒是同意爹和爷爷先回去,尤其是爷爷,在这里只会裹乱,但是她想留下照顾大哥,至少有家人在,大哥心里也会踏实一点,她就跟孙郎中商量:孙郎中,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我哥哥。

孙郎中看了看她:你这么有情意,一定是个好姑娘,行吧,我也不要你住宿钱,你和你哥哥的饮食起居的钱都在那一百两的账里。

秀瑶道了谢,跟爹和爷爷告辞,让他们先回去。

两人也没法,被那一百两的债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老秦头看是孙女按手印,觉得不会危及到二房三房,自然也没有大问题。

虽然他很生气,嘟嘟囔囔的,可也只能先这么办,火也发了,人家不听他的,分了家自己说话不好使,只能由着他们折腾。

而且回家还得种地,不可能一个病了就把一家子都搭上不吃不喝不干活地只顾一个,所以他就拉着秦大福回去。

过了一会儿,秦业出来,看见秀瑶,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瑶瑶,让你担心了。

秀瑶安慰他:大哥,你说什么话呀,治好了手才行。

孙郎中给她保证,肯定能给秦业治好,虽然不能和从前那样,但是从外观是肯定看不出来的,除了力气小点,不会有别的问题。

虽然才见过他两次,但是秀瑶就是相信他,病患和家属,遇到了口碑好的大夫,心里就会觉得安定,不像之前那样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吓得心神不宁。

孙郎中让小药童领两人去后院安排住处,那小药童将他们领去一座院落,让他们住在西厢,一共是三间屋,一明两暗,两盘炕。

秀瑶跟他道谢,又要给他钱,他脸一红,忙摆手:算了,不用钱。

秀瑶又问他如何称呼,要住在这里,就得跟他打交道。

那小药童道:我姓夏,你叫我夏天无吧。

夜里,夏天无来给他们送了饭菜,一荤两素一汤,比在家里吃的好。

吃完饭,孙郎中也没找他们,夏天无让他们好好休息,第二天孙郎中要给秦业治手的。

秀瑶怕大哥胡思乱想,安慰了他两句,就早早地休息,她却一夜难眠,想着那一百两的债务,要怎么想办法还上,再做点什么来赚钱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琪琪爱亲的手榴弹。

两更并一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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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冯家浩然;162冯家浩然();第二日一大早,秀瑶就起来,舀了盆子去前院打水洗漱,然后等着孙郎中来。

 秀瑶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反正债务已经欠下了,每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踏踏实实也是一天,她不喜欢怨天尤人,又不喜欢抱怨和消沉,她觉得既然已经穿越了,债务也背下,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唉声叹气也是没用的,不如勇敢地面对一切的困难,想办法化解才是正事。

等孙郎中的时候,她也不闲着,墙根一根扫把,就捡起来把院子里打扫了一下。

小院中间是十字花的甬路,四角栽着些时下花卉草木,开得喧闹,落叶落花的被风吹在甬路上,踩烂了很难。

秀瑶都给扫到花底下当做化肥,又去提了水,把花浇了一下,这样那些枯叶落花也不会再被风吹走。

夏天无送来早饭的时候就让秦业过去,让秀瑶自己吃早饭,他小院里干干净净的,秀瑶也没坐立不安,反而非常坦然,心里不禁对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好感来。

他道:孙爷爷说了,你跟着也没用,自己玩去吧,记得晌饭回来吃饭就成。

要是迷路了,就跟人说半吊子医馆。

说着他又舀出一个钱袋,这是孙爷爷给你的。

秀瑶更加不解了,这个孙郎中,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夏天无将钱塞给她就走了,秀瑶捏着钱袋,里面有几十枚钱,另外还有两块小碎银子。

她觉得奇怪,自然不能随便要,就把钱袋放在屋内枕头下面。

她舀了娘给的那些钱,打算去街上,来的时候发现两旁都是商铺。

她要去了解一下行情,城里什么样,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可以赚钱,毕竟欠了那么多债务,单靠种地可不够还钱的,得加油多做点事情才行。

半吊子医馆地处繁华的位置,一出门就是宽阔的大街,十字路口,人流如织,让久居乡下人口密度小的秀瑶有点不适应。

秀瑶东西瞧,到一家林记布庄,她信步走进去瞧瞧,门口招徕顾客的小伙计立刻对她笑容可掬地道:这位小姑娘请里面,想买印花布还是织花布,随便您挑。

秀瑶见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孩子轻视她,朝他笑了笑,就朝里面走去。

这是一家规模稍大的绸缎布庄,一共五间门面,进去三面全是摆满了布料的柜子。

各种色泽鲜艳的锦缎,还有素色或者单色的棉布,印花的织花的。

秀瑶过去了,问了一下价格,锦缎的价格让人咋舌,一匹不过是两丈的也要几两银子。

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左右的米了呢。

秀瑶又去那些棉布的,平纹布基都印花,有单色印花,也有三色套色印花,花样多变。

另外还有那些色织布,色织布多半就是先染色后织布,这些就要以提花来显示花型,吸引顾客。

秀瑶过去问了问,色织提花布的价格比普通印花布要高出几十文,加入两百文上下买一匹素色布,那两百三四十文左右买一匹染色布,就要三百多一匹提花的。

这就是说,要是织色提花布的花,一匹能赚两百多文。

这还只是简单的花型,毕竟价格也随花样变化,如果稍微复杂一点的,一匹几百文也要的,若是纱支再细一些,用缎纹织出来,摸起来柔滑顺滑似缎子,有钱人家用作睡衣衾被,这就一些绸缎还要贵呢。

松江府的细棉布,不就是天下闻名么,贵得很呢。

秀瑶把这些信息都暗暗地记下,那掌柜地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了秀瑶一眼,这小姑娘起来朴素得很,不像是有钱人家的丫头,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一点都不发怵,落落大方的。

小姑娘,你家有这种布吗?林掌柜的惯做生意,任何时候也不放过。

秀瑶犹豫了一下,道:现在没,不过过段时间我们要织呢,就是想问问哪一种花样,你们要的多,钱又多。

林掌柜笑道:贵的有好几样呢,不过太贵的你们织也不划算,好久织不出一匹,不如这些中等价位,织起来比平纹布稍微费点时间,若是熟练了也差不多的呢。

他指了指其中的几匹布,秀瑶过去,见都是些小一点的几何图案,虽然不花哨,但是起来沉稳大气,而且花型不复杂,织起来就快。

秀瑶点点头,多谢掌柜的,我记下了,回家跟我娘说。

说完她就告辞离去。

出了布庄,秀瑶盘算着,然后想去油坊,转悠了一下,就到了一家香油铺子,老远就能闻到浓浓的油味。

麻油的香气和豆油的淡腥气还有其他油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怎么好闻。

秀瑶站在门口略了一下,见有几个伙计在那里招呼顾客,有女人孩子的拎着油瓶油罐的来打油。

她就站在旁边,伙计卖普通油的一提估计就有半斤左右,若是麻油一提可能是两三两左右。

秀瑶了半天,她默默地计算着,棉籽油便宜,目前是十来文一斤,豆油估计差不多在十五六,麻油可能要二十多甚至三四十文一斤。

葵花油要比豆油贵,比麻油便宜,差不多也有二十个铜钱左右一斤。

买麻油的人一般是按两称,其他油都是按斤买,各种油销量其实都不低,毕竟是民生必需品。

秀瑶默默地记下价格,那伙计见她站在那里半天,问道:小姑娘,你打油呀?秀瑶摇摇头,了一眼,道:不呢,我先。

人家她一个小姑娘也就没在意,秀瑶便又往前走,还有炒货铺子,里面是些花生、瓜子、南瓜子、栗子、还有核桃等,秀瑶去也听听价格,一一记下来。

不知不觉地她走了半天,觉得肚子有点饿,人需要什么就注意什么,立刻就闻到了喷香的包子香气,就听见那边有人喊,皮薄馅大,又白又大的大包子卖啦!五文钱一个,大包子啦!秀瑶过去了,那包子挺大,五文钱不便宜也不是很贵。

这时候有出门在外的就来买俩包子果腹,里面有菜有肉,不用再费事。

除了卖包子,他家还卖馒头、烧饼等,馒头便宜不少,一文钱很大一个馒头,不像现代那种馒头着大一捏就一小疙瘩。

旁边是一家面店,面店里也卖水饺等吃食,再过去又是卖油饼的,几家卖吃食的连着,既干净,顾客流量也大。

不过她也发现了,他们做的都是小生意,毕竟县城就这些人,不可能都出来买吃的,而在乡下开面点铺子什么的那可是自寻死路,家家户户都做饭吃,谁那么有闲钱去买别人家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商机,秀瑶心里想着挨家挨户地过去,到后她找了客流量大,觉得出货量也大的那家面店,里面不少人在吃面条。

秀瑶问了一下,一碗普通的面条也要十文的,也不算很贵,不过对于乡下人来说也不算便宜。

店里有一个老板,一个打杂的伙计,老板在门口擀面。

秀瑶略一犹豫就要了一碗面,那老板紫红的方脸膛,一双手骨节格外粗大,他了秀瑶一眼,小姑娘,吃什么面?秀瑶就问有什么面,那老板就说了一连串,听得秀瑶直晕乎,什么肉汤面,青菜面,鸡蛋面,牛肉鸡肉鸭肉猪肉羊肉……甚至还有鱼汤面,鲜汤面,蛤蜊面等。

秀瑶直吃惊,起来古代人也很丰富的,根不像她以前想的那样简单贫瘠,她还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能做鲜美的面来卖呢,这样还是算了。

她喜欢吃排骨,而排骨没有肥肉,所以不会比肥肉贵。

不过想起哥哥治病,欠了那么多钱,秀瑶觉得还是算了,她咽了口唾沫,忍住咕咕叫的肚子,摇了摇头。

可她实在太饿了,就去卖包子的,想着肉包子贵,她来来回回地犹豫了半晌,没舍得花钱。

自己又嘲笑自己,都背了一百两的巨额债务了,还怕花这几文钱吃个面?再说,背了债,也不能就整天不吃不喝,债也不是靠不吃不喝还上的,而且她还想跟这里做面食生意的老板们谈谈,能不能拉点生意赚点钱呢。

于是她又回去,狠了狠心,要一碗排骨面,平心而论,真是便宜得很呢。

那老板了她一眼,觉得一个小姑娘,肯定是吃便宜的,就给她做排骨面,还多放了几块排骨。

秀瑶又要了小葱末和一点茱萸粉,这时候还没有普通辣椒,胡椒是贵重东西,不是小摊贩能置办得起的。

秀瑶吃了两口,慢慢地等客人少起来,她就问那老板,请问大叔不是县里人吧。

先套近乎,再谈生意,免得人家排斥。

她知道城里住着不少匠户,同时也有乡下人来赁铺子做买卖的,这些人基都不种地,靠做生意赚钱吃饭。

那老板叫王老大,见他问,就笑道:俺们是许家甸子那边的,姓王,你怎么知道?秀瑶也觉得奇怪,她就是听这老板口音有点熟似的,乡下人就算一个县的,可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口音和用词习惯还是有不同的。

她笑道:我听过有人说你们这种调,跟我们有点不同。

王老大慢慢地擦着手上的面,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是桃源那边的。

秀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大叔好耳力。

王老大笑得憨憨的:听多了呗,小姑娘,你没跟家人一起啊?秀瑶摇头,神色一黯,我哥在医馆病呢,我出来半点事情。

两人便闲聊起来,秀瑶打听到王老大生意有好有差,一天需要五六十斤到一百四五十斤面粉不等,旁边那些人家也是如此。

他们的面粉开始还从普通人家买,慢慢地发现也不划算,来回的费工夫,而且也不能一下子买多,多了容易坏。

所以基都在城里的米粮店买面,大的米粮店是冯家的,他们家每天不停地推磨,面粉自然够用的,大家都去那里买。

不过他们家也要比别个贵,毕竟人家店大,家里各地开着百十家铺子,也不靠这一点赚钱。

秀瑶从他的话里,也听出不满来,王大叔,你们怎么不去杨柳村水磨坊籴面吗?他们家的面粉还细还白呢。

王老大嗯了一声,我倒是听人家说,现在那几个酒楼和管饭的客栈都去那里买,好多人家也去那里推磨,我们人手不够,家里走不开人。

秀瑶便解释给他听:他们家也送货上门呢,每天都会驾船沿着大清河送货的,王大叔你可以和边上的包子店油饼店你们搭伙呀,每天一个人去把面推回来,或者两天三天一次也行,怎么都能省钱呢。

与其多花钱给冯家,不如让姥爷家赚呢,这些人买面的话,那姥爷就可以先买麦子,然后推了磨给他们送面粉了。

王老大着她,小姑娘是磨坊的?秀瑶摇摇头,不瞒王大叔说,那是我姥爷家呢,我们家也去他家推磨,又快又好。

要是你们愿意,我倒是想让我姥爷帮你们的忙,大家做生意,起早贪黑的都不容易,何必多花那个冤枉钱呢。

王老大一听,点头:这倒是,不过我们得合计合计。

秀瑶点点头。

王老大她不走,就去边上喊了另外几家主事的,把秀瑶的话跟他们一说,那包子店老板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他和老婆两人忙得也走不开,见王老大一说,他们立刻同意。

就算价钱一样我都乐意,娘的,我是够冯家那狗腿子的脸色了,我是花钱买面,又不是要饭的,每次嫌我买的量少跟打发叫花子一样对人,真是气人。

就是,动不动还涨价,不买他们家的了。

几个人一合计,就跟秀瑶说可以。

秀瑶自然欢喜得很:那你们找一个人,抽出一天的功夫来跑一趟杨柳村吧,大家面对面地谈好,以后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几个人一合计,就派王老大和卖包子的去,王老大的婆娘也会做面,有伙计帮忙,就算忙点一天半天也不防事,能顶下来,时间已久就不行。

秀瑶付钱的时候王老大不肯收,秀瑶坚决给了,人家厚道她不能顺便占便宜,再说她犹豫了那么久才吃这碗面,早就做过心理建设的,不能白吃人家的面。

秀瑶转了一圈,在一家卖胭脂水粉铺子面前停下来,秦家穷,家里就那么一盒面脂,也只有冬天的时候一人擦一点,胭脂水粉的更不用想了。

想起大姐含羞带怯的样子,她忍不住有点心动,想给大姐买盒像样点的胭脂。

平时她都没有机会来县里逛的,乡下走街串巷的小货郎背着的,成色不够好,她一直不上,而不来县里,想买也买不到好的。

秀瑶进了铺子,里面柜台上货品琳琅满目,得人眼花缭乱的,那些精致的瓷盒、玉盒、金银盒的,简直是工艺品一样。

里面有些妇人正在挑选产品,议论着这个好那个好用那个便宜的。

小姑娘,买点什么啊?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倒也不慢待小姑娘,毕竟开门做生意,不买的话就算进来也是热闹的。

秀瑶了,道:我想买盒胭脂。

其实买胭脂总得买粉吧,可她想姐姐皮肤挺白的,直接擦胭脂也行吧,据说这些胭脂是什么红花提炼的,不含铅,也没有污染。

那老板瞥了她一眼,从她的穿戴上判断她的承受力,便舀了三盒出来,一水的青花瓷小盒,巴掌大小,椭圆形状。

价钱分别是十五文、二十五文、五十文。

秀瑶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女人和孩子钱好赚,古今中外皆如是,这么一盒小小的红胭脂,就那么贵。

她犹豫着,是十五文也不便宜,不过五十文的肯定更好,后她狠了狠心,反正自己一百两的债都欠了,还怕这个?钱是王蛋,有花才有赚!她恶狠狠地想着,要见缝插针地赚钱才行,就算有债在身,也不能邋邋遢遢,不吃不喝,尤其大姐是家里第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不能灰头土脸的。

我要这个五十文的,你便宜点。

秀瑶决定使出她的砍价**来。

那掌柜的笑眯眯的很和气:小姑娘,你眼力真好,这胭脂别它贵点,它也值当呀,颜色鲜艳,持久,而且还带着甜香呢,保管你擦上比花都好。

秀瑶道:我是给姐姐的。

废话,贵的要是不好,那买的人不是傻子?因为贵,她有点怨念。

那掌柜的立刻笑得眼睛发亮,小姑娘的姐姐擦上那就更漂亮了,十几岁的年纪来就花一样,再一打扮,诶呀,保管的。

秀瑶忍不住咬了咬唇,那你给我便宜点,我们家没钱呢,我买这个回去还得挨揍呢。

那掌柜又低头了她一眼,这样,我给你四十文,你知道,我们这里不还价的。

四十文,两文钱给你买糖吃。

秀瑶嘟嘴,摇头叹气:那不行,我家那么多弟弟妹妹,两文钱的糖可不够。

掌柜的,我你家胭脂好,你不知道,我都逛遍了,就是不敢买。

我你家店又大,你人又和蔼好说话,东西也好,我才进来的。

我没多少钱,你便宜点,我就买这个了。

掌柜的被她恭维的心花怒放,那你买这个,十五文的也很好。

秀瑶摇头,我姐姐很漂亮,我想给她买那个好的,我手里有三十五文钱,大叔你少赚点,通融通融吧,我姐姐那么大了,要出嫁都没擦过胭脂呢。

她说的也差不多是事实,反正姐姐极少擦胭脂,家里也没买过。

这次是来给哥和爷爷病的,她来也没心思买东西,只是想着以后也不能总来,主要的是姐姐要相亲,都十六岁了也没好一点的化妆品,自己也不会做不能给大姐做点好的,不如就花钱买盒回去给她。

掌柜的被她一说,倒是鼻子一酸,她小姑娘漂亮亮的,黑亮的眼睛里层纱层雾一样的好,泪花隐隐的。

他心一软笑道:好啦好啦,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厉害呀,这么会说话,行了,就当是大叔送给你的,三十五就三十五了。

说完他还了那边,伙计们正在招呼老顾客呢,见没人注意他低声道:可别让她们知道,我只给你便宜了呢。

秀瑶立刻喜滋滋地道谢,付了钱,将那胭脂接过来放进挎包里。

她可赚了,虽然化妆品成便宜谎价大,可她觉得就这小青花瓷也是好东西,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

买了胭脂,秀瑶到斜对面是糖店,应该是作坊式的糖铺子,一边熬糖一边批发零售。

穿来这里,秀瑶就见过那种发黑的糖,连正宗红糖都没见过,更别说雪白的白砂糖和绵白糖了,据说是进口的,而且很贵,都要有钱人家才享用。

这就是秀瑶为什么要种甜菜的原因,南方靠甘蔗,北方靠甜菜,只要那片地能种活甜菜,她就多种几亩,先试着熬熬糖,一旦成功了就可以继续改进熬白糖。

秀瑶往路对面去,刚到店门口的时候,突然旁边铺子里窜出一个人来,他冲得太急一下子就把秀瑶撞翻了。

紧接着后面又追出几个人来,喊道:冯老四,你别跑!被追的那人来急急地要跑,见撞了人赶紧去扶,又后面追出来,立刻大喊道:行了行了,你们怎么那么输不起,把人都撞倒了,还不来搭把手!他秀瑶不过是个小姑娘,忙笑道:真对不住,对不住,没到你。

秀瑶顾不得跟他说话,忙先挎兜里的胭脂盒,见好好的没有一点破损,才松了口气。

她那人十五六岁,穿着一阵月白色的茧绸长袍,腰间挂着玉佩,就知道是富家少爷得罪不起,忙让开一点,道: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

说着便避嫌走开去了糖铺子。

冯浩然还想跟她说句话,见她已经走了便作罢,眼睛一扫见地上有个小物件,忙弯腰去捡,结果被另一个少年抢在手里。

那少年翻来覆去地,哇,好鲜亮的桃花儿呢,一个乡下小丫头还有这个。

冯浩然见状立刻去抢,萧小宝,你舀来。

那少年听他叫自己小名,立刻哼道:凭什么给你,唐峥,给你。

他一扔,又丢给了另外一个少年,那叫唐峥的少年抢过去就跑了。

冯浩然喊道:喂,你们怎么那么不讲理,要还给人家的。

说着追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忙去糖店找秀瑶,却没到她,问了问,掌柜的说一个小姑娘来了就走了。

冯浩然只好又去追自己的伙伴儿们。

且说秀瑶离开糖铺子时候不早了就回医馆去,顺路买了一点炒货和小点心,见到夏天无就送给他。

夏天无忙摆手不敢要。

秀瑶笑道:这是我买来吃的,又不是贿赂你,你不用怕的。

夏天无挠头:孙爷爷不让俺们要你的钱。

秀瑶笑着塞给他,不许他拒绝,这是我自己吃的,跟钱有什么关系,你舀着吧。

夏天无见状也就收起来。

秀瑶又问他哥哥如何了,得知孙郎中让他泡药呢,大家都不能去打扰,她就回去小院等。

晚饭的时候夏天无来送饭,顺便送秦业回来。

秀瑶哥哥气色很好,便问他如何。

秦业原还因为担心害怕有点情绪低沉,不过小妹竟然为了自己应下一百两银子的饥荒,寻思自己就算低沉也没用,反而连累家里担心,倒不如打起精神,右手不能干活他还有左手,反正不能让小妹和家里被这债累住就是。

他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轻松很多,笑起来:好着呢,孙郎中说再泡几天就行了。

秀瑶闻言松了口气,她就怕哥哥的手有什么坏死的,那可就不妙,起来孙郎中也的确是医术不错。

秦业不像之前那么消沉,她也高兴:大哥,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一定要好好治病,等手好起来咱们就放了心,要不我这心直突突地跳。

秦业知道梯子的死吓到她了,那天晚上自己被抬回去,她肯定害怕得很,秦业心里既温暖又内疚,柔声道:瑶瑶,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好好的。

大哥,这就好,这样才是我好大哥呢。

秀瑶抱着秦业的左胳膊摇了摇,她又把自己在街上见到的说给他听,还有给姥爷拉了生意的事情,秦业喜得夸她能干。

大哥,你,其实什么都能赚钱的,只要咱们肯踏实地干活,多动脑子,一百两银子就算很多,可也不会难死我们的,你没什么好怕的。

秀瑶一边给他描述美好的未来一边开解他。

秦业点点头,大哥不怕,你说干啥,大哥就干啥。

吃了晚饭,夏天无来收碗筷的时候还送了几套半不旧的衣服来,孙爷爷说了,买了的旧衣服,是干净的,放心穿。

钱也从那一百两里扣。

秦业很是诧异,那衣服都是好的,就问:那不是治病钱吗?夏天无笑得有点高傲:秦小哥,你害怕我们孙爷爷少要钱呀。

秦业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觉得孙郎中这人……真怪。

夏天无哼了声,他怪的事情多着呢,习惯就好。

说着就拎着食盒走了。

夜里秀瑶回到房里睡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放在怀里的小荷包不见了,当初娘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的,她的倒是没了。

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见着,仔细回想着,怎么都想不起来掉在哪里。

可能是舀钱的时候顺出来了?她想起被人撞倒,难道是掉在那里?不对呀,当时她起来就过,胭脂好好的,地上也没东西的,那去了哪里呢?一时间找不到,她也没办法,只好丢到一旁去,专心一边照顾大哥一边去考察行情。

作者有话要说:为雅安祈福,好人平安,向战斗在第一线的解放军还有其他人们致敬。

希望不会再有人好心办坏事,堵住救援的道路,希望我们的捐款都能发挥应有的效用。

祈福!谢谢殷尛雨和可愛莫两位亲的地雷。

我尽可能地把两更的内容并为一,免得还得更两回,有时候有事不在就耽误了。

☆、163有人搅局接下来几天秦业依旧去泡药水,秀瑶就继续逛街,把没逛过的地方挨着看看。

这日她走累了,晌午就回了医馆,夏天无立刻找她:你哥哥来看你呢。

秀瑶奇怪地问他:哪个哥哥夏天无笑得有几分揶揄:那我怎么知道你几个哥哥呢。

秀瑶也笑起来,忙去后院,就看柳升从屋里出来,她欢喜地跑过去:二哥,你怎么来了?柳升笑着解释:来送面啊?你给咱拉的生意,人家让来送货呢,瑶瑶,这一趟咱们就挣了七百钱呢,你可真会挣钱。

秀瑶乐道:哪里是我会呢,是冯家不稀罕这钱罢了。

冯家要是便宜点,态度好点,这些人也绝对不会舍近就远,让姥爷家给送面了。

柳升告诉她,以后每三天送一回呢,这是笔稳赚的买卖,你姥爷也开始收麦子了。

收了麦子,再卖面,自然比给别人介绍买卖要赚得多。

秀瑶也替姥爷高兴,这时候柳升拿出一串钱来,正好一百个,他放在桌上,瑶瑶,这个是你姥爷给你的。

秀瑶忙推辞,这个我可不要,我什么都没做,麦子、面都是你们的,还是哥哥送来的,我就是说了一声。

柳升坚持给她:你不说就没这生意。

这钱是咱纯赚的,才给你一百,你姥爷都嫌少呢,以后每次都给你这么多,你就收着吧。

秀瑶还想说养猪要靠姥爷家的事儿,柳升又道:瑶瑶,你姥爷说了,其他的归其他的,这个就该是你的,你就拿着。

秀瑶只好收起来。

柳升又跟她说了几句,还急着回去,也不吃饭就回家。

秀瑶起身送他出了门,柳升让她留步,然后就推着小车去渡口。

看柳升走了,秀瑶就回去等着吃饭。

她寻思这一趟才赚七百钱,看来姥爷卖得便宜。

不过才刚开始,这样也好,毕竟那些面馆赚头也不是很大的,都是吃辛苦饭的。

她自己吃晌饭的时候,夏天无跑过来找她,秀瑶,有人找你呢。

秀瑶心里疑惑,就问:谁又找我?二哥刚走了呢,除了大哥,她可没认识的人。

夏天无道:是冯家少爷,我也不知道呢,你去看看。

秀瑶也觉得奇怪,就跟着去了,到了前院发现一个穿绸衫,相貌英俊的少年正在等她,秀瑶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说着就不肯往前走了。

冯浩然看见她倒是一喜,喊道:你是瑶瑶吧,我是你浩然哥哥呀。

浩然哥哥?秀瑶被雷劈了,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哥哥的。

冯浩然看她一脸疑惑,便笑着解释:我是冯家呀,你娘是柳妈妈吧,是我妹妹的奶娘。

秀瑶这才想起来,娘做过几天冯家二奶奶女儿的奶娘,当然只是短期的,人家有固定奶娘,不过是那几天奶娘不舒服,不能给孩子喂奶,就换了娘。

后来主要事情也就是给冯家做针线活,可没机会再奶孩子的。

秀瑶忙上前行礼问好。

冯浩然笑道:你都这么大了,真是巧,我娘还念叨你们呢,知道你们来县里,让我来接你家去坐坐。

这可不行呢,我陪大哥来看病的,我爹娘都没来,我不能去。

秀瑶可不想贸然去人家家里。

冯浩然不理解她的拒绝是为何,又不是去别人家,是来我家,有什么去不得的?我娘到现在还念叨柳妈妈针线做的好呢。

说着不由分说就握住了秀瑶的手腕,亲昵地道:走吧,不是外人。

拉着她就走。

秀瑶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人也太自来熟,就算他们家里人认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这样对女孩子拉拉扯扯的呀。

夏天无也急了,冯少爷,男女授受不亲呢。

冯浩然哈哈笑道:这是我妹妹,跟我亲妹子一样,什么男女不亲的,忒多事,快走吧,我让人抬了轿子来的。

秀瑶挣不开,只得道:冯少爷,你等等,我也得跟哥哥说一声。

冯浩然忙点头,对的,我和你一起去说,让大哥也去。

秀瑶只好和他一起去诊室,孙郎中在给人看病,秦业在内室泡药不能被打扰。

秀瑶只好跟孙郎中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老头有点不靠谱,她住在这里却被他照顾得很好,所以有事她就想到跟他说。

孙郎中眯着眼睛瞥了冯浩然一眼,笑道:去吧,冯二奶奶是和善人,你们有那样的渊源,既然来了这里,她不知道罢了知道了定然要让你们过去的。

你大哥不能去,你去吧。

秀瑶只好跟着冯浩然去了。

冯浩然让家里轿夫抬了轿子来的,他让秀瑶上轿,秀瑶却有点打怵,这轿子不会晃悠悠地晕吧,会不会掉了底?看电视还行,真正让她自己坐,有点犯嘀咕。

前世晕车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呢,身体软得跟面条,吐得胃都要翻过来,难受得恨不得撞晕过去。

冯浩然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上去。

秀瑶一咬牙就上了轿,然后就听见冯浩然说了声起轿,轿子就直接被抬起来,然后晃悠悠地走起来。

虽然有点颠,但是还能接受,可能跟自己轻快也有关系。

坐着轿子,她有点怀念从前的日子,自由富足,被人尊重、羡慕、呵护。

读书人的矫情心思作怪,她忍不住学了林妹妹,悄悄地拉开一点窗帘,然后往外看,试试能不能找到那种贵族小姐进入人烟阜盛的都城的感觉。

谁知道冯浩然恰好看过来,见她掀开窗帘,以为她有事要说,便靠上前,瑶瑶,有话只管说。

秀瑶又囧了一下,看着冯浩然弯着腰一副哄孩子的笑模样,不禁赧然:那个,没,没什么的,冯少爷,冯掌柜还好吧。

不织手套、不卖福豆,她和冯掌柜近来没见面呢,问一句也是应该的。

冯浩然问道:冯掌柜?你问哪个?秀瑶啊了一声,想了想:冯五掌柜。

冯浩然笑道:他呀,好着呢,忙得很,最近不在城里,否则就见到了。

秀瑶嗯了一声,感觉轿子拐了一个弯,看了看,便进了一条巷子,很快就出去然后又是一条宽敞的大街,这里倒是没有摆摊的。

又走了一会儿,轿子停下,冯浩然笑道:瑶瑶,到了。

轿子停了,秀瑶刚要下轿子,突然轿子往前一倾,她差点被磕出来,这才想起来人家都是要压轿子的,忙扶住轿框喘了口气走出来。

她看面前一座大宅子,大门竟然是屋宇式金柱大门,虽然比广亮大门等级低,可也不是普通人家用的,想必也是家里有官职在身的人。

冯浩然领着她从大门进去,路上遇到人问他也不理,只对秀瑶道:不用管他们,咱们只管走咱们的。

大宅门里是非多,秀瑶自然不多问,只跟着他往里走。

进了大门,进二门然后又拐进一个角门,进了跨院,又往后走,过一个穿堂,又拐出一个角门,然后到了一处院落。

门前有垂髫小厮站门传话,见他来就进去汇报,等秀瑶跟着冯浩然进去,发现里面也不是独院而是两进小院,二门上又是个丫头子在伺候。

她觉得有点惊讶,冯家还真是大,这么大的宅子,难道他们不怕违规吗?还是天高皇帝远,大家都这样也无所谓了?秀瑶跟着冯浩然一路分花拂柳,进了冯二奶奶的院子,一进门冯浩然就喊道:娘,瑶瑶来了。

他也不走抄手走廊而是直接穿过庭园,绕过当中的一只大青花瓷的鱼缸,领着秀瑶上了正屋的台阶,丫头打起帘子来。

秀瑶跟着冯浩然进去,绕过堂屋前面的花隔,到了后面,就见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妇人坐在罗汉床/上,头上插着金钗金簪,模样姣好气质沉凝端庄,目光锋利,看不出确切年纪,说四十岁左右可以,说三十出头也像。

秀瑶寻思就是冯二奶奶了,她上前问好,冯二奶奶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是瑶瑶,听了很多次,第一次见呢。

她又对冯浩然道:你去看看你妹妹怎么还没来?说着又对秀瑶道:你妹妹比你小两天,当初为了她,你没吃上奶,让她来叫你一声姐姐是该当的。

秀瑶道:我娘也是为了赚钱养家来的,二奶奶这样说太客气了。

冯二奶奶见她小小年纪,见人不忸怩,说法口齿伶俐落落大方,心里欢喜,笑道:话虽那么说,可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不讲究这些规矩。

你也别叫我二奶奶这么生分,我原比你娘大的,你叫我顾姨好了。

秀瑶自然不跟大人拗着,她立刻改口叫了声:顾姨。

冯二奶奶很高兴,不一会儿,那边冯浩然领着一个□岁的小姐进来,女孩子眉眼娟秀,气质温柔内敛,跟二奶奶有点像,却又没有二奶奶那种锋利。

冯二奶奶给他们引荐,让女儿冯玉兰过来叫姐姐。

秀瑶也上去见了礼,冯玉兰原本听见母亲让来见自己一个短期奶娘的女儿有点不乐意,想乡下丫头有什么好见的,她们一般都又脏又粗俗,说话蚊子哼哼,要么就粗声粗气。

谁知道见了秀瑶,看她虽然穿着半新不旧的普通衣裳,模样却挺好的,肌肤也细嫩,眉毛细长睫毛浓密,双眼水灵灵的很清澈,眼珠黑漆漆的格外明亮。

冯玉兰顿时有些好感,笑道:我娘总念叨柳妈妈呢,你们也不来我们家顽顽。

秀瑶看他们都很随和,也就不再紧张,我娘都忙呢,整天没有空闲,赶集都不能去,来了怕打扰你们。

冯二奶奶笑得很和气,玉兰,你这个姐姐跟你一般大,人家可比你能干多了。

小小年纪就能做好多事情,呶,我给你看到那些个手套,你吃的福豆都是她弄的呢。

冯玉兰一听,惊讶地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秀瑶,真的是你吗?秀瑶抿了抿唇,没什么的,不过是弄着玩,没想到有人要,就换点钱补贴家用。

看她那么懂事,冯二奶奶越发喜欢,之前我还犯愁呢,原本让你娘绣鞋垫补贴家用,谁知道……哎,不说这些了,我听说你们分了家,日子可就越过越红火了,若是有需要的,让你娘只管来跟我说。

秀瑶又道谢。

冯二奶奶就又问她一些事,秀瑶都一一答了,冯二奶奶又关心秦业,她也道了谢。

冯二奶奶便让人拿了点心蜜饯之类的来给秀瑶吃,跟她说些家常的话,冯玉兰对秀瑶很好奇,跟她说话间她也不粗俗,说话朴实可爱,就问她一些乡村的事情,秀瑶也都一一说给她听。

冯浩然在一边笑微微地看着她,突然道:娘,我去让厨房准备饭,不如留瑶瑶在这里吃饭吧。

冯二奶奶笑道:我早就吩咐过了。

说了半天话,丫头来说饭菜备好了,哎呀,时间过得真快,你这个孩子招人儿疼,让我都忘了时辰。

冯二奶奶说着起身领着秀瑶,冯玉兰一看也立刻挽着她另一只手,几个人去前厅饭堂。

饭厅已经备下了几个冷盘,有鸭信、糟鹅掌、水晶肘子、松花蛋,秀瑶看竟然还有一盘青瓜,小小的嫩嫩的,但确实是黄瓜。

冯二奶奶看她眼睛在看到那盘黄瓜的时候亮晶晶的,不禁笑了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冯掌柜都说你是个实诚的孩子,他跟你谈生意,一点都不费劲。

秀瑶谦逊道:那也是冯掌柜和二奶奶实诚,再说我们那可不是生意,不过是你们照顾我们赚几个钱罢了。

冯二奶奶欢喜地瞅着她,以后咱们合作还长着呢,我可又接了笔大单子,忙完了这阵,只怕就要做呢,正好赶着冬天送过去。

秀瑶心下狂喜,却不流露出来,又听冯二奶奶道:这一笔我磨破了嘴皮子,让人家给涨了一点,说你们整天织来织去的,手也磨坏了眼睛也熬坏了,太辛苦,人家同意一双给涨五文钱呢。

我寻思着呀,这五文钱,别人都不能动,就给你,冯掌柜也说该这样。

秀瑶自然知道,她这里涨五文钱,只怕上头就得涨五十不止了。

她忙道:顾姨和冯掌柜体恤我们,不过我也不能独吞,还得给女工们涨一个,周婶子那里也要涨一个,我就拿三个好了。

冯二奶奶更欢喜了,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好孩子,招人儿疼!你说了算。

上菜了,几个丫头流水一样过来,秀瑶看既有大鱼大肉,也有精致小菜,可能人家是为了照顾她平日吃不到,所以才上大鱼大肉的,他们这样的人家,估计大鱼大肉不爱吃的。

正要吃饭,一个丫头疾步走到门外:二奶奶,三奶奶过来了。

冯二奶奶一听,脸色顿时一沉,缓缓放下筷子,沉声吩咐:让她去东厢等,没看我吃饭呢。

哟,二嫂,你这么早就吃上了。

正说着,一道含笑带娇的声音就传进来,一个身段窈窕,穿着不俗打扮光鲜的少妇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冯浩然、冯玉兰忙起身,秀瑶也跟着起身,冯二奶奶却端坐着,笑得份外和气亲近,哎呀,是她三婶呀,快来,一起吃。

冯三奶奶笑得眉眼弯弯的,二嫂,你有客人啊?说着就打量了秀瑶一眼,见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不禁有些瞧不上,瞥瞥嘴角扫了一眼。

秀瑶自然不在乎她,也不必跟她招呼,反正她也瞧不上自己。

冯三奶奶却又打量她,歪着头,笑微微的,一张俏面上满是狡黠的表情,她突然道:你就是秦秀瑶?秀瑶一怔自己这么有名?冯二奶奶缓缓道:他三婶,坐下吧。

冯三奶奶却跟她笑,二嫂,你说你请了这么一个财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谁不知道你那手套是她带人织的呀。

说着就上前拉秀瑶的手。

秀瑶下意识地躲开,她可不喜欢跟人太亲近、冯三奶奶看她拒绝自己,不由得俏面一沉,却又笑得更亲切,小姑娘还有点害羞来,长得倒是挺好看,打扮打扮,不比咱们玉兰差呢,跟姐俩似的呢,玉兰,浩然,是吧。

秀瑶见她们玩起了宅斗戏码,这可不是自己擅长的,她这么比着自己说玉兰,无非是说冯玉兰跟村姑一样。

她看冯玉兰脸色立刻就拉下来,有点要哭的样子,便垂下眼。

冯二奶奶笑了笑,道:三嫂,你好眼光呢,我们瑶瑶虽然是农家出身,可一看就跟我们这种大户人家是一样的,要是换了衣裳,保管人家说是千金小姐呢。

我们玉兰吃过柳妈妈的奶,她们可不就是姐妹怎么着?我正是找了瑶瑶来,让玉兰认认她姐姐呢。

冯三奶奶笑得有点狠,二嫂真是好客呢。

两人打着机锋,秀瑶就浑身不得劲,冯浩然就道:三婶你跟娘有话说,我们去玉兰妹妹屋里玩了。

说着就示意妹妹拉着秀瑶,然后又让丫头捡菜去妹妹屋里吃。

出了角门,秀瑶却跟他们告辞:冯少爷,冯小姐,我该回去了。

来的时候没跟我哥哥说留饭呢,要是晚了他该担心我的。

冯浩然忙挽留她:瑶瑶,不要紧的,孙郎中会跟你哥哥说的,回头我送你回去。

对于他的过度热情,秀瑶有点吃不消,她虽然与人为善,可不喜欢人家太过自来熟,毕竟自己家和冯家差别巨大,她找不出理由他们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她给他们做手套,让冯二奶奶赚了钱?想到这里,她笑道:冯少爷,你们不用介意的,其实我是不习惯这里,你们家太大太干净,我有点坐立不安呢。

听她这么说,冯玉兰不禁又看她,觉得终归是农家女儿,没见过世面,一直吃糠咽菜的,见到那些大鱼大肉,肯定馋死了,住惯了茅草屋,现在看到这高屋大院的,只怕她也浑身不得劲呢。

看起来她的镇定和稳重,也都是强行装出来的,心里肯定难受的吧。

她对冯浩然道:哥,你就让秀瑶回去吧,人家也还有事呢。

她又对秀瑶笑:你有时间只管来玩呀。

又吩咐丫头,把那些吃食捡好吃的装起来给秦姑娘送去。

丫头忙应了。

秀瑶就跟他们告辞,冯浩然没法,只得送她走,他还让人备轿子,秀瑶阻止他:冯少爷不要麻烦了,我习惯走路的。

冯浩然笑眯眯的:瑶瑶妹妹,你就别叫我冯少爷,怪别扭的,你叫我浩然哥哥或者浩然都行。

浩然哥哥?秀瑶皱了皱眉,有点太肉麻,她笑道:冯家哥哥,那多谢你了。

时候还早不用送,我自己去就好。

丫头拎着食盒过来,对冯浩然道:少爷,我去送吧。

冯浩然接过食盒,正色道:人是我请来的,就这样让你回去已经够难堪失礼的,哪里还能让丫头送你回去,走吧,我送你,也不要坐轿了。

免得回头三婶又说三道四的。

路上秀瑶不说话,冯浩然找了几次话她都不冷不热的,冯浩然有点急了,道:你肯定是恼了我们,我三婶那人真是烦人。

他不善说人不是,说了烦人又不知道怎么继续,想了想道:总是笑眯眯地说让人不乐意的话。

秀瑶听他说三婶,想起自己三婶,忍不住道:是不是三婶都这样?说完觉得自己这是牵强附会,笑起来。

冯浩然见她笑,也笑起来,怎么,你三婶也……这样?秀瑶抿嘴不语,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情,但是跟他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刚认识,既不能叙旧,也没有共同语言,只好沉默着继续走路。

冯浩然送她到了医馆门口,将食盒递给她笑道:可算到家了,再走这么一段路,我都要憋死过去。

秀瑶没料到他这么直白,忍不住笑起来,真对不起,我这人是很闷的。

冯浩然哈哈笑着:才不是呢,是我们太冒失又不够周到,失礼了。

秀瑶忍不住问他荷包的事情,冯家突然请她去,只说知道她来了,也没说是怎么知道的,秀瑶自然也不好问。

不过现在她却想起那日撞她的人是冯浩然,就想问问荷包是不是被他捡走了。

她实在想不起掉在哪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放个东西,只要最后那一次不记得把它放在哪里,那基本就找不到它的。

冯浩然笑了笑,随即又摇头说没看见。

秀瑶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给弄丢了,说着就告辞进去。

秀瑶回到医馆,先去诊室跟孙郎中打招呼,发现大哥竟然还在内室在泡药,就把食盒放在桌上,对孙郎中道:孙爷爷,吃饭了吗?冯二奶奶给的饭菜。

孙郎中狡黠道:吃饭的时候让人给搅局了吧。

看他那副表情,秀瑶忍不住笑起来,孙爷爷,你也被搅局过?孙郎中笑道:冯家三少奶奶,最喜欢给人搅局了,说不定她还要来找你呢。

秀瑶寻思可能当时冯三奶奶也找过他,跟自己的情况许是差不多,便笑道:孙爷爷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她自然要找你,我不过是个小丫头,找我作甚。

孙郎中捋髯笑:你不过一个小丫头,她给你搅局作甚?秀瑶一想也是,不禁笑起来,又问孙郎中哥哥如何。

孙郎中哼了一声:一切尽在掌握中,不会更坏,但是也没什么好乐呵的,谁让你们不听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门,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汗。

现在更上。

☆、164重金利诱第二日夏天无说要给秦业治手,让秀瑶不能去打扰,秀瑶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自然一切遵从。

秀瑶无事,一直忙碌着从没这么闲过,就去药房瞅瞅。

她打听一下白果以及银杏叶和树皮价格如何,如果不错的话,她以后也可以卖白果也银杏叶了。

药房的伙计对她倒是很正常,没有半点瞧不起的架势,她问的也都告诉了。

秀瑶也不多打扰,她问到白果五文到二十五文不等,干枸杞则是八文到二十文不等。

秀瑶盘算着,离开药房看夏天无在一边打算盘算账,她便过去看。

算盘这东西上学的时候都学过,不过后来不怎么用,基本也忘光了。

她对夏天无道:夏哥哥,你教我打算盘,我帮你算账好不好。

在自己家没机会学这个,平日里都是口算,不过还是要学会算盘,毕竟现在不像以前那支笔拿张纸也能算。

夏天无倒是不吝啬,还很热情地给她讲,原本寻思农家女孩子一定笨笨的,哪里知道秀瑶学这个快得很,他一讲她就透了,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薄,让夏天无很吃惊。

他可是学了很久才记住的呢,他有点不服气,赌气将算盘一推,你来算吧。

秀瑶笑道:好,不过你要检查呀,免得我算错了。

秀瑶默默地念着口诀,然后慢慢地拨珠子,算账,她原本数学就好,虽然算盘好久不用,可毕竟是学过几年,捡起来也快,不多时就能用得顺利了。

夏天无呆呆地看着她,不过她写毛笔字是不怎么好看,手腕虚浮无力,这点是不如他的,他找到了一点平衡。

秀瑶帮他算账记账,就觉得不方便,那壹贰叁肆写起来,哪里有阿拉伯数字简单,记账这样也太累,不过她可不敢轻易给人家改变,毕竟这是大家的习惯。

就好像从竖写到横写,人家方便了,不是那么容易变化的。

要是让她从右往左,她都难受的很呢。

秀瑶看着自己丑丑的字,吸了吸鼻子,笑道:夏哥哥,你来记,我帮你喊数。

两人忙活了半天,帮着夏天无把一本账册记完了,夏天无高兴道:原本要忙活一天一夜呢,现在倒是快,可以玩一会儿。

说着就拿出本书来看,秀瑶凑过去,夏天无却藏起来,你不能看。

秀瑶撇嘴,肯定是什么野史浑书,还她不能看呢,她看得比他能想的都多。

哎,不知道能不能写这种古代人歪歪的才子佳人小说赚钱呢,看他们这么爱看,应该能赚钱吧。

这么想着,她就想起了曹雪芹、蒲松龄这些被后世敬仰的名家,不禁打了个寒噤。

哎,死后成名,生前饿死,还是算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小医僮来道:秦秀瑶,有人找你。

秀瑶一愣,又有人来找?夏天无道:不会又是那个冯少爷吧,真烦人。

说着就去看,一会儿跑回来道:这次不是他,是另外一个,让我帮你打发了。

虽然秀瑶也不想应付,可他这么自作主张,让她有点吃不消。

片刻,又有人来,夏天无怒了,秀瑶道:你不如领他进来好了。

一会儿功夫,夏天无领着一个婆子进来,那婆子穿着不俗,模样富态,穿着青衣袄裙,深青色的比甲,看到秀瑶就笑道:秦姑娘,我们奶奶想跟你说几句话。

秀瑶嗯了一声,问道:二奶奶?那婆子摇头,我们三奶奶。

秀瑶蹙眉,也没法说不认识,可拒绝的话又得罪人,她想了想:三奶奶要是不嫌弃,就来这里吧。

那婆子笑得非常恭敬:我们三奶奶想请秦姑娘去会宾楼,请秦姑娘吃顿饭呢。

秀瑶摇头,多谢三奶奶,还是别破费,有话来这里说就好。

我哥哥也在呢。

那婆子就去回话,一多会儿,三奶奶就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头上戴着黑纱羃篱一直罩到脚底,进了院子就把羃篱摘下来,朝着秀瑶笑了笑,秦姑娘,见你一面倒是费劲呢。

秀瑶请她坐,因为三奶奶讲究,夏天无就不能过来,她自然也没有茶水招待,三奶奶,你可有什么话?冯三奶奶笑了笑,又开始寒暄,说什么亲近的话,秀瑶不耐烦,却还是笑着,三奶奶不如直说。

冯三奶奶咯咯笑得很娇俏,小小年纪,倒是如此通透,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个手套,不如跟我合作。

你一双我二嫂给你多少?四文钱?现在涨个五文钱?我二嫂是最抠门的,那手套一副她起码拿几十文,竟然给你那么少,啧啧,还真是黑心呢。

你跟我合作,我起码给你二十,如何?一双就二十,那么简单的手套,太贵了,相对于这里的物价来说,根本不值这个价。

秀瑶觉得不靠谱,拿得多,担风险多,她摇头,三奶奶,我们跟二奶奶签了文契呢,若是改投别家,那可是要赔的,你看我们连哥哥的药费都出不起,哪里敢做那种事。

三奶奶是大宅门的奶奶,最是讲规矩的,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吧。

冯三奶奶没料到秀瑶这个小丫头,竟然不在乎钱?一双多了十来文钱,那么一百双就是一两银子,一千双就是十两,他们家很快就发了。

像秦家那样的破烂穷家的,一年到头能有个十吊钱?因为被秀瑶拒绝,冯三奶奶有些羞恼,却又不想表现出来,脸上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就有点不那么自然。

原本她压了二嫂一头,没想到二嫂另辟蹊径,竟然用着手套又扳回一局,真是气死她了。

可偏偏二嫂势力也大,冯家家规也严,否则,她就不信凭自己的手段,秦秀瑶敢不答应。

她不敢冒这个险,二嫂未必会在乎秦秀瑶,但是如果利用这件事来对付自己,只怕绝对是乐意的,她不会给二嫂那个机会的。

冯三奶奶被撅了面子,很不爽,但是也没办法改变秀瑶的想法,威逼利诱都不好使,只能告辞。

秀瑶起身送她,笑道:三奶奶放心,您不过是路过来关问一下我大哥,并没有别的。

我也不会对人说起的。

冯三奶奶自然也不怕她说,淡淡地哼了一声,就带人离去。

看她们走了,秀瑶松了口气,哎,这大宅门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个个那么光华闪灿的,偏偏不消停过日子。

要是她有那么多锦衣玉食,总要想法子自己过悠闲日子的,谁还想着跟人斗来斗去伤神?真是吃饱了撑的哦。

秀瑶腹诽着,看到孙郎中晃悠悠地过来,她忙行礼。

孙郎中捻着那几根胡子道:这位可是真真的万般俱不毒呢。

秀瑶立刻会意他说的是下句最毒妇人心,不禁笑起来,孙爷爷,您被她毒过吗?孙郎中扬着下巴,哼道:我不贪财不好色,她毒我什么?你哥哥倒是差不多了。

明天再看一天,你们就能回去。

不过这次我可说好了,要再有问题,就等着看好戏吧,可别再来找我,找我多少钱我都不给看。

秀瑶立刻正色保证:孙爷爷我们记住了。

她忍不住又问:孙爷爷,我哥哥的手,好了之后也真的只能像十岁孩童那样吗?孙郎中瞪了瞪眼,什么那样?还十岁孩童,那又如何?你不才八/九岁吗我看你力气也不小。

秀瑶笑了笑,虽然也不小,可终归不如成年男人呀,而且她还会长大呢。

孙郎中讥讽地哼一声,没办法,你们自己做的孽。

对于那些人不听他的话,他向来深恶痛绝的,砸他的招牌么!哼,要不是看在人家的面子上,他才不管呢。

秀瑶去看了看大哥,他一直在睡着,手臂都包起来,她也不知道如何。

她守了大哥一晚上,半夜麻沸散药效过了,秦业疼得醒过来,秀瑶上前看他。

大哥,孙爷爷给你动手术了,很快就好的。

秦业笑笑,以为这动手术是孙郎中说的,也就不去想,他试了试,那手虽然疼,却比以前好多了,喜道:果然好得多。

就算只有十岁孩童的力道也比残了好。

秀瑶去给他倒水,又陪他说了一会话,之后夏天无来送药让他喝。

第二日一天喝了四次药,哭得秦业都直掉泪,夜里孙郎中检查了一下,说他身体棒,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回家,好好将养就行。

之后孙郎中又给他开了药,自然药钱又从那一百里出。

秀瑶都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帮自己,否则要说他财迷,可他到现在一分银子也没拿到呢,反而净帮他们的忙。

秀瑶忍不住道谢,孙爷爷,你帮了我们太多忙,真是谢谢你,否则我大哥的手臂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孙郎中突然问她,齐风那小子,最近你见过他没?怎么突然说到齐风?秀瑶摇摇头,没呢,不过他让泰安州的林大叔给我送过树苗,我还欠他们钱呢。

孙郎中忍不住笑起来,小小年纪,四处欠钱。

秀瑶不好意思地笑笑,虱子多了不愁咬。

齐风是个好小子。

孙郎中后面似乎还有话,却没有说。

秀瑶点点头,是呢,虽然有时候挺吓人,不过,我觉得他人很好。

孙郎中却不以为意,他不吓人,早就被人害死了。

一副要给秀瑶讲八卦的样子,这时候小医僮来叫他,好多病人排队呢。

孙郎中烦躁地埋怨:真是不让人消停,一个个明明没什么病,整天怕得要死,哼,烦死了。

说着又对秀瑶道:行啦,你们把药扛回去,还跟以前那样吃药,三个月包好,这次若是再伤了,那就等死吧,别来找我哭鼻子。

听他说得严厉吓人,秀瑶和秦业赶紧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孙郎中就走了。

秀瑶看那药果然是好多足足有一篓子呢,对秦业笑道:大哥,你可辛苦了。

秦业道,咱们不但欠了一百两,还欠了好大的人情呢。

秀瑶看他也没有愁绪满怀的样子,倒是也欢喜,她可不喜欢大哥一副低沉失落的样子,那样就太纠结了。

临行前夕秀瑶把东西收拾好,旧衣服他们就穿回去,那只钱袋她托夏天无还给孙郎中,另外她算着明儿又是柳升来的日子,所以决定去王老大那里看看,能不能跟二哥碰上。

否则租车回家,起码得四五十文,可能还不够,得六七十文呢。

这里的路费太贵了!****翌日一大早秦业的胳膊吊着,秀瑶背着一篓子药,两人去王老大那里。

看他们来,王老大请他们吃面,这次可别推辞了,你帮我们介绍的,我们省了不少钱呢,可太感谢了。

秀瑶笑道:成,那就多谢王大叔了。

你等会儿,面差不多的时候,你哥哥就该来了,他怕耽误我们生意,每次都挺早就出来的。

他给秀瑶做了一碗排骨面,给秦业一小盆猪排面,又放了一大块五花肉。

等两人畅畅快快地吃完,柳升恰好推着小推车送面过来,看到他们俩,笑道:你姥爷还说要我去问问,什么时候接你们呢。

秀瑶过去给他帮忙,哥,我都算着日子呢。

柳升将面卸下,去里面和王老大算了钱——他们几家合伙,一家买一次,然后分面,这样就不必各家每次都拿钱。

柳升照旧把钱给秀瑶一串,秀瑶和秦业住在医馆这些天,柳升来送了三趟面,秀瑶也赚了三百钱。

四人告别了王老大几人,柳升把药篓子放在小推车上,一起去码头。

码头在城外两里不到的地方,几个人一刻钟就到了,柳升解了缆绳,让秀瑶和秦业上船坐好。

为了避免难过的气氛,秦业没有说自己手臂的真实情况,只说好了,而秀瑶也默契地不提。

三人有说有笑,而大清河跟别的河不同,它自东向西流,所以他们驾船往西去反而是顺流而下,比柳升来的时候还快,比他们赶驴车更快。

每到一个河边的村落,他就开始敲梆子,三长一短,很快就有人送粮食出来让他带回去推磨。

也有人早就等在河边,甚至有外村人将麦子放在这里托人交付。

各家的麻袋都做了标记,里面也有面袋子,到时候直接将面装进去,再装进麻袋里就好。

柳家磨坊做事细心,从来没弄混过,大家也不用担心。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敲门,只要是一样成色的麦子,老柳头让人放在一起推,到时候再按照出面粉的斤两给他们装面就好。

他开磨坊多年,这麦子如何,出来的面粉是白是黑是甜一点还是不甜,他一咬就知道,所以一点差错就不会出的。

到了磨坊的时候,又是一船麦子运回来,柳家磨坊的生意,红火得很。

老柳头等人都在磨坊里忙活,秀瑶一来,老柳头自然就将活儿交给别人,他们夸秀瑶去了趟县城谈了生意回来,还关切秦业的胳膊,就让他休息,不许他沾手帮忙,还让柳飞专门看着他。

老柳头领秀瑶去看秧的地瓜,丫头,你不知道呢,前几天秧地瓜,我们晚上都挑着灯笼忙活呢,今天才都秧上呢,小飞去你家看了,你爹他们把地瓜也都秧上了,你不用担心。

秀瑶自然不担心,没有她的话家里也照样要干活吃饭的,她笑道:姥爷,我还想跟你商量呢,到时候咱们卖猪,你打算怎么卖?老柳头嗨嗨笑:当然是杀猪卖呀,猪肉那么贵。

姥爷,咱们杀猪卖,多少人卖?老柳头就开始数落,数了四五个人,看秀瑶笑,又数落,连孙大成家都数上了,十来个人。

他乐道:咱们一家子都卖猪肉,保管赚钱。

姥爷,咱们自己杀猪,再怎么卖,累死累活,也就是在这里卖。

要是咱们把猪卖给不同的村,不同的地方,那么咱们就能卖去好多地方呢。

在这个时代,客流量这么小,做零售哪里有做批发赚?她已经打探过的,现在活猪下乡收的一般是十三四文一斤,价格略有浮动,收猪的人去宰猪然后卖。

乡下平日里卖猪的人少,一般都要等到过年,所以收猪的人平日收不到什么猪,平日里猪肉自然也就贵。

可年底一般物价都要涨,所以猪肉也便宜不下来。

不过货源却又充足得很。

秀瑶只要把猪喂得好一点能够提早出栏,那她平日就可以大赚一笔,姥爷,咱让那些杀猪的人都来咱家拉猪,让他们再卖出去,咱多赚钱还省事呢。

老柳头脑子也转过来笑道:我刚想着猪肉赚钱了,没想到这茬。

还是你这个孩子脑瓜灵巧。

一老一少开心地数算着养猪赚多少钱,然后去那边看猪大棚,老柳头要干什么事,那是豁出去的干,一点不像他表面那么温吞吞的。

这些日子来,他改造磨坊、秧地瓜、建猪大棚,那可是一口气不停的,既有效率又有质量,那猪大棚,看着就气派。

除了猪圈里的二十几头猪,还有两头母猪,刚下了猪仔,小猪们哼哼唧唧的挤在一起热闹。

猪圈里面圈坑上铺着石板,圈沿上铺着干净的麦糠草,定期打扫,那就是圈肥,所以里面很干净。

猪大棚墙外的那些蔬菜也早就种上了,如今正是小苗芽的时候,茁壮成长,等再过个月起了势,蔓子就会爬上圈墙,沿着柱子攀在顶上,给猪猪们搭成一座天然的夏日凉棚。

秀瑶不得不佩服姥爷的行动力,如果自己家爷爷能有姥爷一半的开明就好了,有时候说性格决定命运,也确实如此的,她心生感慨道:姥爷,你动作真快。

她又盘算了一下,这得花不少钱吧。

老柳头混不在意地笑着:花了再赚呗,再说了,如今咱们磨坊,赚钱也不少呢。

自从你说了做买进卖出的买卖,赚头更大,以前我咋没想到呢,总怕买了砸在手里,钱被套住,现在有本县和邻县那些铺子要,咱买的粮食很快就卖出去,我是一点都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这时候柳五推着猪食桶来喂猪,自从老柳头买了他那几亩地,柳五就帮老柳家干活了。

起地瓜垄、秧地瓜、盖猪圈、抓猪、喂猪,他都来帮忙。

虽然不是主力,却也能搭把手。

不过老柳头也不亏待他,一个月给他一百个钱,那是柳五意料之外的钱,毕竟当初自己老子娘死没有钱下葬,是求着卖了几亩薄地,老柳头多给了钱的。

他也没推辞把钱收下,只是每日只要有空就来帮忙,什么活都抢着干,又不多说话,人老实得很。

这么多猪,吃得自然多,一天要喂好几回,否则不能上膘,就不可能早点出栏。

这是秀瑶跟老柳头说的,而且为了早点出栏,尽量的不要散养,就让它们在圈里吃睡就好。

反正这个时代的饲料都是绿色的,不存在什么注水猪肉瘦肉精的,上了膘只好不坏。

秦业闲不住,也过来看猪圈,他道:姥爷,我这手没事,我就留下来喂猪吧。

老柳头严肃地看着他,我当然是要让你住下的,不过喂猪还是先省了,你的手不能再大意。

你先跟着你姥娘,让你姥娘看着你,闲不住就给她打打下手,拿个碗烧个火,带着小正玩玩也行,不用干什么活。

等手好了,干多少都由着你呢。

秦业知道自己让他们担心了,但是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没用,他也想开了,姥爷,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再也不敢的。

老柳头又问他,大业,你爹也没让你干沉活,挖圈犁地刨坑都不用你,你说你咋把手弄坏的。

秦业忙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注意。

他怎么能说出实话来呢?秀瑶帮着大哥,姥爷,已经这样了,你怪我大哥也没用呢。

老柳头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也不是怪你大哥,我是告诉你们,就算咱们再穷,再急,身体是第一位的。

没有了身体这个本钱,你什么都赚不出来的。

宁愿一时闲着什么都不做,把病养好了也不能逞强,怕人家说自己懒就去干活,再伤了身子。

秦业肃容,正经道:姥爷,我记住了。

老柳头点点头:那就好,你去家里吧,别在磨坊,磨坊人多事多,你忍不住就忘了。

秦业只好收拾一下回姥娘家,让姥娘盯着他,免得姥爷不放心再有个什么意外。

☆、165恶霸挡路如今秦扬学习认真,任先生对他要求也高,每天课业很重,除了背书讲书还得习字,一天那练字纸就得十来页,累得睡着了小手还捏着纸,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背诵。

秀瑶觉得他辛苦挺心疼的,就安慰他,小羊儿累的话就跟先生说,你年纪还小,先生也不会虐待你的。

秦扬摇头,嘟着嘴,漆黑的大眼里看起来有点委屈,却坚定地道:那可不成,我不能让人瞧不起。

我答应过先生,我会好好读书,不负他和家人的期望。

我不能不守信用变大胖子吧。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原本肉嘟嘟的脸蛋最近累得都瘦了,这还是姥娘每天鸡蛋,隔几天肉鱼地给他补,否则早瘦成麻杆了。

他现在才不到七岁呢,背得书已经不是秀瑶乐意跟着背的了,她又不做才女,认字算账就好,那些之乎者也,还是给读书人头疼吧。

秀瑶看他睡了,小嘴还滋滋地裹嘴唇,跟小孩子一样,鼻翼煽动,不禁笑了笑,给他掖上被子。

秦扬小手立刻一动,就在被子上划拉着写字,嘟囔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先生打人不亦君子乎,……秀瑶叹了口气,这小子自从读书也没少挨揍,以前先生说他聪明,那是简单的背背书识识字,真正要学四书五经,奔着科举使劲,那可就不好说。

同样的还有二哥,秀瑶觉得二哥还没有小羊儿资质好呢,不过是被人忽悠的成分多,可他坚持,爹娘也就让他试试。

小正正趴在门缝处,卟滋卟滋,小姑,俺老爷(太爷)叫你呢。

秀瑶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坑,拉着小正的小手去了姥爷屋里,见姥爷、大舅二舅,还有两个舅妈都在呢。

秀瑶笑道:姥爷,咱们要开会呀。

大家也习惯秀瑶一些词汇了,都笑:等你呢。

秀瑶就列席旁听,小正悄悄给她一把茅芽,她慢慢地剥了给他吃,间或自己吃根,稍微有点老了,嚼着跟棉花套一样。

小孩子却喜欢,小正嘴角流着绿色的汁液,吧唧吧唧地响。

这东西也怪,白色的絮,嚼出绿色的水。

老柳头磕了磕烟袋锅子:前阵子我就想,咱们家里养了两头驴,另外还和你们三大爷家合养两头,如今咱们磨坊不用驴,这牲口就有点多。

种地驴又不当事,就是往家拉点粮食,还是得牛。

所以我跟你们三大爷合计,把合养的那两头卖了,他家养牛,以后咱们还是合用。

咱家留一头驴,攒钱到时候再买一头牛也行。

今年家里地多起来,买的那几亩沙地,另外还租种了齐风的十亩地,第一年种的豆子,第二年豆茬麦子大丰收。

家里沤了肥,肥料足,那十亩地倒是主要的粮食产地了。

每年收了粮食老柳头都去送给常婆婆一部分,当做给齐风的地租。

如今这么多地,单只用别人家的牲口也不行,还是得自己家也有牛。

牛力气大,耕地耙地、拉车之类的都能干,不像驴那样,只能干轻快活。

大家盘算着,两头合养的驴卖了,自己家能分五六吊钱,自己家那头再卖了,买牛足够的。

柳大舅也同意:爹,那样也好。

老柳头却又道:我寻思着咱们那头留下,另外一头给瑶瑶家使唤,他们家没牲口,不说是干活,就是来回地走亲戚也不方便。

柳大舅倒是没有意见,二舅犹豫了一下,姚氏立刻道:当然行,咱们现在没攒够钱,攒够了,帮着买头牛也是应该的。

老柳头就笑起来,那就这么着。

秦业想拒绝,不过觉得家里也确实需要,反正自己家是欠姥爷家太多,只能以后报答,现在推辞也没用。

他道:姥爷,大舅二舅,我也不说虚套的话。

这牲口我就替俺爹娘要了,回头我们赚了钱,还是要还的。

就当我们借的,那时候我们还钱,姥爷你们也别推让。

陈氏笑道:大业,你们有了钱,尽管给我们送,我们不会推辞的。

大家都笑起来。

秀瑶却又犯愁:我就怕这驴去了我们家,到时候不归我们管呢。

这要是被张氏他们知道,那还不肯定要把驴拉过去他们使唤,喂养却是大房的事儿,秀瑶绝对相信,张氏能干出这种事来。

大家都是一愣,李氏点头同意,这是个问题,我看得考虑考虑怎么办。

虽然咱们不疼他嬷嬷家使唤牲口,不过也要有个度。

姚氏帮她出招,娘,这个好办,明儿我去送瑶瑶,我先在他嬷嬷家门口吆喝一圈,看看他们还好意思的。

李氏摇头,那可不行,你一去,人家就知道他二姑指使娘家人来逞能呢。

老柳却不当回事,没事,只管牵过去,谁使唤让谁喂,使唤一次给三斤豆饼。

瑶瑶你家去,只管把这话说给你娘和你爹听,就说我说的。

秀瑶笑嘻嘻的,好,我就说姥爷把驴借给我们使唤使唤,别人家要使就得拿豆饼,否则俺姥爷该生气。

老柳头嗨嗨道:没事,你只管说,反正我现在又不去你嬷嬷家看她脸色。

那些年看够了,闺女家分了家,他也不用再空肚子送粮食还不招人待见。

商量定了,秀瑶就想回家看看说不定冯掌柜有货来呢,她让大哥留下来,有姥娘细心照顾,大哥好得能快些。

不过她寻思现在却没有人能送她,柳飞得忙着记账对账,柳升每天去送货接货,柳起要喂猪,二舅几个忙活磨坊,也就只有姥爷。

第二日,吃了早饭,老柳头就抽时间要送她,恰好柳红木过来,四爷爷,俺爷爷找你呢。

老柳头知道是商量卖驴的事情,他道:我先去送你妹妹,回来去跟你爷爷说。

柳红木却告诉他人家帮忙找的牲口经纪已经来了,等在家里呢。

老柳头笑起来,你爷爷嘴倒是快,我那天才跟他说,还以为先说说呢。

柳红木笑道:爷爷,你还不知道俺爷爷,木匠的手,从来不磨嘴皮子,想干就干。

老柳头又为难,说让三爷爷自己做主好了,柳红木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爷爷,不如我替你送秀瑶妹妹,你去和俺爷爷谈好了。

春耕春种结束,一般人家就能清闲一下,柳红木又不上学,基本就没事做,每年就是割草喂牲口。

反正多割一筐少割一筐也没什么。

柳红木和柳飞一样大,干活更厉害,老柳头也放心,他笑道:那也好,你慢点赶车呀。

柳红木笑得欢实,不过是驴车,不怕的,拉粮食我都能。

他又对秀瑶道:瑶瑶,你不用怕啊,我赶车可稳当的。

秀瑶道了谢,就上了驴车,告辞姥娘姥爷等人。

李氏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驴车上,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免得柳红木回来太晚。

驴车上前后有挡子,是用竹子弄弯了做的,从前后分别□车厢,这样要是拉土沙的,就能被挡住。

秀瑶坐在挡子后面和坐在车辕上的柳红木说话,两人一路说着热闹事儿,不知不觉地就过了沙河村。

正是暮春时节,野花盛开蝴蝶纷飞,道路两旁树木苍翠,田地里还有农人在忙碌,正给返青的麦子浇水,水车吱悠吱悠地响。

要拐弯的时候,恰好对面路上也驶出一辆马车,两车就挤在不太宽阔的路上。

柳红木看得出那马车是故意的,因为自己离路口近,肯定要他先拐弯,谁知道那马车打着马就狂奔。

马快,自然就跑在驴车前面。

他知道这年头能用马拉大车,自然不是普通人家。

马一般被饲养了作为军用马匹,那些普通马力气不如牛,却比牛贵,还不如骡子,所以一般人家都是用牛,虽然慢,但是载货重,小车就用驴,若是想快又要重,就赶着骡子。

这时候一人从车厢里钻出来,喊道:秦秀瑶,你去你姥娘家了啊?秀瑶看是周沐,不禁大呼倒霉,这厮跟个神经病一样,和他疯狗爹似的咬着人不放。

她已经知道他在家里的荒唐事,说要她去当丫头,真是大白天说梦话!周沐比她还小一岁,小时候长得矮,这两年抽了点个,却也没比她高多少。

看他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她没好气,不想理睬他,对柳红木道:红木哥哥,咱们走。

周沐一甩鞭子,大喊:哟呵,你叫红木?你凭什么也叫木?柳红木皱眉,哪里来的小疯子?秀瑶不想惹事,就对周沐道:齐风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要招惹我。

秦家是吓唬不住周沐,只能拿齐风的名头,毕竟之前齐风帮他解决过一次,而且周家好像有点忌惮他。

周沐果然就撅着嘴不乐意,大声质问道:秦秀瑶,你是不是要给齐风当媳妇?秀瑶脸一下子红了,被气得柳眉倒竖,骂道:关你屁事,你才给人当媳妇呢。

柳红木也生气了,秀瑶却不想他惹麻烦,跳下车拉过驴缰绳,对柳红木道:哥,你回去吧,我自己赶车家去,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改日再给你赔不是。

柳红木:我不要吃饭,也不能不把你送到门口呀。

秀瑶坚持:我自己能行,哥你先回去吧,和俺姥爷就说送到家门口。

她知道周沐是个霸道的小地主家的小混蛋,从他欺负秦扬就看出来了,虽然柳红木比他大,揍他很容易,可她不想三姥爷家惹上周老虎。

现在有周大爷和冯二奶奶那里压着,周老虎不敢如此,只要大家互不干涉,就相安无事。

一旦发生了争执,就会给人借口。

柳红木不把周沐当回事,不过看秀瑶神色凝重,坚持不已,只得无奈地答应,好吧,那你快家去。

驴是温顺的动物,四爷爷家这头驴更老实,四岁孩子都能牵,更别说秀瑶,柳红木也不担心,想看着秀瑶先走。

秀瑶却坚持让他先走,她看着他走出去一里地左右了,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周沐好像跟她耗上了,还在一边呢,也不走,就用马车挤着她。

秀瑶气道:周小胖,你别不讲理,你不是不知道两家的恩怨,就不要故意挑事。

小叔叔的事儿,秀瑶隐约也能知道一点的,家里没人议论,不代表不说。

周沐突然撅着嘴大声道:我让你来我家,你干嘛不来?秀瑶冷笑,我又不是天生的贱命,非要去给人当丫头。

周沐脸红了,我说一定要你做丫头了吗?你来了,又不是非要做丫头,一个月还给你两吊钱,不过是让你陪我玩,你干嘛不来。

秀瑶瞥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厌恶,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账小子,以为自己就是太阳,别人都是他太阳系的星子,必须围绕着他转,他也不管,这不是是在银河系。

我说了,我不想做丫头,也不想陪人家玩,你们家别故意找事欺负我们就好。

说着,秀瑶就牵着驴想过去。

周沐一个箭步上前拦着她,我那时候也不是真要打你弟弟的,不过是逗你们玩的,谁让你拿石头打我的?秀瑶诧异了,我弟弟被你们按着,脸都紫了,你还说不是真打?要是逗我们玩,你们干嘛去告状,让大人来找事?周沐答不上来,顿了顿,他嘟囔道:那不是我爹吗?又不是我的错。

秀瑶不想理他,她根本没有必要跟他一个被惯坏的小屁孩说东道西,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他连小羊儿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她管个屁!秀瑶牵着驴就走,周沐倒是没有再阻拦,却跺着脚喊道:我就是想跟你玩,你干嘛那么不理人。

秀瑶自然不理睬他,手撑着车辕横板,一下子跳上去坐下,然后赶着驴一路小跑往桃源村去了。

周沐看着她赶着驴车跑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这么大的女孩子赶驴车,更觉得她合自己脾气,可她偏偏不理他。

他觉得很伤心很难过,不由得就开始哭,跟着他的老奴仆忙上前安慰,却被他丢下自己跑了。

秀瑶赶着驴车一路回了家,她看哥哥们赶车好多次了,早就想试试,平日里她也牵牲口的,这驴很听话,路上一点都没欺负她。

想着那时候周小胖打小羊儿,导致周二混来找爷爷他们闹事,害得自己被打,周二混那一副耍横的样子让她感慨,有时候某些人连牲畜都不如,牲口还能听懂人话,他们是没法交流的。

秀瑶赶着驴车回家,一进村就引起不小的骚动,路过的人看到都打趣她,瑶瑶,你比你二姐还能干呢,还会赶驴车呢。

秀瑶一一问好,将话题都岔开去,反正驴车一晃就过去了。

到了家,恰好柳氏在外面摊草晾晒,看到她回来,惊道:了不得了,咱们瑶瑶自己赶着驴车回来了,你大哥呢?院子里的秀容和秀芹听见也出来看,都笑嘻嘻地打趣她。

秀瑶跟她们寒暄着,她看着娘和姐姐们的表情,揣测着很可能爹和爷爷把大哥手臂的真实情况给隐瞒了,否则娘不可能笑得这么轻松。

叙叙旧,柳氏就问她大业如何了。

秀瑶笑道:娘,俺大哥好着呢,孙郎中医术好,这个你还不相信?俺姥爷怕他回来不注意休息,就让他住下,叫俺姥娘看着他。

柳氏喜道:那就好。

又问她姥娘家人好,生意好,驴车是怎么回事,秀瑶一一答了。

她又问爹他们,柳氏也一一告诉她。

秦大福在那片自垦田里捡石头呢,包了五十亩地,三十五亩能种东西,另外十五亩都是石头,不过也有个好处,拾掇一下,是个不错的场。

秦显已经去读书了,带午饭的中午不回来吃,秀娴又被徐寡妇找了去,说反正农闲,秀娴在家也没事,就让她去做个伴帮帮忙,等孩子大点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本来柳氏不想让女儿去的,反正现在家里不缺那点钱,而且地里还有地,都得人手,不过想着徐寡妇为人厚道,又怪可怜的,就让秀娴去了。

等麦收的时候就回来,然后一直到冬天再说。

得知姥爷家把驴车送来家里使唤,柳氏等人很高兴,你姥爷姥娘,真是帮了咱们大忙。

秀瑶笑道:俺大舅二舅大妗子二妗子也是呢。

他们要是不同意,哪里有这么顺利,大家说是呢。

秀瑶也不隐瞒碰到周沐的事情,把经过简单说了说,气道:娘,那个周小胖,怎么还总是说让我去做丫头?你没明白地拒绝他们吗?柳氏也气得脸色发青,不用管,上次我都将那人骂走了,他没敢再上门,要是再上门,看我不拿扫帚抽他。

她以为张氏已经罢了手,没人再提,按说不会如此的。

她自然不知道张氏受三婶挑唆,一直给秦大福施加压力,想把秀瑶送出去的事儿,秦大福生怕孩子和娘看出来,都是一点不表露,每次只坚决地拒绝掉张氏的提议,惹得张氏大为不满,说他也来越不孝顺。

因为老秦头装病、秦业手的的事情,秦大福也非常难受,最近不喜欢往爹娘家去,只泡在地里扒拉石头,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用管那么多事。

好在他回来,只说是大业的手有点厉害,要再治疗一段时间,而柳氏竟然也没因为之前拿钱的事情跟他再嘀咕什么,秦大福才松了口气的。

秀瑶把胭脂拿出来送给姐姐,只说是十五文钱,柳氏自然知道却也不说破,秀容看着羡慕,不过也没开口要。

又说县里半吊子医馆的事情,秀瑶把看到的光景都说了,还跟柳氏说冯家二奶奶请她去的事情,以及三奶奶找她也说了。

柳氏点头:你做的对,二奶奶三奶奶,不管是谁,她们找你,不过是冲着咱们现在织手套,不是以往的情分。

所以,你不要觉得咱们两家是真有情分的。

秀瑶笑道:娘,我知道的,所以我也没有太近乎。

她又说起一百两银子的事情。

秦大福和老秦头回来,在路上就商量好了,除了秦业手臂的真实情况,其他都可以说。

而且老秦头是真不赞同那一百两银子的债,觉得孙郎中是强盗,让秦大福和柳氏到时候好好训斥训斥秀瑶,别让她一个小丫头总是自作主张。

谁知道柳氏知道后一点都没有怪秀瑶,反而觉得她做得对,毕竟孙郎中让欠着,又不要利息,也不是借印子钱。

总不能看着大哥的手坏了,有生命危险而不救吧。

把老秦头好一顿气,张氏眼红得就好像是秀瑶已经给了孙郎中一百两银子一样,恨不得让柳氏也给她一百两。

柳氏道:瑶瑶,这个事情你做的对,你大哥的身体最重要。

再困难咱们一家人也能顶过去,还有你姥娘家呢,你姥爷他们可不会对你们坐视不管的。

她怕秀瑶有压力,又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洗手洗脸一会儿吃饭。

秀容几个就聚着看秀瑶买回来的胭脂,让秀芹擦了擦,果然是脸颊白里透红,鲜艳馥郁,香扑扑的,映得少女的脸颊更加娇嫩美艳。

柳氏做了饭吃,然后秀瑶赶着驴车拉着娘和三姐去地里找爹,一起帮忙,秀芹在家里看门。

她们走了不多会儿,秀芹就照旧在家里拾掇家务,先把碗筷洗刷干净,又洗了衣裳,把一些烂菜叶子扔到圈沿上喂猪,再扔点野草然后就要去屋里做针线活儿。

娘说过几天白家人就会派媒婆上门的,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那次在姥爷家,秀芹看了白家老两口,老头儿仪表堂堂的,老太太也满面和气,据说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儿。

后来白家还让他那个三小子来送了一次面,借着那个机会,秀芹也悄悄相看了一眼,而白寻安也看到她的。

秀芹觉得那三小子白寻安是个温和俊朗的青年,古铜色的皮肤,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目光清澈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猥琐,而且身体健康又有活力,看着很像自己家大哥。

她寻思着白寻安他肯定像大哥一样对人和气,不会欺负人,心里就越发的欢喜。

少女的心里甜滋滋的,做针线的时候也充满了爱意,甚至没人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拿针尖一下下地描绘着那人的眉、眼、唇,然后一点动静就吓一跳,生怕人家会知晓自己的心事。

秀芹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候她听见外面有人叫,柳嫂子在家吗?她忙放下针线出去看,却又没看到人,只好又回去继续做针线。

而秀瑶赶着驴车,娘三个去了地里,秦大福看她们来,很高兴,他又问秀瑶大业的事儿,秀瑶也都跟他说了。

秦大福听说儿子没有大碍,心里也松口气,力气小点就小点,人没事就好。

忙活了半日,扒拉了不少石头,秦大福用小推车都推在一起,整出一块地方,到时候拿磙子压一压,就可以当场打场压麦子。

有了这片场,就不用去和爹挤了,免得二房三房总是有意见,说分了家不分彻底。

天擦黑的时候,秦大福赶着驴车家去,路上碰到邻居,秦大叔,有人去你家找你们呢。

秦大福问谁,那人道:不知道呢,听口音不是咱们附近的,可能去俺嬷嬷家了吧。

柳氏一听觉得可能是有事,就让秦大福赶紧家去,顺路去问问张氏有没有人来找过,没多久秦大福回家,道:娘说是大姐找人捎信来的,我听着好像还是换亲那个事儿。

柳氏听了立刻就不想多谈,我是不会答应的。

秦大福这个问题和她一致的,嗯,我知道呢,我也不答应,咱们不是说好了老白家要来的吗?柳氏闭上门看了看门后的灶马头,那上面有一年的日子,她盘算了一下:按说这两天差不多了吧。

☆、166叔侄争执立夏过后,天气就更加暖和起来,济南府最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这时候更好不冷不热,让觉得舒服的时候。

去地里间苗也不觉得累,看到自垦田那些长势良好的作物和树苗,心里都格外舒畅。

过了几天,张桂芳来找秀瑶和柳氏,笑道:冯掌柜送了信来,明儿要送棉花过来,继续织手套呢。

柳氏诧异道:不是冬天闲着才织吗?张桂芳欢喜道:嫂子,现织,冬天家正好戴呢,一点都不早。

而且,冯家说了,这次要给咱们涨涨钱呢。

女工一副手套加一文,这里也跟着沾光,一文,嫂子家可是三文呢。

这样秀瑶一副手套就能拿七文钱,数量多了,可不是小数目呢。

这个秀瑶之前就给柳氏说了,见张桂芳这么说,她就知道冯家没有说是秀瑶让出去的两文,她不禁笑道:这个事们知道呢,这次瑶瑶去县里,冯二奶奶叫她去认门吃饭,说是多给五个钱。

让们别跟别家做,秀瑶不想自己独拿,就让出来两文,他婶子可别嫌少呢。

张桂芳一听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道:嫂子哪里话,跟着白赚钱,哪里嫌的道理。

都觉得不该给加这一文呢。

秀瑶听见了过来跟她招呼,婶子,咱们一起做,涨钱是应该的,不过这一次更要把好关,万不能让走漏了出去。

张桂芳打包票:放心好了,有呢,最会对付那些媳妇们了,要是哪个敢走露,保管让他汉子休了她,让她儿女一辈子没出息,不待见她,看她们害不害怕。

朴素的乡下,经常对发誓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虔诚的心理,心生畏惧,一般轻易不敢背叛的。

秀瑶觉得可能是一种想要和暗示心理学,一直想一直想,说不定就会变成现实。

秀瑶原本从冯二奶奶那里听出来好像是有活儿要做,只是没想到这么急,这样的话,家里女要去织手套,秦大福得照顾地和自垦田扒石头,秦业手不好姥娘家,秦显读书,手不够使的。

柳氏对秦大福道:去把秀娴叫回来吧,她婶子也得体谅。

秦大福答应了,当天就去把秀娴叫回来,本来是不要钱的,结果徐寡妇还是按天给了工钱,另外还送了两条鱼作为礼物。

秀娴回来,她负责家里那几亩棉花地,空里帮着秦大福收拾自垦田。

第二日还没到晌饭时候,张桂芳就来叫秀瑶几个,冯掌柜亲自送棉花来,这次要的手套数量更多,一共要三千套。

听冯掌柜说完,不只是张桂芳和柳氏,就连秀瑶也愣住了。

手套这东西,就是用棉线简单地编织起来,其实成本不贵,可三千套,她一下子就能赚二十一吊钱。

那么这总共的货款,只怕更高得离谱,这应该是给军队吧,否则别哪里有那么多钱。

这些秀瑶也就是自己嘀咕,自然不会拿出来说的。

冯掌柜笑道:秀瑶,去县里,恰好出去,都没见上,否则怎么都要好好招待招待呢。

冯掌柜也太客气了,咱们还那么客气干什么。

她又问那批手套运去哪里的,冯掌柜道:咱们只管帮忙做,去哪里也不是很清楚,据说转了几手呢。

不知道,这东西,现很俏呢,大家都要。

那些有头脸的自然不戴,可若是别的将军手下的兵戴着,接受上官检阅的时候齐刷刷的那么好看,自己怎么能没有呢?所以一个赛一个的要攀比,他们这生意自然就来了,就算是浪费,只是表面好看,有给钱,他们何乐不为呢。

不过他虽然不说去哪里,秀瑶却能猜到,她暗自合计了一番,有了一个计较,不过也没说出来。

张桂芳昨日就通知了那些女工,另外又有十个加进来,原来又几个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加入,反正能保持有四十个。

这批货分三次交,一次一千,最晚要九月中交货。

就算刨除了中间的麦收,张桂芳算着时间也足够的,所以不必再加。

这些她们用熟了,口封严,没有一个随意泄漏的,看来大家都还害怕自己的毒誓。

张桂芳给冯掌柜打包票,寻思着七月底就能交货,中秋节,咱们就有钱过节的。

大家都很高兴,她让秀瑶和冯掌柜说话,她去张罗安排那些女工的工作,照旧先让她们发毒誓,然后按手印,要道德和律法的双重保护。

一连忙活了四五天,终于步入正轨。

秀瑶依旧负责管账,因为天暖和起来,张桂芳家不必再烧炕,但是也要为女红们热饭,因为夜里也要加班,自然还有灯油钱等,还是七文一天。

晚上回家,秀瑶对柳氏道:娘,咱们自己就别织手套了,天天这么忙活也不行,咱们是要靠抽成来赚钱,要是也跟着她们做那些繁琐的,根本赚不到几个钱,还累得够呛。

柳氏嗯了一声,大姐就不织了,要做别的针线活,秀容自己织了赚点零花钱,不过也别耽误家里的活。

也不那么累,两三天织一副就够。

毕竟二哥还要读书,咱们还欠孙郎中的钱呢。

那可是一大笔。

秀瑶不同意,娘,不能这么算,咱们那些钱,就靠自己织手套啥时候能还上,肯定要赚大钱。

家里还要养猪,寻思着们地里的棉槐条子和苜蓿草起来了,咱们要养兔子、养鸡、最好再养些羊,这些也要照顾说不定还得雇呢,这些营生自然比织手套赚钱,还不那么累。

秀娴听见诧异道:喂猪就行,只是这养羊什么的,哪里?她笑起来,比划了一下,就咱们那巴掌大的院子?秀瑶笑道:二姐,咱们院子不大,咱们那块自垦田大呀。

那里用围墙圈一圈,把羊、兔子、鸡都养里面,哪里有草,随采随喂,既快又省事。

柳氏几个听着倒是挺好,秦大福道:这样好,就是家里没有土坯和石头。

柳氏道:过几天热了,就那里晒一批土坯,咱们自己慢慢地垒墙就好了。

秀瑶又有主意,爹,娘,咱们也不用非得全垒墙,像俺姥爷家那样,一面用树做篱笆也好。

像木槿花、冬青树之类的,拦牛羊的不成问题,兔子咱可以垒个兔子栏好了。

大家都觉得不错,靠着作物的一面,那里是土地,就用树篱隔开,全是石头的那一片就垒墙。

现还不到麦收的时间,正可以集中时间扒石头,做土坯晒干,一家都忙里忙外的没有空闲。

这日秀瑶照例去张桂芳家给女工们发工钱,如今改为五天一发,她就不用整天盯那里,质量秩序什么的,张桂芳能掌控的很好。

秀瑶一去,就发现气氛不对,院子里几个妇女拉着脸,正窃窃私语,她听她们道:何必得罪她呢,听说是秦姑娘的二婶呢,家自然比们亲的。

就是呢,还说要让她管们呢。

倒是觉得不可信,家秦姑娘都没开口,她忝着脸来,也好意思。

周嫂子都同意的了。

听说老太太亲自来说项的呢,秦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家毕竟是一家呢。

这时候有看到秀瑶,忙住了声,都笑着招呼,秀瑶打了招呼进了屋,就看到二婶和三婶正跟张桂芳说什么呢,似乎要涨工钱之类的。

秀瑶顿时怒气丛生,只是不便当众发作,她让叫张桂芳出来,忍不住道:婶子,怎么让她们来了?张桂芳尴尬道:瑶瑶,可别怪,没想她们来,嬷嬷亲自来送的呢。

秀瑶扬眉,婶子,咱们说好的,就算嬷嬷来,也该咬死了不许的,她们一来这事就不好办。

张桂芳为难:瑶瑶,也是不对,过年的时候嬷嬷气冲冲地来问,之前不是跟商量好的,让揽过来吗?就揽过来了,嬷嬷的嘴也知道,是真的害怕。

想反正还得冬天才做呢,就那么随口敷衍她,说再做就叫她来。

哪里知道,现就来生意,嬷嬷也知道了消息,立刻就带过来。

秀瑶也无奈:嬷嬷那,欺软怕硬。

不过她也知道张桂芳难做,一个村的,也不能和嬷嬷撕破脸,只能牢牢看着她们。

张桂芳道:放心,让她们发了最毒的誓,还按手印,不会有问题的。

最毒的誓,一般都要害怕的,这时候不是无神论,也没有所谓的科学,几乎大部分都是相信鬼神存的,违背了誓言,到时候就要受毒誓的吞噬,一个做了坏事,心里就会不舒服犯嘀咕,日夜担惊受怕,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有时候誓约比律法还好使、秀瑶觉得也只能如此,又道:婶子,可跟说实话,也不怕家说什么,赚钱的事是宁愿和一起做,也不愿意和自己家的婶子们一起的。

这话,自己放心里就好的。

张桂芳听她如此说,便是极度地信任,而且秀瑶都不叫她们娘娘,就知道事态严重,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犯了秀瑶忌讳。

秀瑶不想跟二婶她们打交道,跟张桂芳叮嘱了几句,不要让她们知道自己其中的作用就行。

她去翻了本子,看了大家的完工件数,然后把钱数出来,又叫了张桂芳,婶子,麻烦了,多费心,就先回去了。

她把数出来的钱放笸箩里,让张桂芳帮忙发钱。

张桂芳也识一些字,这些婆娘们都用大家熟悉的称呼记着,她常看账册记账,也认识,成,来发好了。

秀瑶便告辞走了。

回家她把那事儿一说,柳氏几个也很气愤,秀容道:她们怎么那么烦,娘说家那些婶子也不像她们这样,看俺姥娘家,还有咱们村别家,也没这么烦。

柳氏叹了口气:摊上了,没办法,咱们自己留意就好。

这些天他们就专心自垦田收拾,秀娴四处去收集了一些花种子,就散作为篱笆墙的边上,里面再栽种一些木槿之类的花树当做绿篱。

另一边就用石头土坯之类的垒墙,反正这片地是他们的了,怎么摆弄也没说什么。

今年节气晚,就有个闰四月,麦子也没那么早成熟。

一家子忙活了个把月,加上有驴车更方便,倒是也小有成效。

起码那片花树篱笆是起来了,长得郁郁菁菁的,蜀葵、紫茉莉、凤仙花、夹竹桃比比皆是。

秀娴跟置气一样,收集了很多种子,种得那自垦田地头地边都是。

一个月的时间到,冯掌柜就让来提了一次货,秀瑶赚了七吊钱。

对于秦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小钱,不过因为有外债身,他们也不敢随便花,况且家里刚分家那么穷,如果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置办东西,也容易招惹是非。

所以柳氏把钱都藏一只咸菜瓮里,里面自然没有咸菜,几只小瓮放一起,也没注意。

就算贼来了,自然也是翻腾要紧地方。

而张氏却也从二婶三婶那里得了信的,之前从秦显嘴里知道是秀瑶张罗的这摊子赚钱的营生把自己家撇开去给外赚钱她就气得火冒三丈,如今听三婶说大房得了七吊钱!可是一口气得了七吊钱,回头后续的还有呢。

三婶给二婶使眼色,让她给婆婆倒碗水来,她则叹着气,娘,说这样的事儿,也不好说什么。

可咱们总归是一家吧,大嫂竟然把这么好的事儿交给家做,听说张桂芳一天的柴火钱都七文呢,这个时节烧什么柴火呢?还不是白赚?叫说大嫂心里就是没有和爹呢,只想着她娘家,赚了钱,不舍的吃不舍的穿,也不见来孝敬爹娘,还不是都拿去填娘家磨坊的窟窿了?张氏本来就气得肝儿疼,现更了不得的,被三婶和二婶那么一说,火儿就蹭蹭得往上赶。

她蹭得跳下炕,不行,得去问问大嫂,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现又有新活儿,干嘛不贴补自己家。

二婶帮腔,娘,就得去问,让她把钱交回来,起码也得把那钱分成四份,三份交到娘这里来的。

三婶却拉住了张氏,劝道:娘,要是去,势单力孤的,还是等俺爹吧,跟俺爹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拿出个章程来才行。

二婶也说是,她就信服三婶说的,立刻转了话头帮着三婶劝张氏。

张氏气得浑身哆嗦,七吊钱,有好几次呢,大房起码能拿二十几吊钱,这是多少?这能买两头牛的。

现家里没牛没地的,大媳妇想什么呢?她哼了一声,那们说,要怎么办?三婶让二婶去看看后窗,别有偷听,娘,跟说,不如这样……张氏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儿媳妇愣,三媳妇奸,可这个时候,张氏的心里,柳氏是最有心眼最精明最不和自己一心的,所以她反而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自垦田那里,秀瑶一家日夜不停地忙活,收拾出两亩地左右一块地方,虽然不能用来种地,但是耪耪地,泼泼水,再压一压,就可以当场。

除了收庄稼的时候用,平日里也能晒东西,光滑平整,没有浮土坷垃石子的,很方便。

按照秀瑶的计划,还要这里盖房子,不过现钱不够,只能盖场屋子。

趁着夏天热乎,盖砖石的场屋子出来,能生火避风,冬天不用再挨冻。

另外还得盖鸡窝、兔窝、羊栏,都用普通的土坯就好。

地方足够,唯一不足的就是材料。

秀瑶路过原来的场里,看到里面竟然种着些豆子,不禁好奇,回来问秦大福,爹,俺爷爷家场里怎么种豆子,他不压场了?最近又是织手套又是忙活石头的,她也没往那里去过。

分家的时候说要合伙压场的,毕竟场没有分,就是大家一起用,现爷爷不压场,那就是说要不给自己家用?近来秀瑶怕二婶三婶知道自己家赚了钱会挑唆嬷嬷来算计,所以一直小心提防着,但是张氏倒是没有来捣乱,而自己家忙,所以秀瑶也就没意了。

秦大福一心扑自己家场里,也没多注意,没全种,估计用不了那么大。

秀瑶哼道:肯定是今年不想让们用场,所以就故意不压,反正咱们也不用他们的。

秦大福笑了笑,爷爷不是那样的,别瞎想。

秀瑶可没瞎想,她一连几天去看,爷爷都没压场,问秦产,他还说可能要和三爷爷家一起合用。

这不是摆明了不想给自己家用?爷爷这样也太偏心了,分家是他说的,分出来大房,结果还处处算计。

不过,反正自己家有场的,不必去跟他们去挤。

转眼就到了麦收,织手套的活就先停了,大家都忙活麦子。

秦业虽然手没好利索,他还是回来了帮忙,就算不能割麦子,帮着送个饭烧个火也行,而秦显也得了假期回来帮工。

秀瑶家不过是十亩麦子,对于这些家口来说一点都不多,但是收割起来依然慢。

一一把镰刀,两个大一天下来也就收割一亩地,还得打捆,好这次有驴车,能拉到场里去。

这日一大早,大家正地里忙活着,秦三顺过来,喊道:大哥,爹让把驴车牵过去先用用,拉两趟麦子就送回来。

秀瑶立刻道:三达达,们就要拉麦子了。

秦三顺瞪了她一眼,小孩子管那么多。

他吃定秦大福不会有那个脸皮拒绝,所以就把驴车拉走了,而秦大福也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让秦三顺把驴牵走了。

结果等这边要拉麦子了,他还没送回来。

秀娴几个气道了,对秦大福道:爹,还不去要回来?秦大福去了一趟,结果他也没回来,秦业去找结果也没回来。

秀瑶喊道:二姐,去呀,爹和大哥只怕被拉着干活呢。

那俩实心眼去,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气死她了!秦显因为之前跟张氏和三婶几个闹翻了,基本不肯朝面的,所以他不会去的。

秀瑶就和秀娴两个去找。

她们猜的自然不错,爹和大哥都那里被要求帮忙呢,三婶竟然还讥讽大哥,大业,恁大个个子,干活真细作,跟个大姑娘似的。

秦业不好意思,他那只右手虽然觉得好了,可没到三个月,他是不敢用力的,再说了,就算好了也不过是十岁孩童的力气,也不当什么。

他道:三婶,手还没好呢,本来就不能帮忙,家麦子还地里等着拉呢。

他把拎起来的麦捆随手扔下,走过去对正忙活的秦大福道:爹,咱家的麦子还地里等着呢,晚了不拉到场里,别散了粒子。

而且这驴三达达手里,简直就是受屈的,被赶着快走,还要时不时地抽鞭子,才拉了两趟那驴就累得一身汗,这简直是虐待牲口,让秦业看了直心疼。

秦大福有点为难,爹这里也需要帮忙,今年年头好,就算一场倒春寒,麦子都丰收了。

爹这里两块地熟得快,已经莎啦啦掉粒子了,再不收回来就要白瞎不少粮食,而且这边场又小,粮食都放不开。

秦业皱眉,低声提醒他:爹,娘和妹妹们还地里等着呢,来叫的。

结果他也被留下干活,这算什么事。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很为难,要不先赶驴车过去。

家里的大事,都是柳氏做主,儿女的亲事还有瑶瑶的事情,他也是咬死了不会让娘插手的。

可这个帮着干点活,又不是拿家里的钱,这应该不是大问题,而且爹娘对他都有意见,他心里难受,就想帮着干点活,爹娘心里好受点。

秦业就去牵驴,秦三顺道:大业等等,还有一趟呢。

秦业看都快晌天了,自己家地里还没拉呢,他道:三达达,等等吧。

秦三顺一下子火了,这个大业,怎么这么没规矩,一个小辈这么和长辈说话呢?秦大福听了也忙让秦业让让,他们下午再拉麦子好了。

秦业手没好,立刻不够大,拽不过秦三顺,秦三顺哼了一声,扎丫子了。

赶着驴车就走。

秦业有点难过,自己这样的状况,爷爷们一个也没有关心的,他对爷爷们也寒了心,不过还是没后悔救二叔,要是不救,眼睁睁看着二叔死了,那这一辈子他也不心安。

他这么做求了自己心安罢了。

不过现他不能退让,爹这么一直忍着他们,抹不开脸,分了家以后就一直被拿捏着,自己再不给娘和妹妹们撑腰,那这一家子永远没有出头日。

他立刻就上前把缰绳抢回来,道:三达达,这驴是姥爷借给们使唤的,说的是谁要使唤可以,先给三斤豆饼。

咱们已经分了家,就该有个分家的样子。

们家的麦子都爆地里了,得赶紧拉到场里去才行。

秦三顺火了,骂道:这个外住户子,眼里没有三达达了是吧?说着又喊秦大福,大哥,看看大业,这还像话吗?秦大福赶紧劝秦业:大业,让三达达先去拉。

秦业也急了,要是爹都发了话让三达达先拉,那今天就得让他们先拉完,自己家就得夜里再拉麦子,能将就,这驴可吃不得那么大的累,一天也就拉几次还得休息,白天晚上连轴转驴根本受不了。

他不禁也说气话,要是这样,那不如把驴车给俺姥爷家送回去。

这可不是咱们分家分来的,谁也没有资格再转借给别使。

他说这话,有对秦大福的不满,自己无能,赚不上驴车,还把丈家的给别使唤,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如何,就来大包大揽。

秦大福虽然老实厚道,却不傻,自然听出来儿子的话外意思来了,他也沉了脸,不过又不想责怪儿子,便默不作声。

这时候秀瑶和秀娴过来,喊道:爹,咱家的麦子都烂地里了,没有管啦?是不是叫俺爷爷和俺二达达先去给咱们收麦子?秦大福看闺女来喊,吓得慌忙迎上去:来了来了。

说着就上去从秦三顺手里把驴缰绳接过去,道:先去了,要不嫂子该骂了。

说着就赶着车走。

大哥出手,秦三顺就不能再拗了,他恨恨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呸,还亲兄弟呢,亲兄弟也不如自己的婆娘亲。

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时候三婶也骂道:回头跟娘说说,就说咱家的麦子都爆地里,大房的驴车都不舍的给使使。

☆、167叔嫂争执回去的路上,秀娴忍不住说秦大福,爹,你咋那么面呢?俺三达达那么说俺大哥,你怎么就不管?你是不是还觉得他说得对呀?咱这是不是分家啊?要是这样,当初干嘛把咱们赶出来?秦大福忙纠正她:秀娴,怎么说话呢,是分家,哪里是赶出来?秀娴哼道:分家也没见过那么个分法的。

秀瑶也忍不住道:我知道,咱爷爷想的是,家里没吃的,把我们分出来,等我们靠这姥爷家好了,他们再来分一杯羹,爹,爷爷是不是这么个打算?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秦大福脸色变了,忙道:瞎说,我才没有呢,分家就是分家了。

不过,他声音又低下去,你爷爷他们也怪辛苦的。

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跟着干活,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不好受。

媳妇和闺女们不想让爷爷奶奶插手家事,可这不是家事,就是帮着干点活,又能如何呢,他觉得他们有点太小题大做,分了家就不当一家人。

秀娴急了,爹,咱们不辛苦呀?瑶瑶不比秀婷辛苦?秦大福忙道:辛苦辛苦,你们都歇歇,我干活。

秀瑶真是败给他了,不分家的时候,爹可好了,和气忠厚,一分家,就成了被爷爷嬷嬷捏着的木偶了,总想着那家里多辛苦一点不想自己家也辛苦。

然后家里人说什么,爹也不反驳,反而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让自己看着怪心疼,觉得不该逼爹这样那样的。

她也心疼爹这么左右为难,爹,你要是心疼俺爷爷嬷嬷,那你就去说,让他们分家,分了家,爷爷嬷嬷跟着咱们也行。

咱们不用他们干活,就管着他们吃喝。

他们别再搅和事儿就成。

秦大福看一向性子柔和的秀瑶说话也这么锋利,有点吃不消,觉得心灵被刺痛了,又不想和孩子争执就没说话。

麦收又急又累又辛苦,秀瑶脸上都被麦芒刺得破了,汗水一流,又疼又痒,想到爹竟然还撇下自己家去帮爷爷家,真是恨不得给爹也洗洗脑。

第二日一大早,柳飞就扛着镰刀来了,说过来帮秀瑶家收麦子。

柳氏却不同意他帮忙:我们家就十亩,还不如你们多,我们自己人够,你姑父还去给那头帮忙呢,你怎么不在家里帮忙反而来这里。

说着看了秦大福一眼,不满之情很明显,自己娘家知道让人来帮忙,他就会拖后腿,他爹娘那头不但不帮忙,还整天算计他们。

秦大福看得懂她的意思,有点没脸,讪讪地寒暄了两句,就去忙活了。

忙了大半天,一家人也才收了亩多麦子,柳氏让秀瑶去场里看场歇歇。

秀瑶把从棉槐地里摘来的甜瓜和西瓜洗干净,切了,放在那里等家人来场里就吃块解渴。

这时候秀丽跑过来,有点神神秘秘的,朝秀瑶招手。

秀瑶见状笑着让她过去吃瓜,秀丽看了看柳飞,就要秀瑶出去说话。

秀瑶拉着她去一棵银杏树下说话,秀丽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我也是偷听来的,你可别和人家说呀,我听着三娘娘和三达达商量事,要挑唆爷爷和嬷嬷呢。

说着就和秀瑶咬耳朵,说完了,她也不敢久留,赶紧跑了。

秀瑶听完,气得直打哆嗦,喊了二姐来看场,她去找柳氏商量事情。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秀瑶才回到场里换了秀娴,秀容有点中暑回家躺着去了。

秀瑶正翻晒麦子,就看到秀美跑过来,然后又看见秦三顺挑着麦子过来,大喇喇地放在他们的场里。

秀瑶立刻跑过去,三达达,你是来给我们送麦子的,知道我们不够吃的呀。

秦三顺没好气:送什么麦子给你?那边场不够用的,你爷爷嬷嬷让送到这里来晒,反正你们这么大,也用不完。

说着让秀美看好了,他继续去挑麦子。

秀瑶彻底火了,这些人四六不懂还是怎么着?还真把她家的劳动果实当成他们的了?姥爷家给的驴车,分了家的爹,在他们看来,是不是都是他们的?秀瑶就喊在做饭的秀芹,让姐姐赶紧去告诉家里人。

很快秀芹找了秀娴和秦业过来,秀娴喊道:这是要干什么?我们还没打场,他们倒是把麦子挑过来了。

秦三顺将麦子就放在了他们的旁边,将他们的麦子挤在一个角落里,外围都是秦三顺挑来的麦子,这样的话大房的麦子没法晒,也没法打场,只能先帮那边弄好了才能忙活自己的。

秀娴火了,去拿了木叉来,上前就开始挑秦三顺挑来的麦子,秀美阻拦,却被秀娴一把推开,秀美就大哭,欺负人,你们都欺负人!这时候秦显和柳氏也赶着车过来,他们故意不让秦大福过来掺和,就让他在那里割麦子不要来多管闲事,而秦大福因为自己抹不开面子拒绝,又没法面对妻儿的质疑,所以索性就假装不知道。

秀瑶让秦显把麦子卸在外面,然后又让二姐去劈棉槐叶子,割苜蓿草过来,一会儿给驴吃。

秀娴很快就割了一大抱来,扬的场上到处都是,甚至往秀美看着的那堆麦子上,气得秀美呜呜地哭。

没多久,秦三顺又挑着过来,见状怒道:秀娴,你干嘛?又对柳氏怒吼道:大嫂,你们不要太过分!柳氏看了他一眼,谁让你挑过来的?秦三顺梗着脖子:爹让我挑过来的。

柳氏又问:你们的场呢?秦三顺哼了一声:今年地方小,不够晒的。

柳氏也动了气,一改往日的温柔和顺,气呼呼地提高了声音,是不够晒的还是原本就没打算压场?要是跟我们合用,之前为什么不商量?我们根本没有压你们的场,这一片我们要晒别的,你要是来了,我们就不够用的,你还是挑走吧。

面对她这样明显的挑衅,秦三顺如何肯忍,他冷笑地讥讽她:大嫂,你也太小气了,咱们还是一家人呢,就是我挑到别人家去,人家也会让我用的。

柳氏毫不客气地回击:那你就挑去别人家吧,不说别人家,就说二大娘家,看看她让不让你用。

她要是让你用,我当然也不阻拦。

这是柳氏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明自己家的东西不随便给老秦家用,既然分了家,就要有个分家的样子。

若是合伙麦收也行,结果老秦头每次都把自己家撇开,今年更是嫌弃大业不能帮忙,直接就没来照面,连场都不压,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家去晒场,可当初分家说好的,场是要一起用的。

现在可好,不帮忙麦收也行,那也别拖后腿,谁知道一声也不吱声的,就来牵驴,现在又来霸占着场反而把自己家挤出去,凭什么?秦三顺就不挑走,柳氏冷笑:你不挑走,那我就以为你是送给我们的。

别想放在这里赖一晚上,明天就赖我们偷了你的,回头再赖我们的。

柳氏的进一步挑衅让秦三顺大怒:大嫂,你也太刻薄了,算得这么精明,咱们是一家人嘛?你这么过分,算什么一家人?真是没想到大嫂原来就是一泼妇,他一直觉得大嫂挺好挺和气的,看起来自己真是看错了呢。

柳氏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你们还当我是一家人呢?我看你还是回去跟爹娘好好说说吧,你在这里跟我咋咋呼呼的,你再咋呼我可扇你。

这下气得秦三顺把扁担狠狠地一摔,蹭蹭地家去找老秦头告状,把柳氏的行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爹,她骂我也就算了,她现在连爹和娘都骂,说你们两个老算计,分家的时候把他们赶出去,不给吃喝的,现在看他们有点钱就去算计。

还说什么牲口是她娘家的,不是分家分的,就是不给使唤。

又说场也是他们自己压的,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要是把麦子挑过去,她就给我扔了。

还说爹去也不好使呢。

老秦头正坐在门口的草墩上抽烟,这两天着急,加上张氏整天枕边风吹吹,他又有点上火,满嘴起泡,眼睛熬得通红。

他累得很,就在家里歇歇,喝点汤,顺便打算一下后面怎么弄。

张氏这些天早就想找柳氏闹,不过一直被老头子压着,三婶也劝她,好说歹说的,让她多劝老秦头自己别去闹,毕竟柳氏根本不听她的,还是公爹说话好使。

只要家里老秦头发了话,秦大福就不会反驳,那柳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所以三婶让张氏从老秦头下手。

张氏气得直跺脚,老头子,你看看,当初说什么来的?我说别分家,分了家就是散了架,人家不会再听我们的。

你看看谁家分家像咱们这样惯孩子的,分了家,他们一个铜子不往家交,粮食也不交,活儿也不帮着干,有好吃的自己吃,有钱自己花,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

老秦头只是吧嗒烟袋锅子,近来老柳头不给他送烟丝,他自己舍不得买好的,最差的都是偶尔买两斤,除非太累了,抽一袋解解乏,他也是不舍的呢。

他叹了口气,老大家也不容易呢。

背了十来头牛的债呢,大福自己哪里背的动?不过听老婆子说大房去织手套倒是赚钱,一下子就二十几吊钱,看这样子,那丫头也是有门道呢,就是瞒着自己家长辈不说罢了,怪不得敢一口就把一百两的债背下来。

三婶又在那里添柴拱火,说什么大哥是好的,就是大嫂太精明,分了家就不把自己家人当家人了,一心想着娘家,还有那几个丫头,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家人,一心想着姥娘家。

别的还算了,秀瑶这个丫头,老秦头是知道的,简直就是他一块心病。

这丫头,别看人小,表面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其实最有心眼,而且最是个记仇的,这么久了,她对自己和嬷嬷还是嫉恨着,越大越精,只怕以后和自己家人就更不亲。

这么说,难道分家分错了?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可能是自己给孩子们关爱不够所以让她嫉恨?又或者,就是这丫头格外小心眼?说起来一个孙女,还想如何?别的地方,还有女娃子一生下来就溺死的呢,他们家总不至于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丫头,还有什么不知足呢,而且自己一向对她还不错,她跟自己也不如和她姥爷亲,看起来,女生外向,就是不中。

老秦头心里自然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秦家的振兴,他一直没敢想这个问题,可自从分了家,老大家竟然能赚钱,还能巴上冯家。

这让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大儿子原来是个可以的,说不定秦家以后还是可以振兴起来的。

在他眼里,秦家以前的情况就已经是很发达的,是需要他和子孙们努力去振兴恢复家族兴旺的。

这是他的责任。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只是夏天天长,日头落山晚罢了。

天上云霞红彤彤的,烧着他的心也**辣的,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挥了挥烟袋锅子,反正天快黑了,不能干什么活儿,这样吧去让老大家两口子过来。

我有话要说。

秦三顺不肯去,我可叫不动她。

张氏就道:秀娟,你去叫,叫他们赶紧过来。

秀娟就问:那俺二达达叫不叫?老秦头立刻摆手,叫他干什么,不用,他还得忙活着割麦子呢。

这个事儿,他想了好久,细节都想好了的,二贵是个直愣子,一心向着大哥大嫂,不能让他参加。

老大家两口子,老三家两口子,他和老婆子两个,就够了。

秦大福还在地里忙活割麦子,他寻思着要挑灯夜战,晚上也要加班加点地割麦子,这样早点收完,就去帮爹那里干活。

秀娟来叫他,见状只得过去,他又去场里叫柳氏,柳氏正和秀芹做饭,不肯去。

秦大福陪着笑,孩子娘,这不是爹叫嘛,过去看看。

柳氏冷冷道:不用想我都知道他叫去干什么,无非是让你兄弟友爱,做哥哥的要爱护兄弟,做儿子的要孝顺父亲,把你现在家里挣的都拿出去给他们,回头让我们再管我娘家要。

她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挤兑和讥讽,让秦大福受了侮辱一样,想大声呵斥说没让她娘家给,不过想想驴车还用着呢,地瓜也是人家席的,树栽子一大部分也是,一样样的都是丈人家的,他就说不出口。

再说他虽然生气,可他还是很尊重柳氏的,便低声求道:去看看。

柳氏也没有再拒绝他,去也行,不过咱们家如今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时候,孩子也有发言权的,咱们分家的时候说好的,让秀瑶几个也去听听。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只好道:好吧。

不过孩子们不要插话,毕竟长辈说话,孩子没有说话的份儿,传出去也不好听,还让人以为咱们没有家教呢。

看秦大福这个低声下气的样子,柳氏有点失望,不过终归是老夫老妻的,她道:你跟我说家教,咱们的家教是约束咱们家孩子的,不管二房三房孩子,也不约束除咱们两个之外的大人。

他爹,他娘,他弟弟,哪一个是有家教的样子?不过这种话,再气她也不能说出口,毕竟那是他的爹娘,说出来就伤了感情,那就要无休止吵架的。

男人的自尊是碰不得的。

秦大福知道自己媳妇说的对,心里也认可,可嘴上还是有点不想承认,不分家的时候还想着多帮着媳妇点,一分了家,看着爹那么辛苦遭罪的为家里打算,他做大哥长子的心,就觉得非常难受。

尤其是那天从县里回来,爹跟他说的那些话,说家里背了那么多债,这日子怎么过?原本爹也不是要把他们赶出来,不过是看着家里没吃的,都要饿死,就做个临时打算,让老柳家帮帮忙罢了。

做爹娘的,哪里会那么狠心,真把大儿子都赶出去?可现在大房分出去,不说是给不给他花钱,反而大的小的都不尊重他,他觉得寒心。

秦大福听了爹的话就难过,想着爹年纪大了,而且太伤心了,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竟然哭起来。

他可是很少见爹流泪的,这么大年纪了,他觉得自己没做好,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

秦大福一边对爹娘插手家里的事情有意见,一边又体谅他们艰辛,一来二去,真是自己成了夹心饼,怎么都不得劲。

柳氏也能猜到一二,不过大家都不说破,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会不和自己妻子儿女一心,却去一心一意想他爹娘和他兄弟,那样的话,她真是宁愿合离的好。

这些日子,她也憋得很,秦大福虽然总是说家里钱和大事他不管,不自己做主拿钱给爹娘花,都听她的。

可话里话外,柳氏也能觉察出来他是有怨言的,至少不那么舒服,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而你若是要仔细跟他理论,他又只会说自己没那样的想法,家里他不管,都是媳妇当家之类的话来堵她。

柳氏也生着气呢,从前没分家她都没这么生气过。

柳氏让秀芹家去看看秀容,别让她太难受了,又让柳飞看场他们不回来他就不要走,柳飞一听就知道要按计划来,点点头。

秦大福什么都不知道呢,他想了想,就让秀娴去地里捆麦子,一会儿回来了还可以直接往场里拉,不耽误活。

秦显本来就不想去爷爷奶奶家,除非是必须的,他才不会去呢,所以他也和秀娴去捆麦子。

柳氏就领着秀瑶、秦业跟着秦大福去了老秦头家里,虽然到了吃饭时间,张氏也没吩咐吃饭,反正天热得很也不在屋里,一家子就聚集在院子里说话。

秀娟几个丫头,都被打发和秦产一起去场里看场,不许在家里添乱。

老秦头披着件衣裳坐在草墩儿上,吭吭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吸烟,在吞吐的烟雾里那张脸比以前老了许多,满脸的皱纹纵横,让秦大福格外心疼心酸,想着自己都中年了,爹就更老。

真是人不要长大,小时候在爹娘手里,再怎么都是幸福的,现在自己也已经儿女成群,爹娘就老了,不再受人待见。

看到大房竟然还领着秀瑶来,老秦头就有些拉下脸来,毕竟家里一直的规矩,商量大事,孩子没资格插言,秦业就算了,她一个小丫头凭什么来?二房三房的孩子,可都去干活呢。

☆、168家庭大战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开门见山:大业娘,我知道你最近怨言很多。

从前他不会这么说柳氏的,对柳氏也颇为尊重。

柳氏见他这样,心里就有数,她也不喜欢一个事一直吊着,干脆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爹,当初咱们是找了证人分家的,养老也说得清楚。

你要是不想干了,我们可以养,不过大家要说清楚,不能这么一点不商量不打招呼,直不楞登地就闯进去。

分了家,各家都是过各家的日子,要是分了还不像分的样,那算什么分家?张氏气得指着她的鼻子斥骂:你做媳妇的,怎么跟公爹说话呢,你爹娘从小就是这么教你呢?听她竟然骂自己爹娘,柳氏脸色就沉下来,眼神也很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秀瑶站在她旁边,扯着娘的衣襟,攒紧了拳头。

老秦头看场面一开始就这么激烈,他赶紧咳嗽了一声,让老婆子消停点,他又叹息:我的身体是越来越差,这一次都割不动麦子了。

我寻思着吧,咱们终归是一家人,他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这个当爹的还没死,就不想看到他们生分呀。

秀瑶眼皮子陡然一跳,看来她和娘分析的不差呢,还真是老奸巨猾的。

秦大福眼泪就掉下来了,呜咽着上前,爹,不生分,一点都不生分。

看爹这样,秀瑶更急了,爹这是被爷爷苦肉计给打动了,爷爷上一次装死,这一次装病的,爹要被他捏在手里了。

老秦头点点头,擦了一把泪,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我寻思着,咱们这么着,以后呢,还是在一起吧。

他这话一出,张氏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老头子还是挺自己话的。

要是这样,她最高兴了,老大家的最近可发了财,不给她送来,现在重新一家子,那这钱就是她的,她得意洋洋起来,毫不客气地吩咐柳氏,老大家的,你听见了啊,把家里拾掇拾掇,赶紧搬回来,东西可别往娘家藏啊。

哼,上一次去县里看病,让她拿钱,她竟然一点都不往外吐,看这次,她还怎么躲。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握紧了手,她看向老秦头,不知道以前那个看起来还算是公正睿智的公爹去哪里了,换了个无理取闹,糊里糊涂的公爹出来。

她强忍着怒火,还是尽量地让声音平稳,毕竟有时候有理不在声高,越是大声地吵闹,越容易让人反感,反而不占理,爹,当初咱们分家的时候是不是说好的?要是这样的话,可就得找证人们来评评理了。

老秦头老脸也火辣辣的,不过他看大媳妇这么咄咄逼人,他也觉得不舒服,当时我是想着你们暂时分出去,大家都先缓缓,回头再让你们回来的,没想真分家。

当初也没寻思你逼着让找证人,所以我也就走了个过场,我和你娘还在呢,证人就算了,没那么麻烦的。

柳氏悄悄地抓紧了秦大福的手,爹,人道是言而有信,咱们家说话还有没有信诺?她看向秦大福,想让他说句话,秦大福却把手抽回去,他急得满头大汗,大业娘,怎么跟爹说话呢!张氏也呵斥柳氏,没规矩了是吧,分了家几天你就挓挲了!不管分不分家,找没找证人,既然爹娘在,那就是爹娘说了算。

你怎么那么多一二三四五的套话来?别说什么证人了,就算是县老爷来,他也管不到我们的家事。

还是三婶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县老爷来,他也不敢插手自己家的分家事务。

而且三婶早就想到柳氏会说什么当初分家找证人的话,证人算个屁,爹娘都在呢。

张氏认可,所以说起来就倍有底气,今天是必须一定要挤兑了柳氏,绝对不能再让柳氏得逞。

三婶和二婶在一旁看热闹,不过为了表示守规矩,她们不插话。

心里却爽得飞上了天,二婶佩服地看着三婶,悄悄地露出一丝笑容来,老三家的就是有心眼,不但一直能让娘听她的,现在简直是爹也对她言听计从的了。

这一下子,可就不是之前挤兑秦大福的时候,现在看看柳氏怎么弄,给她扣个不孝顺,忤逆爹娘的大罪名,看看柳氏还能嚣张!哼,自古以来,媳妇再厉害,可要是在人前,婆婆就是天,一个不孝就弄死你,休了你,看你还挓挲什么!秀瑶看他们那样,真是被老秦头恶心到了,之前爷爷都标榜自己多公正的,重信诺的,这才分家多久呀,突然就变卦了,不重信诺,还不许人家说。

上一次他能听嬷嬷的装病骗爹娘,还要求去县里,又不让爹给哥哥治手,秀瑶就已经要将他化为张氏一个档次的了。

如今见他们这样,她对老秦头的最后那一点好感也直接就被抹杀了,她不忍心让娘孤掌难鸣,就算是被他们斥责大人商量大事孩子不许插嘴,她也忍不住要说:爷爷,分回来正好呢。

我们给大哥治病,欠了一百两银子,这个你知道吧,正好大家一起还。

到时候你们可别想着只把我家的东西拿回来,不管我家的债务!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讥讽,目光刺刺地盯着老秦头,既然他们想算计她们赚得那些钱,那就替她们把债还了吧。

张氏一听蹭得就跳起来,破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个小丫头敢应承那么多债,把你卖了都不够,你胆子那么肥,你自己还去。

周家还等着你去当丫头呢,正好长得有点模样,大一大还能当个通房丫头。

要是你争气,生个儿子出来,周家还能抬你做个姨娘,你也算是为咱们老秦家做点好事,没白养活你一场。

张氏最近压抑得太狠,一直想找柳氏闹,都被拦着,如今见老头子都被自己说动了,愿意和自己一起给大房施加压力让他们回来,她一下子得意得有点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直接得意忘形,把心里藏着的话全部都抖擞出来,一点都不假意掩饰。

可她的话,无疑是非常伤人的,尤其是秦业、秀瑶、柳氏几个,简直要对这个家心灰意冷了,如果不能坚持分家的状态,那里柳氏是宁愿带着孩子单过,也绝对不会回来受他们欺负的。

一时间张氏的话刺激的大家都有点发愣,没有说话,只有三婶和二婶那几个人得意地眉来眼去。

秦业见嬷嬷不讲理,他心更寒,半晌,他打破了沉默,沉痛地道:瑶瑶是为了救我,这个钱我和瑶瑶还,让瑶瑶去做丫头的事情,谁也甭想,除非我这个做大哥的死了烂了,一点用也没,否则我就绝对不会让妹妹去受那个委屈。

张氏气得浑身哆嗦,看来分了家,真是就是仇人,大孙子以前最听自己的话,现在呢,看看他被柳氏挑唆的,还是自己的孙子吗?她看着秦大福,声音尖利地喊:你就这么惯着孩子顶撞爷爷嬷嬷?还有没有家里的规矩?秦大福原本要让秀瑶和大业别说话的,可听到张氏的话他的心也是泡在咸菜缸里一样,又咸又涩又酸又痛又沉又黏,既生气娘这样不把孩子放心上,又心疼爹娘年纪大了吃苦受累一辈子每过天好日子,他喃喃着:娘,大业的胳膊最重要。

不能不治。

秀瑶那个事,根本想也不用想,要让自己闺女给人家做丫头,挨打受累的,还给个小纨绔玩弄,简直比拿刀杀了他还难受。

老秦头一个劲地吧嗒烟袋锅子,本来他听张氏那么说,就要呵斥他,可他也知道,自己老婆子也就是嘴毒,心不坏,她也不是真的要让孙女去做丫头的。

可看秦大福一家这个态度,老秦头也生气,干脆不说话,端看儿子怎么弄。

张氏已经气得要发疯,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已经被挑唆的不听自己,当初还不如就不生的好呢。

她喊道:我没说不治,也用不了那么多钱,你爹说你们被强盗抢了,你们还感谢人家呢?回来找个跌打大夫就能治干嘛去花那个冤枉钱?有那个钱,不知道拿回来孝敬你爹娘?你白长了这么大岁数,忘了爹娘了是吧!秀瑶的事儿,她也觉得不大好了,干脆就假装自己没说。

张氏又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秦大福一听爹娘说自己不孝顺,扑通就跪下啦,涕泪横流。

老秦头看了秦大福一眼,又看柳氏,却不说话,似乎在进行无声的威压。

秀瑶看不下去了,这是在炫耀示威?宣示他家长的本事?在跟娘显摆你看你以为可以依靠的丈夫,你孩子的爹,还是我儿子,还得听我的。

半晌,老秦头缓缓道:大福,你起来吧,你是好孩子,好好乖乖老婆孩子,咱们就搬回来吧,房子还给你三大爷,又不是白住的,别瞎了那钱。

秦大福流着眼泪扭头去看柳氏,柳氏一脸的失望,冷笑着,无疑要跟他划清界限,要搬回来你自己搬,我和孩子不搬。

咱们当初分家,不是自己说说嘴巴,是摆席请了证人列了单子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更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没见过谁拉了屎还要自己吃了的。

向来文静的柳氏竟然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不只是老秦头,秦大福等人也都愣了,秦三顺几个却一副怎么样果然如此之类的表情。

张氏冲上来就要给柳氏一巴掌,老秦头比她快,他猛得站起来,烟袋锅子狠狠一摔,敲在了一只喂鸡的破瓦盆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吹胡子瞪眼地,老大家的,你要做反是吧!他目光冷厉,浑身哆嗦着,死死地瞪着柳氏,就好像是看着大逆不道的人一样。

秦大福回过神来,忙呵斥她:大业娘,还不给爹磕头赔罪。

他伸手就拉柳氏,让她赶紧跪下赔罪。

柳氏却看也不看他,淡淡地道:秦大福,现在就这个情况,你别说我逼你,是你爹娘逼着你选择。

我一直想着好好赚钱,让孩子们过得体面点,让爹娘轻松点,以后养老,他们也不用受委屈。

谁知道你们却藏着歹毒的心思,不仅要把我的钱财夺过来,还想拆散我的家,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儿呢。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要是不过,那也好,我们就各走各的,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了,张氏更是跳着脚地骂,你滚,你滚,你赶紧给我滚,我还得去找老柳家问问,就是这样教育闺女的,来欺负我们老秦家,来给我们添堵?要把自己公婆气死?挑唆着儿女男人忤逆长辈,不想养老?要是这样,我们就去杨柳村闹,咱们县衙见,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你们老柳家,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有钱怎么的,有钱也越不过一个理字去。

柳氏连连冷笑,还真是不给自己活路呢,她吃定了自己不会不管爹娘是吧,吃定自己不会不要老柳家的名声,是不敢合离的吧。

秦大福看着她冷笑的表情,又气又痛,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

而张氏也确实是算准了她的心思,虽然乡下人家没有大门大户那么多规矩,但是合离的人家还是少的,一旦合离,如果男人家没有明确说不是因为女人不好的原因合离,那多半都是女人名声受损,会被人说不受公婆喜欢被赶出家门的,不但以后再找人家困难,而且会连累娘家名声不好,被人指指点点的。

秀瑶见张氏真的是疯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她怒极反笑,爹,我娘哪里错了?家里没吃的没喝的,俺爷爷嬷嬷就把我们赶出去,给我们几天的粮食?以为我们是猫还是狗呀?吃那么点?咱们家可是九口人呢!她说得又快又急,反而已经不觉得伤心了,反正要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再和二婶三婶他们一起住,那她就什么也不折腾,刚分家没得吃喝的时候,爷爷嬷嬷可没想着让咱们回来,是俺三爷爷和俺二嬷嬷借的粮食,是俺姥爷和姥娘家接济的咱们。

现在看着靠着俺姥娘姥爷把家里弄好了,爷爷嬷嬷他们又眼馋想让咱们回来,当我们的家。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只想占便宜不吃亏的?要是现在咱们没好起来,还整天吃糠咽菜,你问问俺爷爷他们,叫不叫咱们回来?有难了不一同承担,有福了就要一起享受,凭什么!现在又说不稀罕俺娘,还想赶俺娘走,你们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靠着俺姥爷送吃送喝的时候怎么不说赶俺娘走?那时候赶俺娘走了,她还能过几天顺心的日子,不用被一群人心不足地整天算计。

她气得小脸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气息不畅,觉得自己就要被憋死了。

虽然她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地事到临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不等她说完,一院子的人都呵斥她,老秦头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打哆嗦,先前秦大福和柳氏说话,他们是大房,二房三房不能插嘴,现在似乎得着机会一样,二婶三婶秦三顺张氏几个都让她闭嘴,骂她忤逆。

秀瑶紧紧地靠着柳氏,一点都不想屈服,要是没有一点自由和自主,做人还有什么意思,赚钱还有什么意思,赚了钱是给人家赚的,自己没有掌控球权,那还有什么奔头,不如不过了。

秀瑶这番话一出,秦大福也忙喝止她,老秦头指着秀瑶,你了半天,哆嗦了几下,话还没说出来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咕咚一下子死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

秦大福忙抢上去扶着,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一群人呜嚎一片。

张氏怒骂秦大福,气得话都说不顺了,你,你,你还不掌她的嘴,你要是不揍她们娘俩,你,你就不是我和你爹的儿子!你也给我滚!秦大福浑身也颤抖着,双手无力,根本提不起来,他看看柳氏,看看秀瑶。

秦业一听张氏的话立刻护在柳氏和秀瑶前面,他回来了,不会再让人打小妹儿,他不能违逆长辈,他宁愿替她挨打,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吭声的。

柳氏只觉得浑身无力,冷笑一声,她拉开秦业迎着秦大福的眼神,你怎么不打?你不是最听你娘的话吗?要是这样,咱们就去请三大爷和二大爷来吧。

秦大福被爹娘媳妇闺女的逼着,几乎要疯了,他红了眼,却也下不去手打自己媳妇和闺女,他愤怒地喊道:够了,别太过分,没看到爹都昏死过去了!秀瑶冷眼看着,谁知道是不是装病,反正也不是装了一次两次的,狼来了又走,大家都习惯了。

张氏一边喊老头子,一边和三婶几个七手八脚地掐人中,摸胸口,一边让秦大福家去拿钱给老头子看病。

秦大福朝柳氏吼:还不拿钱。

柳氏冷冷地看着他,你吼谁呢?你赚了多少钱?你赚的钱养活你老婆孩子了吗?现在要拿钱,你问谁要?你们不想让我过顺心日子,难道我就非要跟着你不成?秦大福,谁离了谁也不是不能活。

钱不是不能拿,她不能这么不清不白地拿,给她扣个把公爹气昏的罪名,她吃不消。

秦大福呆住了,做男人的是天,就算是最忠厚的男人,在爹娘面前教训媳妇,也会想着耍耍威风,可他向来对柳氏尊重有加,没有红过脸。

要不是分了家,看着爹那么辛苦,整天拖着病体还劳累,他也不至于这样着急,他是急昏了头。

上一次送去县里回来的路上,老秦头一边抹泪一边跟他说:大福,你是咱家的老大,咱家的振兴就靠你了。

你二弟和三弟是不成的,不过你也不能抛下他们,你得带着他们,一大家子好好过日子。

你可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呀。

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疼呀,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就犯愁,你说咱这家子,我这么死了,可都怎么办啊?老的老,小的小……当时秦大福就崩溃了,流着泪:爹,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不会有事的。

老秦头又求他:你得答应我,不能丢下你兄弟们,现在你家里好了,赚了钱了,就搬回来吧。

我让你媳妇当家,咱家你和你媳妇当家,我就不管了。

你二弟三弟也得听你的。

秦大福哭得稀里哗啦的:爹,我不想当家,还是你和俺娘当家,我们就回来听你们的吩咐就是。

当日他被老秦头说得心软如泥,信誓旦旦地答应回到家就和柳氏说这事的,可回了家看到柳氏和孩子的脸却又不敢说。

现在柳氏和孩子们过得舒心,虽然累点,贵在自在不必人家指手画脚的。

他怎么开口让他们回去,所以一直拖着呢,没想到爹忍不住,不等他找到最佳时机就摊开说了。

当下秦大福面色如土:我,我没赚什么钱,我种那么点地,编几双草鞋,没赚钱,吃都不够。

吃的还是借的,我……他回头跟张氏道:娘,我没有钱。

张氏恨声斥骂:你个孬种,是不是我养的,你家的钱就是你的钱,老婆孩子都能卖,何况家里的钱!老大家的还想拿合离休妻的来要挟她,根本没门,以前她是怕老柳家不帮衬家里,现在反正自己也指望不上老柳家,倒不如就撵了柳氏。

要是她真下狠心撵柳氏,她不觉得柳氏会舍得走,毕竟孩子那么大,男人也过了好多年。

最主要的,张氏笃定柳氏不会不顾及老柳家的名声,会撇下一家子人说什么合离,不过又是威胁人的把戏罢了,她才不上当呢。

秦大福和张氏又是掐人在又是拍胸口的,这时候老秦头缓缓转醒,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别,别逼大福,我,我是不行了,大福,你带带着你兄弟,啊,啊……秦大福扑上去,哭嚎着,爹,爹,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去看病。

老秦头却不肯,唉声叹气地:别,别乱花钱,扶我去炕上。

一家子都跟进去,院子里就剩下柳氏母子三人。

秀瑶看了看屋里,娘,咱算不算跟秦家脱离关系了?她倒是无所谓,可她不能不管娘,毕竟娘是古代人,还是很重名声的。

柳氏却笑了笑,声音平和地道:咱们家去吃饭,还得收麦子呢,你爷爷这苦肉计,使了多少回了,这一次咱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就甭指望的。

总是喊狼来了,狼来了的,谁还信他。

想逼迫儿子就范,就装病,逼着媳妇孙子孙女也就范。

这一次她就是不想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 的地雷☆、169柳氏跳井得知柳氏竟然领着孩子们走了,张氏破口大骂,老秦头叹了口气,闭着眼摇摇头,我就知道,老大家的是个有心眼,不服管的,看着听话,其实最有主意。

大福,你家去吧,好好过日子,我这里不用你们管了。

秦大福一听爹娘似乎要跟他划清界限,痛哭着:爹,我送你去看病。

老秦头有气无力的,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胸闷,难受,你走吧。

秦大福不肯,一定要留下伺候他,张氏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你家去拿钱来,赶紧拾掇一下,把你家的钱匣子都送过来。

儿媳妇不来无所谓,钱匣子送过来就行。

秦大福嗯了一声,又道:娘,我真没钱,钱都是孩子和他们娘赚的。

张氏又骂,老秦头哀声长叹,别,别骂大福,他就是这个厚道性子,我的儿子我知道。

他又对三顺道:三顺,你,你以后可要听你大哥的,你们兄弟要团结一心,亲兄弟才是最好的。

三顺立刻表态:大哥,我一直都听你的话,是你有了俺嫂子就不管家里。

不认识兄弟了。

秦大福矢口否认,我没有。

秦三顺激道:大哥,你就是怕老婆,要不你就按娘说的办,搬回来住。

秦大福不肯承认,我没。

我是觉得你大嫂子太辛苦。

三婶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大哥,谁不辛苦呀。

娘不辛苦?二婶附和,又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劝老秦头,爹,你想开点,大嫂他们不肯回来,不是还有二房三房嘛?难不成我们两房就没有大哥大嫂重要?秦大福就不说话了,心里的委屈简直可以六月飞雪,张氏看着他心烦,赶着他赶紧家去办事,别在这里磨蹭。

等秦大福家去,就秀芹在家里,柳氏等人直接去了场里没回来,秀容不难受了也去帮忙不在家。

秀芹还不知道方才爷爷家的情况,她看秦大福脸色灰败没有一点精气神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她问:爹,俺爷爷说什么了?秦大福浑身无力,脑子也发蒙,你爷爷不舒服,病了。

秀芹关切地问:要不要紧?秦大福叹了口气,你嬷嬷让我来家拿钱。

秀芹看了他一眼,爹,俺嬷嬷让你拿钱你就来家拿钱,那这个钱有没有说是怎么个拿法儿?不是说不舍的给爷爷花钱,关键是要每次都这样,遇到事就是咱们家自己拿钱,以后还有没有头儿?难道咱们就不过日子了?秀芹平日里最乖巧,从来不多说话,可以说基本不怎么说话,这算是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

秦大福怔了怔,我也知道,可那是你爷爷嬷嬷,能有什么办法?爹,反正我觉得爷爷嬷嬷的话也要看,人家爷爷嬷嬷都是为孩子好的,俺嬷嬷是不是这样爹你最清楚?你总是听俺嬷嬷的,你就不怕寒了俺娘的心?女儿不该说这种话,可我觉得,爹,你就没想过,你和谁过一辈子呢?俺嬷嬷心里俺爷爷最重要,俺爷爷心里只怕俺嬷嬷最重要,为什么他们要求你的心里,他们最重要而不是俺娘和俺们呢?秦大福又愣住了,秀芹继续说:爹,俺嬷嬷惯会拿捏人,我们都知道的,你也知道,你怕什么?怕人家说你不孝顺?难道你就不怕人家说老秦家忘恩负义,合伙欺负媳妇,指着媳妇丈人家送东西来过日子,一家子软骨头就知道好吃懒做算计人的?秦大福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秀芹看他没呵斥自己,就大着胆子继续道:爹,反正我觉得已经分了家,就不可能再回去,回去大家都一肚子怨言,虽然满足了俺爷爷的希望,可咱们过日子是为了憋憋屈屈的让一个人觉得虚荣好,还是大家都过得舒舒服服的好?虽然她没去听,可秀芹是个心里明白的人,这些日子她眼瞅着,只怕就是要闹事。

而且察言观色,看秦大福那绝望的神色,她就知道肯定是大事。

听他说嬷嬷叫他回来拿钱,娘他们都没回来,她就能猜到原委了。

秦大福良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他沙哑地问道:秀芹,你怎么说出这番话秀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爹,我自己说不出来,我最笨,我但愿是我说的,这都是瑶瑶说的,她经常说这样的话,不过我觉得很对,就是我想说说不出来的。

爹,你好好想想吧。

她转身去捧了一吊钱来,我这里有一吊钱,爹要是用就拿去吧。

秦大福没想到,秀芹都有吊钱,自己却累死累活赚不到什么,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跟媳妇吼,靠着媳妇闺女养活,却还想耍威风,他顿时觉得又悔又自卑。

我今天不对,对你娘发脾气了,她肯定生我的气。

我就是觉得爷爷嬷嬷不容易,不过你说的也对,谁也不容易,你们更不容易,我没照顾好你们,还让你们跟着我受苦。

秀芹叹了口气,爹,我们不单单指着你赚钱,我们就想让你和我们一心,咱们是一家人,谁赚钱无所谓,我们要的是你和我们一起。

她就知道爹不在爷爷嬷嬷跟前,心里就想着自己家,可一旦爷爷嬷嬷拿话激他,他就犯糊涂。

秦大福脑子突然就一下子敞亮起来,好像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屋子里,亮堂堂的,他心道:我是被迷了心窍了,男人三十而立,成家就是有了责任,要爱护妻儿。

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愚孝,单单怕父母说自己不孝,反而伤害了妻儿,这又是做丈夫失职。

到头来,谁也没照顾到。

爹和娘好,他不是最重要的,三顺和他媳妇好,也不会和他好的,那他自然也该和自己媳妇好,而不是去和他们好,等儿女大了,各人成家,也有他们的小家庭,就剩下他和媳妇,那还是他和媳妇好,他真是犯浑,他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傻了,痴了,爹一哭他就心软,想着一家子再在一起,可在一起也是不对的,没那么容易的。

在一起的时候家里吃糠咽菜的,现在家里吃白面,不定期的还是肉鱼。

在一起的时候,家里整天打骂吵架不绝于耳,分家以后,自己家里欢歌笑语,就算二显那档子事,也是被挑唆的。

这么说,当然是分了家好,他突然道:秀芹,我想明白了,你去跟你娘说,你就说我知道错了,我去跟你爷爷嬷嬷说清楚,免得他们以后再起这样的念头。

秀芹鼓励他:爹,你是要这样的,毕竟咱们分了家,就是要有个亲疏远近,轻重缓急的。

我大哥手伤了,他们可有没有像你着急他们这样?秦大福之前在老秦头家,被爹娘的眼泪泡着,脑子里糊里糊涂的,现在清醒点了,被秀芹一说,越发明白。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过为人忠厚老实,不喜欢把人想坏,更何况是自己的爹娘兄弟。

爹娘说的就是对的,就算不对自己也不能说不能抱怨。

他一直羡慕老柳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觉得自己家肯定是因为穷,如果也有钱,有饭吃,也不会这样吵吵闹闹的,肯定也会和和和气气的。

他叹了口气,道:中,我去说。

秀芹看他答应了,喜道:爹,钱你还是拿着,要是俺爷爷真病了,你就出一部分钱,这是咱们该当出的。

秦大福嗯了一声,却也没都拿,只去柳氏放领钱的钱匣子里袖了五十个钱就走了。

要知道以前秀芹可是家里最乖最听话不管事的,从不说嬷嬷爷爷半句不是,分家也没多久,她竟然也说这样的话,大业以前也是的,现在已经完全不和爷爷嬷嬷一心。

秦大福就觉得,这分家,果然是分人心。

他虽然不承认,可他不知不觉地也会觉得自己家重要,妻儿重要,爹娘那边和自己家这边是两个家了。

否则,今年他都没有主动去找老秦头说一起压场,他知道爹有点嫌弃自己,所以他干脆就另想办法,在自垦田那里扒石头压场。

不过爹一病,娘一哭,他就乱套了。

秦大福拿了钱去老秦家,张氏看他来,哼道:拿了多少钱。

秦大福上前要背老秦头,娘,我送俺爹去看看大夫。

张氏冷冷地道:把钱放下吧,放下了叫三顺送去,你就家去赶紧拾掇拾掇,把家搬回来。

秦大福摇摇头,痛苦地道:娘,我不能这样,咱们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的,分了就是分了,还找了证人的。

张氏气得骂道:那不是你媳妇心眼儿多?你爹本来都没想找证人,只是自己家这么分分算了,你媳妇心眼多,鬼精鬼精的,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秦大福看娘骂媳妇,他就不说话了,他的媳妇他知道,为人本分厚道,不主动算计人,但是聪明是比他们都聪明的。

而且分家后她跟他说的也好的,只要爹娘想不干了,她立刻就同意养老,轮流也好,和他们一起住也好,唯一的就是家自然得她当,分了家,她就是当家的。

秦大福同意的,还感谢媳妇大度。

现在娘像泼妇一样骂起来,他心里反而不由自主地就向着媳妇了。

老秦头□了一声,牙关紧闭,一副昏迷的样子,秦大福看了一眼,倒是像上一次去县里的样子。

他就觉得爹看来是想用这一招逼着自己回来,不想再分家了,他就道:爹,你别生气了,我回来,咱们不分家了。

老秦头哎了一声,慢慢地醒过来,秦大福就擦了一把泪:爹,其实我在不在跟前,人家娘们也不需要我,没有我人家赚钱更多。

我看我也别拖他们的后腿,我自己回来,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吧。

他们不孝顺爹娘,我孝顺,他们不想回来,我回来,他们不要爹娘,我不能不要爹娘,我就不要他们了。

他这一席话,又把老秦头和张氏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一向最最最听话的大儿子也要造/反了?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和爹娘疏远生分?分了家就把私心也分出来?心里是不再有爹娘?秦三顺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大哥,你说什么话呢?怎么能你自己回来?肯定俺大嫂他们都回来,要是他们不想回来,真想合离,你也别做软蛋,咱娘还给你找个更好的呢。

废话,你回来有屁用,你们家的钱回来就行。

最近二婶三婶也去织手套已经知道秀瑶起的头,一批货就能拿七吊钱,回头还有更多,除此之外,还有卖福豆的钱。

那么一大笔钱,怎么能让大房独吞?他们早就计划好的,自己去要是要不来的,就得挑唆爹娘一起。

秦大福看着他,痛苦道:那你们说怎么办?你嫂子和孩子不乐意,我还能打死他们?再说了,要是过不下去,人家还可以合离。

人家老柳家也不是没有人,能让我那么欺负人家闺女?我做不出那事来。

张氏气得使劲捶他:你说什么话呢?你媳妇那么多孩子了,孩子是咱们老秦家的,什么合离不合离的,她要是不想和你过,不想孝顺爹娘,就给我赶回老柳家去。

我看你是不是也不想回来,不对,你是不是也怕我们跟着你沾光,不想把你们赚的钱拿过来?秦大福瞪着眼睛,眼中流露出来的是痛苦和为难,娘,你非要儿子承认无能,儿子没赚到钱,那是媳妇和孩子赚的,是人娘家帮衬的。

我哪里有脸呀!娘竟然说让他赶媳妇家去,他宁愿把自己赶出去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儿的。

这要是他赚的,媳妇不舍的拿出来,他还能理直气壮地训斥他们,可这分明不是自己赚的,是人家娘们赚的,他要是去要,那成什么了?老秦头又使劲咳嗽起来,大家一通忙活,张氏训道:你管是不是她娘家的,现在在你家就是你的。

当初分家,不就是为了让你从丈人家得点利?你那个丈人鬼精鬼精的,不分家,不舍的给好处。

分了家,帮衬你们好起来,你们再回来帮衬家里,还不是一样?反正现在织手套赚钱,自然得回来,否则那钱说不定都被柳氏折腾娘家去。

秦大福的心也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凉,孝顺又让他不能说什么,他低着头不语。

老秦头看他那样,重重叹了口气,道:算了,再回来的事儿就算了吧,不提了,不提了,哎,分了的家就是散了的沙呀,我这颗心,你们不懂,不懂呀。

他长吁短叹,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

他还想大房靠着丈人家好起来,然后一家子越来越好,到时候秦家就又好,看大儿子这样,是不能够。

他不忤逆爹娘,可也做不出对媳妇孩子心狠的事来。

张氏一听急了,立刻跳下炕,不行,咱们是一家子,说什么分了家,爹娘还在呢?反了你们了。

说着她就趿拉上鞋子往外走,去叫人,我去问问老柳家,就教出这样的闺女来,把咱们好好的一个家给挑唆散了?秦大福听老秦头在那里叹气心里就难受,这下看娘又如此,就忙去拦她,娘,你别这样,别去,孩子娘没错。

三婶立刻不乐意地拉着脸,大哥,你这是说娘和爹不对?张氏更火了,尖声尖气地骂道:老大,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她没错,那就是我有错?她本来觉得只要儿子听话,怎么都好说。

现在一看,儿子已经彻底不是她的了,都是被柳氏挑唆的,早知道当初就不分家。

她伤心欲绝,眼泪就下来了,拍着大腿哭鼻子抹泪:我不活了,拿根绳子勒死我吧。

说着就一番折腾,三婶二婶见状,立刻上前助威,数落秦大福和柳氏等人的不是。

之前张氏自然是讨厌二婶的,可分了家之后,注意力就被大房分去了,她一门盯着秀瑶家吃什么干什么去老柳家拿什么,家里的事反而不在意。

自从知道了秀瑶家赚了钱,张氏是日夜挠心挠肺的,寻死觅活地逼着老秦头想法子,好在老头子这点跟她一致,想着能把秦家再风光起来,自然是需要一家子在一起的,他也同意大房再回来。

老秦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拼命地咳嗽,一屋子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候秀瑶和秀丽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秀瑶满脸泪地大喊着,爹,爹,俺娘跳大井了,快点快点呀!秦大福一听吓得腿一哆嗦,差点昏倒,傻了一下大叫一声就冲出去,秀瑶大喊,在咱们场边的大井那里。

然后又拉着秀丽跑着跟上去。

家里一干人包括张氏也怔住,她尖叫了一声,大福!然后也呼呼啦啦地跑出去,老秦头也不昏迷了,蹭得从炕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往外跑。

三婶和二婶还有秦三顺也惊了一下,面面相觑,这大嫂还真敢!秦三顺犹豫着,你们说,大嫂是真的……跳井?二婶道:我看大嫂是咬人的狗不叫。

三婶冷笑,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她舍得跳井?把我们都逼得跳井了她也不待自己跳井的。

不过怎么也得装装样子,三个人也赶紧追出去。

一家子人风一样跑到了秀瑶家场里,就看到那里围了好一些人,老秦头和张氏冲过去,大家看是他们赶紧让开道。

听着秦大福急切而嘶哑地呼号声,张氏的心里一阵阵发沉,只觉得完了完了,这是没了?一时间她也懵了,这可怎么好?怎么跟老柳家交代?虽然自己家人关着门吵架,她为了给秦大福和柳氏施加压力说是要撵柳氏,又说什么要休妻的,原本是为了拿捏柳氏。

可没想到柳氏这么烈性子,不说什么合离的话,直接来跳大井,这和合离可不同。

要是合离,受损的是老柳家的门风,这个跳井,可是给老秦家泼脏水,让人家说自己家人虐待媳妇,合伙欺负欺负,结果逼着人家跳了井。

不对,不对,不是自己逼的,是柳氏不肯孝顺公婆,置气自己死的,赖不到秦家头上。

她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就扯了扯老头子的衣袖,想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老秦头也慌得跟什么似的,这要是别人知道是自己分了家又想让他们回来,把媳妇逼死了,老秦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这个媳妇是怎么回事?儿子还得说亲,闺女还没嫁人,这么一死,这不是绝了老秦家的门路?不说大房,二房三房也一堆孩子等着说亲呢,柳氏这么一死,以后还有好日子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急得他心咚咚地跳,脑门子也是突突的,大汗淋漓,一时间都懵了,哪里还有主意可拿。

这时候听见有人喊,醒了醒了!谢天谢地。

老秦头和张氏顿时一阵轻松,两人几乎站不住,赶紧互相搀扶着,想凑过去看。

还有人在议论,这是跳河呀还是怎么呀?好好一个大人还掉下去了?这可说不好,听说老秦家闹分家呢,鸡飞狗跳的。

有人说风凉话,另外有人附和,特别是喜欢看热闹说八卦的,逮着别人家的家长里短说个不停。

老秦头听得眼皮重重一跳,他一直以为自己家关起门来说话,人家不会知道的,没想到还是有人说闲话。

张氏也是急了,左邻右舍没人住,那肯定是二嬷嬷那膈应人的趴后窗听见的。

老秦家没有后院墙,正屋也就是后墙,为了通风都开了后窗户的。

他二嬷嬷肯定经常在后面偷听,这个老虔婆,真是个老不正经,哪天自己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

这时候有人道:别胡说了,就算是闹分家,人家嫂子也是贤惠人,有不痛快的都商量着来,怎么会寻死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话的是周强家的媳妇。

张氏松了口气,有人给说,就不会一边倒的胡乱猜测,又恨媳妇不懂事,恨不得上去骂一顿,可当着大家的面,她又不好意思耍威风。

他们终于挤进去,就看到柳氏坐在地上,靠在秦大福怀里,浑身**的,脸色惨白,不过却没有性命之碍了。

老两口松了口气,张氏立刻喊道:大业娘,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干活怎么那么不小心,还能掉到井里去?她生怕人家会说是吵架跳井,就赶紧说是干活不小心掉下去的。

其他人也道:这井没有遮挡的,有时候不小心,是危险呢。

听说南庙子还有个女娃,跟他爹抓棉蛾的时候,没留神掉下去,捞上来就没了,可怜得很呢。

桃源这边为了抗旱,挖了不少大井,都是几丈宽的开口,有的两三丈深,水多的时候,蓝汪汪的看得吓人,掉下去就是够受的。

除了桃源,和桃源一样条件的村子也都是这样的状况。

大嫂,大嫂,你这是干什么想不开呀?外面二婶和三婶也跑过来,看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她们俩只以为人死了就抹着泪哭嚎着冲进去,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嚎丧架势。

赶紧就有人提醒她们,人没事呢,说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又不是跳井!人没死就嚎丧,触霉头。

她俩见状,赶紧换了脸色进去看,见柳氏没事,对视了一眼,赶紧就双手合十,真是谢天谢地,老天有眼,大嫂,你可得小心点,黑灯瞎火的,就别在这里干活了。

说着就要上前帮忙把柳氏扶起来,咱们先家去吧。

秦大福看媳妇醒了,就把她抱起来,不肯让二婶三婶两人碰她,他自己也没理睬她们就走了。

秀瑶、秀容、秀娴几个,赶紧跟上去,下水救人的柳飞和秦显也家去换衣裳。

二婶三婶也只好大声说着去帮忙,化解了尴尬,又去扶着张氏跟着去大房家。

这时候场里还有活儿,一场的麦子和家什儿,也不能没人管,三爷爷就叫自己的孙子帮忙看着,他则和二嬷嬷几个长辈跟着去大福家看看。

围观的人看人家家去,也都议论着散开各自忙活去,都说幸亏天还没全黑,这要是黑了,就算全村都举着火把,只怕也找不到活人呢。

秦大福抱着柳氏一路小跑回了家,一进家门,他就让秀芹赶紧给柳氏换衣裳,又让秀容赶紧烧姜汤。

秀芹见状吓了一跳,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呢就问秦大福怎么回事,又找了干净衣裳给柳氏换。

张氏和三婶几个也跟着往里冲,想看看,秀瑶和秀容赶紧把着门,气呼呼地把门一闭:俺娘换衣裳呢!☆、170倒打一耙张氏也顾不得发火,她腿肚子到现在还发软要抽筋呢,几个人就在院子等,他们心里有鬼都不怎么说话。

张氏有心要找秦业问问,发现他们三个男孩子都在屋里没出来,找不到人也干着急。

二婶三婶凑到跟前想看热闹,可惜又不给进屋,只能干着急。

三爷爷几个长辈进来,他关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就掉井里去了?二嬷嬷瞥了张氏一眼,我说老四家的,别不是你们欺负人家媳妇势单力薄吧。

要是让我知道什么,我可跟你说,我专门打抱不平的。

当初你们分家,我可是去做了证人的,你们要是又闹事……闹什么事儿啊?你可别听人瞎说,也不知道是哪些长耳朵烂舌头的听墙根,听风就是雨,胡说八道,也不怕天打雷劈。

张氏气哼哼地和二嬷嬷针锋相对。

二嬷嬷脸色一变,她喜欢听张氏家的墙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冷笑着,对三爷爷道:老三,到底怎么回事?三爷爷有点吃不准,我们就听见有人喊跳井了,赶过来的时候,人就被她娘家侄子还有二显几个救上来了,不是说天有点黑,人太累了,不小心掉下去的吗?张氏见三爷爷替自己家说话,就赶紧附和,是呢,大家收麦子,都累得很,头晕眼花的,我们大媳妇就这样,再累也不肯歇歇,这两天我看她就不舒服,我还说让她歇歇,回头麦子让二贵三顺去帮忙收,她就是不听,非要自己忙活,这不是,累出事儿来了吧。

秀瑶和秀容听她竟然颠倒黑白,现在说好听的,之前的事情秀容没参与,她也只是听秀瑶气呼呼地简单说了几句。

就算秀瑶没有详细说,简括了一下,秀容也气得心跳加速,现在听嬷嬷这么说,她忍不住道:嬷嬷,俺娘可不是累的怎么着?俺姥爷家给了驴车,结果我们没使唤上,让俺三达达牵去了,又叫俺爹和俺大哥去帮忙,我们地里的麦子熟了,一时间人手不够,都爆在地里,把俺娘急死了,她自己往场里挑麦子,结果可不累坏了?我都中暑了,这才好点呢。

听她这么说,二嬷嬷和三爷爷几个立刻就面带责怪地看向张氏和三顺几个,就知道是他们欺负人家大房,大家也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一些年的,彼此的习性也知道些,现在还是一个村住着,家长里短的,谁家也没有秘密的。

张氏脸上挂不住,老秦头就使劲咳嗽,立刻就是病得厉害的样子,张氏赶紧扶住他,又忙着解释小丫头胡说八道,哪里有的事情。

秦三顺和三婶几个见秀容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揭自己家的家丑,顿时也非常生气,不舍的给使唤就算了,哪里那么多话。

说完,秦三顺气得扭头就走了,再呆在去,他怕秀容秀娴几个,说不定还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他干脆躲开,这样跟自己就没关系。

秀容看着他灰溜溜地跑了,还是气愤难平,她埋怨地看了秀瑶一眼,之前在爷爷家为何不去叫她,要是闹起来,怎么也得一家子一起才行。

屋里秀娴负责熬姜汤,秀芹给柳氏换衣裳,看娘闭着嘴,眼睛无神,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抹了把泪,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大福心酸心疼,抱着柳氏就呜呜地哭,媳妇,你说你这是干啥?你不能撇下我和孩子不要呀。

柳氏没说话,秀芹可听明白了,她气道:爹,你不是说你明白了?你怎么……哎!秦大福急得直擦泪:我是明白了,去跟你爷爷嬷嬷说,正说着你妹妹就来说你娘……我到了那里,你弟弟和小飞把她捞上来了。

秦大福去的时候看驴车上拴着绳子,绳子湿漉漉的,应该是用那个拖上来的。

秀芹心疼得一个劲地给柳氏擦头发,流着泪呜咽着,娘,你怎么能做傻事呢?秀娴熬着姜汤,她听着不是个事儿,她蹭得冲进来,不是说娘不小心掉下去的吗?怎么还是自己跳井?她瞪圆了眼睛,柳眉倒竖,怒视着秦大福,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爹娘去爷爷家,说是要谈事情,又说家里活离不开人,不让她跟着反而让她去盯着地里,难不成是他们合伙欺负娘了?她嗓门大,这么一喊,外面的人也就听见了,张氏脸色立刻大变,就怕邻居们听见笑话,赶紧让他们都散了,家里都怪忙的,收麦子呢,大家都散了吧,多谢大家关心,回头让大业娘去回谢。

秀芹赶紧让秀娴小点声,二妹,还没弄明白呢。

秀娴气得吼道: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肯定是他们欺负娘。

说着她就冲出去,拽开门,朝着张氏和老秦头喊,爷爷,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逼俺娘干嘛了?她心眼直,而且平日里大喇喇的,爷爷家有点风吹草动她也不会留意,根本不知道老秦头最近的打算,见出了事,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张氏让三婶和二婶把邻居都送走,又把小院门关上,生怕被人家听了去。

秦显见秀娴生气,也立刻冲出来大声道:之前爹娘去爷爷家,说是谈正事,爹就打发我们收麦子不许去,谁知道他们合伙欺负人呢。

他现在和张氏、三婶几个可是水火不容的,能跟他们对着干,他是最高兴的,连老秦头也被他摒弃在外了。

这时候柳飞赶紧拉秦显,别和你爷爷嬷嬷犟嘴,走吧,反正俺姑没有危险,咱们还是去场里干活吧。

两人说着就赶紧去了场里。

张氏和老秦头见孙子孙女们和外人一样,都猜是他们合伙欺负了柳氏,简直是让他们下不来台。

他们心里一肚子气,分明就是柳氏忤逆公婆,不孝敬他们,谁知道他们还没怎么样呢,她就先去跳河,简直是倒打一耙。

张氏气鼓鼓地推着老秦头闯进屋里去,柳氏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炕洞子上,垂着眼,就好像是没有灵魂儿的人偶一样。

秀芹在一旁抹泪,秦大福一个劲地赔不是,她就是一声不吭。

老秦头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他咳嗽了一声,带着怒气斥责:老大家的,你就算不愿意和公婆一起过日子,。

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这不是让人戳我们老秦家的脊梁骨吗?你都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反而不懂事了?张氏也愤愤地呵斥:你说你这样,让我们怎么跟亲家交代。

说着就开始抹泪,不过秦大福家有左邻,右边靠着路,虽然邻居们散了,她也不好太夸张。

三婶也过来抹着泪,大嫂,你吓死我们了,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想和爹娘一起过,就不一起,我和二嫂也能代替你和大哥养着爹娘,不用你们操心的。

柳氏看也不看他们,目光就那么没有焦点地涣散着。

秀娴几个一听三婶他们竟然还来挤兑娘,顿时火冒三丈,秀娴忍不住就喊道:三婶,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我娘不愿意和爷爷嬷嬷一起住?我娘一直说爷爷嬷嬷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不如你们也分了家,让爷爷嬷嬷跟着我们一起过。

我们人多,更好照顾爷爷嬷嬷。

是你们几个,非要说什么嬷嬷有私房钱没拿出来,不舍的分家,怎么还赖在我们头上?她这么毫不留情地就把别人遮遮掩掩的东西捅出来,一下子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不但是三婶、二婶不乐意,张氏和老秦头也挂不住脸,顿时呵斥她。

秦大福也让秀娴别多说话,长辈说家事,孩子别插嘴。

秀娴气呼呼地道:你们当我爱插嘴呢,要不是欺负我娘,让我说我也不说呢。

张氏就骂她一个小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跟爷爷嬷嬷顶嘴,威胁她要是再多嘴就掌嘴。

秀瑶看娘没有大碍,就拽了拽秀娴的袖子,让她和大哥只管去场里。

大哥是老大,二姐性子冲,他们都不好呆在家里,免得还被爷爷嬷嬷拿捏。

秀娴不肯,秦业倒是想明白了,他就让秀娴跟他去,秀娴也只好去了。

见状,秀芹赶紧下了炕,招呼秀瑶和秀容去外面,毕竟是大人的事儿,而且爹这样的情况以后只怕会觉得在孩子面前丢人,掉价,所以做儿女的还是避开得好。

反正家里这么小,外面也听得清楚的,要是不中听的,她们也可以冲进去的。

张氏看秀娴他们走了,才松了口气,这个二愣子,自己还真没法跟她一般见识。

老秦头看柳氏一副没有人气的样,而秦大福一个劲地给媳妇赔不是,他叹了口气,很是语重心长地道:你说老大家的,我们一直觉得你懂事,顾全大家,你现在怎么这么犟?一点也不顾忌家里的面子?咱们老秦家,也不是那种混账人家,你真要是淹死了,让人家说出不好听的来,咱们老秦家,还有什么脸?张氏也帮腔,老大家的,你好好想想吧。

你有男人孩子的,儿子闺女等着说亲,你这么一闹,以后谁还敢和我们做亲家?柳氏一声不吭,头上虽然不滴水,却也湿漉漉的,没有一点精神气。

秦大福见爹娘还是不依不饶的,哭丧着脸,爹,娘,求你们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张氏怒斥,混账东西,这是要把咱们老秦家往死路上逼呢,我要是不管,以后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顺心就去跳河,人家还以为我和你爹是马虎夜叉呢。

说着兀自不解恨,真是得找亲家来问问,怎么教导的闺女,竟然遇到点事就寻死觅活的。

三婶看了柳氏一眼,劝婆婆,娘,俺大嫂也不想这样,谁过好日子了,还想着让别人沾光。

俺大嫂也不是有意的,娘你就说明白,你不是要抢俺大嫂的当家权,也不是算计她的钱,这不就好了。

她这话无疑火上浇油,张氏更气得厉害,胡说八道,公公婆婆还在呢,谁藏那么多私房钱干嘛?咱们是一家子,一个家族的振兴,是要靠大家都努力的,只想着分出去过自己的好日子,那是大逆不道的。

娘,你快别说了!秦大福已经泪流满面了,哀求地给张氏跪下,娘,是我混蛋,儿子无能。

不能给爹娘赚下一座金山银山,家里的吃吃喝喝都是靠老婆孩子赚的。

我没脸要他们的。

爹娘要是对他们不满意,我,我……秦大福我……了半天没我出后面的来,想说就合离算了,免得媳妇跟着自己受罪,可自己又委实舍不得。

夫妻两个恩爱了这么多年,一分家,什么矛盾都出来,让他里外不是人。

张氏看儿子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现在说不通,就一拉老秦头,走吧,让老大家的好好想想。

她又对秦大福道:让你媳妇好好想想,明天去给你爹磕头陪个不是,这事就算了。

否则,她一定要去老柳家门上问问,怎么教育的闺女,竟然让她遇到点事儿就跳河,给老秦家泼脏水,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家,必须还得在一起过,她要是不管着他们,还不定以后成什么样呢。

说完,她拉着老秦头就走了。

三婶二婶还想留下看看,说说风凉话,看看柳氏的狼狈样,她们还是乐意的。

秀瑶和秀容拿起扫帚,毫不客气地将她们扫地出门,气得三婶直骂小蹄子没良心。

二婶骂道:我看别是装死,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她舍得死才怪呢。

他们一个两个,都拿装死吓唬人。

三婶拉着她赶紧走了,庆幸秀娴幸亏没在家,否则只怕扛着扁担就打出来。

他们一走,柳氏眨了眨眼,抿着唇还是不说话,脸色虽然好点,却还是没有什么血色。

秦大福心疼地看着她,擦了擦泪,越看越心疼,越想越后怕。

媳妇,都是我不好,是我畜生,你原谅我吧。

他呜呜地哭着,捧着柳氏的手使劲搓,想让她热乎一点。

柳氏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她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秦大福,我看,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我真的不是个好儿媳妇,自私自利,不舍的把当家权交给婆婆,赚了钱藏起来不给公婆……别说了,快别说了!秦大福泪流满面,他啪啪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痛哭流涕地道:媳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你别说这样的话,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七个孩子,大业和秀芹要说亲,扬扬和二显还读书,你,你说怎么能走到那一步呢?虽然他之前觉得过不下去了,还是合离好,不至于拖累媳妇和孩子们,可真要是合离的话,这话一从媳妇的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好像拿刀子剜自己的心肝肺一样,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碎了,想想都痛得慌。

媳妇,我不是不帮你,你也知道那种情况,我要是越偏向你,爹娘就越生气,到时候顶到牛角尖了,谁也不肯退让。

你们走了以后,我回来让秀芹一说,我都想明白了。

我原本寻思着,既然爹娘不想我们分家,那我就自己搬回去。

我不逼着你和孩子们回去,那样娘要不到家里的钱,管不到你们的家,也就没有用不是。

媳妇,我这招还是跟你学的呢。

反正他们都知道,爹娘是让三婶几个挑唆的,想要大房赚的钱,当大房的家,如果媳妇和孩子们不回去,就他一个不能赚钱的回去,他们也不稀罕他。

而且这么做,他是顶着很大的内心压力,首先就是对父母不敬不忠,耍心眼,承认爹娘不厚道,算计他们,是做儿子的不孝顺,他心里非常矛盾难受,可为了让柳氏和孩子们不憋屈,他还是逼着自己这么做了。

谁知道,还不等他的计划奏效,媳妇就这么刚烈,竟然以死相挟也不愿意妥协,要是害死她,他也不能活了。

柳氏说完那话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木木的,眼睛望着虚空处,就好像魂儿都不在了一样,偶尔说句话,也就是要和他合离,各过各的。

秦大福不肯跟她合离,他抱着柳氏痛哭流涕的,把自己的心思反复跟她说,我也不是不想咱们家,我不想你和孩子受委屈,不过也不能不顾忌爹娘,我都想好了,我自己回去,反正我也没有钱。

他们拿不到钱,也就把我赶回来以后不再提的。

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希望柳氏能回应他,原谅他,可柳氏根本不回应,就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秦大福一边哭,一边扇自己嘴巴子,嘴角流着血,他也不管,一个劲地哀求柳氏说句话,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你自己别憋着。

秀芹看不下去,想进去劝他,秀瑶拉住大姐的衣袖,朝她摇摇头。

这种事情,还是爹娘自己解决的好,如果不一次性解决了,回头又闹一出,谁也受不了,那可就是真伤感情的事呢。

秀芹看着秀瑶又看看秀容,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她不相信一向坚强的娘会跳井寻短见,她低声询问,瑶瑶,娘真的——?秀瑶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姐姐,你以后自己问娘吧,我也不知道。

说着就和秀容又去场里帮忙,把家留给爹娘,免得都在家,爹要是知道会不好意思。

秀芹回去屋里,听爹在跟娘说话娘却没回应,她就没推门进去,反而出去带上屋门在院子里做点营生。

而张氏几个回了家,她还气得难以平息怒火,老秦头也是唉声叹气的,一个劲地说看错了老大家的,原来她是个最有主意最厉害的。

还真是老话说得好呢,会咬人的狗不叫呀,平日里看着乖顺的,到头来反而是最厉害的。

三婶忙着给公婆倒了碗水,端过去,叹着气劝他们,爹,娘,你们也别生气,我看咱们还是分家就好了。

俺大哥大嫂分出去,人家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过的。

爹娘年纪大了,少不得要嫌弃,不过爹娘你们放心,我和二嫂绝对不会嫌弃爹娘年纪大,我们巴不得和爹娘一直住在一起呢。

爹,娘,虽然我和二嫂没有大嫂那么精明,赚不到那么多钱,可我们想好的,一定会好好干活,赚了钱就给娘把着。

娘这么大年纪,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还能不为我们孩子打算。

是吧。

她这么说了几句,张氏心里才舒服点,又给老秦头吹风点火,让他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柳氏,遇到个事就跳河寻死,这分明就是要置公婆于水火中,让口水来淹死他们,简直就是大不孝!老秦头一句话不说,只吧嗒着烟袋锅子,脸黑黑的,脸上的褶子一条比一条深。

他也正生闷气呢,不过这事他也理亏,真是既生气又难过。

张氏就催他,他爹,家里要是一直这样,还翻了天了。

谁有点事也寻死觅活的,哪里来那么多毛病,这个风气不能惯。

我看你还是去找找老柳家,让他们把闺女领回去教导两天。

老秦头吞云吐雾的,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先吃饭吧,忙完麦收再说。

事情一时半会也急不来的,逼急了还真是不好。

秦二贵和秦产被秦三顺换回来,他听人家说什么大嫂跳井了掉河里之类的话,觉得蹊跷,就回来看看。

张氏见他回来,就斥责他多管闲事,别去裹乱,你大嫂子干活累的,自己掉河里,已经没事,你快吃了饭就去忙活,麦子得赶紧收回来。

秦二贵大咧咧惯了,听说嫂子没事了,在家里休息,他也不好去打扰,匆忙吃了两口,就又带了汤去割麦子。

饭后,老秦头累得浑身酸痛,就早早地躺在炕上歇息,谁知道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噼里啪啦地拍门声,他翻了个身,嘟囔,谁呀。

很快,就响起老婆子惊呼声,哎呀,亲家,柳老哥?老嫂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老秦头一个激灵,蹭得就跳起来,结果力气太大一下子掉在炕前,震得他脚板直发麻,呲牙咧嘴地,也顾不得赶紧趿拉着草鞋出去。

此时外面月明星稀,如水银泻地,明晃晃的好像水一样。

老秦头走到当门就看见老柳头和李氏两人阴沉着脸,快步冲进来,张氏根本拦不住。

☆、171兴师问罪老柳头黑着脸,李氏却一脸的泪,到了当门她就哭上了,我说亲家,亲家……李氏拖着长腔,嗓子哑得厉害,一看就是哭过的,她浑身摇摇欲坠,好像站不住一样,一下子就歪倒在锅台上,手一扒拉,噼里啪啦的碗筷勺子的都掉在地上,咕噜了一地。

张氏肉疼得浑身哆嗦,可又不敢骂出口,虽然自己叫嚣着要找老柳家理论,可人家真来了,她又傻了眼,呆愣愣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觉得腿软心慌。

这时候秦三顺、二贵、秦产在地里场里忙活,二婶三婶和几个闺女已经睡下,可能白天太累都睡得很死一个也没有出来。

她连个帮手都找不到,只能和老头子被人堵在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

李氏拿起大铲子来就敲打着锅沿,我说亲家,俺闺女不懂事,从小娇惯了点,你们随便打随便骂,我们老两口是双手双脚的赞成,孩子哪里不对,你们随便教训。

怎么还往死里逼呀!她摸了一把泪,扒拉掉一只碗,抽泣一声,再扒拉掉一只碗,她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亲家呀,这么多年,怎么就好端端的让俺闺女跳了井呀。

张氏和老秦头都懵了,他们每次见李氏,她都笑眯眯的,非常和善温和的一个人,还有老柳头,平日里笑嗨嗨的,别提多和气的。

怎么突然之间竟然大半夜的冲了进来,敲盆子砸碗地哭上了?看来,人家是来兴师问罪来了,给闺女讨公道呢?这是谁嘴巴这么快,竟然就去老柳家报了信?张氏心里想着是不是二嬷嬷那个好事的,咬牙切齿地又没有办法回嘴,毕竟柳氏却是是和他们吵架才去跳河的。

张氏脑子转了几转,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

她不觉得自己不对,毕竟媳妇就得听婆婆的,是柳氏忤逆长辈,不想交出当家权,置气才去跳井的。

有多少媳妇都因为脸皮薄,小夫妻拌嘴赌气跳井的,事后可都是被说不懂事,让长辈担心,怎么到了柳氏这里,反而来怪她?柳头沉着脸,脸拉得老长,我们丫头,从小娇惯点,可从没回家告过状,没说过婆家一点不是。

哪一回,都是让我多拿点东西来帮衬帮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受委屈的话。

我们就寻思着,亲家对孩子,那是好得很,没话说的。

怎么,突然就有人跟我们说,闺女今天跳河了?还说是因为分了家,现在赚了钱,你们想把钱都要过来给二房三房,可有此事?张氏和老秦头立刻叫屈,老秦头赶紧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找了证人的,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张氏却忍不住指责柳氏:柳老哥,这事儿可不怪我们,孩子她跳河,那是她自己想不开,心眼小,我们可……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个老虔婆,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我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秉性脾气?俺们闺女,从小娇惯点,可懂事得很,十里八乡没有说差的。

到了你们这个家里来,穷归穷,俺闺女一句怨言没有,拼了命地干活赚钱给你们花。

俺闺女,坐月子都做针线活,唯恐少赚了钱被你这个当婆婆的嫌弃,你说,我们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的?俺老头子,生怕你们不够吃的,一年十几趟地来给你们送东西,不是米就是面,害怕你们没有东西喂鸡鸭的,连麸子都给你们送着,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孩子有点不对的,你们就往死里逼?说我们孩子自己想不开,你们穷得揭不开锅,吃糠咽菜的时候,我们闺女都乐呵呵的,整天忙里忙外的,都没说一句寻死的话来,怎么现在过好日子了,分了家,我们闺女反而活不下去了?一边说,李氏使劲敲着大铲子,哐哐的几乎要把大家耳朵震聋了,刚分家那会儿,他们是怎么分出去的?连吃饭的碗筷都不齐活,你们分的口粮就够他们吃两天的,俺闺女也没回家哭诉,更没抱怨你们做公婆的偏心一点,还说要努力干活,多赚点钱,以后要让你们两个过好日子呢。

我的老天爷,你们就是这么对俺闺女的?张氏还想说什么,李氏却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老秦头低着头,阴着脸,也是一句话说不出,他是问心有愧的,本来就是盘算着让大房带着二房和三房发财。

现在自己和老婆子还活着,能压迫着柳氏,谁知道柳氏这么倔强,宁愿死也不给他们沾这个便宜,也是个心眼忒小的。

李氏摸了一把泪,一屁股就坐在他们锅台上,摆了摆手,一副好聚好散的样子,行了,我也不和你们多说。

你们看不上俺闺女,俺们就带回去。

年纪大点就大点,在爹娘跟前,总比在人家爹娘跟前被欺负好。

原本我就寻思着,你们也就是财迷点,偏心点,还是明事理的,现在看,你们是老糊涂,拿我们闺女当仇人,我们还是好聚好散,不能亲家做不成反成了仇家。

这时候二婶和三婶才从屋里各自出来,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三婶笑着上前劝,柳大爷、大娘,你们怎么来了?哥哥大侄子怎么没来?怎么老柳头和李氏突然就出现在自己家里,大哥大嫂也没跟着来,老柳家的兄弟孙子们也没来。

这是谁去报的信儿?可够快的呀?李氏哼了一声,他们要是来了,你们还想留着锅吃饭?要是让那几个儿子孙子知道,保管来把秦家的锅砸破,以后这亲家就变仇家。

三婶赶紧拉了拉二婶,两人悄悄溜出去,她是看明白的,谁搭腔谁倒霉,肯定要被李氏骂的。

这时候他们理亏,人家李氏一骂一个准,所以她才不去替张氏背黑锅呢。

这时候两人从外面进来,竟然是二嬷嬷和二爷爷。

二嬷嬷一看老柳头和李氏,立刻就笑得非常和气,张氏一看她竟然来了,简直是万箭穿心一样难受,自己家这点丑事都被她给看了去。

想她肯定在后面听了半天,气得直咬牙。

二嬷嬷笑着去拉李氏,哎呀,这不是杨柳村水磨坊家的大嫂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别生气了。

那边二爷爷也帮着老秦头招呼老柳头,老柳头却不吭声,黑着脸。

张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嬷嬷狠狠地瞪回去,又对李氏笑道:大嫂子,别说你,就是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老四家闹矛盾呢。

其实家里分了家,这事我知道的,当初我还来当的证人,大福家没有粮食没有吃饭的家什儿,还是我送了一套旧的。

张氏一听她是来拆台的,立刻就要骂,李氏却先开了口,他二大娘,多谢你心疼孩子,他们都跟我们说过呢,一直要谢谢你,没赶上机会。

二嬷嬷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那闺女,可是个好样的,人家不白领请的,回头就还了钱,根本不欠人情。

人家说的好,不欠人情,咱们才好往来,心里不用疙疙瘩瘩的。

哎,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叫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心疼呢。

张氏气得七窍生烟,她这么说,不就是来给自己打脸的,自己才说柳氏不懂事,她就来说柳氏懂事,给李氏帮腔,简直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子往外拐,上赶着巴结老柳家。

那边二爷爷也打圆场,孩子是懂事的,能干,不舍的吃,这么,都累成那样了还不歇息,不小心掉井里去,你说说,这幸亏是没事,要不咱们得多心疼?他也并不知道柳氏是跳河还是不小心掉下去,不过劝架自然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矛盾为主,看柳家来兴师问罪,他们就要帮着平息平息。

被他们这么一说,李氏和老柳头似乎也面色和缓一点,李氏疑惑地看着他们,我怎么听人家说,是家里看大房赚了钱,又想让搬回来,俺闺女不同意,你们就要撵人霸占钱物呢?冤枉!可真不是。

张氏赶紧解释。

二嬷嬷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大嫂子,真不是那样的,俺们这个老四家,不是那样的人。

分家是有证人,列了单子,按了手印的,怎么可能再逼着搬回来呢?就是大业娘成亲时候的嫁妆,俺这个四弟媳妇都一直说不好意思呢。

张氏眼皮子一跳,顿时恶狠狠地瞪着她。

二嬷嬷却不管,笑道:老四家的,你不是一直说对不起孩子吗?当初家里穷,用了人家的假装,那大衣柜、打木箱、八仙桌、梳妆台、炕柜可都是人家闺女的。

你不是说分了家就还给她吗?是不是已经还了?张氏和老秦头顿时脸上挂不住,张氏更是脸色煞白煞白的,比柳氏还白,那东西是她做主让媳妇交出来的,她用着一部分,给二房三房用了一部分成亲。

外面三婶听见暗叫不好,又打发秀美赶紧去叫人,很快秦大福和秀瑶几个就匆忙跑过来。

三婶在门口等着他们,看见他们提着灯笼过来,讥讽地哼了一声,大哥,你们还真会算计呢,跟爹娘演这出戏,也不怕寒了爹娘的心。

秦大福根本没心思听她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说堵人的话,莫不是要逼死自己大嫂才甘心。

秦大福自动将她列为不想说话一类人,看也没看就往里冲,进了堂屋,他看了二爷爷和二嬷嬷一眼,上前就给老柳头和李氏赔罪,扑通跪下,爹娘,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账,让你们失望了。

李氏这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怜的闺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呀,还整天跟我显摆,说找了个好男人疼人,疼孩子……可怜的闺女……嫁妆都被人拿去使了,还跟我说一点都没受委屈。

李氏这么哭天抹泪的,秦大福的内疚更是像一把尖刀剜着自己的心,娘,娘,俺媳妇她,她没事的,嫁妆……他扭头看了张氏一眼,也不好说什么,他还能逼着娘往外拿东西不成。

他又赶紧对老秦头和张氏道:爹,娘,你们没跟孩子姥爷姥娘说清楚呢都是误会。

张氏立刻反应过来,可还有点不甘心,你二大娘在这里和你岳母说呢,都是误会。

之前说什么分家,其实不过就是说现在先别分家,等我们老两口老了,他们兄弟再分家,哪里知道老大家的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还假装跳河,这算是什么话啊?李氏冷笑,一下子又被拱起了火,他奶奶,我也不多说什么,你们当初分家怎么分的?找了证人的?你们怎么分的我不管,现在又要怎么合并我也不管,怎么的俺闺女不同意就给逼得跳河了?一会儿说是不小心掉河里去,一会儿又说假装跳河,到底是不是给逼着寻思?这要是一个整天哭哭啼啼过不下去的人,跳河大家也不奇怪,俺闺女是什么人,四外村的人谁不知道?人和善,又不和人交恶,为人也不是个忒小气的,你们要怎么的,才能给逼得跳河了?我倒是要说道说道。

一会儿说不小心掉下去,一会儿又说假装跳河,有实话没有?张氏被二嬷嬷顶得浑身难受,恨不得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还想说,老秦头赶紧扯了她一把,一脸愧疚地给李氏和老柳头作揖,亲家,你们别生气,这事儿呢还真是个误会。

我们不过是那么一说,没真想着要怎么样的。

孩子也是犟,哎,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欠考虑了,我们去给孩子赔不是。

人家老柳家给自己家的帮助太多了,那年冬天,自己生病,还是老柳头请了郎中抓了药给自己看病。

他们一出面,自己也真是不好说什么的。

听他竟然承认媳妇是因为分家才跳河的,张氏顿时没了脾气,面色灰败,没有了斗志。

二嬷嬷讥讽地看着张氏,自己要是不来给她搅局,他们还不承认是逼着媳妇跳河了,说什么不小心掉河里去,骗鬼呢。

干活的大人,离着河也是有个几丈远的,眼神得多不好才能掉河里去?她这些年的墙角是白听的?白天他们在院子里吵吵把火的,连撵人合离的话都说出来了,秀瑶都跟他们发了狠话,他们还想装没事儿人?还说什么要是合离就是丢老柳家的人,分明就是逼着人家媳妇去死。

现在说什么好话,休想!她就是要逼着他们承认柳氏是跳河的,是被他们逼的,看他们以后还嚣张,也算是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

李氏看老秦头满脸愧疚的样子,也松了口气,问道:误会?老秦头连连点头,误会,误会,真是误会的。

家是早就分了的,不会再想合在一起的,分了就是分了,他们三房兄弟,基本是各过各的,不会再搅和在一起的。

这个他二爷爷和二嬷嬷也可以作证的。

二爷爷赶紧说是的,自己能作证,二嬷嬷瞪了他一眼,他又朝老柳头笑。

李氏这才叹了口气,那就去跟孩子说清楚吧,我们当父母的,真是给孩子操碎了心。

大家都是做父母的,有这个体会。

只要不是闭了眼,咽了气,两腿一蹬的时候,就放心不下这些孩子。

我们这么大年纪,正在家里忙活呢,突然就听见人说闺女因为分家给逼的跳井了,我们什么不顾得了,几十里路的跑过来,真是一心记挂孩子,还以为孩子怎么了呢,你们也别嫉恨我们,实在是担心孩子。

她都这么说,老秦头和张氏还能如何,本来就是自己要算计人家闺女,张氏还觉得自己没错,老秦头却觉得丢人至极,汗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一个劲地赔不是点头。

二爷爷也帮着赔不是,作保证,二嬷嬷却见缝插针地给张氏下绊子。

秦大福看爹娘那样,也觉得心疼,爹娘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这样低三下四地给人家赔不是,他不想让爹娘丢人掉面子,赶紧替爹娘给岳父岳母赔罪。

李氏却一把将他拉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大福,你们都这么大年纪,我还能说什么。

我也是急糊涂了,听见了就以为是真事,顾不得上你们家去问问清楚,还以为闺女……哎,急火攻心的,我们就来这里了。

秦大福见他们给自己面子,自己一来就不跟爹娘闹,心里也松了口气,感激他们大度,赶紧就让他们家去说话。

李氏同意,看了满地狼藉,满脸歉意地笑了笑,亲家,真是不好意思,你看看我,真是急糊涂了,也不分个场合发疯,让你们见笑,见笑。

她扭头对老柳头道:老头子,回头给亲家买新的,算咱们赔罪,闺女也不对,咱们也不对,走去教训教训闺女。

说完,她又邀请老秦头和张氏,亲家,走,过去看看孩子,好好教训教训,看看她还不懂事。

老秦头哪里还有脸去,只是自己说了要去给孩子赔不是,又不能不去,急得汗如雨下。

秦大福看在眼里,心疼爹娘一把年纪,赶紧对李氏和老柳头道:俺爹这两天病着,收麦子又累,大半夜的,要不就让老人家先休息吧。

让爹去给媳妇赔罪,这以后让爹还怎么抬头做人?二嬷嬷冷冷地笑着,很是讥讽,不过这种时候,她可就不好再强出头了,她看不惯的是张氏,跟老秦头还没啥过节的。

李氏和老柳头当然知道秦大福的意思,她也是一直给秦大福面子,点点头,亲家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我们过去看看孩子,让她明天来给亲家赔罪。

老秦头赶紧说不用不用,让孩子好好养着,然后送他们出门。

李氏又谢了二嬷嬷和二爷爷,跟他们也告辞,然后一路去了秦大福家。

一进门李氏就骂,你说你个死丫头,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不开,你这不是打你爹娘的脸?孩子都要说亲的人,还这么任性。

小院很小,屋里自然就听得清清楚楚的。

秦大福赶紧哀求,娘,娘,别责怪她了,都是我不好,你生气就打我,别怪孩子娘了。

本来他也想说是误会,媳妇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先哄了岳父岳母,让他们别担心生气。

谁知道爹受不住压力,自己先说出来了。

李氏却道:大福,你没错。

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觉得你不错,对他们娘们孩子的都好,我和你爹一直说你好的。

秦大福越发的内疚,觉得自己爹娘和岳父岳母比起来,自然是不如人家明事理的,虽然是自己爹娘不能说不是,可心里的天平,却也这么慢慢地倾斜,觉得大事儿上,以后还是媳妇拿主意的好,他什么事也别管,只管着干活就好的。

秦大福请了他们进去,一进门,李氏就摸起笤帚疙瘩来,举着就要往屋里冲,爹娘来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出来,公婆不是亲爹娘,人家打不得你,我可不管。

她挥着笤帚就要进去揍人。

秦大福赶紧抱住她的胳膊,把笤帚疙瘩拿下来,娘,娘,别着急。

他又求老柳头,爹,你快劝劝俺娘。

老柳头哼了一声,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就显得脸格外长,脸色有些阴沉,我劝什么,我看我还是把闺女领回去。

孩子愿意跟谁就跟谁。

一听他这话,秦大福就要跪下,李氏赶紧拦着他,孩子,别跪了,看看以后怎么打算过日子吧。

这时候秀芹几个也扶着柳氏出来,看了爹娘来了,柳氏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就给爹娘磕头。

李氏一把将她抱住,闺女、儿的叫着,老泪纵横,秀瑶秀芹几个闺女,早忍不住了,扑上去抱着哭成一团。

秦大福劝了这个劝不了那个,只好陪着一起哭。

过了一会儿,老柳头发话了,我看,咱们就把孩子接家去住几天吧。

柳氏似乎也同意,秀娴立刻就说去收拾包袱一起家去,秦大福急得眼泪吧嗒吧嗒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没家的人,随时都要被人抛弃了,可怜得很。

李氏瞪了他们一眼,接回去干什么?孩子又不是没有家,这就是她的家,她带着孩子跟着男人赚下的家业,不好好地过日子,回娘家像什么?难不成自己认怯了,自己赚的家业不要了,拱手让人?她这么一说,秀娴就开始抓头,看了看秀瑶又看秀容,果然还是妹妹们说得对,姥娘不会同意娘回去住娘家的。

秦大福一听到是欢喜至极,对的,娘说的是,这个家都是你带着孩子赚下的,怎么能不管呢。

以后咱家就是你自己当家,谁说了也不算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说了算的。

看秦大福保证了,李氏更不想让闺女跟着家去,她看了看闺女家,虽然家具寥寥没有几样,不过屋子里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甚至墙上还挂着绣了花的布帘子,看着非常有过日子的氛围,孩子们也孝顺,她也很是满意。

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什么散伙的话,要是再让我听一次,我听一次我打一次。

她厉色地瞪着柳氏。

柳氏就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跟小女孩儿似的一声不敢吭,低着头,任由李氏教训。

秦大福又心疼媳妇被训,不想媳妇当着孩子的面被岳母训斥没面子,赶紧让她炕上歇歇,爹娘,赶紧睡下歇歇吧。

这一顿折腾,天都要亮了,两个老人家可不顶事。

秀瑶几个也赶紧帮忙收拾一下,打水的打水,拿手巾的拿手巾。

柳氏也很内疚让爹娘这么大年纪还走夜路,赶紧就让他们上炕,表示自己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动不动说狠话气话的。

得了她的保证,李氏神色缓和了许多,秦大福是最高兴的,只觉得一下子由地狱又回到了天堂。

老柳头和李氏却不肯住下,李氏道:看着你们没事,我和你们爹也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一堆活,也离不开人。

你们好好过日子,等你们家好了,我们再来住闺女家,那时候也不晚。

柳氏和秦大福不舍的他们走,非要他们住下,老两口不肯,要是他们住下,给闺女家添麻烦,第二天也别想正经干活,他们非要走,拦不住。

老柳头一直拉着脸,后来看秦大福做小伏低的样子,跑前跑后地忙活,倒是没那么气了,招呼老婆子赶紧回去。

柳氏苦留不得,只好赶紧问怎么来的,让秦大福去送。

老柳头却不让他们送,二升在村口等着呢,我们赶骡子来的,家去了。

李氏擦了擦泪,叮嘱了柳氏几句,然后就和老柳头回去。

柳氏秦大福夫妻见老两口都想好了,也知道留不住他们,只好领着孩子们去送,秦大福让她们送到门口,他自己去送到村口,果然见柳升等在那里呢。

他心里又感激又内疚,这真要是出了事儿,人家老柳家还不得来把家给砸了。

要是媳妇死了,他也不活了,可爹娘兄弟孩子们都还在呢,到时候不定要怎么样呢。

有好些个亲家反目成仇的,打得不可开交,他也见的不少。

老柳头和李氏叮嘱他几句,就上车,让柳升赶车回去。

秦大福唏嘘了一阵子,然后赶紧回家。

路上柳升赶着骡子,祖孙三人踏月前行,爷爷,嬷嬷,你们怎么不让我去呀?他们认错了吗?欺负俺姑,真是没良心的,这要不是瑶瑶和俺姑早有准备,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二姑向来报喜不报忧,从来不说公婆不好,虽然他知道张氏为人刻薄,可谁知道就是过这样的日子,都分家了还被欺负,气得他真是火冒三丈的。

李氏正色道,快别胡说八道的,这事就这样,回去谁也不许说,就是误会。

柳升不服气,不过他也不敢反驳。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嬷嬷,俺二姑真跳河了?李氏笑了笑,她要是敢跳河,没淹死我也得再给她踹下去。

她的闺女,可以柔可以刚,就是不能怂,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跳河,那不是傻子,正中了那些欺负她的人的下怀,她可不答应。

☆、172驭夫之道秦大福往家去,秀瑶和秀容提着灯笼在路口等他呢,看他回来,上前扶着他,爹,天黑,小心路。

秦大福眼睛酸痛酸痛的,嗯了一声,揽着两个闺女家去。

回到家,秀芹秀娴一直在照顾柳氏,见爹回来,闺女们就赶紧都回去东间,把西间让给爹娘。

秀娴因为事情解决了,没了心事,一沾枕头就呼呼睡了。

秀芹却没有一点睡意,她一直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知道,跟着担了许多心,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她拉着秀瑶一个劲地问。

秀瑶为难地看着她,大姐,我真的不知道。

要是她说实话,只怕以后遇到点事儿她就要被审问的。

秀芹故意板着脸,不跟大姐说是吧。

秀瑶赶紧笑着讨好她,大姐,哪里会呢。

姥娘也姥爷怎么来的?两位老人简直是来如风,两位老人,大半夜的赶过来,容易吗?秀容也抿着嘴乐,大姐,你别逼瑶瑶了。

是这样的,瑶瑶从嬷嬷家出来,回头跟我一说,我气得两眼发昏。

我们就一直生气,他们总想算计我们,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嬷嬷和爷爷想让我们回去,不分家了。

嬷嬷更过分,还想赶娘走霸占我们家的钱财,也不看看这个家现在谁说了算。

爹是个老好人大孝子,顶不住爷爷嬷嬷的压力,所以我们就想这么个办法。

好呀,你们倒是会耍心眼,那娘,娘也不是真的了。

秀芹刚知道的时候,吓得都要魂飞魄散了,要娘真的想不开的话,她觉得自己天都塌下来的,因为娘一直教育他们不管碰到什么难事,都要一家人一起解决的。

秀瑶就嘻嘻地笑,大姐,就是那样的。

秀芹松了口气,从秀瑶几个的态度她也一直怀疑,娘不是真的跳河,应该是假装的,后来看老娘姥爷的态度,她就更加断定自己的猜测。

这要是真跳河,姥娘姥爷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爷爷嬷嬷和爹的,而且姥娘进门就骂娘不对,显然是做给爹看的,而且,如果真的跳河,他们怎么也得留下不会当夜就回去的。

再者说,要真是娘跳河的话,大哥、二显、小飞几个不会那么平静,虽然也着急难过,却没有什么太过火的行为。

不说别人,单说秀娴这丫头,要是娘真给他们逼得跳河,秀娴就第一个跳出来跟爷爷嬷嬷拼命去了。

不过,这事就自己家人知道的好,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那,谁去给姥娘送的信?秀芹觉得大晚上的,姥爷姥娘半夜过来,显然是有人去送信的。

当然是俺二哥了。

秀容笑嘻嘻地回答她。

西间,秦大福看着灯影里的柳氏,她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头发也梳得非常顺滑,脸色也好多了,他心里松了口气,多亏了岳父岳母过来,他们这样一弄,媳妇就不会跟自己合离的吧。

毕竟看岳母的态度,要是合离,她也不会答应的。

秦大福想着又多了一点自信,他看着柳氏,满怀歉疚地道歉,媳妇,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

我发誓,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不用你出面,我第一个就反对,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咱家都是你当家,咱家的大小事都是你说的算。

我只管干活,听你和闺女的吩咐。

柳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大福看她眼中没有怨恨,激动得握住她的手,媳妇,你原谅我了,你以后千万别做傻事。

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你哪怕把我推河里去,给你解解气也好。

听他这么说,柳氏幽幽地吐了口气,我哪里是跳井的,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这几天太忙累得很,走路的时候没有力气。

秦大福一愣,瞪大了眼睛,半晌,他才找到自己声音,真的?你不是跳井的?大家折腾了半天,都以为她是置气跳井的,岳父岳母都听到消息大半夜的赶过来,原来,是不小心呀。

他长舒了口气,原本压抑得心稍微轻松了一点。

柳氏笑起来,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那种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去跳河的?乡下妇人,脸皮也是薄的,经常夫妻之间斗嘴置气,或者婆媳之间斗气,有时候觉得尴尬或者顺不过气来,一时冲动就去跳河的事时有发生。

不过,柳氏觉得自己可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被人欺负,不能欺负回来,已经是无能,竟然还要去寻短见,那得多憋屈,做鬼都是个无能鬼!看柳氏笑了,秦大福有点摸不着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我生怕你会置气呢,媳妇我和你说,不管有什么事,你不管多生气,你哪怕是狠狠地打我骂我,你也不许伤害自己。

你要是没有了,我也就活不下去的,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一味听爹娘的。

柳氏看他说出这番话,心里也松快了一些,她柔声道:我也没说不让你听爹娘的,但是你得分辨,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不用非得听。

就说这个分家,分了家,你看咱们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不分家,大家在一起,整日价唧唧歪歪的,干活的没几个,都是攀绊子的。

秦大福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对。

柳氏靠在他怀里,缓缓道:吓到你了,对不住,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你和孩子呢,要是舍得,我早就不和你过了的。

秦大福一听又急了,你可不能不和我过。

柳氏嗔他:那不是说假如么,又不是真的。

秦大福用力地说道:假如也不行,想也不能想。

柳氏嗯了一声,放低了声音,别让孩子笑话,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跟孩子似的。

秦大福见媳妇没事了,对自己竟然也没责怪,一颗心欢喜得就要飞起来,原本他自己吓得要命,以为媳妇跳河了,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岳父岳母又来兴师问罪,说不定媳妇是肯定要和自己合离的。

他一颗心,真是备受煎熬,只觉得一下子就跌进黑窟窿里再也出不来的,谁知道就在他自己要绝望的时候,媳妇竟然原谅他,他真的非常开心,觉得生命又有了意义。

我可怕你回来不理我的。

我干嘛不理你,他们想让我们不能好好过日子,夫妻不和顺,母子离心,想让我以泪洗面,我怎么能如他们的意?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有时候害自己人的不是外人,反而就是自己人。

不过,该给男人面子就要给的,爹娘都说了那样的话,她也不会一味地跟男人置气闹别扭,毕竟和男人闹不是她的目的,合离更不是她的目的。

而且秦大福对她也是极好的,只是在遇到爹娘软硬兼施加苦肉计的时候才会犯糊涂,平时还是很好的,她也不想和他合离。

毕竟一把年纪,孩子都这么大,她也不可能不为孩子着想的。

她要的不过是让他和家人一心,而不是一味的耳根子那么软,爹娘掉两滴眼泪说两句狠话他就没了主意,完全没了主见被拿捏住。

我不是不让你听爹娘的话,更不是不孝敬他们。

我一直都想着,他们不干活了,咱们养着也行,根本就没想过要二房三房如何的,他们不出钱不出力,我也不会在乎,当初那么说,也就是为了不让二房三房一味地算计我们。

我真正要的是,我的家我自己说了算,别人不能来当我的家。

你懂吗?秦大福使劲地点头,我懂,我懂。

咱家你当家,谁也管不到的。

他就犹如绝处逢生,本来觉得可能完蛋了,一心想着要是能有机会,自己一定不会再那么做,不会伤她的心。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大难逃生的感觉,哪里还会有个不字。

柳氏嗯了一声,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是相信自己男人没有那么愚孝,不过是被亲爹装病逼的,那她也得做点什么,让老头子害怕退让,并且再也不提才行的,否则,这种事就没有头的。

只要把老秦头拿住了,以后不管谁想生事,她就能轻松对付的。

第二天一大早,二嬷嬷就陪着老秦头和张氏亲自过来,她一脸的喜气洋洋,就好像是办喜事来着。

她可是一夜未眠,天一亮就冲进了张氏家,扯着嗓门喊,老四家的,还不赶紧着把大业娘的嫁妆给人家拾掇出来送过去,难不成你们还真想去赔罪呀?她就是算计了张氏还得张氏说好,既然答应人家亲家说要给孩子赔不是,要是不去,岂不是失信?可作为公婆要是去给孩子赔不是,那多掉价呀?还不如拾掇了嫁妆,亲自给送过去,说几句好话,这事儿就算揭过去。

而且柳氏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还能真让他赔不是?所以,二嬷嬷就挟制着张氏把柳氏之前的陪嫁家什儿都搬出来,当时三婶和二婶简直是要气疯了。

她们一晚上没睡好,被张氏刚叫起来,二嬷嬷就过去说这事,逼着张氏让她们把家具倒腾出来。

三婶的炕柜、梳妆台,二婶的大木箱、连三橱,张氏的大衣柜,另外还有椅子四把。

二婶还想闹腾,老秦头正在难受的时候呢,敢闹腾就骂个狗血喷头,三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标榜自己孝顺听公婆的话,自然不能不照办。

还想说家里人不够,二贵三顺不在家,没人抬家什呢,结果二嬷嬷早就有准备,立刻就喊了几个人来帮着把家具抬到大房的院子里。

二婶和三婶还有张氏,家里的衣裳都扔了一炕,别提别狼狈,她俩气得咽不下去那口气,自然不肯去的。

所以,就二嬷嬷陪着老秦头和张氏来的。

看着满院子的家具,秀瑶等人都大呼意外,不禁感激二嬷嬷。

老秦头以前很喜欢柳氏,觉得她有脑子大度孝顺,可现在他对柳氏最忌惮,觉得她最精明和自己家人不一心,心里怀有愤懑非常不满。

不过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自己因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跟柳家认了错,应承要给孩子赔不是,还有二爷爷二嬷嬷作证,就算还尴尬,也不能不来这一趟。

他象征性地以慰问关心的语气和神态叮嘱了柳氏几句,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是表面那一套。

最后又表态:行了,那事就作罢,既然分了家,咱们就分了,一切按照之前说好的来。

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

张氏不甘地看着他,这就算了?她还想哭鼻子抹泪地指责柳氏,嫌她给家里添麻烦害得被邻居说,还让亲家打上门来之类的,结果老秦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走吧,让大业娘也休息休息。

说着就往外走。

虽然自己被逼着来安慰柳氏几句,可自己总归是长辈,向来好面子要强,在周家面前都不失面子的。

如今可是头一遭被媳妇给下了脸,心里越发不痛快,见了面觉得尴尬,少不得以后要尽可能地少朝面,免得疙疙瘩瘩的难受。

柳氏知道他们心里不满,不过他们不明事理的时候,她也不会一味的忍让,当然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其他的事情慢慢来。

等他们真的不干活靠儿女养着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在乎他们花钱吃饭的,还会好好地养着他们,她要的只是自己当家做主,他们不要插手她的家事就好。

这种话,她不会说,她只会去做。

柳氏送他们到了院子,老秦头道:别送了,好好歇歇,让秀芹给你做点好吃的。

柳氏嗯了一声,又恢复了以往的柔顺,谦恭地道:爹,咱家没压场,你也不让大产来说声,我们也好多准备一下。

虽然没压多,不过旁边那里都是石头,打扫一下也可以垛麦子,压场咱们就在一场里好的。

只要公婆做出让步,她也会让步的,她相信这件事以后,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再提的,都会自己本分过自己的日子,既然这样,那她不会计较一些小事情的。

老秦头冷着脸嗯了一声,心里也松了口气,否则今年没地方压场,还真是为难,去跟三爷爷家挤也不太好。

柳氏又指了指院子里的家具:娘,这大衣柜你一直用着,还是抬回去吧。

我们就留下另外几样,家里的确是没家什,这个我们就用了。

她把张氏用的再送给她,算是对婆婆的孝敬,可她没必要对那两个一直给她使坏的妯娌谦让,既然能有机会拿回来那当然就自己家用。

她没有亲自去看二婶和三婶那割肉似地嘴脸,已经非常厚道了。

现在自己家还没有一张柜子呢,衣服都用包袱包着放在藤箱里,箱子还是自己家编的。

有了这些家具,也能整齐一点。

老秦头立刻拒绝,不用了,本来是你的嫁妆,你娘用了一下,现在就还给你。

老秦头可没脸再抬回去,毕竟是二嬷嬷出面给要的,他可不想让全村戳脊梁骨,说算计媳妇的东西。

说完,他就撅哒撅哒地走了。

张氏舍不得,看了柳氏一眼,又看二嬷嬷,柳氏就道:大娘,这是我当初就说过要给娘用的。

二嬷嬷笑得很是揶揄,我说老四家的,你也忒实在,媳妇说给你用的,那就是你的了,你也搬了来,哈哈,怪实在的。

张氏臊得慌,又羞又愤,也说不得什么,不过也舍不得,就说到时候让二贵几个来抬回去。

秦大福就说他给送,让秀娴几个帮他给嬷嬷送去。

等他们走了,柳氏又跟二嬷嬷道谢,大娘,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二嬷嬷笑道:大业娘,咱们还说什么谢的。

我也是觉得你委屈,你别嫌我多事就好。

让张氏吃瘪,她最乐意了。

说了几句,二嬷嬷就喜滋滋地回去忙活了。

看着一院子的家什儿,柳氏慢慢地扬了扬眉,摸了摸那连三橱还有炕柜、梳妆台,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也抽空去给关心自己的人家道了谢,解释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河的。

当日也没有人看着她掉下河,他们知道的时候,赶过来她已经就是**地躺在地上了,人家也没帮上忙,见她还来道谢都觉得她厚道念人情。

加上如今秀瑶张罗的织手套,村里很多人都能接到活儿赚钱,自然是跟她走得更近。

大家都生怕下雨糟蹋了粮食,那可真是没日没夜地忙麦收,一点时间也不舍的浪费。

老秦头没压场,柳氏和秦大福也不能不管,就把场让出一半给他们使,活儿可以一起干,粮食各归各家的。

柳飞帮了一天半的忙,柳氏就让他家去,不用再来。

秦二贵因为对秦业有内疚,而且他向来亲近大哥,加上他自责自己没在家让爹娘和三弟欺负了大嫂,觉得不舒服,所以麦收压场,他不管二婶的反对都主动给秦大福帮忙。

柳氏给他钱他自然不肯要的,她就让秦业去买鱼买肉,送给老秦头家去改善伙食。

柳氏另外也送了张氏一些钱,张氏当时开心得不得了,见了柳氏也有笑模样,转脸快得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龌蹉一样。

不过老秦头可没那么好忘性,他心里疙瘩得很,基本不和柳氏朝面,她来家里,他就假装不在,若是顶头碰上,她问好,他也就是嗯一声,不像以前那样和颜悦色地聊几句。

柳氏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做到位就好,不必管他闹脾气,时间一久他自然就好的。

收了八/九天,把地里的麦子都收到场里来,还要铡场,就是铡麦穗下来。

家家户户都忙,租的铡刀一时还没轮到这边。

这一日柳飞又推着小推车过来,车上一张铡刀,俺爷爷让三爷爷给做的,小推车和铡刀都是,篓子俺姑父会编就没置办。

秦大福真是惭愧至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心里想着家里好起来,以后一定不能忘了老丈人家。

麦子收回场里,不怕在地里爆粒子浪费粮食,柳氏就让秦大福带着铡刀先去帮老秦头他们铡场,铡完了再弄自己家的,倒是一点也没耽误。

秦二贵一个劲地在家里说大嫂贤惠,气得秦三顺夫妻挤兑二婶,说她男人吃里扒外,二婶和秦二贵越发的生分,感情不睦,反而越发觉得三婶是好人,处处为她着想。

老秦头虽然碍着面子不怎么和柳氏朝面,心里对她有意见,不过他觉得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柳氏又是很明事理的,他也因为铡场感激柳氏。

尤其是今年没有因为下雨糟蹋麦子,打场的时候下了两场雨,好在大房准备充分,没有伤到粮食,连老秦头那边的都帮着护得好好的。

这也是秀瑶和秦大福的功劳。

为了防雨,她建议编了大的草苫子。

当初压场的时候,也特意留出一块高地来,用石头砌着,拿灰泥抹了。

若是下雨,就把粮食堆在那上面,拿草苫子一盖,不怕底下浸水,非常方便安全。

等天一好,地面干得快,场又宽敞,不过半天就晒得差不多。

然后忙活交租、还借粮,秀瑶家也没剩多少粮食。

老秦头就盘算大房的口粮肯定不够吃的,三婶一听就暗地里挑唆张氏,说秦大福肯定会想着从家里借粮食,吓得张氏让他们赶紧把粮食晒干,然后拿回家去收起来。

结果人家柳氏也没管他们借粮,虽然今年秀瑶家粮食不多,不过有别的依仗,他们根本不慌。

柳氏不去借粮食,张氏又有点失落,如今大媳妇可是真的不看婆婆脸色了,分了家,吃喝干活人家自己安排,闹了一次,人家也不会再听话地搬回来,是彻底地脱离了她的掌控。

而且柳氏那么一闹,从老秦头、张氏到二婶三婶,再也没有人敢当面跟她如何的,都是打心里的怕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快乐!☆、173亲事何如忙完了麦收,柳氏就让秦显继续去读书,反正种谷子也不是非用他,家里手足够的。

她就是这样,一旦支持秦显读书,就各方面都支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不会让他学堂丢,其他和先生的交际上也色/色的都打算好的,让秦显只读书就好没有后顾之忧。

秦显心里也感激,读书越发努力,只是年纪不小,读起来稍微有点吃力,好先生肯花心思帮助他,所以也不至于太困难。

种上谷子,还得照顾棉田,打杈子拿虫子,锄草松土。

还有那一片自垦田,向日葵甜菜等也要锄草,还有那些树苗果木等。

苜蓿草地起来了,农忙也结束,秀瑶商量父母买几只羊和兔子。

秦大福去找熟买羊、兔子,冯掌柜这里又送来第二批织手套的棉花,大家又忙碌起来。

秦大福买了十来只羊,一共花了六百文左右,还买了十来只兔子,都养自垦田旁边的栏里面。

这日秀瑶看见有挑着两个大竹箩,里面前头是小鸡后头是小鸭,那扯着嗓子喊:抓小鸡来——赊小鸭——不少妇就出来看,家里有需要的就买点小鸡小鸭回去。

秀瑶就回家跟柳氏商量:娘,来卖小鸡的了。

柳氏解下围裙擦擦手,咱们也去抓一窝,去拿个大筐,垫上点麦草。

秀瑶去弄好了,拎着筐跟着柳氏过去,都是熟买,大家招呼着,说这个好那个活得旺相,这个看着像母鸡那个像公鸡的。

秀瑶看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是卖小鸡,赊小鸭呀?大家笑起来,一个婶子给她解释:小鸭好养活,长得快,卖小鸭的愿意赊呗。

这小鸡可容易死了,一个不好就死一大片,他赊给,到时候不给他钱,他不是亏死了。

包括那卖小鸡小鸭的内大家都笑,秀瑶这才解了疑惑。

柳氏买了二十只小鸡,八只小鸭。

小鸡容易死,到最后可能剩下□只就不错,小鸭子则基本都会活下来。

大家忙活着呢,又听见一个喊,磨剪子来,戗菜刀——这时候那些妇有需要的就嚷嚷:哎呀,家的剪子不快了,得去磨磨。

又有哪个家里菜刀需要磨了,磨菜刀的,家那菜刀让自己磨哑巴了,能磨好不?那磨菜刀的喊道:保管给磨得吱哇乱叫能说会道!大家都哈哈大笑,打趣着说些闲话。

村里面平日里都会有些做小手艺活儿的匠儿们或者卖东西小商贩过来走街串巷的吆喝,除了卖豆腐、肉、西瓜之类吃食的,还有卖针头线脑的、小鸡小鸭的,另外就是这些磨剪刀的、锔盆子锔碗锔大缸的等等。

一般他们都会固定几个村每天固定点转悠,只要有活就放下家什儿忙活。

抓了小鸡回家,柳氏就吩咐秀瑶:这**鸭鸭也得放到场里去。

还没有喂鸡鸭的槽子呢,那个破缸盆子,过会儿可能那锔盆子的就来,拿去锔锔正好用。

秀瑶正逗弄那些小鸡小鸭,它们一身嫩黄的毛,像绒球一样滚来滚去,她拌了一小盆麸子,用手抓了,它们就争先恐后地张着鹅黄的小嘴来啄她的手,啄啄啄,还挺痒的,冷不丁一只啄得还挺疼。

秀瑶道:娘,那不是漏水吗?还得找个喂水的吧。

柳氏笑道:让他锔锔,要是漏水,咱不给他钱。

说完,她就听见外面喊:锔盆子锔碗——锔大缸——她吩咐秀瑶,快去看看是前庙子那个还是咱们后面那个。

秀瑶出去看了看,回来道:娘,是后面的。

就是他们后桃源的。

柳氏撇嘴道:那就算了,这个老周头最不厚道,给锔盆子什么的,为了多用两个锔子,他就趁着不备,‘吧嗒’给敲一条大纹,多收钱。

秀瑶以前也听张氏唠叨,家里的锅补的时候也被敲了个大纹,多花了好几文钱来补那个缝。

秀娴去地里劈棉槐叶子沤肥、喂羊,回到家看到家里的小鸡,欢喜道:小**,小**,说着就跑过来,捧起一只就往脸上蹭。

那小鸡正吃食呢,被她打断,不高兴地啄了她一口,秀娴啊一声,赶紧给它放下,让秀瑶看了看,都被啄红了。

秀娴气道:这个小东西,还挺狠。

秀瑶揶揄她:二姐,以为稀罕它,家它忙着吃饭呢,不喜欢被打扰。

秀娴擦了擦脸:也是,瑶瑶,爹说这几天要种辣菜了。

秀瑶道:好呀,种了咱们自己家也要腌咸菜呢。

那东西产量高,农家自己有巴掌大点地方种上就够用的,所以很少有买。

城里买郊区的也够,不必他们大老远的去卖,所以这里种菜是卖不来钱的,只能自己家吃。

夏日炎炎,雷雨阵阵,雨瀑如注,等天晴了,村里的路基本都泞得没法走,秀瑶家幸亏年后自己铺了甬路,否则又要跳砖头过泥院子了。

秀娴扔院子里墙根上的花也都开了,凤仙花贴着南墙边,紫茉莉窗外可以避蚊子,而且晚饭的时候开花,幽香阵阵格外好闻,院墙外、猪圈旁的蜀葵也开得一节比一节高,一朵比一朵艳。

狭窄的小院不再破破烂烂,灰突突的,而是花红叶绿,生机盎然。

因为种满了花草,住满了畜,显得拥挤而有序。

如今菜园子里菜都吃不完,院子里的菜畦早就被秦大福平了,压实了铺上石头。

夜里院子里纳凉,吃饭,都极为方便。

不过花草雨水多了,蚊虫也多,家里没有驱蚊药,只有割来的艾蒿做成的艾蒿辫子,用它来驱蚊。

点上以后,艾蒿味道很浓,经久不散,也有点用处。

地里也没多少活,不过是随时去看着,这些他都能做。

而场里,有他、秦业、秀娴三个照顾,秀瑶和秀容就解脱出来,不再像以前那么累。

家里有草地、棉槐地,如今秦大福也不要秀瑶她们去割草,说夏天热,别出去中暑了,让她们家里呆着玩就好。

秀瑶和秀容每日还是去场里帮忙,不肯闲着,满园的向日葵一片金黄灿烂,灼灼耀眼,让好像进入了梦幻之乡一般。

休息的时候秀瑶就和秀容几个,向日葵地里铺上草垫子,躺那里玩耍,或者下大梁或者说悄悄话。

夏天暑气重,傍晚时候,那蚊虫有时候聚堆,嗡嗡的直碰头,尤其是花木聚集之地,这也算是美丽的代价。

不过秀瑶几个都不想因为蚊子多就把花草的拔掉,宁愿留着,她还去抓蜻蜓让它们自己家里飞来飞去,希望这样可以多抓几个蚊子,不管用吓唬吓唬也好的。

秀瑶觉得这小日子,挺好的,以后也肯定会越来越好。

爷爷奶奶也不来管他们的闲事,三婶二婶嫉妒得要命也没办法,秀娟秀婷秀美三个每天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她和秀容家里休息,她们却还要去割草割草没完没了。

哈哈,真是不错呢。

她甚至也有时间矫情地切个黄瓜片,和三姐一起臭美地贴贴脸,美美容,把被晒红的脸蛋滋润滋润,被二姐笑话浪费,逼着她俩贴完了再吃下去。

反正脸洗得很干净,两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秀瑶还有个不足,家里太小了!院子太窄了!!炕太小了!!屋子太黑了!!!地面太潮了!!最最关键的是,屋顶漏雨!!!晚上秀瑶正睡得香,做美梦的时候,就觉得有拿东西敲自己的脑门,一下一下的。

她一个激灵就醒了,姐姐们睡得正香呢,家都没发现什么。

很快秀瑶就发现是水漫金山了,她喊道:屋漏了!大家赶紧起来,炕上已经有一滩水了。

最后秀娴拿了一个盆来接水,然后挤了挤继续睡。

结果这一处还没修好,又下了两场大雨,这三间茅草屋漏雨的地方更多了。

秦大福又找了秦二贵来,兄弟两个加上秦业秦产,把屋顶收拾了一下,用泥压用麦草覆盖,各种忙活,稍微解决了一下燃眉之急。

要换房子的,要么自己家盖,要么就去租更好点的。

秀瑶盘算了一下,村里除了周家,也没有房子能租给他们,各家自己住还不够呢。

自己盖的话,现钱还不够呢,起码得等年底卖了羊、兔子、猪再说。

大家商量,秀瑶道:要不咱们就场里盖房子,到时候索性盖大点的,那里地方大,能盖个几进小院呢。

秦业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几进?那都是大老爷家住的了。

大家笑起来,纷纷道:们也要做大老爷。

秦大福笑着盘算:咱们先盖个几间住着,然后攒了钱,慢慢盖其他的,只要有地方,往外扩建也方便的。

秀瑶几个摩拳擦掌,咱们要多赚钱,住大房子,天天吃肉,不用干活也有钱来。

秀娴打趣她,也不去织手套,不是也有钱来,就是个小地主婆。

秀瑶嘿嘿道:二姐,自己干就挣一份钱,让别帮咱干,能赚更多的钱。

这日秀瑶到场里帮忙,现家里活也多,她们不用去割草,但是要喂猪,还得打草喂羊和兔子,**鸭鸭的也要喂。

那三亩左右的棉槐和五亩左右的苜蓿草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把棉槐枝叶劈下来喂羊和驴,这两个食草家畜就不用怎么吃粮食,驴饮水的时候吃点棉籽饼,羊就吃点地瓜面粉拌麸子就好。

当然,苜蓿草他们也爱吃,甚至直接赶到地里随便吃。

苜蓿草还能用来喂猪,不过不能当主食,将苜蓿草收割或者剁碎磨浆或者直接晒干磨粉,到时候和地瓜干粉一起混合喂养,能增加猪的窝重。

另外例如楸树的花叶也能饲养猪,嫩叶期和盛花期都可以采摘,掺了地瓜粉喂猪,猪能长得更加肥大。

他们每天收割一定量的苜蓿草,然后两天一次,秀瑶和秦业赶着驴车去姥爷家送,毕竟那边是养猪大头。

有了这些苜蓿草,家里就能省很多自制饲料。

送下苜蓿草,秦业帮忙喂猪,秀瑶就去看看,如今猪大棚的架子上面挂满了硕大的吊方瓜等,还有大肚和双肚两种葫芦,看得分外喜。

小正正跑过来找她,姐姐,俺爷爷找呢。

自从去帮着闺女家撑了腰,老柳头和李氏为就更加和气,那次之后,还让柳飞特意去送了一车麸子还有一些麻鸭蛋给老秦头,把张氏喜得乐了好几天,直说亲家明事理,是好。

秀瑶忙过去,老柳头正一棵地瓜地里翻蔓子,见秀瑶过来,道:瑶瑶,家去跟娘说,让姐姐来住两天。

秀瑶一听就知道是要相亲,之前姥娘和大姨帮忙说老白家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白家突然打退堂鼓了。

不但不让上门提亲,连提都不提,甚至跟姥爷家都有点生分,也不来推磨,还是姥爷以上门买白面麦子为由想打听打听。

他也没问,然后老白家也知道他所为何去,家就主动说起小儿子的亲事,说是要定哪家哪家,就是不定秀芹。

老柳头虽然生气,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当初家也没明说就定下秀芹,不过是借着机会相看,虽然大家当时的意思是同意,可没有定下来,家就可以反悔。

只是觉得他们不该那么悄不声地就反悔,反而让自己家这么等着。

柳氏知道了倒是也没怎么的,不过是说了句,另外给秀芹找好的。

可他们这样的家,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抢着要秀芹的,他们秦家看不上,总不能让秀芹去受苦吧。

可家境好的,家选择也多,又会想找更好的家。

有那些家里太好,想要秀芹做续弦和小的,柳氏一律冷着脸回绝,想也别想,所以这半年又拖下来。

媒来来回回上门了好多个,一个没有相中的。

秀瑶道:好,一会儿就走,家去跟俺娘说。

如今柳家磨坊忙得很,就算有柳五夫妻帮忙,都几乎忙不过来,所以老柳头自己翻地瓜蔓子。

秀瑶帮他翻了一会儿,老柳头道:快家去吧,别天黑了。

秀瑶道:姥爷,赶着驴车,快着呢。

如今也算是有了初级代步工具,比以前两条腿可快多了,主要是省力气。

老柳头心疼她,大热天,毒辣辣的日头,她一个小姑娘可别晒坏了,他道:走,咱们去那边喝水说说话,有点累了。

地里各种树木枝叶茂盛,大树冠的都靠西靠北靠边的地方,小树冠小树叶的银杏和枣树等中间,他们就一棵枣树下歇歇,虽然树上枣子不是很多,却也亭亭玉立的,有了树的模样,来年定然可以大丰收。

老柳头家里如今条件好,这地里还种了几棵甜瓜西瓜的,他去洗了两个甜瓜过来,递给秀瑶让她吃。

如今秀瑶家里也不缺,柳氏隔三差五就买瓜果给孩子们吃,自己棉花地里也种上几棵,虽然不是很富足,可小日子也挺滋润的。

而且小姨夫家给的树苗,桃树、杏树、梨树、柿子等都有,这些一样的也就是一两棵,主要的是枣树、柿子等,虽然现大部分还没结果,可枣树却是有的。

就算一棵树上结的还少,树多了,枣子也不少。

秀瑶吃完了,就要去翻地瓜蔓子,老柳头拦着她:瑶瑶,再歇歇,怪热的,回头不热了再翻。

秀瑶道:姥爷,这里面都是树,不热的,小腿快,弯腰也不累,一会儿就一大片。

说着她又去找了一根棍子来,递给老柳头,姥爷,要是翻就用竿子挑,这样不用累腰。

说着她就去翻地瓜蔓子了。

过了个把时辰,秀瑶和老柳头翻了一大片,秦业看着日头偏西就老叫秀瑶回去。

现家里吃饭也不差,老柳头自然也就不用非得留他们吃饭,让他们路上慢点,小心点。

回到家,秀瑶把姥爷的话跟娘说了。

柳氏嗯了一声,对秀芹道:过两天就让大哥送过去吧,去姥娘家住几天,和姥娘做伴,家里没有女孩子,姥娘想们。

秀芹也知道怎么回事,缓缓点了点头,却也没有什么好欢喜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总是晃悠着白寻安的脸。

那天他偷偷看她的时候,传递的信息分明是惊喜,是欢喜爱慕的眼神,可为什么就变卦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顾自去做活了。

晚饭前,秀丽跑过来,大娘,俺嬷嬷叫俺大姐姐过去一趟。

柳氏机警地道:丽丽,嬷嬷什么事?近来张氏对柳氏客客气气的,倒是没有为难过,而且也没有再强行插手过大房的家事,秦大福还得意地跟柳氏炫耀说娘已经不想操闲心了呢。

不过柳氏可不放心,她觉得只要公婆不和二房三房分家,三婶和二婶就肯定会借机生事,挑唆张氏,她不能大意,尤其是这种时候。

秀丽道:听见说是想让俺大姐姐给做棉袄。

柳氏虽然觉得不对劲,不过也让秀芹过去,秀芹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针线笸箩,端着过去。

嬷嬷家的剪刀不顺手,还是自己的好用。

秀芹去了嬷嬷家,张氏炕上果然摆着一件大袄,是老秦头的。

秀芹道:嬷嬷。

张氏嗯了一声,秀芹,来给爷爷把大袄拆拆缝缝。

秀芹麻利地上炕,拆线,张氏跟她说些闲话,无非是她做针线最好之类的话。

虽然嬷嬷对娘很过分,但是秀芹还是记着小时候嬷嬷对她不错,所以只要不是利害冲突,秀芹都很听张氏的话,对她极为尊重的。

张氏问道:秀芹,娘和姥娘,给说亲怎么样了?见她说这个,就想起了换亲,秀芹又有点不乐意听了,敷衍了两句,张氏扬了扬眉,秀芹,说嬷嬷对好不好?可别以为是又要管们的闲事,可不是的。

秀芹挤出一丝笑来:好呀,嬷嬷,时候不早得做饭了,拿回去明天缝了送过来吧。

张氏拦着她:不急,爷爷的大袄旧了,棉花都不好已经成了棉花套,又沉又不暖和,让娘拿点好棉花给絮絮。

这种小事儿不用柳氏点头,秀芹也能做主,她说好,就要收拾针线笸箩。

突然,张氏话锋一转,望着秀芹压低了声音:秀芹,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姑娘,这些年,嬷嬷就觉得好。

知道最听话,也善良,为哥哥着想。

说着就叹气。

秀芹觉得嬷嬷说话话里有话,便不想多谈,想要告辞,张氏却拦着她,秀芹,哥哥说不着媳妇了,也不替他打算打算?秀芹抿嘴,哥哥的亲事,有爹娘管着,不归她做妹妹的操心。

张氏瞪眼看着她,不再是以往的犀利,反而真是为孙子打算的焦虑,哥哥的手坏了,知道不?说是好了其实都是骗的,就是为了好看,哥哥那手其实已经废了。

孙郎中都说的,也就是孩子的力气,干不动重活。

说一个男,干不动重活,拿什么养家,家谁还肯嫁给他?秀芹不信,俺哥哥说他好了,秀瑶和他一起去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亲的地雷。

☆、174亲事受阻174亲事受阻张氏叹了口气,一脸的担心:傻丫头,你哥哥实心眼,你怎么也实心眼?你哥哥能说出来让你们难受?你看看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干沉活?张氏这么一说,秀芹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也说不上来,她就想家去问问。

张氏又道:你以为你娘没给你大哥留意亲事?咱们家现在是穷,不过要娶媳妇也容易呀。

你大哥模样好,性子好,人家都看得上。

可媒人来来回回这么些,你知道为什么不行?秀芹也知道家里时常来媒人,是给她和大哥说亲的,爹娘的意思她都十六了,要把亲事定下来,等来年就可以嫁人的。

但是大哥还不急,才十八岁,先相看着,等二十了再正式说亲也不晚。

所以那些媒人不成,她也没在意,倒是自己的,高不成低不就的。

张氏看她低头沉思,就又劝她:你不信就悄悄看看,人家媒人是不是嫌弃你大哥,要说媳妇,只怕难。

像你娘那种装仙的人,也不会想着骗人家闺女来,肯定实话跟人家说。

秀芹也知道,人家如果知道手的事,问一问,娘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要说,不说就会被人觉得不实诚。

到验亲的时候,人家只要想个小办法一试就试出来的。

她蹙眉,嬷嬷,谁给俺哥哥说出去的?张氏撇撇嘴:那谁知道?他们去了县里,又去你姥娘家,知道的人多了。

秀芹却不信,俺哥哥没说,瑶瑶也没说,俺娘都不知道。

张氏哼道:不信你问你爹,问问你爷爷,问问瑶瑶,问问你哥哥他自己。

她看秀芹脸色都变了,便哄她:你哥哥是娶不上媳妇了,不过这也看你。

秀芹立刻就知道嬷嬷说的是那门换亲,她咬着唇,嬷嬷,那么多家里兄弟姊妹多的,人家为什么非要找咱们家?张氏安抚她,这不是有你大姑吗?要不是你大姑,人家能看上你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没什么,你想想啊,嫁妆不用,聘礼不用,人家还陪送闺女一堆嫁妆,给你一堆聘礼,哪里不好?秀芹知道这些是好的,如果他家儿子也是好的,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如果人家儿子是好的,就轮不上他们家了。

比如说白家,人家就拒绝了,那青年热切而黑亮的眼睛,明明满含爱慕,白家父母也同意,为什么就变了卦呢。

她不言语,张氏就让她好好想想,秀芹抱着棉袄就走了。

到家了,柳氏看了她一眼,你嬷嬷让你帮忙缝棉袄,没说别的吧。

秀芹摇摇头,没呢。

她又问:娘,俺哥哥手好了吧。

柳氏欢喜地笑道:早好了,你别说,这孙郎中真是厉害,你哥哥的手看不出问题来的。

和从前一样一样的。

秀芹心里浮起一丝希望,也许哥哥是真的好了,她看到秦业从外面回家,便也先不说什么,大家准备吃饭。

吃了晚饭,拾掇了,大家都说说话,做点小活计。

秀芹在下面看到秦业,便道:大哥,咱们去喂猪吧。

秦业自然答应的,他看秀芹已经弄好了一桶猪食,左手拎起来就要走,秀芹忙跟他说:大哥,这桶水也拎过去。

秦业嗯了一声,放着,我回头过来拎。

秀芹就问:大哥,你一次拎着好了,不沉。

秦业看了一眼,那桶水可不轻快,他右手拎不动,反而可能把手拽坏了,就笑道:没事,我回来拎。

秀芹脸色立刻煞白,明白嬷嬷说的是真的,她进了屋,听见娘和爹说话,似乎明天又有媒人过来,要给大哥先相看着人家,又说要她去姥娘家的话。

柳氏道:我寻思着,一般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

咱们秀芹的模样性子女红,嫁个比咱们好点,像她姥娘家那样的人家不成问题。

大业却不行,咱们家还不行,娶的媳妇只怕比咱们还差,到时候也麻烦。

不如等咱们好点了,再给大业娶媳妇,起码也得是温饱不愁的。

要是像老秦家以前,那可是要不得,穷就闹心,鸡飞狗跳的,娘家婆家都过不安稳。

秦大福自然同意。

秀瑶几个不管这种大事,在一边翻绳儿玩,如今不比在嬷嬷家,现在只要不耽误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秀芹就对柳氏道:娘,我明天先给俺爷爷把大袄缝起来,后天再去姥娘家吧。

柳氏不同意:大袄过几天缝也行,你爷爷也不急着穿,你嬷嬷要是催,我给他缝也行。

秀芹却坚持,柳氏寻思也没啥,反正姥娘家也不是明日立刻就来人的。

第二日,大家照例忙活一套活,秀瑶几个去场里,秀芹就在家里缝大袄,她和柳氏说最近不想去姥娘家,柳氏看她没多少精神,知道她心细怕她难受也就应了。

没多久她就听见有人叫门,娘去开了门,迎了一个打扮得挺年轻的胖胖的婆子进来,那婆子自称赵大娘。

柳氏和赵大娘在西间说话,秀芹就竖起耳朵听着,果然是说大哥的亲事。

柳氏道:我们大小子今年十八,年纪不是很大,不过也得留意着。

嫂子你也看到我家的情况了,这屋是租的,攒了钱就盖新房子。

现在条件差些不过等过几年,可就好多了,所以我们想请嫂子给留意着,看看有哪家合适的姑娘,到时候等我们大小子二十一二岁的时候,说说看。

柳氏相信,三四年的时间,家里会大变样的。

赵大娘笑得脸上一朵花:大妹子你说话实在,没有忽悠人。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人家都说亲事好坏,全凭我们这些媒人的嘴。

可他们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们人心不足,总想找个比自己家好,攀个高枝,俺们能这样?最好的就是咱们实话实话,家底亮出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条件摆出来,我好一一去找,有合适的最好,没有合适的咱们再另外降降条件。

柳氏笑道:正是呢。

她把家里的条件说了一下,道:不出两年,我们家也要好得多。

赵大娘点头,妹子一家是肯干的,俺们也望着你们好,娶户门当户对的。

柳氏道:也不用太好,家里吃穿不愁就行,嫁妆我们不指望,聘礼到时候我们一定是足数的。

姑娘脾气要好,模样周正就好。

赵大娘笑道:这样好找的多。

两人又说了会话,柳氏送了赵大娘一副鞋垫,约好事成了会给两倍的谢媒钱。

赵大娘喜滋滋地告辞,恰好在门口碰到秦业,他笑着打招呼。

赵大娘一看这青年英俊得很,高个子,大手大脚的,肯定是个不错的人,心里更满意,脑子里立刻就有了几家人选。

看她走了,秦业笑道:娘,给秀芹说亲的呀?怪不得没去姥娘家。

柳氏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进去了。

那赵大娘走到村口的时候突然被人追上,她回头看是一个面色黑黄的妇人,便道:大嫂,你叫我有事?且说柳氏正在家里纺线,又听得赵大娘的声音,就起身去看,还不等开口,那赵大娘就不乐意道:柳嫂子,你说你做人怎么这么不地道,我还以为你是实诚人呢。

柳氏不明所以,赵大嫂子,这话怎么说的?赵大娘气道:你说,你那儿子是不是手坏了,不能干重活?这话你怎么瞒着我?你说你这不是骗人吗?你骗人家姑娘就算了,怎么连我也骗?手坏了装手好,这说亲的法子和费用跟好的可就不一样,她还以为秦业就是个穷罢了,哪里知道还是个残废。

柳氏皱眉,急道:赵嫂子,这是哪里话,我们大小子是手被碰了,去了县里请孙郎中看的已经好了。

不信咱们可以去打听呀。

赵大娘冷笑道:我不用打听,你家小子不是在吗?过来我看看就知道了。

她虽然是个媒婆,早年还做个药婆呢,这种大事她还是看得出的。

柳氏自然赶紧叫秦业过来,秦业和秀芹听见却都是心里一咯噔,秀芹立刻道:娘,俺哥哥出去了。

她示意秦业藏起来。

秦业却觉得藏不住,便走了过去,道:赵大娘,你说的没错,你不用试,我手是好了,没坏。

说着他就活动了一下,还掀开袖子给她看。

柳氏松了口气,笑道:嫂子,你看吧,根本就没事。

赵大娘哼道:你去拎桶水我看看。

秦业没动,柳氏让他赶紧的,秦业道:赵大娘,俺娘根本不知道,我这手是好了,不过就是十岁孩子的力气,拎不起那么一大桶水来。

不是拎不起来,而是说拎得没有那么轻松自如,一个孩子拎那么一大桶水,怎么都要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赵大娘一副我没说错吧的架势看着柳氏,柳氏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诧异地看着秦业,大业,我怎么不知道?秦业垂下眼,低声道:娘,你别生气,我和爹怕你难过,所以……他没说完,柳氏也知道意思,她有点不能接受,她的儿子,怎么就一只手跟孩子似的那点力气了?大业,是不是没养好?再去找孙郎中看看。

秦业摇摇头,娘,孙郎中说了,就是这样的,一开始我就知道。

赵大娘看他们母子倒不像是演戏,禁不住道:大妹子,你不知道呀柳氏却没心思理她,道:大嫂子,实在对不住,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再给你赔不是。

赵大娘反而不走了,她道:你怕什么,这说亲有不少说法,你既然不是诚心骗我,我自然不恼你,我不但不恼你,我还要帮你说门好亲呢。

家里不用种地的,可不需要力气多大呢。

你们放心,我赵大娘的嘴,厉害着呢。

柳氏痛苦地闭了闭眼,她苦笑:大嫂子,那可不行,要真是这样,说亲的时候就要跟人家姑娘家说清楚,人家乐意来,就来,不乐意,咱们可不蒙骗。

赵大娘笑道:我说你是实在人,我就不觉得我还能看走了眼。

原来有这样一回事,你不知道呢,你儿子也是个孝顺的,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你,也是怕你担心,你也别怪他。

你听我的,反正你们不急,不是要过两年再说亲吗?到那时候,家里好了,我保管给你们说户好的人家。

以后家里地多,雇人种地,自己不用下地,还管他力气不力气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秦业和柳氏都知道,秦家近年来不会到那种程度的,那他这个手就是相亲的阻力,不过他不想骗人,哪怕是打光棍呢?再说了瘸子都能找着媳妇,何况是他,一只手力气小,另外一只可好着呢。

看他们坚持,赵大娘叹道:你们是实诚人,不过实诚人被人欺负,我实话说,如果不告诉人家,也没什么,亲事做成了就好。

你们实在要说,只怕这人家就没那么好找,要找也有,条件可就差了好多。

这要是贵公子,一只手坏了,人家说不定还说是柔弱,可这是庄户人,人家就说是废人的。

柳氏强打着精神,让她只管给留意着,不管什么条件,姑娘脾性要好就成。

赵大娘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柳氏问她是谁说的,赵大娘为难道:大妹子,不是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做媒人的,总是要打探些自己的消息,人家不让说我就不能说,否则要是有个嘴巴不严实的坏名声传出去,以后人家可就不爱和我打交道呢。

柳氏表示理解,笑了笑,送她离开。

赵大娘一走,柳氏看着秦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

秦业扑通就跪下,娘,我不想你担心。

柳氏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柔声道:傻孩子,不管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娘,娘不知道,冷不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把娘吓死呢。

秦业哽咽道:娘,我错了。

柳氏拍拍他的手臂,道:没事,好好注意,可别伤了那只手。

然后不再说什么就进了屋顾自忙去了,她能说什么呢,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业眨了眨眼,收了泪,他还年轻,所以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泪流,多少年以后,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就发现其实这根本是最小的事情,但却是一切的起源。

秀芹看了柳氏一眼,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也没有再提过,就好像她依旧不知道一样,还和从前一样,也没什么变化,秀瑶几个就松了口气。

秀瑶他们总是去场里干活,秀芹在家里却知道更多,赵大娘来了几次,不是很顺利,就算是再穷的人家,一透风说是要找个手不怎么好使的汉子,人家就不乐意,毕竟就是要靠力气吃饭,不怕穷,怕不能呀!而姥娘家给秀芹找了一门差不多的亲,虽然稍微比老白家差点,却也比秦家好,家里良田百亩,柳氏挺满意的,打算过两天去姥娘家亲自谈谈。

这日秀瑶他们都不在家,秀芹对柳氏道:娘,我想跟你说件事。

柳氏笑道:有话就说,怎么还这么客气呢。

秀芹道:娘,我想应了俺大姑那门亲事。

柳氏似是没听明白,看了她一眼,问道:秀芹,你知道你说什么?秀芹点点头,娘,我知道,反正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俺嬷嬷和俺大姑说,那户人家家境好,我去了不用受苦,还给不少聘礼,咱们家也能借力的。

最关键的是,大哥的亲事也就有了,她问过嬷嬷了,说那家男孩子叫佘玉宝,其实只是有点羊癫疯,不厉害,姐姐却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温柔大方,活计也好,嫁妆还多。

柳氏定定地望着她,秀芹是她闺女,她绝对不会想是秀芹想享福,第一个就想到了是婆婆给秀芹施压,说给大哥换亲什么的,她道:儿女亲事,父母之命,你们不用管。

我肯定会给你和你大哥说们好亲。

秀芹摇摇头,坚定地道:娘,我觉得羊癫疯没什么可怕的,我愿意嫁给他。

柳氏斩钉截铁地回绝她:你愿意不算数,我不愿意。

我可不想我的外孙外孙女,到时候小小年纪就整天犯病。

说是有点羊癫疯,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那样,靠着那么多家业,不会找不到媳妇的,肯定还有其他的病,她不会让闺女嫁给那样的男人的。

秀芹低头不语,柳氏又说她:秀芹,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好也是有个限度的,不是无原则的好。

你为了你大哥这样做,我心里不是多高兴,反而觉得不舒服。

如果你大哥是那样的人,你这样做,你大哥高兴。

可你大哥跟你是一样的人,你这样做,他反而难受,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你,拖累了咱这个家,你这样做,是给他心口插刀子。

秀芹眼泪落下来,可,可俺嬷嬷说,大哥说不着媳妇了。

柳氏冷哼一声:你嬷嬷说,你嬷嬷还说她从来不重男轻女,从来不势力财迷呢。

秀芹听母亲这样狠地说嬷嬷,就不敢吱声了。

柳氏继续道:你听娘的,没有什么好怕的,娘不会偏心你们任何一个,也绝对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格外受委屈。

你和你妹妹们性子都不同,娘一定要给你找个性子和顺的,否则你拿捏不住,到时候吃亏。

秀芹还想说什么,柳氏道:好了,别再说了。

要是让你大哥听见不好。

说着她就起身,走到堂屋的时候恰好看到秦业在门口,她道:大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业笑问:什么事,我刚进来。

柳氏便说没事,吩咐秀芹:少去你嬷嬷家,以后再让你去,不许去。

秦业听娘口气严厉,笑道:娘,怎么啦?柳氏冷着脸:没什么,你今日不要去你姥爷家送草?秦业嗯了一声,秀娴和瑶瑶去了,我和俺爹去扒拉了一会儿石头,娘你放心,我累不着的,这只手不使劲。

他举了举右手,娘知道了,反而松了口气,一家子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想着怎么瞒他们。

柳氏就没说什么,恰好秀丽又来叫秀芹,秀芹只说不去,秀丽道:大姐,你为什么不去?我怎么和嬷嬷交代?柳氏听见了,道:丽丽,你跟嬷嬷说,就说大娘让姐姐干活呢,没空,回头过去。

秀丽就回去跟张氏交代。

张氏虽然生气,可她现在也没那个胆子敢去大房闹的,秀芹不来,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生气。

三婶见她不乐意,就上前劝她,娘,人家大嫂不领情,你就别给张罗了,吃力不讨好。

二婶也是堵着一肚子气,这几天张氏得了柳家的东西,屁颠屁颠的,看得她直来气。

婆婆不去管大房的事儿,得了空就要数落她,真是气人。

就是呀,人家大嫂找了赵媒婆,那亲事是手拿把攥的,绝对跑不了的,娘你这么一忙活,人家肯定不说你好,反而嫌你多管闲事,你可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张氏气鼓鼓的,骂了两句,也不知道骂谁。

过了几天,赵大娘乐颠颠地跑到秦大福家,一进门就喊道:大妹子,大妹子,好事,好事呀!☆、175真相大白175真相大白柳氏正在喂猪,听见了忙迎上去,大嫂子,快屋里坐,秀芹,给你大娘沏茶。

她喂了猪,洗了手进屋,请赵大娘吃瓜子,这是我们自己家的,还没成,就先吃了。

赵大娘抓了一把磕着,笑道:真是好事儿,我和我一个老姊妹儿说了你们大小子的事儿,你猜怎么着?真是巧了,哈哈,巧了。

柳氏被她笑得心痒痒,大嫂子,我哪里知道,整天不出门的。

赵大娘哈哈笑着直拍大腿,她呀给咱们介绍了一家,还是你们大小子认识的呢,我那老姊妹一说,人家就说认识,哎呀娘来,那么巧,真真是好事。

柳氏也笑起来,忙问那家人家如何,姑娘如何。

赵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不是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给你们大小子说亲嘛,你不如问问你大小子,都见过的,在水塘子那里出夫,是兄妹俩,说是许家甸子的,那姑娘可不是你们秀芹这个路子的,是你们二姑娘那路子。

赵大娘来的次数多,秦家的人也都认识了。

柳氏一听到是很欢喜,若是我们二丫头那么爽利泼辣的性子,倒是也行,只是心眼得正。

家里二婶倒是泼辣爽利,可心眼歪了,跟秀娴可不是一个路子的,那就是生事精。

赵大娘道:你放心,我老姊妹可不跟我说假话,人家说了,那姑娘可能干呢,说话爽快,不过也不是大喇喇没有心眼的,人家聪明着呢。

人家听说你们大小子右手不能使大劲,人家闺女说‘不要紧,我力气大得很,保管比他一只手大,他不能的我也能’,哈哈,大妹子,你听听,是不是怪欢喜人的。

柳氏欢喜道:这么能干爽快的姑娘,那倒是好呢。

不过,赵大娘道:也有个问题。

柳氏心里一咯噔,可别是个瘸子?她道:如何?赵大娘道:人家姑娘大一岁呢,催着早点成亲。

说着就笑起来,柳氏也忍不住笑,要真是个好的,大一岁好着呢,女大一,抱金鸡呢。

赵大娘也说是,我怕你不同意,你要是同意,那可是好的。

他们家如今也有个良田百亩,嫁妆也不少,聘礼人家没多要,说量力而为。

人家是看上你们大小子这人,我和你说呀,大妹子,你们小子人缘好。

人家姑娘去看哥哥,她哥哥和你们大小子认识,人家就暗中看上了,呶,人家说跟你们那个小姑娘还认识呢。

柳氏一听,立刻就让秀芹去叫秀瑶来家,不多会儿,秀瑶也急匆匆回来,进了门就问:娘,叫我干啥呢?柳氏笑道:你来,你赵大娘和你说几句话呢。

秀瑶吓得啊得一声,喊道:娘,我才九岁呢。

娘是不是太急了,跟起名字似的,找了一个先生怕亏本,起一堆名字,难道说亲也找一个媒人一起说了?柳氏嗔道:你这个孩子,快过来。

赵大娘哈哈笑道:小姑娘长得更水灵,哎呀大妹子,你们几个闺女,一个赛一个的俊,真是让人眼红呀。

柳氏自嘲地笑起来:小的时候没少被人嫌弃。

赵大娘心照不宣,她对秀瑶道:秀瑶,你记不记得许家甸子,一个叫许二妮的?秀瑶想了想,挺熟,就道:有呢,她大哥和俺二哥认识,那许姐姐人很好呢,还要送我来家的。

自己能赶驴车呢,可爽利了。

赵大娘朝柳氏笑:大妹子,不错吧。

柳氏也欢喜,外面秀芹听着也欢喜,真是老天开眼,不枉她日夜祈祷。

赵大娘对秀瑶道:让她做你嫂子好不好?秀瑶想了想,严肃地道:娘,这事得问问我二哥呢,那许姐姐人稍微有点黑,不白,不知道俺哥哥怎么想,喜欢白的还是黑的呢。

赵大娘和柳氏笑起来,这个丫头,好了,玩儿去吧。

秀瑶就跟赵大娘告辞,出来和姐姐说了两句话,继续去场里忙活,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把那十几亩地的石头都扒出来,到时候好盖房子,当然有些地方可以当院子,平整平整就好,不怕泥泞了。

秀瑶去了地里,对正在喂兔子的大哥道:大哥,你还记得许二妮姐姐吗?秦业想了想,是许二哥的妹妹。

秀瑶笑:是呀,你喜欢她吗?秦业没想起那人什么样来,抓了抓头,问这个干嘛?秀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笑:赵大娘要给你说亲,恰好她也要找人家,就说上了。

秦业想不起许二妮什么样子来,只记得挺腼腆的,说话声音不大,细声细气的,他也没敢多看人家什么样儿,所以不怎么记得。

要说是做亲,他虽然害羞,可这么大个人,也知道时候到了,跟小妹也没什么害羞的,他道:那就娘做主呗。

柳氏同意了,赵大娘就要去许家甸子跑一趟,跟人家许家谈谈,看看实际情况如何。

柳氏松了口气,大业的亲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柳氏又和赵大娘说起了石横村佘家,直接就问佘玉宝的病。

赵大娘自然知道佘家要换亲的事情,她道:要说人家,真是户好人家,家里有地有钱的,那闺女真没的说,就是你们秀芹秀娴两人糅合起来的模子,那佘玉宝,也是个俊秀人,可惜就是有病。

她摆摆手,惋惜地道:大妹子,我和你这关系了,我跟你说实话,千万不能嫁,嫁了就是毁了闺女。

柳氏点点头,我自然是不肯的,之前有人来说,我没同意。

赵大娘一脸的鄙夷:我跟你说,他们家许给媒人事成给至少三十两银子,说到我这里,我直接拒绝了。

要是家穷点,我还好通融,这种情况,是没得说,做媒人也要有德行,不能坏了阴德啊。

昧着良心的事情,我可不能干的。

柳氏嘴角浮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赵大娘忙道:大妹子,你别笑呀,我真是这么想的。

柳氏赶紧解释:大嫂子,我怎么会笑你呢,我是笑……哎,说出来让你笑话,算了,给我们说亲的那人还是亲戚呢,不说了,怪寒心的。

这么说,大姑家肯定也是拿了人家钱,否则怎么那么上心地来说?人家都说姑亲侄子侄女,可真是不知道她大姑是真亲还是假亲。

还有她嬷嬷,就那么急巴巴地要把秀芹往火坑里推,柳氏心里的火越拱越旺。

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姑姐和婆婆,真恨不得冲过去砸破他们家的锅,让他们办这个缺德事。

赵大娘走后,柳氏就和秦大福商量定下秦业的事儿。

秦大福仔细地听了,又加上秀瑶和秦业都认识许二妮,他觉得也不错。

要是儿媳妇是秀娴那样的性格,为人爽利,没有坏心眼,那可是极好的。

他可是够了家里妯娌媳妇心眼多的,自己家还是简单点好。

他同意了,柳氏就定下,她又专心忙活秀芹的,亲自跑了一趟娘家。

回来之后,她满腹疑团,对秦业道:大业,你去水城子把你赵大娘用车接来,就说我有话要说呢。

去的时候买上三把鸡蛋再扯几尺布去呀,人家来来回回好几趟,咱还没什么表示过,等事情成了,可得好好谢谢。

秦业就去把赵大娘接了来,还让秀芹做了桌子菜,请她吃酒。

赵大娘诧异道:大妹子,今儿是干什么?怎么喝上酒了,咱这不是还没办喜事吗?那时候请我坐大席就好。

柳氏笑道:你可千万别客气,这都是咱们自己菜园子的菜,除了一点点肉,都是自己家的。

她夹了一筷子那个凉拌盐蒿,这个可好吃,保管没吃过是好东西呢。

赵大娘吃了一筷子,感觉很是爽口,诧异道:这个是什么?柳氏道: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听说是过了青州府多得是呢,咱们济南府少见。

叫盐蒿。

赵大娘记着了,秀瑶从另一间屋过来,笑道:赵大娘,你可多吃点,这个菜降血压,能让人长寿呢。

赵大娘有点胖,走路呼哧带喘,绝对的血压高,所以秀瑶这么说。

赵大娘笑道:什么是血压高?我倒是经常上不来气似的。

秀瑶笑道:孙郎中那里学来的,我也不是很懂,好像就是说人的血的东西,好比说你脉搏跳的快,就是高,太慢就是低。

她不懂医术,反正赵大娘也不懂,她就忽悠。

赵大娘道:哎呀,小姑娘懂得怪多的,我是挺难受,得多吃点。

秀瑶道:娘,我去割点,让俺大娘拿回去吃,天天吃上盘,保管一个月就见效了。

秀瑶说着就去了场里,柳氏就和赵大娘说正事,大嫂子,你认识那么多人家,白家疃去过吧。

她记得赵大娘说过白家疃哪户人家的,不过当时她因为对老白家有意见就没提。

赵大娘点点头,是呢,你问谁家?柳氏就把老白家说了,他们三小子不是说早就定了亲事吗?赵大娘道:是呀,以前还说呢,说是定了杨柳村家个孙女还是什么的,说人可好了呢。

怎么,不成了?白家疃离咱们有点远,没事我是不去的。

柳氏就去拿了五百钱出来,道:大嫂子,这个钱给你做跑腿钱,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打听一下,否则我是真憋得慌。

说着她就把秀芹和白家的事儿说了一下。

赵大娘恍然大悟,你们还有这段渊源,我自然要帮忙的。

她只收了一百钱,我坐个驴车就去了,用不了那么多,等事成了,闺女儿子的,你双倍谢我就好。

柳氏笑着许诺:我给你四倍。

本来就许诺儿子的事情双倍,如果女儿的也成了,自然还要加倍。

柳氏过日子节俭,可该大方的时候一点都不吝啬。

赵大娘自然卖力,回去之后立刻就跑了一趟白家疃,去了老白家,安氏见是媒婆,自然亲自接待,以为是别人介绍来给儿子说亲的。

赵大娘就把柳氏说的事情问了,笑道:大嫂子,你可别怪我多嘴,我是做媒人的,跑个腿,给你们去去疑,免得你们脸皮薄,都不好意思说,疙疙瘩瘩的,不好。

安氏不悦道:她还让你来问,也真好意思。

赵大娘不解地问:大嫂子,你怎么这语气,柳家娘子可是少见的实在人,我做媒人都这么说,你就该知道的。

安氏冷笑道:你们自然说好听的,拿了人家钱,给人家办事。

赵大娘也不乐意了,大嫂子,你这样就不对,我是来递个话问个明白的,我也是知道咱们是实在人,我才这样说,否则我就套你的话,跟你扯东扯西,也就问出来了,我干嘛还得直接说人家柳家娘子?我不过是看他们闺女模样有好性子又好女红又好,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好的,你家三小子模样好脾气好样样都好,正好是个登对的,你说我不是做媒人的习惯吗?我和你扯葫芦瓢做什么?安氏见她不乐意立刻道歉,得罪了小人也不能得罪媒人,否则你可就有的受了,她道:你不知道呢,我们那一次请了媒人去,结果回来说,人家秦家那姑娘找了人家了,不过是嫌人家有点穷,不乐意,就想拖着找更好的,找到我们家,要是订了亲,就退了那边的。

赵大娘一听,气得两眼冒火,一拍桌子站起来,哎呀,天地良心,这是哪个天打雷劈的造谣,人家秦家大姑娘,好好地在家等你们呢,从春天等到了秋天,也不见你们上门提亲。

倒是有人给介绍一门换亲,人家不同意,哪里就成了嫌贫爱富了。

安氏一听也愣了,她道:啊?有人造谣?可她嬷嬷亲口告诉我们说她孙女已经定亲了呢,她两个婶子也帮腔的。

赵大娘气得浑身的肥肉都打哆嗦: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嬷嬷,哪里能瞎说话呢,我是做媒的,正给人家张罗呢,我能说瞎话砸自己的生意?又不是天南地北地瞎说,大家都认识,我哪里敢。

不信你跟我去问问,咱们把话说清楚。

安氏心下就信了,赵大娘又问谁说的秀芹家嫌贫爱富,安氏笑了笑:我们去了人,她嬷嬷说订了亲的,后来我们又见老柳家还给她张罗呢,就寻思肯定是这样,倒也不是谁说的。

赵大娘不信,笑问:大嫂子,你还跟我们一样吃消息饭?还怕砸饭碗?安氏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也没什么,告诉你也无妨,是杨柳村旁边的大榆树村的老邱家说的。

老邱家?赵大娘盘算了一下,道:老秦家那个二媳妇娘家,好像就是姓邱吧。

和柳氏一家打交道多了,她也会问问的。

安氏摇头:那我们不清楚,是老邱家说的,邱高楼家。

赵大娘冷笑道: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妯娌呢,心肠恁黑。

正是他家。

安氏一听顿时也来气,怎么这样?我看老柳家人和善,闺女应该不差,那妯娌怎么这样阴人?是不是妯娌处的不好。

赵大娘笑得颇为讥讽,大嫂子,这点咱们还不懂?都是有婆婆妯娌的人,有时候人家就看你不顺眼,你做的再好,人家也能挑出一千一万个理由来作践你。

安氏叹了口气,还真是呢。

她自己也有婆婆妯娌,虽然熬出来了,可也知道的。

赵大娘却欢喜得很:要真是个误会,你们还得去说开了,就算不做儿女亲家,怎么说也光明磊落的。

安氏点点头:该当的,晚上老头子回来我就跟他说。

赵大娘就告辞,安氏忙让大儿媳妇拿五百钱来给她,赵大娘只接了一百,笑道:本来不该要,可我想先拿个彩头,回头成了,你再谢我。

安氏明白她的意思,她和老头子也是看着秀芹各种好呢,后来给儿子相亲,看了好几家就是不中意,儿子看不上只念着秀芹好,他们也是觉得不中意。

虽然说秦家穷点,可姑娘好,还有老柳家那层关系,他们怎么看怎么好。

还看过秀瑶,那么个漂亮灵巧的小姑娘,姐姐肯定也更好。

等赵大娘走了,安氏就让人赶紧把老头子叫回来,老白头回来,安氏将事情跟他说了,懊恼道:你说那媒婆也是,也不把事情打听仔细了,结果让咱们做了小人,得罪人,这下可好,我都没脸去说。

老白头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登门赔罪就是了,反正咱们也是受人蒙骗,诚心点,人家不会真的介意。

嘴上这么时候,心里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险些错怪了好人,误会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喜的人秦家是好人家,就算穷点,可人好,他还是乐意这门亲事的。

老两口就商量怎么弄,是先去老柳家,还是直接去秦家。

安氏想了想,我看,咱们先去老柳家,说清楚了,让老柳家帮咱们说项说项。

老白头却不同意:我看不如直接去秦家,显得咱们更有诚意呢。

安氏便说好,她就寻思着买什么礼物去,想了想,道:买几匹尺头,两根银簪子,一对金耳坠子,你看好不好?给秀芹赔礼道歉的。

老白头点点头,再多买些点心,带上半扇猪肉。

安氏笑道:该当的,我让老大去办。

且说赵大娘离开白家就回了家,天色已晚,只好第二天去秦家,跟柳氏把事情说了。

柳氏一听,简直是气得两眼发昏,谢了赵大娘,等赵大娘走了,她就在家里盘算着怎么是好。

她这么性子和顺的人也是气得心脏突突地跳,以前这个婆婆是鬼迷心窍了?非要把自己孙女往火坑里推?还有那个二婶,简直是黑心肠子的,竟然敢随便造谣,都说一家人望着好,她们不想自己努力,就想盼着自己家不好。

这事说不得也是有三婶的份儿,她不掺和,二婶也没有那么厉害。

她恨不得立刻就去婆婆家问个清楚,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张氏家门口却又刹住脚步,按耐住性子,只装做不知道。

自从那次要闹大房搬回来的事情,她跳河以后,婆婆表面对她非常和善,她也觉得婆婆已经不再插手自己家的事情,感激公婆明事理,所以隔三差五的就给公婆送好吃的改善生活。

大家表面处的很和气,自己要是冲过去闹,一点都不明智,还让男人跟着做夹心饼,不上算,要再想想,于是这事就搁起来。

七月底,正是拾棉花的季节,不过秦家就种了那么几亩,也不算累,秀娴一个人就能顶下来,不要秀瑶和秀容去。

秀瑶和秀容依旧在场里忙活,棉花地里套种的绿豆熟了,两人拎着袋子,一口气将它们都摘回来。

因为绿豆荚一黑,太阳暴晒就容易爆裂种子都飞了,所以必须在刚成熟还没来得及熟过劲的时候赶紧摘回来。

这些都是自己家种了自己家吃的,夏天熬个绿豆汤解暑,还能做个绿豆凉糕,丰富饮食,大家都爱吃。

除了绿豆,秀瑶也在棉花地里套种了红豆、蚕豆等。

这个季节收了豆子,直接就将豆秸割了扔在地里,用铁锨挖土掩埋,绿豆秸腐烂快,一场雨就能腐烂掉直接就能做下茬粮食的肥料。

谷茬种棉,豆茬种麦,轮换起来秩序井然。

这时候甜菜、向日葵都要成熟,每日去看看,随时都可以准备着收割,就看天气如何。

这日,大家估计连续都是好天气,秀瑶提议就把向日葵割了。

☆、176 大姐定亲;176、大姐定亲向日葵熟了,向着阳光的头沉甸甸地垂下去,果实累累,颗颗饱满。

有些高的秀瑶都要踮着脚,用镰刀勾下来才能掰到朝阳花盘。

她们肥料施得足,向日葵长得也好,一个个跟小盆一样大,沉甸甸的,几个堆在一起秀瑶就拎不动。

白天割向日葵头,晚上他们就往下剥瓜子,或者用手,或者随便用什么用具,先弄出一片小口子,然后就能哗啦啦地将瓜子都拨拉下来。

向日葵是高产作物,一亩地能有三四百斤,远远超过这时候的小麦、谷子。

这时间冯掌柜又来提了一次货,秀瑶赚了第二个七吊钱,柳氏照旧攒在那里。

这日大家正在家里从向日葵盘往下扒拉瓜子的时候,听见有人叫门,一般如果是本村人,都是招呼一声就进屋了。

这人没进来,柳氏就知道是外乡人,她亲自起来去看。

见门外是一对老夫妻,便问道:两位找谁?那两人自然就是老白头和安氏,老白头笑道:我们找秦大福,秦家。

柳氏疑惑地看着他们:这就是了,两位?老白头就自报了家门,老白头自然比老秦头和老柳头年轻,但是又比秦大福大的,也自称老头,所以人称老白头。

柳氏叫了声白大哥大就请他们进去,老白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呵呵笑着,误会太深,俺们老两口特意来赔罪了。

柳氏谦逊地推让:那可不敢,怎么能让老哥和老子这样呢,快屋里坐吧。

说着就喊秦大福。

秦大福听见赶紧起来,迎上来寒暄着,知道是白家他也挺高兴,他听柳氏说过了,知道老白家是来赔礼道歉的。

秀芹见状也赶紧带着妹妹们上前问好。

秦业和秀娴在场里看场,不在家,秦显去读书了,家里就他们几个。

大家寒暄着,柳氏请他们屋里去,老白头道:屋里去什么,咱们就坐这里说话,你们不埋怨我们,不记恨我们,还让我们进家门,我们老两口呀,都够开心了。

说着就把带的东西放下。

柳氏赶紧帮忙:老哥子怎么还这么客气,带什么东西。

安氏笑得非常没底气: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都是给孩子的。

说着又特意自己拿出一只小木匣子,递给秀芹道:秀芹,大娘给你准备了点小礼物。

秀芹不接,柳氏笑道:孩子害羞。

说着就替秀芹接了。

这门亲事,老柳家乐意,柳氏也乐意,毕竟早就相看好了呢,而且大家都熟悉,安氏为人他们也都知道以后也不会对孩子差。

所以柳氏早就让秦业送草的时候跟老柳头和李氏透过消息了,那边就先不用再谈,看看白家的意思秦大福问他们怎么来的,安氏道:家里驴车收谷子呢,我们嫌牛车慢,不如走得快,走过来的。

看柳氏一脸担心,老白头补充道:路上搭车了,没累着。

大家笑起来,秀芹立刻去端了自己家熬得绿豆汤出来给他们解暑,毕竟大老远地走过来,顶着大日头,可不是好玩的。

说了一会儿话,柳氏笑道:你们聊着,我去准备饭,要是晚了就在我们这里住下,我们家小,去他三爷爷家借宿也是一样的。

老白头忙摆手道:那可不用,不能太打扰,秀芹娘你别忙活,就做点家常饭咱们一家人吃吃就好。

秀芹一听,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秀瑶和秀容相视一笑,有点好奇那个白家三小子什么样。

安氏也看出秀芹害羞来,就提议去屋里坐,他们在西间炕上说话,柳氏带着秀芹几个在下面忙碌。

老白头提了十斤肉来,原本说要买半扇猪肉,想着夏天容易坏,到时候不方便保存,所以也就不多买,把钱买了别的礼物也是一样。

柳氏让秀瑶去叫了秀娴回来,让她去庙子子割了三斤烧肉回来,还买了一条鱼。

秦家菜园里多的是菜,现在还没完全过季,也能凑满满一桌子。

柳氏杀了一只鸡,斩块,拿香油炒,然后加咸菜调味。

把老白头带来的肉烀了五斤,然后切片,又让秀瑶捣蒜泥,到时候用白肉蘸蒜泥,烧肉、一个大将鲫鱼汤。

除此之外,还做了几个蔬菜,酱爆茄子、肉炒芹菜、五花肉炒扁豆、凉拌盐蒿、蒜蓉拌黄瓜、韭菜炒蛋、炒青菜等十几个菜。

柳氏之前就让秦大福沽了酒,这会儿都拿出来,柳氏又对秀瑶道:去叫你爷爷嬷嬷还有你二叔过来喝酒吃饭。

秀瑶听出问题来,问道:娘,不叫俺三达达?柳氏点点头:不用叫。

想起前阵子闹得那些事儿,她到现在还不理秦三顺呢,还叫他来吃饭,她又不想给自己添堵。

她让张氏来,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秀瑶嗯了一声,跑去叫,老秦家也正在吃饭呢,分了家,现在他们男女老少一桌子吃饭了。

看她过来,秀美、秀婷、秀娟三人一顿羡慕嫉妒,秀瑶现在可享福,不用天天割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再也不穿捡别人的破烂衣服,都是自己家新做的。

不仅如此,头上竟然还戴花呢,虽然是红头绳编起来的,却也非常好看。

经过这两年的滋润,秀瑶身量长开了,模样也大变化,不再是以前那样面有菜色,现在皮肤白皙,脸色红润,水眸灵动,端得是明眸皓齿,是个有点婴儿肥的漂亮小姑娘。

秀美几个虽然不承认,可心里都惊叹,她不像乡下小丫头呢,虽然她们也没见过城里小姑娘什么样。

爷爷,嬷嬷,二达达,俺娘请你们去吃酒。

家里来客人,都是男人和老人陪桌,媳妇孩子没资格上桌。

秀瑶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惊,太阳打西边出来啊?柳氏请他们过去吃酒?以前家里有好吃的也都是送过来,可不曾让去吃。

可别是什么鸿门宴吧!等等,没叫三达达?三婶看了秀瑶一眼,问:瑶瑶,你娘没叫你三达达?三叔看了她一眼,拽了拽她,示意她不该问,自己直接跟着去,柳氏还能不给他吃不成。

不过他虽然很馋,可也有点不想跟柳氏打照面,闹了脾气,大家不好意思见面,免得尴尬。

秀瑶摇头:没,我娘说我三达达不稀罕吃我家的饭,就算了。

说着她又对秀丽道:秀丽你怎么不去我家吃饭睡觉了。

秀丽委屈道:俺娘说你们家干活,不让我去。

啪的一声,二婶打了她一巴掌,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秀丽嘟着嘴,默默地掉眼泪,娘说不许帮大娘家干活,所以不许她去。

张氏看了二婶一眼,起身道:这点出息吧。

整天想分家,分了家,能有老大家这能耐?别到时候饿死了还得回来求救。

张氏收拾了一下,招呼老头子去,老秦头却不动,瓮声瓮气地:我不去。

和柳氏闹了那一场,他也没脸,不怎么愿意见面说话。

虽然柳氏每次都让送东西来,也让秦大福帮着干活,可老秦头还是觉得别扭,能少见面当然是好的。

而且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眼皮子浅的,当然不是为了吃顿饭,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子孙们打算的。

张氏就让秦二贵去,二贵自然去的,他起身领着秀丽去了。

二婶和三婶有心说要去给大帮忙,不过想着那次被柳氏一盆脏水泼头上就来气,说不定柳氏会不给好脸色,就不去找气受。

秀美几个也馋,三婶对她们挑唆:你们去,你大娘还能撵出你们来?秀美几个立刻起身跑去秀瑶家。

柳氏在门口等着,看张氏和秦二贵来了,迎上去,娘,爹怎么没来。

张氏脸上带着笑:你爹他吃饱了。

我正好还没吃。

大房的饭,张氏就算吃饱了也要再来吃的,何况平日里她也没吃饱。

秦二贵跟柳氏打了招呼就进去,紧接着秀美几个也跑进来,看到柳氏喊道:大娘,你们家吃好饭,我们也想吃。

柳氏笑着看了她们一眼:大娘家今日来客人,家里太忙没地招待你们,回头等客人走了,你们晚上来吃呀。

她可深知道这三个丫头的鬼心眼子和坏脾气,到时候要是又抢吃打起来,不够丢人的,都分家了,自己没必要为二房三房教育孩子。

秀美看秀丽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根黄瓜,另一只手拿着块烧肉肠,气得很,可大娘明确说现在不招待,她们也不敢冲进去。

秀婷气道:肯定是想白天都把好吃的吃完了,让我们吃剩菜呢。

说着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秀美威胁秀丽赶紧出来,给她们带点好吃的,秀丽却不肯,假装没看见就进了屋。

张氏一进屋,就看到堂屋灶台上摆满了菜,大鱼大肉!!!真是败家的老娘们,竟然吃大鱼大肉!还有烧肉,还把肉买来直接烀了,苍天啊,大地啊,这大儿媳妇这是要逆天了!张氏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这不是地主家过的日子吗,这是要干嘛?想到大房赚了那么多钱,却不给自己,想再大家住一起,又没成功,还跳河威胁自己,还让亲家来砸锅给自己没脸,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天天又想那些钱,又不能插手大房的事情,想的她有点茶不思饭不想的,连秀美几个也懒得骂了。

虽然她不敢直接发火,心里却恨得牙直痒痒。

她脑子里胡乱想着听见屋里老头老太太说话声,也没留意,以为是老柳头和李氏呢,笑着进去,道:哎呀,亲家来啦――话音刚落,发现是不认识的人,忙打圆场。

安氏似笑非笑地看她:是大婶子吧,说亲家也对,也对。

几个人寒暄,秦大福给她介绍。

张氏脑子里嗡得一声,直接懵了,白家疃那么远,人家这是找上门了?老白头也是笑呵呵地,跟她寒暄,请她上座,张氏在这里算长辈,她脑子里还嗡嗡地呢,就被拉上去上座了。

待看到柳氏瞥过来的目光,顿时如坐针毡,有点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柳氏却没事人一样笑:娘,这是白大哥白大,之前秀芹姥娘给说的一门亲,因为有点误会呀,就差点没成。

现在,这不是误会解开了,人家来认认门,回头就让媒人上门来谈。

娘,要是我们不在家,媒人来了,你可帮着招待招待呀。

柳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和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眼睛里也全是笑,可落在张氏耳朵里,却觉得跟晴空旱雷一样,直能把她砸晕过去。

再看老白家夫妻也笑微微地看着她,张氏更觉得自己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偏偏那三人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他们真的不知道?张氏心里嘀咕着,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狠了狠心拿起筷子来,招呼道:自然的,自然的,亲家,快吃呀,都凉了。

说着她就夹了一筷子白肉,去蘸了蒜泥,放进嘴里,真香!肥而不腻,滑而不油,酥嫩的入口即化,几乎要香掉她的下巴。

大房这日子过得滋润呀,真应该劝老头子别干活了,就让三个儿子养老,她天天让柳氏给她做肉吃。

秦大福让秦二贵也赶紧的,陪白大哥喝几盅,大家就推杯换盏起来。

张氏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鲫鱼呢,赶紧下筷子去夹,可惜鱼肚子不对着她,只能吃背面刺儿多的地方。

她正吃鱼呢,柳氏突然笑着问她:娘,俺大姑姐最近没来信吧。

张氏心突一下,噎了一下,猛得咳嗽起来――被鱼刺卡住了,她拼命地咳嗽。

安氏忙给她捶背,对柳氏道:快,快拿醋来。

秀芹赶紧送上醋,张氏咕咚了好几口,结果还是没好,安氏又让她拿馒头带下去,结果还是不行。

张氏卡得眼泪都出来了,急得声音发颤:这鱼刺,真,真……柳氏拿了筷子,对张氏道:娘,你到外面来,就着光,我给你看看,能不能夹出来。

张氏也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让柳氏好好看看,大家也都到院子里来出主意。

柳氏让张氏张着嘴,她捏着张氏的两颊,道:娘,这喉咙里有鱼刺可不好受啊。

张氏啊啊啊着说不出来,点点头,眨眨眼,柳氏又道:娘,我看到了,我要夹了,你别闭嘴呀。

说着就试探着将筷子探进去。

喉咙有异物,张氏不舒服,就想躲,脸颊却被柳氏死死地抓住,柳氏急得喊她:娘,别动!说着张氏觉得喉咙一痛,然后柳氏就把筷子拿了出来。

柳氏松开手,笑道:这鱼刺,可真顽固啊,娘,你说呢。

说着给他们看,就是一块半寸长的小刺。

张氏松了口气,喉咙却还是有些疼。

柳氏笑微微地看着她,娘,鱼肚子好吃,你吃鱼肚子,别吃鱼尾巴和脊梁杆子,那里都是刺。

你年纪大了,还是挑好吃的地方吃,别去吃难吃的地方。

她在说鱼,张氏却觉得她句句都在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的缘故。

看她没事了,大家都回去重新喝酒吃饭,说说话,一时间欢声笑语格外融洽。

双方彼此中意,也没多说什么,吃了饭,又聊了一会儿,约好了媒人上门的日子,老白头看时间差不多就告辞。

柳氏让秀娴去替换秦业回来,送大娘大爷家去。

等老白头走了,张氏也有点不敢看柳氏那双笑微微的眼,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离开秀瑶家,张氏两腿都打颤,哎呀娘呀,这是吃的什么饭,简直是要命饭呀。

看张氏走了,柳氏笑了笑,对秦二贵道:反正没有活,你就在这里和你大哥说说话吧,晚饭继续在这里吃。

大家扒拉了一会瓜子,天晚了,柳氏让秀容把饭菜热热,又重新切了烧肉和肉,除了鲫鱼,肉菜的都有,很丰盛。

她对秀瑶道:去叫你二婶,还有你姐姐们来吃饭。

秀瑶就按照娘说的话去叫,没说老秦头就不叫他,三婶三叔也没份儿,不过不知道娘为何要叫二婶。

张氏听见说叫二婶去吃饭,心里一咯噔,反正她是不去了,她对秀瑶道:我看你娘做的那个肉挺好吃,给你爷爷送点来。

秀瑶嗯了一声:嬷嬷,就还有一小碟子,说是留着给姐姐们吃的,那我去端过来。

老秦头摆摆手:算了,我不馋肉。

秀瑶忍不住问他道:爷爷,你不舒服?俺娘中午等你半天。

老秦头摇摇头:没,我吃了饭呢,不馋肉。

他早就看明白了,大房媳妇和这个小丫头,最不能得罪,又精明又记性好,得罪了她们,一时半会是没得好。

尤其是偷听了秀瑶和秦大福说的心里话,他对秀瑶就颇有芥蒂,虽然现在柳氏秀瑶几个对他们都不错,可老秦头也留了心眼,觉得表面好就行,可不会真的相信她们,毕竟这娘俩跟其他人不同。

秀瑶就让他去吃,老秦头还是不肯,说是还得去谷地看看,这两天要割谷子了。

二婶出了门,却被三婶拦住,她提醒二婶,二,你可别去,她可没安好心,你看娘去了一趟,回来一身大汗,衣裳都湿了。

二婶讥讽:她不是吃肉喝酒累得?三婶低声劝她:二,你别去着了道,我在屋后可都听见了,她是去算账的呢。

你忘记那回了?咱娘把老白家请来的媒人给打发了,大房记恨呢,二,你可别去。

那次媒人上门,她们俩可都在呢,帮着说了不少话,虽然当着婆婆没敢说坏话,却也算是坏了秀芹和白家的事儿。

柳氏那小心眼的,能饶过她们?二婶心里也犯嘀咕,想起那次她回娘家帮忙恰好碰到个媒人说的话,那媒人似乎就是白家的。

这么说,大房这也是要耍心眼?她哼了一声:我不怕她,有酒有肉的,不去吃白不去,走,你也去。

三婶笑了一声,二,你去吧,我可不敢去。

再说了,人家没叫我,我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吃她那点东西。

好像我没吃过什么似的。

二婶就自己去了,孩子们已经吃上,她看秀美几个跟叫花子似的你推我搡地抢着吃,大房的几个孩子没吃,都在一旁看耍猴一样的眼神,不禁心里不痛快。

柳氏见她来,跟她笑了笑,让她坐下吃饭,也没慢待她,另外什么也没说,只说她干活辛苦了。

二婶心里直犯疑,索性不去想,敞开肚皮吃了个饱,真是这辈子没吃这么香这么饱过,而且都是大块的肉可着劲地吃,还都是五花肉和肥肉,烧肉也是肥肥的,还有白切肉,都是肥肥的,香得她舌头都要吞下去。

想到大房总吃这么好的饭,心里就跟打翻了一缸陈醋似的,怎么都不是个滋味,甚至连吃到嘴里的肉都变酸了。

柳氏在一旁热情地招待:他二,多吃点,别客气,家里多得是呢,割了十五斤肉呢,吃不完,多吃点。

一听十五斤,二更是眼珠子要瞪出来了,拼命地吃,生怕吃少了亏本。

柳氏看她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笑得更加和气,他二,以后想吃什么了,只管来,叫秀芹做给你吃。

等她出嫁了,咱们可就吃不到她做的饭了。

二婶差点咬了舌头,再一下却咬了腮帮子,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只觉得满口腥气。

她强行咽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来吃人家的好饭,以前惯常拉着的脸也拉不下来,恶毒的话更说不出口,毕竟分了家,吃人的嘴短。

想说几句风凉话,讥讽大房靠娘家,也说不出,毕竟靠娘家不是丢人的事儿,没娘家靠才丢人呢。

吃了饭,柳氏又让秀瑶切西瓜,洗甜瓜,还有各种蜜饯点心,瓜子之类的,给她们随便吃,还沏了好大一壶茶,给她们随便喝。

柳氏用好酒好菜把她们撑了个肚圆,结果二婶几个出了秀瑶家,还没到家就有俩忍不住的,扶着墙根一通吐。

平日里吃的太清淡,一下子大肉大油的,吃得又太多,胃里受不了,反抗了。

第二天一早,更是抢厕所,几个人飞奔进猪圈,排排坐去了,又有两个肠胃不适,拉了一整天足足拉了七八次,到最后都脱水了,蔫搭搭地躺在炕上直哼唧。

她们想赖柳氏害她们,可秦二贵吃的好好的,跟她们吃一样的,而且柳氏、秀芹几个也和她们吃一样的,只不过人家吃的少,适量,而且也没有再点心瓜果的一通吃。

所以她们谁也赖不着,反而落了个嘴馋好吃,把肚子吃坏了的名声,气得二婶差点昏死过去,拉得虚脱了,一点力气也没,骂都骂不出来的。

晌午,柳氏又用豆油炸了韭菜盒子,亲自拎着,带着秀瑶过来送。

她先关心了张氏的喉咙,又对张氏道:娘,俺爹没过去吃,可能没胃口,人家老白家带了十斤肉来。

昨天咱们吃了八斤,还剩下两斤肉,我也不敢藏私,都炸了韭菜盒子,给俺爹也尝尝,可都是大肥肉呢,喷香的。

秀瑶手里还拿着一个韭菜盒子吃呢,两面都用油煎得金黄酥油的,里面的韭菜却翠绿鲜艳,更能看到一块块磨得碎碎的肉丁,让人垂涎欲滴。

听柳氏说十斤肉吃了八斤,张氏就要冒火,想斥责她不过日子,平白无故吃那些肉。

可一想到已经正式分了家,那自己就管不着人家,再想到那如鲠在喉的感觉。

听见柳氏后面的话,张氏咽了口唾沫,心里舒服了一些,看来大儿媳妇现在上道一点了,昨天她没好意思让他们把肉菜地送些来,没想到今儿她主动过来。

她笑道:你爹下地忙去了,你放着吧。

然后又主动跟柳氏说几句话。

这时候三婶和秦三顺过来,撇撇嘴,竟然也没问柳氏好就走了。

柳氏自然不在乎,她继续跟张氏说话,又关心二婶他们几个,可都好些了?昨儿可能吃得太狠了点。

张氏骂道:一个个奸懒馋滑的,逮着好饭命也不要了,自作自受。

你看我,一点事也没的。

秀瑶本不想来,可娘让她来,她就来了,来了之后她觉得娘不骗她,来了是有戏看的。

她一边吃着韭菜盒子,看见秀丽探头,就招手让她过来,塞了一个给她。

又道:多拿几个给姐姐她们吃。

秀丽摇头道:她们拉肚子呢,不能吃。

秀瑶笑得很无辜:那多可惜呀,我们家也很少吃肉,这是有客人来,还是他们带来的呢。

今儿不吃,以后可就没了的。

东厢秀美几个听见,咬牙切齿的,却也舍不得不吃,她道:吃不吃?秀婷早馋得哈喇子流下来了,当然要吃呀,不吃白不吃,一年都吃不两回肉呢。

秀娟捂着肚子,□道:我拉得不行呢,你们还能吃啊?秀美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吃。

拉肚子还不用干活呢,反正拉不死的。

三人顶着蜡黄的小脸出来,强笑着跟柳氏和秀瑶打招呼,秀瑶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拿韭菜盒子给她们,张氏心疼得眼皮直跳,喊道:一人一个就行。

说着就赶紧拿饭笸箩把韭菜盒子捡出来。

秀瑶很想一人给她们两个,不过张氏不舍的。

秀婷嘟囔道:大娘,怎么是韭菜盒子,不包扁豆包子呀。

柳氏笑得非常和气:扁豆有点老了,这韭菜新出的,细嫩呢,好吃得很。

你们吃吧,我家里还有事,得回去收拾了。

说着就跟张氏告辞。

秀瑶也赶紧告辞,端着笸箩跟着娘走了。

看她们走了,张氏立刻把韭菜盒子端去她屋里,自己吃起来。

三婶也进来想吃,张氏瞪了她一眼,老三媳妇,你大过来你没看见?三婶自然看见了,她道:我以为是那边大子呢。

她说的是郭氏。

张氏哼了一声,扬扬不在咱家了,她来干嘛?郭氏想过继秦扬,可人家柳氏不肯,还把孩子送去姥娘家不给她瞧,郭氏还能来?不过反正听说他姥娘家供他读书,等有出息了,秦扬还是她的孙子,他柳家可别想独占。

三婶看到韭菜盒子,咽了口唾沫,伸手就去拿,娘,我也吃个,垫垫饥。

张氏挡着她,你不去打扫打扫猪圈,吃什么吃。

这是你大子孝敬我的。

气得三婶扭头就走了,离开张氏家,秀瑶笑眯眯地道:娘,俺二婶没起来炕,我听见在里面哼唧呢。

柳氏面色和顺:她吃得有点多,撑着了。

秀瑶笑嘻嘻的:娘,咱那么多肉,一顿自己吃不完,家里也没凉窖子保藏,坏了怪可惜的,让他们帮咱吃掉,起码没浪费。

柳氏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个小丫头,走了,家去吃饭。

韭菜本来就容易不消化,而柳氏的韭菜盒子,又是个大皮薄馅多的,每一个都足量的韭菜和肥肉。

果不其然的,秀容又去打听了,那边二婶、秀美、秀婷几个拉得更厉害,一个个干巴巴的就好像是秋天晒得干茄子一样,蔫巴巴的。

据说秀娟不舒服,那个没吃,没秀婷和秀美分了,两人吃的时候上瘾,顺了嘴,还去张氏屋里偷吃了两个,所以就拉成那样了。

柳氏听见也只是一笑置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177 大哥议亲;177大哥议亲接下来秋收农忙又开始了,拾棉花、割谷子、收甜菜、耕地、泡种子、种麦子、交租。

拾棉花割谷子还跟去年一样,好在现在有固定的场,棉花有地方晒,谷子也能很快晒干打场脱粒,然后交租。

就是甜菜有点吃力,要先刨出来,还要切头切尾,要小心,刀要快,不能把甜菜切破,也不能腐烂被虫咬,否则就卖不上价钱。

家里除了甜菜,还有向日葵也要将瓜子从花盘上扒拉下来,忙得晕头转向的。

秀瑶和爹娘商量,咱们家这些活,自己忙不完,不如雇几个小孩子帮忙,反正也不用大力气,小孩子手巧,也能干的。

在这里只要能赚钱吃饭就好,谁还管雇佣不雇佣童工。

再说他们雇了来,就是让他们帮忙扒拉瓜子、切甜菜罢了,也不要出大力,还能让他们赚钱填饱肚子。

秦大福心疼孩子立刻就同意,看柳氏还有点犹豫,便道:就少雇几个,几天就好,一天一个人要不了几文钱。

他估算着,扒拉瓜子两三文钱就行,切天才估计得七八文钱左右,甚至更少也能行。

毕竟这个时候是空有力气,没有地方干活赚钱,有人给钱就有人做。

柳氏道: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你得负责去说服爹娘,可别让他们来指责说我不好好过日子,还想着雇人干活,偷懒耍滑的。

秦大福笑道:不用说,都已经分了家,干什么都是咱们自己的事情。

咱们亏了他们不管,赚了也是咱们自己的。

雇人当然也是咱们自己决定。

柳氏看秦大福果真一心为家里想,和她夫妻齐心,当然高兴,爽快的答应了。

而秀瑶几个见爹也不再那么听爷爷嬷嬷的,他们也高兴。

秀瑶早就有人选,之前吃她家菠菜的那些孩子,她找了那个叫地蛋的,让他找五六个孩子,一共帮个五天工,除了给工钱,一天管一顿饭,还能给他们甜菜家去烀着吃改善改善。

甜菜切片,放在锅边上烀着,熟了也是挺好吃的,那些孩子们自然乐意。

有他们帮忙,秀瑶家秋收也快的多,老秦头知道了,自然是要长吁短叹一番,张氏也是诸多抱怨。

她把秦大福叫了去一通说,无非是说这样的人家还雇人,让人家笑话,又说有钱为什么不给她,她也能让秀美几个去帮忙。

秦大福早就坚定了心思,娘说骂打,他都由她,可就是不松口要改变家里的决定,只说一切都是媳妇和孩子们决定的,他只管干活。

娘,你不知道,我如今过得也苦,赚一点吃一点,人家不用我养活,反而还养活我,你说我有什么脸去指挥他们。

看他这么说,如此没出息的男人,张氏也气得直跺脚,偏生也没办法,又难受自己儿子被媳妇欺负,落了个怕老婆的名声。

可有前车之鉴呢,她也不敢去闹的,最多就是个老头子抱怨几句,老秦头也不多管,毕竟柳氏现在表面功夫做得好,家里有什么都来送,那甜菜、瓜子的没少给他送。

他就算心里知道柳氏是什么人,表面也说不出什么的。

秦大福自然不管,他怕老婆是真的,可他媳妇可没欺负过他,反而对他好得很,嘘寒问暖,孩子也孝顺懂事。

他在外面做出怕老婆孩子的名声,回了家,却欢乐融融,别提多惬意。

空里赵大娘来了一次,把秀芹和白寻安的亲事定下来。

因为双方满意,前面的各项步骤就非常顺利,然后八月初五宜嫁娶就下了大定,送上聘礼,秦家也回了小礼过去。

白家条件自然比现在的秦家好太多,比柳家都好一些,可老白头夫妻觉得柳家人踏实能干,秦家夫妻也是实在人,虽然现在穷,以后也肯定会好起来。

再说了,人家秦家也不是那种靠闺女接济的人家,他们白家是看上秀芹这个媳妇,所以聘礼给得足足的,反正大部分都会以嫁妆的形式让秀芹带回来,这样给足了秀芹面子,秦家白家都风光。

白家聘礼除了时下大家都有的鸡、鹅、布、大饽饽、香油果、各色点心、新娘子的首饰之外,另外还有十只小羊羔、六只小猪崽、两石细面,另外还有聘礼钱八吊。

小猪崽小羊崽,是老白家听说秀瑶家在场里养着,寻思反正也不贵,这时候又是小猪崽小羊崽多的时候,价格不贵,就买了添上。

那两石细面是老白家特有的,面格外白,如今和老柳家做生意呢,送给秀瑶家也是为了到时候做大饽饽之类的更好看,有面子。

而那八吊钱,老白家也是为了帮助亲家,给他们置办嫁妆用,剩下的秦家自然也会陪送回来,这点他们一点都不担心。

双方定了成亲的日子,就是来年二月十九,本来依着老白家,想出了正月等二月初六的,但是柳氏舍不得闺女。

再说时间太紧了,闺女的嫁妆也准备不出,毕竟得打家什儿,还得做四季的衣裳。

老白家自然也体谅,就同意的。

柳氏这边忙女儿的亲事,许家甸子老许家,也希望把他们女儿的亲事定下来。

不用忙着过大礼,先提亲下小定就好,等过了年再下大礼,秀芹出嫁以后就办秦业和二妮的亲事。

柳氏却怕太仓促亏待了媳妇,坚决要等来年专心办儿子的亲事,她寻思反正媳妇已经十九了,也不差再大一岁。

十九岁自然是大姑娘的,不过柳氏心里没那么多想,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想早成亲,现在嫁闺女也有那样的心思,不舍的闺女离开跟前,生怕闺女受苦,不过到了非得嫁的年纪,自己也不好再留的。

而且自己儿子的情况,让她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闺女,所以大一岁也没啥,只要能生儿育女,大点更好,会疼人。

而许家觉得要是那样,依着柳氏的话,只怕来年办不到秦业的亲事,得再过年。

这样一来,二妮的年纪就更大,他们怎么都不踏实。

许家老两口就请赵大娘来给说项,大妹子,许家丫头年纪不小了,急着呢,想着要不就早点,实在不行的话,他们也不要多少聘礼,走个过场罢了,年前先把你们大小子和他们二妮的亲事办了。

这样新嫂子来了,还有人帮秀芹做活儿呢。

柳氏却不同意,她笑道:大嫂子,再急,咱们也得都准备利索了,不能糊里糊涂的呀。

你看呀,这家里里里外外的,都忙活秀芹的亲事,她三姥爷家也帮着打家什儿呢。

要是再忙活大业的,第一这家里没地方住,第二家什儿都没时间打,这第三人手和钱也不宽裕。

我是想等来年了,秀芹的事儿利索了,我们就能专心准备大业的,不至于亏待了媳妇。

放心,不会拖到后年去的,保管二月里下定,秋天农忙过去,十月里就迎亲。

赵大娘笑道:我也是这么劝他们的,你不知道那两口子急得呀,生怕自己闺女一年就老了你们再退亲什么的。

我就打趣他们呀,你们闺女虽然不是天仙,也就是稍微黑点,模样还是一般人,哪里就那么急了呢?他们呀,说家里不要做什么家什儿,来了就是添双筷子吃饭,家什儿以后她跟你们一起干活,赚了再打也一样。

你听听,这家人倒是也实在。

许家甸子离桃源比白家疃还远呢,来往不便,柳氏和他们没见过面,而且乡下人十里八乡地说亲,好多也都没见过,都是媒人在中间跑来跑去。

又因为许二妮和哥哥都是秦业认识的,所以柳氏也很放心,没有想着非要亲家先碰个头,只让媒人在其中沟通就好,毕竟赵大娘是她很信任的人。

柳氏笑了笑,我理解他们呢,但是也不能不管小夫妻的面子。

这样好了,他们要是着急,咱们就先提亲,下定,然后来年夏天成亲,如何?起码也给我们点时间,把屋子收拾收拾,这里住不下,我们在场里先起两间小点的,给他们小夫妻住,免得到时候让媳妇来了,没地方挤。

儿女的亲事,秦大福都听她的,也不用再多商量,本来也可以年前把儿子的婚事办了,柳氏就是觉得家里地方小,媳妇过门没地方住,太寒碜。

所以想等来年起两间新屋再说,人家媳妇不嫌弃他们穷,也不在乎大业手不好,看上他的人,那她也不能太亏待了人家的。

赵大娘得了她的准话,笑道:这样好,那我就不多坐了,回去收拾一下,给他们送个信。

大妹子这里,也准备准备,查了日子,我们就去下定。

柳氏笑着答应了,将她送走,又回来忙活。

秀芹是直接忙晕了,虽然有娘和秀容帮她的忙,可好多针线还是要她自己做。

送给白寻安的衣物鞋袜,公婆的鞋子,都得她亲手做。

尤其是鞋子,人家说针线好不好,全看鞋做的如何,鞋做的好,穿着合脚舒服,阵脚细密美观,那才是针线活好。

秀芹是个外柔内刚,骨子里要强的女孩子,自然不想婆家看不起自己。

虽然安氏对她很满意,还叮嘱她别太累,可她一点都不敢放松。

那鞋都是浆得雪白的布做底,染得漆黑的布做面,那鞋底都是用打得硬邦邦的布壳纳成,一针一线的。

鞋底的阵脚还要思量用什么好的,枣花的、海棠花式的还是其他的,总之既要好看又要实用,还不能过度花哨,让人说轻浮,着实废了她一番心思,夜夜做到三更。

秦大福都心疼得跟柳氏商量,实在不行,我看让老大媳妇进门也不坏,起码帮咱们秀芹做做针线活。

柳氏笑嗔他:她自己要强,非要自己做,我帮她,她都不用呢。

秦大福叹了口气,咱们这些丫头,看着一个个的都性子和顺,其实一个比一个犟,都是随你。

柳氏哼道:随我怎了啦,不随我,能有好日子过?要都是随你可完蛋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日了。

秦大福笑笑:那日,瑶瑶跟我说韭菜盒子的事,到底是咋回事?柳氏故作不解,什么咋回事,就是家里有肉,我想着爹娘呢,就给他们送去,怎么,难道我送错了?行,以后不送了。

秦大福忙赔不是:送送送,媳妇说了算,咱家都是你说了算。

我只管听话干活就好。

柳氏笑起来,趁着天还热乎,赶紧把场里那块地清一清,年前先打了地基,晒土坯。

回头我去他姥娘家让帮忙买点秫秸,咱们绑把子。

他三姥爷家能帮咱寻摸买点木头。

咱尽快的就把三间屋先盖起来,来年好让大业和他媳妇住呀。

秦大福连说是,瑶瑶让我这两天和她一起去卖甜菜和瓜子呢,估摸着又能换些钱。

说起来,咱们多亏了瑶瑶,要不是她,也不会去恳那片荒地。

没想到不种粮食,还能种别的,照旧换钱。

柳氏一扬头,满意之情溢于言表,那是,我的闺女,能有差的么。

第二日一大早,秀瑶就起来先和爹把甜菜用篓子装了,瓜子都是装在麻袋里,装了一驴车拉着去县里卖。

驴车栽重少,秦大福就去借了骡子大车,这也一次拉不净,就先拉了一少半去试试,如果好的话,就让他们自己来拉剩下的。

这个时候不少人都拉着粮食去城里粜,过几天是中秋节,都要买点东西,家里也要用钱的,都得靠粜粮食换钱。

不过那一车粮食,二十石左右,换到手也就是十吊钱,有时候多点有时候少点,就看行情还有粮商的态度了。

秦大福和几人结伴,赶着车同行,这样路上不会遇到抢劫的,人多就算遇到一个半个的也不怕。

一到收粮食的时候,就会有那些好吃懒做的混子们想靠打劫不劳而获,这个时候也是县里发动游击们维持治安的时候,抓到一个抢劫的,县衙有令,可以赏银五两。

大家说笑着,希望能碰上几个劫匪,让他们扭送官府,拿一些赏银出来,可一路上一个也没碰到。

同来的青年笑道:哎呀,不是说路上可能有劫路的吗,怎么也没见到一个影子。

大家都笑,五两银子一个,劫路的都不敢出来了。

有人道:听说有个做生意赶集的,路上被贼人截住,为了两吊钱给捅死了,官府没拿到凶手呢。

大家一听都问是哪里的,那人也只是听来的,确切哪里也不知道。

人多车重,路上走得慢,过晌了才到县城。

秀瑶发现粜粮食来的真不是时候,因为现在几乎到处都有来粜粮食换钱的。

这样的形势,就会导致粮商压价粮食贱卖,可这时候不卖,等放陈了,粮商还是压价,所以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希望轮到自己了能卖得稍微好点。

到了县城,秀瑶让爹赶着骡车,先去王老大那里转了一下,停了车她跳下去,跟他们打招呼。

看见她来,王老大几人也笑着招呼,让她和秦大福坐下吃饭,又说柳升得后天才过来的。

秦大福舍不得花钱买面吃,道:多谢了,我们带了干粮。

王老大笑道:你是瑶瑶爹,别客气,我请你们吃面,秦大哥,你请坐。

说着就麻溜地擀面切面下面,照例是排骨面、猪排面。

美美的吃了面,秀瑶放下三十文钱,王大叔给的料足,她也要多给几文。

她这点和柳氏有点像,该省的省,该大方的时候也绝对不吝啬。

王老大推辞,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这是请你们吃的。

秀瑶笑道:王大叔,你要是不要,我们以后还敢来吗?边上的人也都说是,让王老大收了,又有人送来几个包子和饼,这个不肯收钱。

秀瑶只好收下道了谢拿回去给家里人吃,秦大福虽然有点心疼面钱,也为秀瑶的好人缘欢喜,就是觉得自己不用吃面的,就着那个面汤吃个自己带的卷子就好了。

秀瑶和王老大几个聊了几句,说自己来卖甜菜和瓜子的,王老大几个诧异道:瑶瑶,人家都来粜粮食,你咋还种那个?当地种这个的少,就算有种的,也基本都是为了自己家用,毕竟糖坊油坊有固定签约种植户,别人家种了会被压价格不划算,所以大家种的少。

秀瑶笑道:种粮食吃不饱,种了这个换钱,买粮食吃。

一家人九口人,一年得吃十七八石粮食,就算还有各种菜和瓜的做辅食,可家里就那么十亩麦子,还得交租,也根本不够吃的。

等她卖了甜菜瓜子,到时候就可以让姥爷帮她们买米买面,更划算一些。

大家都说她小小年纪打算这么多,羡慕秦大福有个好闺女,秦大福乐呵呵的,心里欢喜得很。

秀瑶和秦大福先去糖铺子看看,她找那种家里有熬糖作坊的,上次来过。

她看店里生意不错,就等稍微冷清点的时候再拉着爹进去。

一个伙计在旁边忙活,一个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看账目。

秀瑶走过去,老板,你们收甜菜吗?那掌柜的没抬眼,道:收呀,你们有多少。

秀瑶问道:那你们多少钱一斤呢?掌柜的这才抬头看她,见是个小姑娘,水灵灵的,像根鲜葱儿似的,看得让人很欢喜,她旁边站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可能是她长辈。

他觉得好玩,就笑道:一文两斤。

秀瑶知道他故意压价,跟心理价位差得太多,她便道:之前也是这个价吗?掌柜的越发觉得好奇,他道:我们就下半年收,上半年也没有新鲜的。

太陈的我们不要,容易有坏的。

你卖得太晚,我们也不要,基本收够了。

他自然不会跟秀瑶说实话,这甜菜他们有专户去收的,给某地方的农户签订了文契,让他们一直种甜菜供应他们,极少收别人家的,这样可以更好的垄断,还能控制货源。

所以,其他百姓也没有很多人会种甜菜,除非就是自己家熬点糖浆用,要太多人来卖,他们也不会要。

秀瑶也考虑过的,她本来就是种种试试的,种活了,她以后也可以熬糖的,毕竟白糖那么贵,赚钱是好路子。

只是今年大家都太忙了,她也就不再折腾,来年再说。

她道:我们有一万多斤,你们收吗?那掌柜的笑道:那么多,我们倒是用不了。

秀瑶知道他无非是想压价格,可一文两斤也太离谱,压得太便宜了。

原本这种东西的价格都要在四文一斤的,若是在集上跟人换基本就是这个价格,可那毕竟是少量的,要想一次性卖掉,还是得找这种大作坊。

大作坊的代价就是要压价格,比正常价格低好多都是可能的。

秀瑶原本觉得便宜点,三文一斤,也是可以接受的。

哪里知道,这掌柜的竟然真的是狠,一文钱两斤!秀瑶不肯罢休,她道:掌柜的,一斤才出不到二两多糖,你家怎么会用不了呢?我打听过,你家可是最大的糖作坊呢。

其他的铺子还有别村的杂货铺糖铺子都从你家进货的。

你家若是连这点糖卖不了,怎么能说是本县第一大糖作坊呢。

她早就打听清楚的,不打无把握之战,所以这掌柜的忽悠不了她,他还是想压她的价格。

那掌柜一听乐道:小姑娘,你打听得还挺仔细。

你要是真卖,那我们最多一文一斤,有多少要多少。

他看秀瑶面色沉凝,便道:这还是今年我们自己那里有点问题,否则也不会买外面的,一文一斤也是好的了,你再拖两斤也可能的。

秀瑶觉得也是,毕竟农作物本身不值钱,都是要再加工开发附加价值的,她笑道:那我们拉了一千斤,你看看货色,要是觉得好,回头你们派车去我家拉也行。

一文一斤就一文一斤了,三文不可能,四文五文更别想。

掌柜的就说先看看,秀瑶就让爹把骡车赶过来,掌柜的出来一看,这甜菜已经切去了根和叶子。

甜菜的根部光溜溜的干净整齐,形状挺好,硬邦邦的没有变软、腐烂,刀口平滑,没有裂缝,也没有黑斑虫咬的损害。

他频频点头,是好甜菜。

秀瑶笑道:掌柜的,我们可忙活了很久呢,用大犁川出来,破了的我们都挑出去。

剩下的就切头切尾的,收拾的很整齐干净。

这些都是她对孩子们的基本要求,说如果切坏了就扣钱,其实不过是吓唬他们。

可那些孩子却懂事,几乎没有祸害一个甜菜。

秀瑶也都让他们检查过的,要是有不怎么好的,就让他们带回家去吃。

所以虽然她给的工钱少——毕竟家里也没什么钱,但是她给的甜菜多,足够他们吃不少时候的呢。

她看那掌柜的看上这批甜菜,就知道家里的那批也有着落了,只是还得讨价还价才行,毕竟辛苦种的她不想被那么便宜的宰掉。

☆、178、浩然正气178、浩然正气她道:掌柜的,我家这些甜菜,一斤都是可以卖四文多的,可我知道你们有行内规矩,我就一文一斤给你,你看好了去拉货,我要现款,不赊账的。

这就是一些作坊垄断的规矩,在他生意覆盖范围内,甜菜虽然可以三四文一斤,可他就是要一文一斤,不卖给他你就自己留着,烂了白瞎了,只能给他。

这还是少,如果送的人多,那他更赚钱了。

他说一文四斤,你也没办法,不卖就拉回去。

可能远一些地方贵点,你也不能为了一车甜菜跑去州里,何况那里说不定还有另外的情况呢。

所以,这里卖粮食,有时候价格反映的不是价值也不是真正的需求。

那掌柜的笑道:中,我姓杨,我们东家也姓杨。

你叫我杨掌柜好了。

秀瑶当然知道他姓杨,早打听好了的,她就是故意不叫的,杨家其实也是冯家的亲戚,这糖坊说白了还是冯家的。

见他自报家门,她也自我介绍,又介绍爹给他认识。

然后他们把骡车赶到后院,将甜菜卸下来,杨掌柜让人过称,然后付了钱给秀瑶,一共是两吊钱左右。

杨掌柜还多给了秀瑶两百文,说是送给她买糖吃的,秀瑶当然毫不客气地收下,这本来就该是她的钱。

拿了钱,秀瑶就去前面铺子里看,想买点糖回去。

普通的糖尤其是家里常用的那些饴糖之类的黑红色糖,很便宜。

但是若是成色稍微好点的红糖和白糖,却贵许多,尤其是白糖,越发细腻洁白的糖,越贵,有的几乎要六七十文一斤,差不多的白糖就要四五十文,比肉还贵!这里的肉一般也就三十文左右的。

她看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个买纯白色糖的,估计普通人不会随便买回家去用。

富人人家,也不会拎着个糖罐过来零卖,都是成批往家送的。

她感慨道:杨掌柜,你们太赚钱了,一文钱收一斤甜菜,只怕比你们自己种都便宜,我们雇人收还得花钱呢。

杨掌柜却谦虚地笑道:那我们一斤也就出不到二两糖,总归也要有点余头的。

这两天没有人往我们这里送了,否则你一文四斤我都不敢收呢。

秀瑶道了谢,买了两斤白糖,又问他瓜子的行情。

杨掌柜给她出主意:你们不妨送到炒货铺子去,他们都乐意要的。

平日里跟油坊买,有时候也下乡收,不过总归是没那么多时间和人手,多半时候也就从油坊买的。

你要是送油坊去的话,呵呵,那就要便宜很多。

你在集上买的话要八文多一斤,你去卖也就是三四文左右。

秀瑶笑道:跟甜菜一样。

杨掌柜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行业规矩。

秀瑶点点头,多谢杨大叔,我们懂,我们去炒货店看看。

说着她就告辞和爹出去,她怕骡车引人注目,她就让爹看着车,她去炒货铺子问。

秦大福原本觉得应该自己去,但是看秀瑶和杨掌柜的谈生意,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看骡车的好。

秀瑶先去了炒货铺子,那是大又香炒货铺,老板姓张,是一家子人,主事的是老张头。

秀瑶跟他问了好,直接开门见山道:张爷爷,我知道你们家瓜子是从油坊进,我家有些瓜子,我们都挑过,拿了实诚的来卖。

不想送到油坊被压价,不如来跟你们打个商量,我让一让,你们也赚一些,比从油坊买便宜得多。

你觉得如何?老张头平日也让儿子下乡收的,另外也有人来送,不过都是几十斤的送,他基本也都收的。

见秀瑶问,他道:要的,小姑娘,你家人在哪里?有多少斤。

秀瑶笑道:张爷爷,咱们先说说价钱吧。

我送给油坊四文,自己卖可以十文,你去油坊买就要八文,这样,我六文卖给你,你看如何?老张头问:小姑娘好账头,你家多少斤?秀瑶回:一千斤左右。

老张头惊讶地看着她:那么多,我们怕一下子要不了。

秀瑶:没关系呀,我可以去问问别家的。

县城里最大的油坊可能一座,可炒货铺子到处都是,乡下都多得很,去集上卖的好几家呢。

不过秀瑶是想一家都买下来,哪怕他们自己做二次批发呢,她可不想自己每次都收几千斤然后一批批地卖。

老张头有点犹豫,秀瑶就笑起来:张爷爷,我打听你是这里最大的炒货铺子呢,那些小铺子,要是从油坊买瓜子,肯定吃不消,你为什么不卖给他们呢?我给你六文,你给他们七文,你还赚呢。

他们去油坊买可要□文呢。

老张头却摇头:他们生意小,很多人都在乡下收了。

其实他本身就在做小额批发的,和冯家的点心铺子也在竞争,不过他自然不想多说的。

秀瑶笑着点破他:有的是呢,不过乡下也不是很多人种这个的,毕竟卖起来麻烦,不像粮食那样到处都有人收。

人家就算种了,也多半自己家用了呢,他们要想收了常年卖那也没的。

老张头看她说得头头是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她看穿一样,不禁笑起来,也不那么严肃了:行,那我看看货。

秀瑶就领着他去看骡车上的瓜子,老张头看赶车的是大人,谈生意的却是孩子,不禁笑问:这位老弟,你闺女呀?秦大福点点头,你看看,俺们这瓜子,可实诚呢。

俺们用风车扬过的。

扒拉下来晒干,秀瑶就去借了风车扇过,将秕子都扇跑,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实诚的,童叟无欺。

老张头一连抓了几把,尝了几个,发现都是很饱满的颗粒,赞许地颔首:的确是好货色,我们都要了。

肥县是济南府大县(剧情需要),县城里人口密集,百姓富足,老张头炒货铺子,生意还是不错的。

秀瑶欢喜道:好嘞,爹,咱们给张爷爷赶过去。

秦大福和秀瑶把瓜子运到铺子后院,卸下来,过了秤,一千斤多一点,一共是六吊钱,给了两吊钱,四两银子。

炒货店做零碎生意,喜欢零钱,不过他也知道乡下人一般也喜欢拿铜钱,所以没有都给银子。

秀瑶家原本有两千斤的,她就拉了一千斤,因为两千斤太多,如果一下子出手,人家就要趁机压价。

还是像甜菜那样,如果自己家种了自己家用,自然是好的,若是种太多,那就要出手,零售的话卖烂了也卖不掉,那就必须出手给油坊,可油坊自己有契约田,若是别人卖给他,他就要压价。

若是卖得人多,那价格就更低,这也是多少年下来的一个惯例了,所以导致现在除非自己家用,不会有面积种这种经济作物。

毕竟虽然可以赚钱,可收入不保障,朝廷不要,奸商们就要做地压价,老农们守着货物卖不掉干着急,最后弄得焦头烂额,所以索性就不种。

秀瑶也算是捡了一个便宜,若是年年种,别人看见赚了钱,也跟着学样,那就会导致一种恶果,都被压价,便宜了收货的人。

因为要是太多,就算是一文钱十斤,他们也不会来收的。

毕竟瓜子太多,榨油速度有限,而且若是油多了,价格也要便宜,否则卖不掉。

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保持油价甚至让油价上涨来的划算。

商人永远是以利益为第一位的,绝对不会接济谁,更不会拯救谁。

卖了自己家的货,秀瑶和秦大福就在王老大那里等同村粜粮食的人。

这时候卖粮食的人多,姥爷家也跟着收不少,不过毕竟是小本生意,吃不下那么多。

所以大部分村民还是要来城里粜给粮店、酒坊、醋坊他们的。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来,秀瑶让秦大福看着车――主要是钱,她去粮店看看。

城里的粮店是冯家的,现在正好丰收,不少人赶着大车来粜粮食,粮店后院大门外的街上,排着长长的车队。

秀瑶看一群人聚集在那里,议论着什么,她听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说,娘的,又降价了,晌午还是六百一石,现在就五百了。

是呀,我早就来了,在那里排着呢,结果还没轮到就降价了。

他娘的,不卖了,不卖了。

他婆娘道:不卖了,咱们哪里换钱?大小子的聘礼去哪里掏腾?农家除了粮食就是家里两头猪一栏鸡,想要换钱了就是粜粮食、卖猪、卖鸡,可现在猪还没长肥,五个月了也才七八十斤,怎么也得到年底一百多斤再卖。

那人懊恼了一声,嗨,真是逼死人!这时候秀瑶看到了熟人,是村里的秦姓青年,叫秦德才,当初也是跳下河救她的青年之一。

她跑过去招呼了一声。

两人说了句话就在那里等,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秀瑶就去前面看粜粮食的,在那边看了一眼,她回去对秦德才道:哥,你别卖了。

秦德才叹道:我知道,他们趁机压价,太可恨了。

今年明明丰收,反而便宜,少赚钱。

他也分了家,媳妇生孩子难产,如今病着需要钱看病,家里没钱只能粜粮食。

正好轮到他了,虽然降了价,可他也狠了狠心卖,如果不卖,没有钱还是没辙。

秀瑶还是劝他别卖了,她看见那伙计旁边的石,分明比实际的石大了很多。

虽然做的巧妙,可能是地底下有机关,可她因为周海泉家的斛子,特意研究过。

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却也让她对古代这些量器好好研究了研究,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的。

乡下普通人家里一般是没有大秤和石、斛子之类的量器,要卖粮食了都是直接拉到粮店来。

粮店的门口竖着官府的大牌子,务必要求称量准确,不许私造器具,违者没收、处罚、杖责,严重的会流刑。

而且每年两次,县衙都派人到各村、各店去校准斛子等器具,若是发现不准的或者私造的,都会给与严惩。

所以大家都相信,这里的斛子是准确的。

秀瑶自然不敢明说,这可是在外面,她算什么,不过又不忍心秦德才被骗。

他家里也不富裕,妻子还生病,要是被骗了去,那可怎么办。

秦德才没想到她说这个,以为她嫌压价不划算才不让他卖的,他苦笑道:没事,认了。

这时候那边催促,几个伙计上前卸粮食,秀瑶就不好说了,只好退到一边去。

粮食过秤,一边看斛子的唱道:夏谷子小米,三石――旁边记账的就赶紧记上,俩伙计就继续抬。

秦德才急了,喊道:喂,我这个粮食在家里量过的,一共有四石呢,怎么会是三石那掌柜的脸色一边,冷哼道:怎么,你想讹我们?你卖不卖?不卖拉倒,后面还有人急着卖呢。

秦德才坚持,那掌柜的冷着脸道:你怎么知道你是四石,你要是敢污蔑我们冯家粮店,你可是要承担后果的!说着他怒目瞪向秦德才。

秦德才虽然认命他压价,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钱够给媳妇看病抓药的钱,可现在被凭空弄走了一石,他就不够了。

他不服气,跟他们吵嚷起来,那掌柜的怒了,喝道:后面的还要不要卖了,不卖就关门!后面就有人责怪秦德才,让他不卖就把粮食拉走,他们还等着呢。

秦德才喊道:他们斛子骗人,我是四石,非说我三石,我不卖!有人也犯嘀咕,有不想卖的,粮店掌柜气火了,喊道:把这个来捣乱的混混抓起来,送到县衙去,请知县大老爷评理。

几个伙计就跑过来,秦德才跟他们撕扯,秀瑶见状,也招呼了同村和附近村子来粜粮食的人跟他们理论,不许他们随便打人抓人。

粮店看那些粜粮食的人识破了他们,就开始蛮不讲理,秀瑶见打起来,急得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片刻,她只好一路去了冯家,在门子那里说要见二奶奶。

那门子让她等,结果半天也没见人出来,她急了,又从钱包里抓出十来个钱递给那个门子,急道:麻烦你通融一下,我真的有急事。

你就说桃源村叫秀瑶的,找二奶奶或者冯五掌柜也行。

这次有钱好办事,很快那门子出来道:递话进去了,说二奶奶出门不在家呢,你还是回吧。

秀瑶一时没办法,只好往回走,打算去找爹,却听见一人喊她:哎,瑶瑶!秀瑶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冯浩然,她忙过去问好。

冯浩然看她一脸急切,便问什么事,秀瑶只好把事情跟他说了。

冯浩然俊容一下子气得通红,他大怒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爷爷再三申明不许欺行霸市呢。

走,我同你瞅瞅去。

看来三婶越来越过分了,让她当家,手都伸到外面铺子里去了。

秀瑶和冯浩然一路回到粮店,那里还在吵吵,有人打起来,朝这里跑过来,冯浩然下意识地抓住秀瑶的手,瑶瑶,你小心点,跟着我。

秀瑶却不肯,她道:冯家哥哥,这是你家的铺子,你去,我在这里就好。

冯浩然觉得也对,他道:是我疏忽了,你小心点。

说着他就放开秀瑶就从夹道进了粮店,对那掌柜地道:七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冯七见是二房的冯浩然,禁不住骂了声娘,哪个不开眼的把他找来,他立刻笑着上前,四少爷,您怎么来了?冯浩然冷哼道:你怎么管事的,粮店是做生意的,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让他们赶紧住手!冯七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少爷,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复杂着呢。

冯浩然眸子微眯,逼视着他,你让我别管?老爷子说过什么?凡是冯家铺子有违法乱纪行为,人人得而斥之,人人得而告之!冯七脸上的肉哆嗦了一下,又笑,看冯浩然坚持,也不敢狠得罪他,毕竟二奶奶威风在那里呢,虽然老太太不让二奶奶管内宅了,可老爷子还器重她呢。

他让人住手,冯浩然又问怎么回事,冯七就说秦德才诬赖想讹诈。

冯浩然却相信秀瑶,他问都不问,就对冯七道:七掌柜,你别跟我兜圈子,你赶紧把斛子换回来,就说秤错了,哪怕你把人叫进来私了,多给两吊钱也成。

反正你若是毁了我冯家的名声,我第一个不饶你!他怒视着冯七,狠狠地道。

冯七陪着笑,都是误会,误会。

他也不想大动干戈,能赶紧平息就平息了,免得扩大影响,真的让老爷子知道,这些个乡绅们,最标榜清高,若是真的让查出来,自己这饭碗都没了,还得屁股开花被送官府。

他立刻吩咐亲信去做,就说是弄错了,又把秦德才叫进来私了。

秦德才还不肯,想公布他的奸商行为,这时候秀瑶趴在窗户上朝他摆手,冯浩然看到她,就让她进来。

秀瑶朝他笑了笑,走到秦德才身边道:哥,咱多要一吊钱,不要吱声,让他们把斛子换了就成,咱们先走了。

秦德才一时冲动,因为钱少了跟他们闹,如今也冷静一点,看冯浩然一介俊朗少年,穿着青纱丝衣,头上束着镶玉的发冠,端的是富贵逼人。

虽然冯家只是乡绅之家,可对于秦德才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富贵逼人了。

他点点头,行。

冯七阴测测地道:那你要如何跟人家说,就说是我们坑了你的米?秦德才也是一愣,秀瑶立刻道:不会的,我们就说不卖了,把米拉回去,然后把米卸到你们米粮店其他的铺子好了。

冯七还要说什么,毕竟其他米粮店不是开门做生意的,主要是别的用途,可冯浩然却道:就这样。

说着看了冯七一眼,让他给秦德才拿钱,除了正经的米钱,还要多给一吊钱。

冯七气得要命,却也忍了。

秦德才拿了钱,欢喜地给冯浩然磕头,把冯浩然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秀瑶跟冯浩然道了谢,拉着秦德才走了。

他们走后,冯浩然看了冯七一眼,道:七掌柜的,米麦子降价,是谁说的?七掌柜心一颤,道:四少爷,老爷子让我管这个粮店,我就可以决定的,卖米的那么多,咱们不降价,那就是吃亏。

冯浩然扬眉,道:若是一多了我们就降价,少了就肯定要涨价,说不定哪一年,我们就收不到粮食了呢。

人家知道我们行事势力无常,谁还敢相信我们?若是有了第二家大粮店,谁还会卖给我们呢?冯七笑道:四少爷放心,放眼整个肥县,除了我们没有别人的。

冯浩然冷笑,讥诮道:鼠目寸光。

说着霍然起身,举步走了。

气得冯七一个倒仰,只得换了正常的斛子,说秦德才不卖了,让他走。

秦德才和秀瑶赶着车,将米麦放在了其他地方,然后去和秦大福会合。

这时候冯浩然追出来,赶上他们,笑道;瑶瑶,你不家去玩?秀瑶摇摇头:谢谢你呀,我不去了,二奶奶没在家呢。

冯浩然却道:我妹妹在呀。

秀瑶还是不肯去,她说要家去的家里很忙又多谢他帮助。

冯浩然谦逊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是我们家不对,实在对不住你们。

说着又给秦德才道歉,慌的秦德才赶紧还礼。

秀瑶看冯浩然还想说话的样子,便道:冯家哥哥,你有话?冯浩然笑了笑,又摇头,你忙,忙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3979921亲的地雷☆、179齐风心思秀瑶就和他告辞,跟秦德才去会合了秦大福。

把事情稍微说了一下,秦德才又感谢冯浩然,秦大福也说冯家少爷是个好样的,然后要赶车回家。

秀瑶却说还有事:爹,咱们买点东西,去医馆谢谢孙郎中吧。

大哥也好了,还没来谢过他呢。

另外还得去行脚店送个信给林家,让他们顺路到咱家拿树苗钱。

秦大福答应了,不过他得看车和钱,就让秦德才陪秀瑶去。

秀瑶自己钱袋里有钱,就让秦德才陪着他,两人去买了几包点心,老张头那里买了些炒货,还有炒核桃,另外还买了些蜜饯,葡萄之类的,总共花了四百多钱,她付了块小碎银子,多了一点又买了些别的。

看得秦德才直咂舌,瑶瑶,你真敢花钱。

秀瑶笑了笑,哥,孙郎中救了我大哥的命,这点钱不算多。

如果他知道自己欠了一百两银子的债,只怕就要吓死了。

日头西落,两人大包小包拎着去了半吊子医馆,见到她过来夏天无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地问她怎么才来,他都想她了。

秀瑶送东西给他:我们乡下人,哪里有那么空闲呀,这还是来卖粮食呢。

孙爷爷呢?夏天无犹豫了一下,道:给病人治病呢。

秀瑶嗯了一声,跟夏天无说话,等了一会儿,她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跟孙爷爷说一声。

夏天无嗯了一声,送他们出去,恰好孙郎中出来,看到他们,就朝她招手。

秀瑶跑过去,笑道:孙爷爷,你好呀,我们粜粮食顺路来看看你们。

孙郎中哼道:都一年了,还记得我呢?秀瑶笑嘻嘻的跟他开玩笑:怕忘了,所以来瞧瞧。

孙郎中看了秦德才一眼,道:你等着,我跟她说几句话。

秦德才没想到秀瑶还跟这么大医馆的郎中有交情,他听说过秀瑶的大哥是在县里治病的,倒是没想到还能跟郎中关系这么好。

他点点头,郎中您请便。

又寻思等会儿要不要向他请求,给自己媳妇看看病。

时候不早了,不过秀瑶和孙郎中认识,他也就不怕,却怕秦大福等急了,就跟夏天无说了一声,回去打个招呼。

夏天无让他随意,就继续对账。

秀瑶跟着孙郎中进了另外内院,这是孙郎中自己单独的诊室,独门小院,正屋一明两暗三间,带着两间耳房,另外还有东西厢,没有南屋。

孙郎中指了指东间,他在那里,去看看吧。

秀瑶诧异地问:孙爷爷,谁?孙郎中转身就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秀瑶疑惑着进了屋,站在门口往东间看,她想不出孙郎中能跟自己说谁,还是那么亲昵的态度。

当她看到炕上躺着的人时候,她一下子明白了,是齐风。

孙郎中跟齐风看起来关系不错,秀瑶看他躺在那里,蹙了蹙眉,不明白孙郎中的意思,叫自己进来看啥?齐风睡觉呢,她一个小姑娘进来可不合适。

她转身就要出去,突然听到齐风嘶哑而急切地喊道:娘,娘,你快走!秀瑶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见他双手胡乱地抓腾着,嘴里还说着什么,她听了听,他又在喊,爹,你,你别丢下我们。

秀瑶咬着唇,叹了口气,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她和他算是认识很久,已经熟识的朋友,可她又觉得挺陌生,除了出其不意的见到他,她从来没有心里准备说是什么时候会见到他跟他说什么。

她可没想到还能听见他呓语,他显然没有醒,秀瑶犹豫着要不要走,这样偷听有点不厚道,她刚转身,听见齐风痛苦地哼了一声。

那声音倒像是病人在喊疼,她忍不住过去看了看,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嘴唇用力地抿着,好像很痛苦。

她听他在喊什么杀杀杀的,不由得蹙眉,突然,手上一紧被他抓住了,他的手滚烫,听他急促地道:娘,你快走,大哥来了,要杀我们……秀瑶一惊,再低头看,齐风已经睁开了眼睛,原本雪亮的眸子如今茫然地瞪着,似乎有点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样子。

他就好像是迷失在浓雾里的小兽,眼神无辜而单纯,弯翘浓密的睫毛好像是栖息的蝶,忽然他眼珠转了转,表情一变,就对上了秀瑶的眼。

他感觉掌中清凉握着一柔软的小手,大小正好贴合,似乎天生为他生成的一样,心里这个念头一起,他遽然一惊,感觉小手已经被抽走。

秀瑶关切地看着他:你病啦?他手掌滚烫,两颊绯红,分明是在发烧。

齐风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穿着素色的布袍,胸口鼓鼓的,包着厚厚的绷带,他压了压被子,扯了扯嘴角:太狼狈,这样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

秀瑶叹了口气,你又受伤了。

齐风嗯了一声,道:几个小毛贼。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扬声道:几个小毛贼?你多大?齐风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却也禁不住反问:你又多大呢?明明她是最小的,反而处处表现的很大似的。

秀瑶也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你又做了惊动人的大事情啦齐风诧异地看她,你怎么知道?秀瑶摇头,只笑,我猜的,你能抓人贩子,又打小毛贼,那知县老爷,自然更器重你的。

齐风哦了一声,淡淡道:谁稀罕他器重不器重的。

随即却又神色一轻,提高了声音道:时候不早呢,你们还回得去吗?来不及的话在医馆住下也好,孙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屋里已经有点暗,时候是不早了,秀瑶就告辞,没事的,我们有人一起呢。

齐风想下地送她,秀瑶忙按住他的被子,柔声道:你还是歇着吧,若是挣裂了伤口再厉害起来,不是疼的问题,孙爷爷该跳脚骂人,我们可担不起。

想起大哥的手,她不禁有点黯然,随即却又笑:你呆着吧,我走了。

齐风看她出去,就靠在炕柜上出神,片刻,却又听见她惊喜的声音,爹,你怎么也来了。

秦大福道:孙郎中打发人叫我们来的,说时候不早了,可以在医馆借宿一宿。

我寻思咱带了钱,路上若是碰上什么不安全的,那不划算,就过来了。

秀瑶嗯了一声,那我们去跟孙爷爷道谢吧。

几个人去找孙郎中,夏天无道:孙爷爷家去了,让你们自便,饭菜我给你们送。

他安排秀瑶三人住在齐风那座小院的东西厢,秀瑶三人就过去,准备吃饭。

秦大福打了水大家洗洗,他看了一眼正屋,对秀瑶道:正屋是主人家吗?我们去招呼一声?秀瑶道:也是借宿的。

秦大福应了一声,见人家没出来,就不好去打扰。

没多久夏天无和一个小医僮拎了饭菜来,在东厢给秀瑶几个放下,又拎去正屋给齐风。

吃了饭秀瑶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里,又去屋里想把齐风的也收拾一下,却发现他静静地坐在灯影里,低垂着眼,面色沉凝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道:齐风,令堂,没事吧。

齐风啊了一声抬眼看她,随即道:没事,挺好的。

他立刻意识到她的意思,道:嗯,我说胡话,吓到你了。

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早就过去的。

现在我和我娘都好的很。

听他的梦话内容,秀瑶觉得可能是兄弟相争的戏码,见他可能因为受伤,情绪有点低落,也不打扰他,收拾了碗筷就告辞。

齐风突然问道:你有害怕的事情吗?秀瑶点点头:有呀,一辈子穷死,没肉吃,我就吓死了。

看她如此说笑,齐风倒是也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么聪明能干,不会穷死的。

秀瑶欢喜道:谢你吉言,那你呢?齐风摇头,淡然地说道:我已经没有害怕的事情。

无所畏惧,不怕牺牲,所以鬼神也忌惮,几次死里逃生,他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秀瑶自然不知道他小小年纪那么多故事,他和她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前世今生,她都是个本分人,做菜切个手指就算大伤口。

她也没法理解他那样整天受伤,动辄就是血肉翻飞的样子,忒吓人。

这时候秦大福在门口叫她,瑶瑶,该休息了。

秀瑶嗯了一声,对齐风道:我爹想过来跟你打招呼呢。

齐风却摇摇头,笑道:我这么狼狈,还是少一个人看到吧。

秀瑶也知道他肯定是那种自尊要强的人,狼狈的时候不喜欢人家打扰她就出去了,对秦大福道:爹,屋里的人病了。

秦大福关切道:要不要紧?秀瑶道:孙郎中给看过,应该没事的。

秦大福就松了口气,让秀瑶早点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就起身,秦德才对秀瑶道:瑶瑶,你认识孙郎中,能不能让他帮你嫂子看看病?秀瑶道:哥,你把嫂子送来看,上门的病人,他没有不看的。

秦大福却道:要是家里郎中能看的,也不用折腾这么远,还要花钱,你媳妇身子也弱,折腾她干嘛。

秦德才嗯了一声,在家里看多了好多郎中,就是不好。

秀瑶道:那是要送来看看的。

秦德才就跟秦大福商量,秀瑶收拾了一下去跟齐风告辞,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屋里,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不是还带着伤吗?昨天她来的时候还在发烧说胡话呢,这个人,是铁打的吗?没找到人,她就追上爹和秦德才去跟夏天无告辞,秀瑶留钱,夏天无道:孙爷爷说了,都从那一百两里扣。

又留他们吃饭,秀瑶却不想麻烦他,和爹他们赶着大车就离开。

出来的时候,恰好齐风牵着马也拐出来,秀瑶跟他招呼了一声,你身体好了吗?齐风嗯了一声,没大碍了,还有事,得赶过去。

秦大福看见他,这时候齐风已经按着胸口上了马,秦大福赶紧上前几步,问道:请问,请问你去没去过俺们桃源村?齐风看了他一眼,道:路过几次。

齐风坐在马上,逆着光,秦大福看不清相貌,就要转个身仔细看,他强忍着狂喜,问道:你,你可曾在那里救了一个小姑娘?秀瑶心里一颤,朝齐风看过去,齐风的马却因为秦大福的靠近惊了一下,前蹄猛得一抬,驮着齐风就冲出去。

他们以为齐风会勒住马,结果他已经跑远了,秦大福懊恼道,诶呀,没问清楚。

他问秦德才,椅子,你看清楚没?秦德才摇头,大叔,那天冻得哆哆嗦嗦的,没留意。

秦大福道:我看这马有点像,这人不确定。

毕竟那日救人的少年冻得脸色青白,个头也没这么高,不过两年了人家肯定长高了很多。

我看那马挺像的。

回头他看到秀瑶,道:瑶瑶,你认识他?秀瑶嗯了一声,笑道:爹,他就是给我们地瓜的人啊,还把地租给我姥爷家种,还帮咱们介绍了林大叔送树苗来的。

听她一说,秦大福一拍脑袋,诶呀,终于见着人了,是他呀,你说你这个孩子,昨儿怎么不跟我说,我也好跟人家道谢。

爹,他病着呢,我也没好意思打扰。

再说了,以后有机会呢。

她原本要让爹认识他的,只是齐风受伤,不愿意多见人,她也就不好太过随意。

秦大福却也欢喜:知道是哪里人就好了,回去咱们就去拜访人家,得上门道谢。

秀瑶却又犯难,虽然她知道齐风家在哪里,可却不是能随便找到他人的,毕竟他也不在家。

而且每次见他,都是意料之外的,根本没有一次是按照计划的。

不过,反正会有机会的,她也不着急。

秀瑶陪秦德才等到孙郎中,让他先跟孙郎中说说媳妇的病情,孙郎中听了也没说让他把人送来,只又问了几个细节,然后就开了方子让他抓药。

秦德才抓了药,发现比之前预算的还便宜好多,欢喜道:大医馆的郎中就是医术高明,都不用看病人就能开药。

秀瑶见秦德才媳妇有治,她也替他开心:哥,也不是所有的郎中都有这本事,孙爷爷可是最厉害的。

那边孙郎中捏着几根胡子,得意地哼着小曲,然后慢悠悠地品着茶,滋溜滋溜地有声。

秀瑶又和他聊了几句,问了一下齐风的事情,见她关心齐风,孙郎中倒是很开心,让她放心,齐风没什么大碍的。

呆了一会儿三人告辞离开医馆回家,一路平安,到了村里的时候,秦德才对秦大福和秀瑶道:叔,瑶瑶,你们家要是有活,可记得找我帮忙呀。

不农忙的时候,我就在家呢。

秀瑶嗯了一声,哥,我们一定会麻烦你的。

家里人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也知道人多没事,多半是晚了带了钱不敢赶夜路就住下了。

秦大福把钱交给柳氏,虽然是大白天的,可一路上叮当叮当的他也心惊肉跳的,生怕招惹了贼人来。

柳氏把钱照旧藏好,回来道:以后咱家也得换成银子,收藏还方便。

秦大福也没想到自己家会有这么多钱,他道:就是花的时候不方便,咱家还得买戥子,也没人会看。

柳氏笑道:让瑶瑶学学不就得了。

说着她又跟秦大福商量秀芹的嫁妆,许二妮的聘礼等。

柳氏嫁第一个女儿,虽然家里不怎么富裕,可也不想太寒碜。

她道:咱们要做十六床棉被,秀芹陪送十床,十全十美嘛。

家里还得给大业留个六床,人家再陪送六床或者八床的。

棉花咱们自己有一些,他姥爷家留了一些,不够的三爷爷家凑凑就行了。

就是这布得买,要是让大成帮忙买也行,可我寻思着她小姨不是说把织布机给咱们瑶瑶么,回头早点去拉过来,我在家里织布。

两天织个一匹,在秀芹出嫁之前也足足织出来的了。

秦大福不同意:那你多累呀。

柳氏笑:哪里累了,还有不分家的时候累?这时候累我也高兴。

秀芹听见道:娘,还是我织吧。

柳氏道:你还是做你的针线活,布我自己能织。

到时候你姥娘家也能帮忙织两匹,你大妗子和大嫂子都织布的。

秀瑶在一旁算账呢,她咬着笔头,娘,平时不织布,这会儿忙忙活活的干嘛,那么累,还是算了。

你拿了钱让俺小姨夫帮忙买几匹好了,再不行村里谁家织布,我们买了也一样。

柳氏让她不许咬笔头,那还是你小姨夫帮忙买好,还得染布,让他把染料也给买来。

秀瑶赶紧道:娘,姐姐嫁人呢,又不是我们自己家用,还是送去县里找染坊给染吧。

我看来村里染布的染布匠也不行,颜色不够正。

柳氏和秦大福几个笑起来,柳氏道:咱们这丫头呀,就是懂得多。

你这么心疼你姐姐,娘还能不答应,成的,咱们就送去县里染。

然后又说打家什儿的事儿,床和大家什儿人家老白家都准备了,让他们也别忙活。

柳氏知道人家体恤他们,但是也不能太寒碜。

这子孙桶一对、铜盆一对、木盆一只、梳妆台和绣凳一套、炕柜一组、大衣箱一只、手箱子两只、各种小箱笼一套,这一些还是要的。

秀芹的四季衣裳,秦家是要自己准备的,单的、夹的、棉的,会客的、家常的、寝衣、亵衣,鞋袜等,一样样的都要准备。

而且还得给女婿也做两身衣裳,算是新娘子送给女婿的贴身衣物。

另外一些小物件,一样样的也颇费心思,有时候反而是这些小东西,也很要紧的。

秀芹自然也欢喜得很,如果不分家,她出嫁的时候,也就是做一身大红的衣裳,然后好的话坐着驴,不好的话说不定还得坐小推车,随身两只箱子,带着自己的贴身衣服就去了婆家。

分了家,爹娘哥哥妹妹们能干,她倒是先成了受益的,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听着爹娘和妹妹在议论自己的嫁妆,她虽然害羞脸红,却也竖着耳朵听,抿着唇浅浅地乐。

商量了女儿的,又商量儿子的,不过秦业的亲事,当务之急是修缮房子。

秦大福计算着:石头、木头什么的,够盖一间的。

柳氏也帮着盘算:大业成亲,他姥爷怎么都会帮衬的,木头、秫秸都有的,咱们就是早点多晒土坯是正经。

秦大福叹了口气:又让爹娘操心。

秀瑶低着头写字呢,头也不抬,爹,你不用担心,咱们也不白用姥娘家的,到时候咱们给钱,你就不用难受了。

柳氏笑道:有的用,难受什么,你这个丫头,不要老说这种话。

秀瑶嘿嘿一笑,我怕俺爹觉得总沾姥爷家的光,心里不得劲。

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笑道:有什么不得劲的,你爹也不是沾你姥娘家的光,沾得是你的光。

你要不是和你姥爷折腾,咱们也没这些好日子过。

她这么说,也是让秦大福别瞎寻思,秦大福感激她,笑道:快晌天了,做饭吧,吃了去场里继续忙活。

☆、180人世无常180人世无常过了两天,糖铺子就来把剩下的甜菜都拉走,给了八两银子。

又过了几天,林双木也打发了他儿子来,送了一些种子还有几棵牡丹、芍药等花根留着来年栽花盆里,柳氏把之前的欠款也给了。

秀瑶又和爹几个把自垦田地里的枣子打了,都收起来,今年产量不是很多,所以就不去卖了。

不过自己家也吃不完,除了晒红枣,也给亲朋好友家送了一些。

姥爷家比他们还多,就算了,但是爷爷二姑三姑家,还有其他一些亲戚都送了。

剩下的除了晒红枣,秀瑶还让娘帮她做了蜜枣,放在小坛子里封着,冬天的时候可以慢慢吃,还能泡水喝。

转眼中秋节,今年条件好,柳氏就想正儿八经地过个节日,不想再那么马马虎虎地对付过去。

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她让秦业把秦扬也接回来住一晚。

晌午的时候秦业出发,没多久有驴车停在家门口,柳氏看到笑道:怎么才走就回来了。

出来一看,是孙大成,车上还拉着一堆家什儿,看起来倒像是柳絮那架织布机。

秀瑶听见也忙跑出来,她喊道:小姨夫小姨夫,俺小姨是不是快生了。

孙大成哈哈笑道:你真厉害,我就是来报喜的呢,姐姐,柳絮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

柳氏也欢喜得什么似的,笑道:我们还寻思着得快了呢,过两天我带瑶瑶送汤米。

孙大成让她们早点出发,哪怕去住一晚也好,然后让秀瑶牵着驴,他往下搬织布机。

为了方便,他拆开了几处,都抗进去,柳氏让他先放在院子里,屋里太挤没有地方放。

除了这些,孙大成又送了几匹布来,道:这是给你们做被子的,俺们附近村收的布,划算着呢。

柳氏看了看,都是很好的,欢喜道:我们前儿还念叨呢,没想到这么快。

这次我们可一定给钱,你要是再不要,小心我不去送汤米。

孙大成笑呵呵的:都依着你们,都依着你们。

如果秦家没钱,他们是死活不会要的,柳絮说秦家现在日子也好了,若是还不要钱,她二姐要翻脸的,只要给钱就让他接着,多点少点都不要跟她推让。

柳氏去拿了钱,这种两丈多点的布,因为就是平纹布,没有染色,没有提花,差不多都是两百多不到三百文一匹,一共是六匹,之前还给了六匹。

柳氏拿了四吊钱出来,要是不够,可能还得麻烦你们呢,先拿着。

孙大成笑道:二姐,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从来不跟人家打马虎眼,一共三吊钱足够的。

他把那一吊推出去,那三吊用褡裢装起来,太沉了就放在炕上,等走的时候再装在驴车上锁着的木箱里。

柳氏也不跟他推让,就收起来,那以后再要就先赊账了,回头总的算钱给你。

免得他们推来推去的,人家帮了那么多忙,家里现在好起来,不该再总占人便宜。

亲戚也不行。

大家聊了一会儿,柳氏赶紧做饭,秀瑶就对孙大成道:小姨夫,我们家的瓜子,卖了一千斤,还有一千斤,你那里要不要拿点去卖孙大成一听到是心动,要个两百斤也中,过几天别忘了福豆也给我留着。

秀瑶道:两百斤,一斤六文,你给一千两百文。

孙大成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姑娘,你娘刚给几吊钱,你就盘算着赚回去。

他索性把三吊钱都放下,过些天我来拉福豆,这个就放这里,记账。

秀瑶乐滋滋地:中,我给你记着。

说着上去就拿钱,褡裢有点沉,她一下子没拿起来,倒是把自己带倒在炕上,她笑道:得换成银子了,太沉了。

孙大成和秀芹也笑。

孙大成要急着回去,吃了饭就告辞走了,织布机家里暂时支不起来,秀瑶和柳氏商量,过些日子可以支在场里。

孙大成走了不一会儿,秦业就拉着秦扬回来。

一到家秦扬就扑通跳下来,喊道:姐姐,娘,我回来了!他扑通扑通地跑进去,见到秀瑶就一个猛子扑上去,把秀瑶差点又扑倒在地。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小捣蛋鬼,都说不许这样,我不如你劲大呢。

秦扬嘿嘿笑着:姐姐,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长力气呀,我还寻思好久不见,你力气变大了呢。

秀瑶嗔他:姐姐力气大,也没你大呀。

秦业也拎着月饼和肉等吃食进来。

因为秦扬回家,家里人都很开心,商量着做好吃的。

秦大福、秀娴一直在场里忙活,秀容和秀瑶就帮柳氏准备饭,秀芹依旧得做针线活儿。

如今不比从前,中秋是大节令,家里不能再一个菜对付,所以柳氏跟他们商量吃什么。

除了上供的几样点心月饼,还得做个肉,炒几个菜。

这个季节,菜园里的菜不那么鲜嫩了,都有点老。

秀瑶笑道:娘,咱们就包餶餷吧,有肉有菜还省事。

她又喊道:喂,你们都想吃什么馅儿呀?秦扬冲到她身边摇着她的手,我要吃牛肉的。

柳氏拍了他一巴掌:咱小馋猫,们没买牛肉呢。

换一样。

秦扬歪着头吧嗒了一下嘴巴,那我吃白菜。

你这个孩子,故意的吧,现在白菜没好呢,得过些日子。

柳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儿子长高了很多,白白嫩嫩的,他姥娘给穿得干净,看着像城里孩子一样漂亮。

秦扬趴在秀瑶背上咯咯地笑,娘,月到中秋分外明,我到中秋格外馋,怎么办呢?秀瑶拿起一棵葱轻轻抽了他一下,在姥娘家整天吃好吃的,还跟我说馋。

秦扬委屈道:什么好吃的,你不知道,先生可变态了,跟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生活不能太安逸,还说姥娘家的好饭,不是我该心安理得享受的。

让我每天要吃粗茶淡饭,嗯,跟他一起吃。

谁知道他后来是不是自己偷吃好吃的呢?大家笑起来,都惊讶任先生还这样,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小羊儿,愿意为他花心思。

柳氏温和地看着他道:扬扬,先生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可要知恩呀。

秦扬点点头,娘,我知道的,所以先生背着我偷吃好吃的,我也不会计较的。

秀瑶冷汗,这小子,原本她以为他笑,当着他的面不避讳,说了不少出格的话,结果这小子都给记住了,真是要命。

还变态呢!柳氏又对秦业道:带上几包月饼和一条肉,送去周先生家,让二显早点回来过节。

他们不是周家的子弟,交了借读费的,所以到了过节的时候也不必去给先生送节礼。

不过每到大节的时候诸如春节、清明、端午、中秋,柳氏都要给周先生送节礼的,不拘厚薄都是个心意。

穷的时候送两把鸡蛋,富裕的时候就送两斤肉,反正先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不会嫌弃。

秦业带了东西去了,秦扬好奇这里的学堂什么样,也蹦跶着跟着去看。

不到半个时辰,兄弟三人一起回转,秦显也很高兴,因为先生表扬了他。

娘,先生说我进步挺大。

说着还把先生奖励给他的毛笔和纸张拿给家人看。

大家都挺高兴的,因为秦显起步晚,开始学的时候很吃力,既要识字还得背书。

周先生不想等他都识字之后才开始教书,而是先让他死记硬背,然后一边背书一边识字,期间也是很难的。

不过秦显自己要求的,他不能打退堂鼓,甚至读了书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没有本来想象的那么聪明。

不过他不想被人看轻,尤其是嬷嬷和三婶他们,所以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读书,在这个家除了过节农忙,他几乎像隐形人一样的。

柳氏也替他高兴,道:你上学晚,是要比人多用功。

不过也别总和人家比,只和自己比就是了,每天有进步,娘就替你高兴。

让他们兄弟姐妹的亲近亲近,她则自己下厨给他们做好吃的。

正忙活呢,张氏亲自进来,道:大业娘,别忙活了,他们爷爷说一家人一起过节。

毕竟是大节令,不能马虎,你们收拾收拾,去那边吃酒。

柳氏一怔,随即就笑道:也行。

张氏又看了一圈,见屋里有菜有肉的,便道:这些菜和肉你们也吃不完,别坏了,也拿过去。

说着就催柳氏去那边做,别在这里忙活了。

柳氏应了一声,道:瑶瑶,收拾一下,用盆端过去。

秀容不乐意,撇撇嘴,对秀瑶低声道:这哪里是让我们过去吃饭,分明是没得吃,把咱们过节的东西拿过去他们吃。

张氏听见她嘟囔,道:嘟囔什么呢,还不快点,先过去说说话,大家亲近亲近,别生分了。

晚上喝酒赏月。

柳氏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分家成功,而且也抵住了老秦头要求重新混在一起的要求,自己家日子越来越好,她心里痛快。

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她这个人很少在乎,吃点喝点,无所谓,反正她有数。

平日里各过各的,大节令,也是要一家热热闹闹的。

她吩咐道:瑶瑶,秀容,你们赶紧着。

她又叫秦显,二显,去把你爹和秀娴也叫回来,别忙活了,歇一歇,洗洗干净就去过节了。

秦显几个答应了,跑去地里喊人。

这一次过节,跟以往可不同,大房送来的菜肉面,还有月饼、大枣、甜瓜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坛子高粱酒。

相比之下,张氏原来准备的东西就很寒碜,不过是几杯水酒,几碗没有放肉的菜,几碟子咸菜,几个咸鸭蛋还是柳氏让秀瑶送过来的。

因为吃的是大房的,三婶和二婶几个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好说什么,秀美、秀娟和秀婷却嫉妒得很,秀瑶家整天吃好吃的。

就算不是天天吃肉,可也是吃菜的,菜里还有油,而且秀瑶都不用干活。

吃饭的时候,老秦头端起酒杯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要兄弟和睦之类的,又让各人都说几句应景的话。

咱们虽然分了家,可这情分还是不能夹生了。

我知道你们各自的心思,所以呢,我也不多管闲事。

这过节的,咱们就高高兴兴的。

因为那件事,他说话少了很多硬气,不过却也平和了很多。

秦大福端起酒杯,先祝爹娘健康长寿,二显和扬扬读书,先生都夸,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咱们都一起使劲。

你们好好读书,我们好好种地。

说着就把酒喝了,大家跟着喝了口,三顺几个却不以为然,听他说二显和扬扬读书,都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

秦二贵是真高兴,替大哥家高兴,二显,扬扬,你们好好读书,考秀才中举人,当大官,说不定咱们也一门双进士呢,让咱们老秦家换换门风。

秦三顺接了句:出息好了,可别忘了你三达达呀。

秦显撇撇嘴,没说什么,现在他才是最恨这个家的人,比秀瑶要介怀的多,不过柳氏教训他的,就算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不尊重,表面要过得去,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竟然开始有那么一点读书人的清傲之气。

秦扬笑嘻嘻地回他:三达达,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来,我总不在家,你们都不记得我了。

秦三顺横笑一声:你个小家伙儿,谁敢忘了你呀,你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以后还指着你光宗耀祖呢。

秦扬一扬下巴,那是呢,我还得去金銮殿考试呢。

他话音一落,秦三顺就讥讽地笑起来,二婶更是大声地嗤了一声,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张氏立刻道:那是了,我的小孙孙可是要去朝见天子的,以后骑高头大马!秦扬只管笑嘻嘻地,根本不把他们的讥讽当回事,反而吃吃喝喝,混不在意。

秀瑶和秀容几个也只装作听不见,二婶这人他们都习惯了,好事坏事,她都要讥讽几句,就没见她说过好话。

老秦头虽然觉得他们说笑有点过分,不过也没阻止,扬扬不过还小,说说热闹热闹。

反正乡下人经常拿说媳妇中状元之类的话打趣小孩子。

三婶看了秦显一眼,笑道:大嫂,你现在可好了,有两个读书的儿呢,以后秦扬给你挣个诰命,二显在家里给你算账,你可美了。

柳氏知道她不怀好意,淡淡地道:诰命不诰命地那是将来的事,谁也没法说。

二显上学晚,肯用功也常受先生夸,只要肯努力就是好的。

读了书识了字,总比我们睁眼瞎强。

她不想给秦显太大的压力,农家孩子读书,想法都是好的,希望自己和别人不同,能金榜题名。

就算不提名,书也不会白读。

不过三婶这样挑拨秦显,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大过节的,柳氏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如今自己家过得顺心顺意,那些小事就可以忽略不计的。

秦大福高兴,秦二贵开心,几个人推杯换盏地喝着,让老秦头也喝。

老秦头原本害怕大房过好了,不管兄弟,现在看大福和二贵关系不错,他就松了口气。

秦产看着秦显和秦扬两个读书的在那里咬文嚼字,甚至还说作诗。

两人不过读了年书,那里会做什么诗,不过是把背诵来的拿出来应景。

偶尔的,秀瑶也凑两句,大家乐呵一番。

孩子们不吃酒,吃饱了饭就开始吃月饼、瓜果赏月。

月辉如水,明月如盘,明晃晃地如泻地水银一般照着农家狭窄的小院。

秀瑶喃喃道:这是咱们家最后一个一起过的中秋呢。

来年大姐姐就出嫁了,嫁了人不能随便回娘家,过节更不用想了。

不仅如此,嫁了人的闺女,有了女婿和孩子,到时候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了,娘家自然要靠后一些的。

想到陌生的姐夫就要把姐姐抢走了,秀瑶有点伤感,不过她祝福大姐姐,毕竟这是门不错的亲事。

秀瑶几个不想跟秀美她们在一起拌嘴说风凉话,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借口天凉犯困回家了,柳氏和秦大福自然还要留下,陪着老秦头和张氏说说话。

秀瑶七个回了自己家,把门一插,然后又将桌登摆在院子里,又点上茶壶灯笼挂在房檐下照明,几个人继续吃瓜子聊天。

秀瑶把去县城看来的热闹说给他们听,二显和秦扬把学堂的故事讲给他们乐呵,秦显高兴,甚至把自己读书的时候因为学得慢被先生训斥责骂的事情也拿出来说。

大家少不得又鼓励他一番,让他努力,等学有所成,先生自然就会以他为荣的。

过了中秋,刘安又带了两个人来定福豆,却不见荆图来。

秀瑶就问他怎么没一起来,刘安道:秦姑娘你不知道呢,荆大哥,哎,去外面赶集做生意,结果被贼人害了。

秀瑶遽然一惊,怎么会?她平日里都忙忙碌碌的,很少去赶集,所以也不曾听说什么。

前些日子去县里卖甜菜倒是听人说有个人被贼人害了,没想到就是荆老板?人世无常,生命没有保证,前些日子还来进货,回头就没了。

这让秀瑶有点低沉,吸了吸鼻子,道:你们也不来跟我说声,我们都不知道,我爹那时候还说他怎么不来赶集了呢。

刘安唏嘘道: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还是好几回看他不来赶集,问起来,后来听人说的。

秀瑶想起荆图来,他为人安静不喜欢多说话,第一次和刘安来她家谈福豆,还给她带了点心的。

柳氏进来看到,笑道:这是怎么啦,谈生意没谈拢,不乐意了?秀瑶擦了擦眼泪,把荆图的事儿跟柳氏说了,柳氏也一惊,啊了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刘安感慨道:谁还不说呢,真是好人没好报,那些天杀的强盗,真是该死。

又说起荆图的婆娘带着几个孩子,没了男人,家里就没那么好过。

柳氏问道:他大小子也大了,怎么不子承父业。

刘安道:他父亲被害了,欠人家的货款,要债的上了门,现在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没有本钱呢。

前些日子我们几个老相识凑了点钱,也只够他们还一部分债的。

秀瑶想了想对柳氏道:娘,不如这样,咱们到时候也赊一部分福豆给他们,也算是大家认识一场,帮一帮。

柳氏自然也同意的,刘安连连点头,真是多谢,你们是好人家,回头我就去跟荆亮说。

说定了荆家的事情,他们又谈自己的生意,今年他们打算多要点,一人要三百斤存着。

秀瑶知道也就卖这两年,所以今年打算多晒,反正地瓜秧的足够多。

他们一人想要一百斤瓜子,听秀瑶说六文钱,直喊便宜。

秀瑶笑道:咱们是什么关系的,不为了赚钱,大家就当朋友的。

她知道他们这种小买卖去进货的话,起码要十文的。

他们付了福豆的定钱,又一人买了一百斤生瓜子家去,然后就告辞。

秀瑶和柳氏稍微一商量,就把卖瓜子的一千八百文还给他们,道:刘大叔,你把这个捎去给荆家大婶子吧,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刘安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毕竟荆家那样,既然秦家乐意帮,他不能拦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黑豆浆有益身心的地雷。

☆、181青年荆亮181青年荆亮过了几天,天气大好,阳光充足,趁着一连的晴天,秀瑶张罗着收地瓜、晒地瓜干。

秀瑶照旧还是找了地蛋几个孩子帮忙,另外秦德才媳妇病好起来了,他也来给秀瑶家帮忙。

秀瑶跟爹娘商量,不让他白帮,给他一天二十文钱,连帮三天。

虽然钱不多,可乡下赚钱的地方少,秦德才自然乐意来。

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家里困难的人家也要来赚钱,只是秦家又不需要那么多人,柳氏就委婉地谢绝,说等以后活多了保管找大家帮忙的。

人多好办事,收地瓜的时候秀瑶几个也不用做重活累,只帮着摆摆地瓜干,连秦显都没要他请假回家帮忙,只专心读书。

一边收了地瓜一边晒生地瓜干,同时秀瑶和秀容还找了村里几个年轻媳妇直接在场里支了锅烀地瓜,每天不断地烀地瓜晒熟地瓜干。

家里的草根本不够烧的,秦大福带着秦业秀娴就去凤凰山砍柴回来烧,不过砍柴也辛苦得很。

忙活了半个月多,地瓜已经收完,地里也晒了生地瓜干,场里还支着锅继续烀地瓜晒地瓜干。

秦大福和秦业去买的十来个大釉子缸一字摆开,非常有气势。

秀瑶几人晒了一千五百斤地瓜枣,都用釉子大缸收藏起来,回头要继续晒,她也让大舅妈今天还晒地瓜枣,用大缸装着。

有了存货,到时候她发货也方便。

除了刘安等人,最主要的是冯掌柜,他可是有多少要多少,然后再往外发货的。

福豆刚做出来,刘安就赶着驴车来提了货去,支付了所有货款,一共是七千两百文,他付了一只五两的小银锭子,另外两吊钱零着两百文。

年前年后,秀瑶估计他们也就卖这些了。

另外孙大成三百斤,她要六文一斤,一共是一千八百文。

后来柳飞送来了一千斤,加上家里剩下的还新晒的,一共是一千五百斤,都发给了冯掌柜。

六文一斤,一共是九吊钱。

秀瑶盘算着他们的出货量,年前年后这些估计也卖不完,剩下的地瓜,基本都可以磨粉等着喂猪。

不过为了好调度,她还是让姥爷家留一部分鲜地瓜。

她家秧了五六亩地瓜,姥爷家却有十来亩呢,都是为了养猪准备的。

这日大家正忙活着,柳氏让秀丽来叫秀瑶家去,秀瑶正在切烀熟的地瓜,只好把刀递给秀容,说家去看看。

路上她问秀丽什么事,秀丽道:俺大娘说家里来了人,让你家去看看呢。

秀瑶纳闷,家里来了人,不是得让爹家去招待么,怎么还找她,难道是来进货的?一路到了家,进了门发现院子里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见她回来,那小伙子连忙站起来,柳氏给秀瑶介绍,这是荆老板的大小子,叫荆亮。

秀瑶忙跟他问好,叫荆哥哥。

荆亮今年十七了,性子敦厚,模样算不上英俊却也不难看,尤其是鼻子挺拔,给他添了几分英气,只是个子不是特别高看起来显小。

他看到秀瑶就长揖道谢,秀瑶忙跳开,连连摆手道:荆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荆亮感激地道谢:多谢秦姑娘和大婶子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借的那些钱,俺娘的病就没得治了。

俺娘已经好了,我寻思着得过来报答。

秀瑶笑着让他坐下,不用拘谨,不用的,那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帮不了太多。

荆亮却坚持:可你们救了俺们一家子呢。

俺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那些钱俺是要还的,不能不还。

秀瑶给他倒了碗水,放了一勺糖,慢慢来,不急的。

荆亮鼓起勇气,俺是来说,能不能赊些福豆和瓜子去卖,慢慢地攒了钱,还债。

秀瑶欢喜他肯干,当然能,我上一次就说了的,要是你愿意,我们就赊给你。

荆亮很高兴,又连连道谢,秀瑶就问他要多少,他道:俺一样先来个五十斤,卖完再来。

秀瑶说好,拿了本子给他记账,又让娘帮他装货。

荆亮自己带了口袋来的,他爹一直做这种生意,那些防潮防虫的手段还是有的。

秀瑶的防潮防虫的油纸袋子,还是跟他们学的呢,买了桐油把布袋子浸透,晾干,然后再缝两层,既美观又防潮防虫防霉,很好用。

荆亮拿了货,也不多逗留,在秀瑶的记账本子上按了手印,然后就背着走了。

他走后,柳氏又说了些这孩子懂事之类的话,瑶瑶,咱能帮就帮帮,他还不上也无所谓的。

虽然一千八百文不是小钱,他们家也不富裕,可还是想帮。

而秀瑶要赚的是大钱,以后会有无数个一千八百文赚进来。

而且她觉得在古代做生意,靠的是诚心,等她的生意大起来,还要靠好名声。

在古代有个好名声是非常必要和有用的。

这也是一种投资,既能帮助人发挥了自己善心,也能得到回报。

家里其他人得知秀瑶把福豆瓜子赊给荆图,都也没说什么,秦显如今是知道轻重,已经能读书,不能再说什么的。

秀容倒是有点意见,觉得没必要那么帮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过现在她也很听秀瑶的,毕竟秀瑶带着大家赚钱,她也跟着存了零花钱,美着呢。

张氏知道了,在家里气得心疼了好久,上门又训了一顿,可秀瑶也不会听她的,她一来秀瑶就借故躲出去。

张氏想说秀瑶败家柳氏不管之类的,柳氏也懒得跟她多说,一句那钱是秀瑶赚的,她想给谁就给谁把张氏噎得直翻白眼。

她气得喊了一句,看来这辈子我是不指望那丫头给我一个钱花了。

秀瑶自然不会主动给她一个钱花,养老的钱,家里该当出,另外的她才不管。

或者说,爹娘给她不管,别想让她主动给一个钱出去。

她不是什么大度人,给荆图是因为她和荆图有生意关系,两人合作愉快,她同情荆图而且也是一种慈善投资。

对张氏她可懒得动任何脑子,懒得跟她吵,懒得敷衍,这才是彻底的无视。

张氏干生气也没用,因为秀瑶根本不给她机会。

自己家的地瓜都收了,该晒的晒,藏的藏,几亩棉花也都拔了花柴,家里的农活基本都忙完了。

不过家里的草也都烧光了,被秀瑶他们烀地瓜给烧完了,秦大福他们砍的柴火也都烧完了,要用还得去砍。

秀瑶跟秦大福商量,爹,不要去砍柴了,怪累的。

咱们家那些荆条可以割了烧火。

秦大福心疼呢,怎么能烧火呢,留着编筐子。

秀瑶笑道:爹,咱家的篓子、筐子都够用好几年了,反正明天条子还长,明天编也赶趟。

秦大福还有点舍不得,他还想割蒲子、条子,编鞋、编筐子呢,可以卖钱、自用,还能送人。

秀瑶不想他累,就劝道:爹,你编鞋,两天编一双,太费劲了,卖不了二十文钱,不如干别的呢。

咱们养猪、羊、鸡、兔子,都是赚钱的,也要人手呢。

秦大福还道:我能忙得过来。

秀瑶急了,爹,你得把眼光放远,赚大钱,别只想着那几双草鞋。

累死累活,赚那么几文,不够费劲呢的。

秦大福憨憨地笑,中,听闺女的。

秀瑶乐了,爹,咱们把条子割了烧,还得再买点花柴,谁家多的就去买,买上个一千斤,冬天使劲烧。

省得家里柴火不够,还得去搂草,炕上一点热气,冻死个人。

现在有钱了,可不得赶紧着改善自己家的生活?秦大福笑道:现在买亏,花柴沉,等轻快了再买。

秀瑶扑哧一笑,爹,咱们家要是还吃不起饭,别说沉了,轻快咱们也不买。

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了,咱们何必再计较那点钱。

人家卖草赚点钱无非是糊口的,咱们多给几文就多给几文吧。

估计百八十文都够买一垛的。

秦大福觉得也是,自己是目光太短浅,眼皮子浅,不如闺女目光长远,他笑道:中,听闺女的。

两个人就去村子周围的场里转悠了一圈,看中了几家,一共买了四垛花柴,堆在他们自己场里。

三爷爷看见了,道:大福,你这么早买什么草,自己家的还没烧呢。

再说了,你买这么多,放在场里烂,还不如等不够的时候再买,那时候能买这么两倍还多了。

秦大福笑:大爷,这也没花几个钱。

瑶瑶说了,人家卖草糊口,咱不跟人家计较那么几文。

三爷爷叹道:没想到咱们老秦家,还出了这么个小善人,好心肠。

不过这好心肠看在老秦头和张氏、二婶三婶眼里,那就是烧包的,有了几个钱不知道怎么得瑟了,不给自己家里人花,竟然整天想着给外人。

张氏这么说,秀瑶可不那么想,她给别人不过几文钱的事儿,人家都感激说她是小善人。

张氏那群人可不行,就算她给再多,张氏也觉得是应该的,也嫌少,永远不满足不说她好,她干嘛那么犯贱呢!所以,秀瑶一个钱也不会主动给张氏的,爹娘给的她不管。

而张氏就算以后不缺钱了,儿子媳妇孙子给的钱花也花不完,她还是耿耿于怀小孙女一个钱也不给她,憋得她一辈子难受得很。

重阳节一过,天就凉了。

菊花开得热热闹闹的,金黄的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往下飘,地上一层一层的,家里烧火草不够的人家就去搂草。

今年秀瑶是不用去了,可以笑看秀美三人挎着大筐子,拖着竹耙冻得丝丝哈哈地去搂草。

过了几天老柳头亲自赶了一辆大骡车,拉了一车木头来,同来的还有柳飞。

木头都是三姥爷帮秀瑶家买的,价格非常划算,都是些杨木、梧桐、柳木、楸木等。

其中杨木做房子的主要大梁和其他屋梁,梧桐等就可以做檩子,屋顶上到时候还要把秫秸绑的把子覆盖上,然后墁泥上去,再压麦草或者是瓦片。

除此之外,还带了好几麻袋棉花,都已经弹好,还铺成了一床一床的,到时候可以直接缝被子。

除此之外,还带了好几麻袋棉花,都已经弹好,还铺成了一床一床的,到时候可以直接缝被子。

另外也有一些礼物是给老秦头夫妻的,自从那次半夜来砸了张氏的碗筷,过了几天李氏就让柳飞来送了新的碗盘杯碟,还送了一套崭新的茶具。

给足了张氏面子,老秦头也就不再那么疙疙瘩瘩的,毕竟人家老柳家还是想修好的,他也就自然起来,老柳头来了他也去招待招待。

第二天老柳头又领着孙子送了三大车瓦来,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老柳头嗨嗨笑道:我给你们一个惊喜,这车瓦是赊的,饥荒你们自己打。

闺女家有钱了,他也就不上赶着,免得闺女和女婿总是有压力。

秦大福喜着接过缰绳,自然的,多谢爹,还能赊到瓦来。

一般乡下没有烧瓦的,都要去县里买。

乡下人去县里买,自然不像在乡下买那么自如,而且都是要付现钱的。

老柳头笑着解释:也是该当你们走运,县里的连家瓦匠窑去咱们磨坊买面,嘿嘿,让我给逮着了,赶紧给你们赊了三车瓦,这些瓦盖个三间大房子不成问题。

他们又商量,如今地里没有农活,磨坊虽然忙,可也能抽出俩人来帮忙盖房子。

柳氏和秦大福不肯,磨坊忙得很,如今柳飞都没时间去读书,他们可不能再耽误人。

秦大福为自己没能去丈人家帮忙一直内疚呢,更别说让人来帮忙,爹,盖房子我们自己来就好,找俩有经验的泥瓦匠,俺们自己家的几个兄弟,人够使的。

老柳头点点头,那也行,你们就自己忙活,盖了一回,就盖得大点,别小里小气的。

大家笑呵呵的,都说是。

趁着姥爷在,秀瑶就跟他们商量,姥爷,爹,咱们的猪差不多好出栏了。

用秀瑶的法子喂猪,六个月猪就可以出栏,第一年秀瑶一边试验一边养猪,除了喂地瓜粉、麦麸、地瓜叶和藤蔓、苜蓿草、楸树花叶、高粱粉、豆饼、棉籽饼等,她还喂一些蔬菜,例如猪大棚上结的南瓜、方瓜、葫芦等,现在养了将近八个月,一头大肥猪差不多有两百斤多一点,这些天基本不长肉了,所以秀瑶就商量着卖猪。

不过小猪在前些天七月份的时候又抓了一批,姥爷家除了母猪下了十六只小猪崽,另外抓了十六只。

而秀瑶家前些天抓了十来只,如今都养在场里。

这批猪年底的时候就可以卖掉换钱,来年春天继续抓小猪。

老柳头觉得也是这样,我看也差不多了,前几天才过了过秤,差不多都有两百斤左右,轻快的一百七八,沉的两百二三。

秦大福欢喜得嘴角都裂到耳根了,咱们这猪可肥,别人家都没的,收猪的肯定乐意要。

秀瑶还是有点担心的,咱们还得合计一下呀,不能让收猪的压咱们的价格。

现在集上一斤肉要二十七八文了,生猪也要十七八呢。

他看咱们这么多猪,说不定还会伙同收猪的压咱们的价格呢。

这些做生意的,总归是心眼多,如果他们看上这些猪,又不想多出钱,就给压价格。

你要不卖,别人也更低的价格,到最后就不得不卖给他,而他和另外的都是一伙的,亏的就是自己家。

别人家的猪,养一年,一般都是一百五十斤左右,爷爷家的猪一直吃猪草和少量的高粱麦麸,年底那猪也就是一百五六十斤,一身的瘦肉。

收猪的都不爱要,嫌太瘦了,现在家里这些猪,肥膘大,收猪的肯定乐意要。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被他们压价。

毕竟猪肉能换钱,猪下水、猪蹄子、猪头、猪皮等也是能换钱的,不能白让收猪的赚便宜。

老柳头:烧肉客家倒是去咱家问过,说是要我们给他们留几头,他们平日里要煮烧肉。

别人家的猪不够肥,还是咱家的好。

秀瑶问他:姥爷,他给多少钱呀。

老柳头表示别人多少钱他们就多少,没有多的。

秀瑶就有点不同意,姥爷,咱家的可比别人家肥呢,起码一斤得多一两文才行。

老柳头呵呵笑道:瑶瑶,你买花柴都多给人家钱呢。

意思是不用计较那么多,都是自己村的。

秀瑶嘟着小嘴,姥爷,这是两回事。

卖草换钱吃饭的人多可怜啊,卖烧肉的家里多的是钱,咱们不多赚点,那赚谁的。

再说了,他们该主动给咱加两文,咱的肉可肥呢。

老柳头嗨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中,我就这么跟人家说。

秀瑶又想了个办法,姥爷,爹,咱们除了把猪直接卖给卖烧肉的人家,还得直接卖掉呢,最好是卖给那些合伙卖肉的,他们四处赶集下乡的,卖肉量大。

咱们一次性卖给他们,比自己杀猪卖要划算。

虽然便宜点,可是能一次性快速出货收款。

秦大福思索了一下,卖给他们倒是好的,就是你说的,怎么能不让他们压价。

秀瑶早就想好了,这个好办,让他们知道咱们猪肉好猪肉便宜,咱们是有实力和他们竞争,只不过不愿意罢了。

爹,咱们不是要盖屋了么,不如就趁着这时候杀一头猪,然后四外村的卖,让他们来买肉。

咱们便宜点,集上二十八咱们就二十二,保管好多人都来买。

这时候农民虽然不是非常富裕,但是生活中等的多,像老秦家那样也少,他们算是贫困户。

村里要是卖猪肉,一般的人家都会图便宜去买两斤的。

现在天凉快,不容易坏,再让人四外村的一叫卖,那些卖猪肉的肯定知道会来看。

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就和他们谈,他们如果压价格就时候自己家可以零卖,他们想必也会害怕的。

商量好了,送走老柳头之后,秦大福就去找秦二贵秦产几个,又叫了秦德才还有三爷爷家的秦田,让他们帮忙在附近村子里吆喝,最好是挨家挨户地去说一下。

准备了两天,秦大福就请了后桃源周屠户来帮忙杀猪。

周屠户有点顾虑,提醒他们附近杀猪帮做人很独,总想他们自己做杀猪卖肉的生意,不想人家掺和。

秀瑶正是想把猪直接卖给他们,所以才想这个法子的,就没太在意。

毕竟打开门做生意,不可能一家全垄断了。

杀猪之前先敲敲打打了一番,四外村的人如今闲着没农活,都来凑热闹。

男人们说说笑笑,孩子们好奇,女孩子们虽然害怕,却也要凑热闹。

周老爹可是有名的快刀子,这一刀子下去,那猪就没痛苦了。

有人议论着。

秀瑶在边上听了几句,她不敢看杀猪的,听他们说,会杀猪的一刀子下去,就能让猪血流尽,死得快。

若是技术不好,以为猪死了,结果刚松开,猪就满园子跑,快得追都追不上。

这时候他们听着猪嗷嗷地叫着,就见老秦头领着秦大福、秦二贵和秦德才好几个人把一头大肥猪用木棍子抬出来,猪的四蹄两两一绑,木棍从中间穿过去。

那猪可能知道要挂了,拼命地叫着。

他们将猪按在了一张方桌上,秦业又将已经拌好面粉和盐的大缸盆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下面,等着周屠户来下刀。

☆、182、本章重口182、本章重口那周屠户让柳氏先摆了香案,他上了香,祭了猪魂,就在一旁霍霍地磨刀。

他看那刀磨得锋利了,拿手指头轻轻刮了刮,感觉刺刺的,知道是时候了。

周屠户站起身,走到那猪旁边,让柳大喊一声:抓住了然后他左手揪住猪耳朵,右手一刀子就捅下去,快准狠,刀子□,猪血夹杂着气泡,哗啦啦地流出来,那猪哼唧哼唧地惨叫着,随后就没了动静。

猪血流在下面的大缸盆子里,秦业用力地搅拌着里面的面粉和盐等,被猪血一冲,就冲成了血豆腐。

等猪血放干,猪也死掉的时候,周屠户就让人帮忙把猪抬起来,放到一只大瓦盆里。

旁边的灶间棚子里,水滚开着,水汽蒸腾,周屠户让人赶紧抬滚开的水过来,他先把猪爪在开水里一烫一浇,掌好火候,拿了专门的刨刀那么一刮,就把黑乎乎的猪毛刮下来,一下就是白白的一条。

他又用水瓢舀了开水烫猪皮,然后拿出了各种剃猪毛的镊子和小刮子,让秦大福等人帮他一起剃猪毛。

等猪毛都刮净了,猪皮就白白净净的。

秀瑶之前不敢看杀猪,现在秀容拉着她说要开始剥皮了,秀瑶寻思就好像课文里看到的庖丁解牛一样,就瞪着眼去看。

却见周屠户手里拿着一根挺杆,用刀在猪后腿上割了一个口子,然后挺杆伸进去一通戳,戳了几个地方之后他又抽出挺杆,开始对着猪后腿的口子吹气。

秀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就见那猪慢慢地变成了一只气球,白白的,鼓鼓的。

这时候周屠户又把猪后腿用绳子扎住,然后叫人把猪抬到香案上,对秦大福和柳氏道:都来拜一拜吧。

秦业就招呼秀瑶几个赶紧过去,上了香,跪下对着猪拜。

秀瑶看那猪被摆得正正当当的,猪眼睛还瞪着呢,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秀容赶紧一拽她,让她跪下磕头,然后就跟着柳氏念那套话。

柳氏念叨着:猪呀,猪呀,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今天走了,祝你投个好胎。

一连念叨了好几遍,然后大家跟着磕头,最后起来。

周屠户喊道:成了,猪魂已经走了,这就是你家的菜了。

然后他就开始开膛破肚,取猪内脏、清理大小肠、剥皮剔骨,还要切下一片片的礼刀。

礼刀两斤半左右,长长一条,有肥有瘦有排骨,一般是给家里有喜事的人家准备的。

秦业成亲摆酒的那天,家里就得准备个十几份这种礼刀,也是一种面子。

周屠户把猪给杀了,猪下水拿出来,收拾干净。

那边柳氏已经烧开了水,先汆一下,然后就开始炖,加入菜园里白菜,足足顿一大锅。

秦大福就请周屠户帮忙切猪肉卖,价格便宜,好多人都上前来买。

这个一斤那个五斤,还有人要半个猪头,那个要蹄o的,很快半只猪就卖掉了。

而锅里炖着的也飘出来浓浓的香气,让大家垂涎欲滴,正犹豫的人也被鼓动着上去买肉。

买不起猪肉的,愿意买点骨头回去炖,或者买块猪皮回去煮汤然后做冻吃,也是很美味的。

最后秦大福让周屠户给留下个十斤,自己家人吃,剩下的连皮带骨头的全卖掉了。

等卖完了猪肉,柳氏大锅里炖着的也基本好了,再闷一会儿,她就开锅让秦显等人帮忙,一小盆一小盆地给要好的乡邻去送。

三爷爷家、二爷爷家、秦有良家、周强家、秦德才家、周四奶奶家、梯子家、还有几个几家,送了大半锅出去,自己家还有半锅。

柳氏盛了四盆子,留着两盆子,另外两盆子就让大家吃。

老秦头一家子,这一次三婶和三叔也来了,二婶自然也不甘落后,老秦头几个陪着周屠户,吃得酒足饭饱了,柳氏又把那副肠子送给周屠户,另外谢了他三十个钱。

周屠户吃得醉醺醺的,背着他的家什儿就去了。

一顿杀猪菜,吃得大家红光满面,这么大场面秀瑶也是第一次见,她感慨道:要是有粉条就更好了。

猪肉炖粉条,那才是绝配呀。

不过穿来这里之后,她没有发现粉条,所以觉得挺奇怪的。

她一直以为古代是有粉条的,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地瓜、土豆、玉米,那没有粉条也不奇怪了。

吃完饭,大家就在场里的棚子里聊天,秋意浓,深秋露重,傍晚的风凉。

不过因为刚刚热热闹闹地吃了杀猪菜,一个个都红光满面,说得热火朝天的。

秦大福正跟老秦头、三爷爷等人商量盖房子的事儿,老秦头吃了杀猪菜心情也变好了许多,明儿让大业去给他二姑夫送个信,他二姑夫有十几个人的泥瓦匠伙,干这个最拿手。

秦大福犹豫着:爹,这时候不是农忙,他二姑夫应该最忙,再说了,我们没打算请人,太贵了。

就自己家打地基,等年后在上大梁和屋笆也行。

老秦头哼道:自己大哥家盖房子,他们还能不来帮忙?就让他过来好了。

秦大福还是有点犹豫,老秦头喝道:就这样,明儿老三你去叫。

秦三顺有点不乐意,我不去,爹,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姐家那些人,我去叫不合适。

还是让大业去吧。

秦家二姑嫁给宋家村,离桃源村最近,不过三个闺女里,她回来的最少。

她公公嗜酒如命,婆婆好挑剔,嫌弃秦家家穷,不许她随便回门,免得被人打秋风。

二姑夫宋刚是个泥瓦匠,四处给人做瓦匠活盖房子之类的,手艺还行。

不过秦大福知道妹妹家的情况,轻易不敢找他们帮忙,这么些年,秦二姑回来的次数都有限,何必去碰那个灰。

张氏吃得饱饱的,正在那里心疼柳氏不过日子,分了那么多杀猪菜给别人,教训她送东西要看人有没有用。

那些没有用的,送给他也是白送,就好像秦德才家,下一辈子他们也不会报答秦家的。

秀瑶见她专拿秦德才说事,心里就不高兴,虽然秦德才现在家里穷,可他还救过她呢。

张氏不顾念那层情意,就说明还是一点都不悔改,所有的和气不过是表面装的,被姥爷姥娘找上门挤兑着没办法的事儿。

她冷哼一声,对秀容道:三姐,我觉得最不该请那些吃了我们的还专门和我们作对的人来。

说着扭头就出去隔壁棚子听爹他们说话。

张氏气得追出来,恰好听见说二闺女和女婿,她道:让大业去叫,现在咱们也不是当年了。

你二妹妹她婆婆,也该正眼瞧瞧咱们,到时候咱们盖上几间铮明瓦亮的大瓦房,看看她眼馋不眼馋。

他家里别看干泥瓦匠,也不过是和咱们一样土坯房子,得意个屁呀!说这些就把秀瑶那档子事给忘了。

第二日秦业去给二姑家送话,家里也确实来了人,就是四外村卖肉的。

他们和周屠户不同,周屠户不过是自己零零散散地杀几个猪卖,这些人却是专门收猪杀猪,然后一起分了四下赶集下乡卖猪肉,同时也做批发猪肉的行当。

像是周屠户这些人,不想杀猪就去他们家批发猪肉。

为首的叫刘岩,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另外几个大汉也是非常魁梧。

不过大家正经做生意,秦大福等人也不怕他们,毕竟在集上也有打交道。

而且除非是有明确的恩怨仇恨,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到别的村生事,毕竟一个村子一个姓就是一家子,一有事大家都会互相帮衬。

刘岩和秦大福谈了一会儿,不爽,鼻子里哼着气,道:找个你们管事的人说话。

是不是大**子管事?其他汉子就笑起来,似乎在笑秦大福怕老婆。

秦大福却也不害臊,他慢慢地道:你大**子不管事,你大侄女倒是管。

他喊道:瑶瑶,来买猪的了。

秀瑶听见就从东间出去,在院子里和他们谈,她看他们一个个跟小塔似的,不禁验证了那句卖猪肉的饿不着的话来。

她跟他们见了礼,脆生生地道:你们收猪,是一头头的买还是一批都买?刘岩正诧异怎么出来个小丫头呢,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秀瑶道:那是自然。

你要是都买,就便宜,你要是一头头的,就要贵。

刘岩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我们跟你们买肉呢?俺们不杀猪了,你们杀好了,我们只管来找你们拿猪肉。

秦大福听出他们有心找茬,立刻戒备起来。

秀瑶却也不怕,毕竟这事他家占理,而且这是在桃源村,她道:四外村那么多杀猪的,你们不能都管吧。

刘岩看她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便道:小妹妹,我不怕说实话,我不管人家,可咱们附近这十村八村的,可都得以我为首。

秀瑶丝毫不惧他脸上的凶狠表情:我们没有不以你为首呀,我们想把猪卖给你呢。

这一伙人控制着猪肉生意,压低生猪价格,抬高猪肉价格,也着实可恶的。

刘岩笑了笑,脸上的肉哆嗦一下,生猪十文,我们都要了。

秦大福脸色一变,这也太便宜了。

秀瑶示意爹不必着急,她道:现在生猪的价格是十八文左右,猪肉价格是二十八文左右。

我们这样,如果你都要,十六文,如果你只要一头那就十八文。

刘岩挑了挑眉,一副痞子样,给自己几个兄弟吹了个口哨,成,俺们都要了,赊账。

他的人都笑起来,开始起哄。

秀瑶摇头,非常镇定,赊账俺们是二十文,不赊账是十六文,要是赊账就得县衙走一趟,大家请县衙作证。

请县衙作证,不是那么容易的,双方都要交抽头给县衙,不划算。

刘岩冷笑:你们是不相信俺杀刀刘!秀瑶笑着摇头:不是不信,是俺家的原则,俺们从来不赊账。

如果你不买也没关系,俺们可以送去县里。

县里酒楼、猪肉铺子,他们也都要的,跟你们生意也不冲突。

刘岩哼了一声:俺们要定这批猪了,十三文。

秀瑶一口咬定,我们十五文最低的,而且不赊账,赊账就二十。

几经争执,刘岩不肯涨价,而且一定要她家的猪,因为他那天也让人来看了,那猪肥得很,一头有两百斤重呢,哪里买那么肥的猪!秀瑶就知道他想欺行霸市,低价买,高价卖,她正色地说:刘老板,你们做得是赚钱的营生,俺们却是辛苦活。

一家子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几头猪,吃的可都是我们的粮食。

要是连粮食钱也卖不出来,我们来年怎么过日子?你要是公道点,咱们可以长期合作,以后我家的猪一直卖给你。

你有这么好的猪卖,还愁不赚钱?别说我们这十村八村的,只怕十八村二十八村,生意都是你们的。

刘岩被她说乐呵了,你小丫头还挺会说话,你说的是不错,所以我们要定你的猪了。

对不起,价钱不合适我们就不卖。

你们还是回去想想吧。

我们不想做零卖的生意,一是不想跟你们抢生意伤和气,而是我们也没有你们那个本事,所以只卖猪就好。

你们也得体谅我们的辛苦,十三文的话我们不如不卖自己留着吃好了。

说着她就对秦大福道:爹,俺二姑夫他们不是要来了,咱们还是去场里帮忙吧。

刘老板他们不诚心买,咱们还是算了。

刘岩到底没买,气哼哼地带着人走了,离开秦家,他用拇指指了指自己,冷冷地道:我就不信,谁家还敢要他的猪,你们去跟那些杀猪的打招呼,秦家这些猪,我杀刀刘要了。

谁敢跟我们抢,就是跟咱们过不去。

我们的价格是十三,他敢加一文,就是不想混了。

他的人都答应着,一行人立刻去办。

宋刚跟着秦业来了,带了他的一套泥瓦匠家什儿,先在老秦头家里说说话,然后就一起去场里看地方。

到了场里,宋刚和大家寒暄着,然后先看地,研究一下地形地势,看看怎么建房子好。

他除了会干活,还跟着老师傅学了一点风水,虽然不多,但是基本的他懂,所以他揽的活儿也多。

秀瑶看他年纪比实际大点,黑红的脸膛,眼睛习惯性的眯缝着,双手又黑又粗,看着像是树皮,一点不像三十来岁人的手。

宋刚看了看,对秦大福和老秦头道:爹、大哥,房子最好建在这个位置,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又道:西北角那里要空一下,东南角盖门楼。

又用步子量了量,笑道:这片地可以盖好大一座宅子了。

又恭维大舅子家竟然买了这么多地,还要盖房子,看来生活是真好起来的。

秦大福却没那么贪心,思量着家里的材料,不用那么大,现在先盖三间,然后慢慢地添。

过两年再盖两间二房,东西厢,南屋。

等过些年有钱了,就可以盖二进三进的。

秦三顺皮笑肉不笑的,大哥,你想得还怪好的,三进呢。

秦二贵横了他一眼,三进怎么啦,大哥家到时候盖座比周家还大的。

秦三顺笑得有点轻浮,老秦头瞪了他一眼,他就不吱声了。

宋刚帮他看了,然后又拿石头和木棍做记号,勾画了一座三进院子,前后左右都还有很多富裕,到时候想做菜园子还是花园子都随意。

秦大福看他好多地方照着大院子说,就让他尽量小点,不用那么大,家里没有那么多钱。

他知道泥瓦匠们给人干活的规矩,都是能多下料就多下,这样他们可以多赚钱。

宋刚劝他:大哥,你行呀,才分家就盖大屋了,真是厉害。

一次盖个大点,免得到时候还得拆。

他娘一直怕老秦家去家里打秋风,所以都不许他媳妇常回娘家,这么看是自己家人想太多了,现在人家老秦家好得很呢,倒是应该让媳妇多回来走动才好呢。

秦三顺就在一旁嘟囔,大房子也不舍的给爹娘住。

宋刚晌午看好了地形地势,下午就开始让人准备着起地基。

秦大福、秦二贵、秦德才、秦有良、秦田等一共十来个人帮忙,秀娴帮忙和泥,跟着忙活。

一开工就忙个不停,挖地基的,夯土的,各种声音混杂一起,每日里忙忙碌碌的。

柳氏嫌场里暴土扬尘的,只在那里烧热水,饭还是在家里做,每日送饭去。

那里忙活着,秀瑶这里就想着卖猪肉,秦业因为右手力道不足,就不能出大力,他负责跑腿沟通。

秀瑶让他陪着去姥娘家看看,那边有没有卖猪的法子,顺便给姥爷家送些瓜子。

两人赶着驴车去了姥爷家,老柳头恰好在场里和人谈卖猪的事情。

老柳头已经把四头猪卖给本村卖烧肉的,现在正谈将四头卖给荷塘村卖猪肉的。

因赊账,所以十八文一斤,平均二百斤一头,一共是二十八吊零八百文,先收回了一半,另外的年底付。

因为都是熟人,所以老柳头也不怕的。

等买猪的将猪用船运走,老柳头就回来和秀瑶、秦业说话,他把收到的七吊钱推给秦业和秀瑶,道:这个钱是给你们的。

咱们说话好的,对半分。

秦业看秀瑶,秀瑶忙道:姥爷,咱们可没说对半分。

地瓜是你家的地种的,猪大棚也在你家地里,也是你家人喂猪的,我们可没干什么。

老柳头认真地数算:瑶瑶,这可是你出的主意,带的头,地瓜是你带来的,猪大棚也是你出的主意规划的,你们还三天送一回猪草,一定要对半分。

一老一小又开始争执,秀瑶要分四份,她拿一份,老柳头一定要对半分。

他嚷嚷道:磨坊当时你是入伙了七两五分银子吧,可你一个铜板也没分。

你说磨坊是你大舅二舅两个人弄,你不掺和,那养猪可是咱爷俩的吧,跟别人没关系,你为什么又不要?秀瑶回击他:姥爷,那你这么说,俺家的驴车,是你给的吧,俺家好多好多东西都是你给的,你还给了钱的。

那怎么算?老柳头哼道:我给我闺女家是应该的。

秀瑶也笑:我帮我姥爷出主意也是应该的。

秦业苦笑,这俩人,人家都是争钱急赤白脸的,他们倒是好,推让得面红耳赤的。

这时候柳飞进来,喊他们:哎呀,你们别争了。

爷爷,我看你们这样好了,分三份,一人一份,另外一份你就拿出来干别的。

这猪圈得维护,还得抓猪仔,秧地瓜什么的。

秀瑶喜道:小飞哥,这样好,你真聪明。

老柳头也同意,他就带秀瑶和秦业赶着驴车家去,让李氏关上门,把钱拿出来,两人分。

这八头猪卖了二十八吊钱零着八百文,老柳头要算二十九吊,被秀瑶摸了零头,成了二十八吊。

分成三份,老柳头要差不多一份九吊五百钱,被秀瑶抹成了九吊钱。

老柳头也很是无奈,你这个孩子。

这丫头就这样,哪怕是跟自己人,也算得很清楚,一点都不肯占人便宜。

可她也倒不是怕人家占她的便宜,说起来倒是知恩图报的,自己家当年帮衬闺女那些,如今这丫头可着劲地回报回来。

李氏欢喜的很:咱们可赚钱了,行了,孩子给你的就是孝敬你的,孩子还年轻,赚不完的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殷雨亲的地雷。

☆、183大哥定亲183大哥定亲老柳头只好收下,秀瑶就让秦业把钱装起来,又跟老柳头商量让他介绍人去桃源村拉猪。

姥爷,我要现钱,八头猪都拉走就十六文一斤。

秀瑶道。

老柳头点点头,这样也行,不赊账,便宜点。

商量完卖猪的事儿,秀瑶却又道:姥爷,那小羊儿读书的钱……不等她说完,老柳头佯怒道:你跟姥爷算账呢,那小羊儿以后出息了,是不是要摘把干净,跟我老柳家没关系了?不给我们长脸了就?秀瑶看他急了,赶紧赔笑,姥爷,长脸长脸,就给咱老柳家长脸。

大家笑起来。

秀瑶叮嘱大舅妈继续烀地瓜晒地瓜枣,晒够一千斤就可以停了。

反正今年地瓜多,他们就多留了鲜地瓜。

除此之外,秀瑶还在考虑另外一个赚钱的计划,家里地瓜多,正好派上用场。

姥爷,我在想找时间做粉条呢,不过得等天再冷点,我家不盖房子有时间再说。

秀瑶跟老柳头商量。

老柳头问她:粉条是什么?秀瑶解释了一下,说可以用地瓜做,绿豆什么的也能做。

老柳头听着好奇,让她做的时候来叫他,他也去看看,到时候放在磨坊里卖。

秀瑶笑道:当然好的。

秦家还在盖房子,秀瑶和秦业就不久待,为了安全,老柳头又给车上装了车地瓜。

另外还装了一些细面,粗粮,诸如大豆、黍子、高粱之类他们家没种的。

另外还有一些水果,梨子、山楂、葡萄。

石榴等,大枣秀瑶家也有,就没给。

秦业就把钱藏在篓子底下,两人坐车家去。

走到沙河村的时候,秦业看到前面路上几个人,便放慢了速度,近前一看是刘岩等人。

刘岩和他几个弟兄在那里磨杀猪刀,看到他们来,喊道:猪卖了吗?秀瑶正色道:你们不要,我们自然要卖给别人的。

她催大哥继续走,不用管他们,大白天的,他们不敢做什么,而且他们也是靠做生意赚钱糊口的,不是劫路的,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刘岩拿着杀猪刀那么一挥,刀锋雪亮,闪着阳光花了驴的眼,那驴就惊了一下,跳起来。

秦业忙下车牵住,往前跑了一段路才停下来,勒住驴。

刘岩等人哄笑,你们的猪,可一定要卖给我们呀,十三文。

只要他们看住了去桃源的路,看谁敢买她的猪。

这时候常婆婆从家里出来,喊道:刘岩,你们又欺负人呢?刘岩却笑得有点畏惧:常婆婆,我们是本分杀猪的,欺负谁呢。

说着就走了。

秦业松了口气,跟常婆婆道谢,常婆婆笑道:不用管那些臭小子。

秀瑶跟她道谢,送了她一些地瓜和水果,常婆婆说自己肠胃不好,水果没要,只要了几个地瓜。

告辞了常婆婆,秀瑶和秦业回了家,把篓子搬下来,拿出钱来给柳氏。

柳氏见娘家又给粮食又给钱的,叹息了一会儿又高兴,这是闺女赚的,都好好存起来。

她一直没有介入秀瑶和老柳头的赚钱计划和分钱规矩,都由着他们自己去。

而老柳头等秀瑶走后,也跟李氏商量,这些多的钱,咱就存起来,给扬扬以后读书用。

家里供养个读书人不容易,扬扬还小,不到花钱的时候,等他大了,开始参加科考,那钱可就跟流水一样的。

家里有了钱,柳氏就和秦大福商量,买一些合适打地基的石头,再买青砖,房子不能只用土坯,必须要有砖头才行。

家里都同意,秦业就赶着驴车去了凤凰屯烧砖的砖窑一趟,买了一些青砖和石头还有石灰,让人家给送来。

因为付现钱,人家给了便宜,还立刻就打发车辆送过来,一点没耽误秦家的进度。

过了些天,秦家三间屋的地基打起来,开始砌墙,因为有青砖,所以槛墙都用青砖垒的,整齐美观,还用泥灰抹缝。

为了省钱,与窗户齐平的地方都是用土坯,厚厚的墙壁,可以装两层窗户,冬天保暖,挡风。

到了窗户上面,又是几层青砖,再用青砖挑檐,做了很时髦的花式。

夜里柳氏和秦大福算账,叹道:原本寻思着,少花点钱,所以咱们自己盖房子,结果这么一弄,花的钱更多,真是无底洞一样填不满。

早知道,还不如买现成的呢。

秦大福笑道:现成的哪里有咱们自己盖的好,村里全砖瓦的房子哪有几间,咱们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不能跟周家比,可在村里算好的。

虽然只有三间,也足够了,以后慢慢地再添加,除非是家里很有家底,否则没有人家能一下自己就将一座宅院盖起来。

秀瑶等收猪的上门,结果房子都起来一大截砖墙了,收猪的也没上门,她让秦业去打听了一下,秦业回来气愤道:那收猪的在路上被人打了一顿,都不知道什么人干的,我估计是刘岩他们。

秀瑶也生气,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

不用想就是他们,他们肯定知道那些人来找她收猪,他们都是卖猪肉的,估计私底下也认识。

一时间也没办法,只能把猪先养着。

因为秦大福家盖房子,老白家怕他们钱紧张,老白头就打发白寻安来送钱。

白寻安是个很英俊的青年,笑容温暖,看起来很聪明,他对柳氏和秦大福道:爹娘,俺爹俺娘,让我送钱来。

柳氏自然不收。

白寻安非要留下:你们要是不收,我爹娘该说我舍不得给呢。

柳氏还是不肯,后来白寻安没法只得把钱拿走,不过他又转了一圈,去凤凰屯又买了一批青砖,让人家给秦家送去。

柳氏也只得收了,不过把钱数记下,到时候给秀芹添在嫁妆钱里。

这边白家帮忙,那边许家也着急,听说秦家盖房子,想着还没有去下大定呢,老许头忍不住,就赶着驴车前来认门了。

当时秦大福等人在场里忙得热火朝天,柳氏在家里忙活,秀瑶正想办法怎么对付刘岩他们。

张氏就领着老许头进来,一进门就道:大业娘,许家你大哥来了。

这一次老许头找门,找到了老秦家,张氏有之前老白家的事情在先,哪里还敢胡说八道,直接就领着到了的大儿子家。

柳氏正在准备饭菜好给场里送,看见张氏身后的老许头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老许头寒暄打招呼。

老许头笑道:大妹子,来的太突然了,真是打扰了,失礼失礼。

你们大忙忙的,我还来添乱。

说着就把手里的礼物放下,一些点心,还有一条肉,一条鱼,一些时下水果,另外一只小木箱他自己还拎,礼物挺丰厚的。

没想到他会亲自赶过来,柳氏赶紧让他炕上坐。

老许头就明知故问大兄弟在哪里,毕竟不好意思让人家知道自己早就打听老秦家正在盖房。

柳氏就说在盖房子,又让秀瑶去喊人,老许头忙道:不忙活,不忙活,来认认门,坐坐就走。

别打扰大兄弟干活了。

柳氏笑道:也不差这一会儿的。

她让张氏陪着老许头坐坐,她去准备饭菜。

很快秦大福回来,秦业也被他叫回来给老许头认认。

秦大福和老许头寒暄几句,介绍秦业,老许头一看秦业一表人才,除了说的右手受了伤,力气不大,怎么看都很好,非常合心。

心里那点因为秦业的手带来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尤其看他谈吐一点都不粗俗,性子和和气敦厚,更是欢喜。

不过心里又有点疑虑,怕他嫌弃自己闺女,毕竟二妞皮肤有点黑。

虽然他自己觉得闺女挺好看,性子又泼辣,可媒人说她就一般人,可别不招婆家喜欢。

说不定人家就是冲着儿子手坏了不好娶媳妇,而自己家女儿又那么上赶着,陪嫁也多点来的呢。

秦大福和秦业自然不知道他那些心思,只热情地招待他。

老许头说了几句,就笑道:我是个实在人,也是个没心眼的耿直人,有什么说什么。

我闺女呢,就看上你们大业了,她自小帮着我们干活,耽误了青春。

我和她娘呢,也觉得对不住她。

我们家给她张罗了几吊陪嫁,还有一挂驴车,不过赵媒婆说你们家有驴车了,二妮自己决定把驴车卖了换成钱。

她的陪嫁一共是十二吊钱,她让我这个做爹的先送过来,家里要是有需要使唤钱的,就只管用。

说着他就把随身拎着的小木箱打开,里面是慢慢的一木箱子钱,还有银块子。

秦大福愣了,忙说不行,许大哥,这要是二妮的陪嫁,那就是她的。

以后来了俺们家,也是她的,俺们不会动用的。

秦业也说是,让许老爹收回去。

柳氏听见了过来,道:许大哥,你真是实在人,不过这事儿,咱们可没得商量,这些钱我们不会用的。

老许头有点急了,又怕人家觉得自己家闺女轻贱,急着申辩道:亲家,亲家,我们二妮呢,就是个性子爽快的,没有大心眼一门心思孝顺干活。

在家里孝顺爹娘,嫁了你们大业,也必定一门心思就孝顺你们的。

她都说了,你们的日子就是她的日子,能使把劲的可就是要使把劲的。

柳氏和秦大福忙说知道,只是不肯收那钱,柳氏笑道:许大哥,你们二妮一看就是个爽快人,我们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你和老嫂子放心,我们不会亏待闺女的,来了我们家,就当我是多了个闺女。

老许头也高兴,见秦家死活不肯留钱,心里也松快一点,觉得秦家没有看轻自己闺女的意思。

他就笑道:不如这样,咱们找个吉日,下了大定,那可就是一家人了。

柳氏道:原本说忙活完了这阵,等天冷了,盖不得房子,咱们就找赵大娘去的。

老许头得了准信儿,高兴道:好,好,那就好。

吃了饭,老许头不跟再逗留耽误他们干活,几人将老许头送走,回来秦大福叹道:许老哥真是一片为闺女的心呢,以后咱可得对人家好点。

柳氏笑道:你放心,已经分了家,不跟他嬷嬷在一起,没有人会对媳妇不好的。

秦大福只笑,不再多说,就和秦业又去场里忙活。

转眼十月,地基都打好,墙壁也起了一截,只等着按窗户了。

十月就冷飕飕的,和泥不方便,大家就停了工。

秦大福做主,让柳氏置办了一大桌子酒席,招待了一下前来帮忙的人。

本村的人都是互相帮忙,管饭不给钱的。

别人家盖房子,秦大福、秦二贵也是常被人找去帮忙。

不过夜里柳氏还是拿了两吊钱去老秦头家,她当着老秦头和张氏的面,把钱推给宋刚,笑道:妹夫,俺们知道,你要是去别人家赚的更多,不过嫂子也就拿得出这些,你别嫌少。

宋刚本来还寻思这趟绝对是来白帮工的,他娘当初还不许他来,说老秦家就是吸血虫,只想赚便宜呢。

他觉得既然是亲戚就不能不管,所以逆着娘的意思来了,只要管饱饭就行。

哪里知道忙活着一个半月多,人家大嫂子不但管他们吃好喝好,现在又拿出两吊钱来。

这么说,大舅兄家是真的发财赚钱了?要不怎么能一下子拿出两吊钱来?张氏一看两吊钱,两眼放光,恨不得收进自己的钱匣子里。

她见宋刚犹豫,便道:拿着吧,拿着吧。

宋刚听她那么说,反而有点犹豫,笑道:大哥、大嫂,这钱你们还是收着吧,回头还得干活,买这个买那个的,都是钱。

他知道老柳头给送瓦来是赊账的,老白家送砖来说不定也要给钱的,反正这样那样的,盖房子要花很多钱,他是最清楚的。

柳氏笑道:反正慢慢来,这个钱就是给你的。

宋刚犹豫了一下,看张氏热切地望着她,被她那火辣辣的目光烧得有点受不住,只得道:那这样,我拿这一吊钱回去给我娘,这一吊钱,娘你就收着吧,算是我和孩子娘孝敬你和爹的。

不等老秦头说话,张氏乐得欸了一声,你这孩子这么客气。

说起来这女婿其实不算抠门,就是被他娘管的,他娘可真是抠,整天就怕媳妇往娘家拿一点东西,盯得跟防贼似的。

宋刚也有点肉疼,不过说出去的话,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再收回。

回头在路上还一个劲地拍打自己的脑袋瓜子,这是进水了吗?被驴踢了吗?被门夹了吗?怎么一时脑袋发烧,就给了一吊?你给个五百也好呀。

算了,少不得回家跟娘说就给了一吊钱。

盖房子的事情停了,柳氏就张罗着准备给许家下大定的礼物。

原本下定在亲迎前两三个月就行,不过那就是大方向,好多人家都会根据自己家的情况来调节一下。

一般要错开农忙,有点甚至要岔开不宜成亲的年龄,免得犯了这个冲那个忌讳的。

除了惯常的鹅、饽饽、枣子花生栗子等喜果、布匹等,另外柳氏给许二妮备了两样银首饰。

家里备不起白家给的那种银簪银钗银耳环银镯子银戒指等成套的银饰,就准备了一对银戒指、一对石榴银坠子,另外还有两吊钱。

请了赵大娘带了人给送过去。

结果许家回的小礼却比大礼还重,除了几样针线另外还有十吊钱,给赵大娘捎话,说是帮着盖房子的钱。

这是人家作为小礼回回来的,秦家就不能拒绝。

赵大娘喜道:大妹子,大兄弟,那许家闺女就是年纪稍微大点,虽然不如咱们家这些姑娘好看,也是个不差的人儿。

柳氏道:是个好姑娘,我们大业走运了。

之前不好说媳妇,现在一下子就说了个这么懂事的,也算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大家都欢喜,赵大娘走了以后,柳氏对秦业道:我看你这个媳妇是个过日子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秦业虽然害羞,却还是给了母亲承诺,娘,你放心吧,只要她和咱一心过日子,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负了她的。

秀瑶因为没人来上门收猪,所以想跟爹商量再杀猪卖,反正过年了,买猪肉的人家也会多起来。

再不行,他们就送去县里卖掉。

这日正在家商量,打算找上十几个青年押送去县里,就听见门口有人大嗓门喊:秦姑娘在家吗?秀瑶出去看,见竟然是刘岩,不过这会儿他是自己来的,没带那些五大三粗的兄弟们。

他原本黑胖的大脸看起来更胖了,秀瑶觉得有点肿似的。

见秀瑶出来,刘岩立刻笑得很是谄媚,秦姑娘,我是来收猪的。

秀瑶立刻道:十三文我们不卖,我们宁愿送去县里。

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捣乱,咱们就县衙见!刘岩却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十八文,十八文,我们全要了!啊?秀瑶愣了,十八文?不用的,你要是全要,十五文。

不过要现款。

刘岩立刻从怀里拿出钱袋,这里面是银子,俺都要了,那猪好,别家买不到这么肥的,值十八文呢。

现钱现钱!秀瑶疑惑,左看右看,他笑得她有点怀疑。

刘岩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是个乖宝宝,秀瑶看不出破绽,就请他家去。

进了院子,秀瑶把事情一说,柳氏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怀疑地看着刘岩,觉得他是要耍什么花招。

刘岩笑得很真诚,七头猪,我们都要了,只要咱们谈拢,付了钱,我就叫人来拉猪。

说着他把钱袋子掏出来,念叨着,你们那猪我看了好几回,这又养了个把月,差不多得有两百二三十斤,一斤十八文,我估摸着差不多二十八吊钱。

我这里有二十五两银子。

他将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两锭十两的,一锭五两的。

说着他又解下腰带来,里面还缠着三吊钱,他长得又粗又装,肚子大大的,那钱缠在那里竟然不为人注意。

一共是二十八吊钱,咱们能不能过秤?他笑眯眯的道。

秀瑶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又有点害怕似的,不禁问道:刘老板,你之前不肯要,现在是怎么啦?刘岩笑得非常和气,带着一点谄媚:之前不是有点犯浑吗,现在我想明白了,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秦大福几个当然高兴,就应承下来,他让秦业去找人来,然后借一杆大秤,他们给猪过过秤。

秀瑶对刘岩道:刘老板,你的人呢,他们力气更大,叫来一起过秤。

他们是专门杀猪的,肯定更会绑猪称重量的。

刘岩见她这样说,这才敢开口,好,我去叫他们,在村外等着呢。

他撒开脚丫子跑去村外,把赶着骡车留在外面的四个人叫进来,他们还带了大秤。

秀瑶见他们有秤,笑道:正好不用借了。

刘岩看着她,秦姑娘,你相信俺们的秤?秀瑶笑:为什么不信呀。

你们天天在集上卖肉,我可没听人家说你短斤少两。

他们虽然霸占市场,或者说不许太多人抢他们生意,不过对普通顾客还是不错,没有短斤少两的。

刘岩嘿嘿笑:那是,那是,我们诚信为本的。

☆、184 齐爷威武;184齐爷威武秦业又找了秦二贵和秦德才几个人来帮忙,一起去了场里,把猪捆起来过秤。

重的两百三十斤,轻快的也两百斤。

平均下来两百二十斤左右,一共是差一点二十八吊钱。

刘岩笑得憨憨得,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横样:这么好的猪,别处没得买,二十八,咱们不用再找了。

秀瑶道:那不行,咱们做生意,可是要明算账的。

她算了账,找了他而三百八十文。

刘岩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了,看着他这副样子,秀瑶非常奇怪,不明白第一次那么横的刘岩怎么变样儿了。

不过她虽然奇怪也不跟他计较,一边算账一边随便聊几句:刘老板,要是你们生意大,以后可以做到县里,让县里也进你们的猪肉岂不是更好。

刘岩笑:人家县里也自己杀猪呢。

县里杀猪哪里有你们给杀的干干净净送过去的好?夏天热,臭烘烘的,冬天冷,拔凉的。

秀瑶却不同意,她觉得城里人肯定是喜欢干净,不那么爱折腾的。

刘岩也要有点感兴趣:这倒是个好主意。

秀瑶又道:不只是我们县里,新泰州、泰安州,你们都可以呀。

我们来年养更多猪呢,只要你们要,我还给你们便宜。

刘岩嘿嘿笑起来,那敢情儿好。

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忙活了大半天,刘岩让人把猪都装上车,又绑上栏杆,就要跟秀瑶告辞。

秀瑶好奇,送他的时候问他,刘老板,真的没什么原因吗?刘岩懂她的意思,摇头笑着:没,没,俺们寻思明白了,咱们这么近,都是邻居,不能干那缺德事。

说着就跳上车,吆喝着兄弟们赶车走了。

另外几个汉子,连秀瑶的脸都不敢正眼看,就好像逃荒一样,打着骡子就走了。

离开桃源村,刘岩擦了擦汗,一脸紧张地问道:三刀,秦姑娘对咱挺满意吧。

刘三刀寻思了一下,犹豫,摇头,大哥,我没敢瞧她。

刘岩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怂蛋。

刘三刀抗/议地喊:大哥,你一直跟她说说笑笑的,当然比俺们清楚呀。

刘岩忍不住骂他:你个杀猪的混蛋球,你才跟她说说笑笑的,我敢跟她说说笑笑?我那是做生意,我不怕齐风那小……小齐爷砍我的手呀!看向来横里横气的大哥说起齐风都吓得脸色变了,刘三刀等人也起哄,不过起哄归起哄,他们自己也害怕。

实在想不出那小子怎么就那么厉害,浑身杀气腾腾的,比他们这些杀猪的还横。

昨天傍晚刘岩几个在他的杀猪场里喝酒吃肉,喝到痛快处,他就搂着自己婆娘放大话,你男人,厉害着呢,这十里八乡没有人敢得罪。

你们看吧,桃源村那七只猪,他要是不卖给我,我就让他卖不出去,烂在圈里做肥料。

其他人喝得也是舌头都大了,歪歪拉拉地还给他敬酒,大,大哥,大,草,放……心,俺们把……他们家附近都把……住了,哪个收猪的……敢……来,保管打……得他,满……头猪……屎。

几个人纷纷附和,又说秦家的猪格外肥,以……后,让……他们,专门给……我们,养……猪!大家正喝着,突然院门咣当一声就给人踢开了,那两扇木板门咣当地来回撞了几下,啪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刘岩率先清醒,拍案而起,妈个巴子,哪里来的找死的!他们杀猪的,人本来就比较横,性子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能吓哭小孩儿。

而杀猪的利高,他们为了垄断生意,经常会跟别人打架。

刘岩以为来惹事的,操起一旁的大砍刀就冲过去,刚出了堂屋门就看到一人从影壁后面走过来。

他细长的个子,分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比他一半都细几分。

刘岩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找死!齐风站定,看了他一眼,平和地道:我是来跟你讲个情的。

刘岩哼道:讲情?讲情你踹我家大门!你有几个胆子?他甩了甩头,被傍晚的冷风一吹,酒就有点醒了,眯了眯眼,认出是本村的齐风。

齐风道:你的大门,是你打人的一点代价。

这时候屋里的人也都歪歪拉拉地出来,骂骂咧咧地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活腻歪了,不知道我们杀刀帮吗?哟,是齐家少爷呀!是曾经的少爷吧,哈哈!齐风望定刘岩,桃源村秦家的猪,你若是要就要,不要就任由主人家处置。

他一副陈述的语气,根本不是在说情,反而像是来命令的,虽然他说话和和气气的,却让人觉得有一股自然的威严。

刘岩怒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要买呢。

臭小子,就算你大哥也不敢来管我。

齐风面无表情:我来说情你不肯,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刘岩几个弟兄火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被赶出家门的小杂种!哈哈。

啊——那人狂笑声一下子断了,就觉得喉咙被什么勒住,火烧火燎地说不出话来,却是被齐风用一根细绳勒住了脖子。

刘岩见状,抡着大砍刀就砍过来给兄弟解围,臭小子,看刀!齐风右脚退开半步,肩一沉,左手上的细绳却不放开,拖着那人上前一大步,疼得他啊啊啊地直叫唤,却说不出话,细绳几乎勒入他的肉里。

这时候刘岩的砍刀也到了,这些杀猪的都是孔武有力,一个个蛮力很大。

齐风却丝毫不惧,右手快如闪电的一翻,别人都没看到是怎么回事,刘岩手里的大砍刀就调了个个。

齐风手指在砍刀厚厚的刀背上一搭,把刀使劲一推,朝着刘岩肥厚的脖子就推过去。

其他人看得惊叫连连,刘岩的婆娘干脆昏死过去。

大砍刀在要割到刘岩的时候却突然一个翻转,厚厚大刀背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胛骨上,疼得刘岩一下子跪在地上。

齐风砍刀一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他脸上拍了拍,冷冷道:刘岩,你的脑袋,说这个情,说不说得?他这一掌分明不想用力气的样子,可刘岩还是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些人根本来不及动弹就看着大哥被制住了,这小子分明是有功夫的,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动,直喊着:你别乱来呀,别乱来呀!一个人去拎了跟大棍子就来解围,齐风手指在砍刀柄上一挑,那二十来斤重的大砍刀就冲着他劈过去,啪的一声,将那木棍劈成两截,咣当掉在地上。

那人吓得目瞪口呆,因为那刀连他的裤腰带也劈断了,他的棉裤哗啦掉在地上,慌得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齐风看向刘岩,这个人情说不说的。

刘岩慌忙道:说的说的,俺们明天就去收,明天就去,她要十五文,我们给十八文,十八文。

齐风淡淡道:谈生意是你们的事儿,打扰了。

他收势,拱了拱手,得罪。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刘岩等人跟做梦一样,要不是身上疼得跟要裂了一样,他都怀疑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妈的,这小子,看着那么精瘦的,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不过他们可不敢怠慢,商量着第二天赶紧去就收猪。

那小子厉害着呢,还是别得罪他。

对了,听说他很小就敢杀人,他大哥就差点被他剁了。

……想起昨天,几个人也是心有余悸,商量着是不是得去跟齐风说一声,路过大着胆子去看了看,齐风不在家。

他们就松了口气,又说其实也赚了,这么好的猪,别处收不到,肯定能卖得更好,还能多赚点肥油呢。

家里卖了猪,秀瑶一家高兴得很,盘算了一下,今年算是大丰收了。

家里没了农活,手套也不再亲手织,秦大福也不编蒲袜和席子,一家人就在家里猫冬。

不过也都不闲着,家里屋顶得修葺、猪圈鸡窝等要定期维护。

自垦田里怕冻的树苗要用草绳一圈圈地包起来,底下堆上麦糠。

停了盖房子,卖了猪,家里没多少活儿,秦大福就在场里挖地窖。

地窖是北方农家的好仓库,冬暖夏凉,将白菜、地瓜、肉、鱼之类的放进去,一点都不容易坏。

而冬天虽然天寒地冻不适合盖房子,不过挖地窖不耽误。

挖掉表面冻得结实的一尺多土,下面就很软和。

而且冬天雨水少,挖地窖更爽快,不容易坍塌。

老秦头也领着秦二贵、秦产、秦三顺来帮忙,秦大福很受宠若惊的样子,本来他和秦业、秀瑶几个,慢慢地也就挖出来了。

秦大福笑道:爹,你不编席了?老秦头道:不编了,编一冬天的没有多少赚钱,不如来年也养猪。

他看儿子家卖猪赚了那么多钱,心里也直痒痒。

柳氏对他也不错,卖了猪就送了他一吊钱,他尝到了甜头。

秦大福见爹开了窍,也欢喜:爹,瑶瑶早就说呢,还是赶紧养起来,要不过两年大家都养得多了,咱们就卖不上钱了。

老秦头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对秦大福道:来年秧地瓜也得等一年呢,我寻思先抓猪仔养上,从你家拿地瓜喂猪,等来年秧了地瓜再还你。

秦大福为难道:爹,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得找瑶瑶和她娘问。

家里他只管干活呢,拿钱拿物的事,都得问瑶瑶。

老秦头本想发火,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子不当家,真是家门不幸呀。

不过他也不敢再耍什么威风了,对柳氏也客客气气的不好逼迫人家,他道:中。

我回头问问她娘俩,你说你这个家当的。

秦大福笑道:爹,俺家可不是我当家,我也就是个干活的。

如今大家都听瑶瑶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他们先挖了一个半丈见方、一丈深的洞,然后又在底下开始掏洞。

如果建好的话,里面是一个大洞,很宽敞,很暖和。

这边就是出口,或者架上梯子,或者刨上阶梯。

考虑着技术不成熟,秦大福还是决定架梯子。

一架木梯子也费不了多少钱,自己刨石梯的话也没有好石头,在土坑上直直的梯子也不安全。

忙活了一上午,大家回去吃饭。

秦大福就跟家里商量,你们爷爷想养猪,要从咱家先借粮食喂着,回头来年秧地瓜再还给咱们。

秀瑶看了他一眼,爹,你答应了?秦大福笑道:我可不敢答应,到时候没有粮食喂猪,我没地弄去。

我说问问看。

秀瑶就实话实说,爹,咱们家还真没有多余的,咱们晒了那么多福豆,剩下的喂猪都不够,还得从俺姥娘家借。

主要是咱们已经抓了十头小猪,一头猪一年吃好多粮食,根本不够喂的。

你还是让俺爷爷来年自己秧地瓜再说吧。

要是去年就说好,也不至于这样的。

这保管又是张氏几个撺掇他的,秀瑶寻思着,就算有地瓜都不怎么够喂,还多亏了那几亩苜蓿草。

自己家都不够,哪里还有余粮先借给他们家他们倒是也会盘算,让他们秧地瓜不舍的浪费地,现在看自己家赚钱了又想直接养猪,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见秀瑶不答应,柳氏原本想匀两头猪给公婆的话也就不说话了,秦大福更没得说。

吃了晌饭照旧去忙活,秦大福把意思跟老秦头说了,老秦头没吭声,秦三顺听见了不满:大哥,你们这是过好日子就不要老爹和兄弟了。

秀娴不服气:三达达,谁不要你们了?你们也太会打算了,我们自己还不够,你们又来要。

秦三顺斥责道: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这还没让你们都把东西拿回来重新分家呢。

秀娴讥讽道:倒是有人想。

把秦三顺气得不干活了,在一边糗气,秀娴自然不理他,重新分家的话题爷爷奶奶都不敢提了,他竟然还说,真是好意思,也不怪孩子们都不尊重他。

老秦头对秦大福道:晚上让大业娘炒俩菜,让你俩兄弟去喝两盅。

秦大福答应了,忙活了一下午,晚上家去,秦大福就把意思说了。

柳氏也没拒绝,早就准备好了。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可也有炒大白菜、炖萝卜和肉骨头、炒鸡蛋等好几个菜。

老秦头和俩儿子受邀而来,喝了两盅,老秦头道:大业娘,别忙活了,过来坐下一块吃吧。

如今他对柳氏格外客气,也不像之前那么不得劲。

柳氏笑道:爹你们先吃,很快就好,你们多喝两盅。

她知道老秦头的意思,觉得不过是分些粮食出去,大不了自己家少养几头猪。

只要公婆不再来插手自己家的家事,各过各的的,她觉得没什么,所以没有管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秦头又叫,柳氏只好交给秀容忙活,她进了屋,给他们烫酒。

老秦头喝了一盅酒,老大家小日子还挺滋润,看来分家是对的,要是不分家,只怕现在还吃糠咽菜呢。

他吃了一筷子大肥肉,对柳氏道:大业娘,我有个事寻思和你们商量商量。

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便笑道:爹,你说。

只要不是来当她的家,差不多的她也能答应,不就是养两头猪么,她已经盘算好了,自己家少赚点就是。

对公婆,该尊重的时候也得尊重,不能总撅他们的面子。

老秦头就道:我看你们养猪,倒是赚钱了,别人家养猪,可没有赚这么多的。

那猪又大又肥,不错。

秀娴知道他要说什么,生怕娘和爹碍着面子答应,现在娘对爷爷嬷嬷也诸多忍让的,她怕坏事。

她从堂屋进来道:爷爷,当初瑶瑶不是让你养猪,你不肯来着?下午爹明明跟他们说了家里没有粮食的,爷爷竟然还来开口,怎么就那么偏心?自己不想干活了,那就等着儿子养老好了,非要给二房三房再弄点好处才行。

秀娴这句话一说出来,老秦头脸上就挂不住,他也后悔,悔得他肠子都青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望着屋笆出神。

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了秀瑶的提议,那如今那几十头猪,就是他家的,那上百吊的钱也是他家的。

加上老柳家,真是上百吊呀,可自己……哎,真是悔死了。

鼓了很久的勇气,计划了好久,老秦头才跟秦大福说的。

他就是仗着柳氏和大儿子不会揭老底,不会说自己当初决策失误,因为面子和孝道,他们也会把粮食借出来的,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想让大房回来,给了柳氏和老柳家那个面子,那么他们也会给自己那个面子的。

家里猪圈不够,到时候还可以跟他们商量,就养在场里,他让二婶三婶去帮忙,到时候卖了猪对半分钱。

哪里知道这个二愣子这么敢说话,一点都不当他是爷爷。

不对,以前秀娴不这样的,对他还是很尊重的,一定是小丫头挑唆的她,瑶瑶自己不敢出来顶嘴,就指使她二愣子姐姐当枪使。

可这句话说得太好了,一针见血,让老秦头真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感觉,那么多钱,就白白的丢了。

好好的家,分了,结果老大家转眼就发达了。

不过自己不分家,老柳家不出力帮忙,也发不了。

所以,还是他分家的决策是对的。

秦三顺见状立刻就斥责秀娴,有你这么说长辈不是的小辈不?我看你越来越颠仙了。

秀娴撇嘴道:三达达,我们就算饿死了,也没去管你借粮食吃呢。

你们不缺粮食,倒是来要我们的粮食喂猪。

我们自己都不够呢,你们要是想养猪,自己去弄粮食呀。

我们今年粮食是真不够的,还想着要去借姥爷家的呢,你们还是来娘自己秧地瓜养猪吧。

今年秀瑶的计划都盘算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地瓜来接济别人,本来自己要多抓几只小猪都因为粮食不够而作罢呢。

要是爷爷家再养了猪,那自己家的猪就得饿死。

打猪草想养更多的猪,是喂不肥的,必须得粮食。

况且之前嬷嬷说家里不够吃的,娘才给送了两石去呢,现在又来要猪粮,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

秀容在下面听见,朝秀瑶竖起大拇指,秀瑶低声道:咱们家过好日子,都得感谢二姐。

要不是二姐一直冲锋陷阵,她就算赚了钱,大家也守不住呀。

而且她跟二姐一说,二姐就明白,立刻就能顶上去。

不高兴归不高兴,老秦头也没办法,秀娴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生生把赚钱的营生推给老柳家的。

借着秀瑶的地瓜,老柳家赚了多少钱了呀。

那磨坊,养猪大棚,都是秀瑶出的主意。

他又有点埋怨秀瑶,不知道把这些好点子给家里出,整天去姥爷家卖好。

最后柳氏出来调停,她道:爹,来年春天,我们多席地瓜,你们也秧上几亩地。

到后年也就能养猪。

老秦头也没别的办法,就同意了,秦二贵自然是同意的他如今跟着大哥家帮忙,柳氏没少给钱,他才不好意思算计大哥家呢。

秦三顺却气个半死。

☆、185忽悠散伙185忽悠散伙等老秦头等人家去,和张氏一说,秦三顺和二婶三婶在一旁煽风点火,张氏就跟被点燃的柴火垛一样,呼呼地就烧起来。

 她一口气冲进秀瑶家,对秀娴喊道:二嫚儿,你是要做反呀,你爷爷说话,你还敢顶嘴了。

她不敢欺负柳氏,可孙女还是赶摆摆威风的。

秀瑶见状,立刻迎上去,现在对付张氏,她和娘比较有办法。

秀瑶道:嬷嬷,我二姐的意思是你和俺爷爷年纪大了,快别干活了,赶紧把家一分,整天悠哉悠哉地玩玩吧。

反正有俺爹和两个达达养着,你们一点活儿都不用干。

分明和秀娴说的不是一档子事,张氏还想说,秀瑶又道:嬷嬷,你把家一分,想跟着谁就跟着谁,或者就和俺爷爷一起,然后每家每年给你多少钱,多少粮食,你想吃炖肉就炖肉,想吃炖鸡就炖鸡。

也不用管谁奸懒馋滑,谁吃什么了。

你自己也能吃。

这么一说,张氏就想起了二嫂,不禁有点心动,可老头子说二房三房现在还不行,分了家,只怕他们就饿死。

他得先给他们打算打算,让大房拉上他们赚笔钱,帮衬帮衬,然后才能分家。

嬷嬷,俗话不是说的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你和俺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不好好歇歇,干什么活啊。

你什么都不干,俺们养着你和爷爷,吃香的喝辣的的,那还不好?你随便穿新衣裳,随便吃韭菜哈饼,俺二嬷嬷保管只有眼馋的份儿。

秀瑶又抬出了二嬷嬷,这也是张氏的心病,就想着比二嬷嬷过得好点。

张氏心里又活泛了几分,心里头直嘀咕。

秀瑶见张氏不像来时那么气冲冲了,便道:嬷嬷,来年你可就是有孙女婿和孙媳妇的人了,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能干活呢?你看俺姥爷姥娘,人家整天就指挥,一点都不用干。

张氏嘟囔道:我哪里有你姥娘那福气。

秀瑶笑道:俺姥娘有福气,是俺姥娘不愿意多管闲事。

张氏就心动了,问道:那你一年给我多少钱。

秀瑶淡淡道:我觉得是二婶三婶给多少我们就多少,不过你放心,分了家你就知道俺娘好的,肯定会给你双倍的。

说着她就转身进了屋,不理张氏了。

她又不是真的想对张氏示好,不过是为了给二姐解围,既然转移了张氏的注意力,她自然就懒得再说下去。

张氏原本想找秀娴算账,结果却被秀瑶说活动了心思,回去跟老秦头说想分家。

既然已经分出去大房,不如索性分个彻底。

现在自己还能干,就让儿子们给钱,她自己做饭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过两年做不动饭了,就让儿子们养着。

老秦头哪里肯听她的,反而把她骂了一顿,骂她鼠目寸光,不为老秦家前途着想,把张氏气得好几天不肯理睬他。

过了些天,家里地窖挖好了,架了梯子下去,东西一样样地放在里面,非常方便。

秦大福和秦业,照旧轮流地在场里睡觉看场。

如今不再是草棚子,而是三间场屋,小小的,一间里面全是炕,一间放东西,也有间小堂屋放着桌椅。

没了别的活,柳氏就和秀芹带着秀容在家里做针线活,秀娴不肯,照旧去场里忙活。

这期间荆亮又来了一次,给了上一次的货款,又赊了一百斤瓜子和五十斤福豆去。

秀瑶就当帮他的忙,而且也只赊给他一个人。

荆亮自然感激不尽。

这日秀瑶跟秦业道:大哥,咱们去姥娘家,做粉条去了。

之前秀瑶说过的,做粉条让姥爷来看,她觉得不如去姥爷家的磨坊好。

秦业自然同意,叮嘱爹按时喂猪,天冷了就给把草苫子盖上。

场里的猪大棚虽然没有姥爷家那么好,却也是冬天覆盖草苫子保暖,夏天有蔬菜架子乘凉的。

只是猪圈没有那么好,有点简陋,需要时常清理。

秦大福自然不用儿子多叮嘱,他肯定会干得利利索索的,除了喂好小猪崽,注意保暖通风,还得剪羊毛、兔毛等去卖。

另外羊也下了小羊崽,兔子也抱了小兔子,都得需要人照顾。

秀瑶和秦业两人赶着驴车去了老秦头家里,如今是农闲却是磨坊加倍忙碌的时候。

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的面粉,都排着队到柳家磨坊来推磨,城里人也越来越多到这里买面的。

老柳头看到他们很高兴,跟秀瑶道:王老大说,冯家粮店都降价了。

嗨嗨,这说明,咱们生意做的不错。

秀瑶也替姥爷高兴,姥爷,那咱们生意受影响不?老柳头道:多多少少会受点,不过他降价更好,大家跟着受实惠。

反正这么多人家,咱们一家也做不完这些生意。

我听人说,他们也在弄水磨坊呢。

水磨坊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江南几乎随处可见,这边不过是水源没有那么方便,所以还是用牲口的多。

冯家要开,当然是自由的,老柳头也不当回事,毕竟一家磨坊做不完所有的生意。

柳升过来:冯家今年跟疯了一样,四处揽事。

以前他们就是租地给人种,再就是开几家铺子,不跟咱们老百姓抢生意做。

下半年他们开了几家铺子,连面店、炒货铺子都有呢。

原本冯家有间大的杂货铺子,卖各种东西,没想到还不满足,连小本买卖也插一杠子,所以不少人心生不满,却也不敢多言。

王老大他们的生意稍微受了一些影响,不过影响不是很大,毕竟冯家也不是专心要做这个的,而且手艺也差劲一点。

原本冯家老爷子当家,精力主要集中在租地以及开那种赚钱的大铺子上,例如药材铺、绸缎铺、瓷器铺等,粮油店只是他为了方便才开的。

秀瑶笑道:这些都是人家自由,谁想做谁就做,咱想别的办法,我和哥哥今天来,是想咱们做粉条呢。

老柳头感兴趣,就把手里的活儿都推了,听秀瑶讲。

秀瑶把过程和他们说了一下,然后择日不如撞日,当天就准备。

秀瑶让姥爷找几个妇女来帮忙,先把鲜地瓜用擦子擦片,然后又有两个青年专门拿着大砍刀将切片的地瓜剁成小块。

柳飞见了,道:瑶瑶,这样太麻烦了,我有个办法,你看看行不行。

秀瑶笑道:哥,我正头大呢,不知道怎么办才能省力气。

柳飞:擦了鲜地瓜干,咱们拿到碾台子上去,然后把碌碡刷干净了,用碌碡像打场那样压碎。

秀瑶拍手叫好:哥,你真聪明,这样好,省事多了。

只要把地瓜干压破就好,然后再放到水磨上碾碎成糊糊就好。

柳升听见立刻去忙活,他把碌碡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将碌碡放在碾台子上,套上驴,呼呼啦啦地就将鲜地瓜干压碎了。

压碎的地瓜干,秀瑶就让人拿到水磨上去,然后继续磨成糊糊,秀瑶随时用手试试,如果不够碎就要求再磨一遍。

柳红木也来帮忙,他好奇地看东看西的,问秀瑶:瑶瑶,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秀瑶笑道:书上看来的呀?这用红薯提取淀粉做粉条的土法子,她还是从农广天地的节目中看来的,毕竟在农场做技术支持,不能不多了解一些东西。

他们的农场,可是集合了生产、旅游、度假、科研等于一体的机构呢。

柳红木佩服得不得了,书上原来有这么多东西呢,他还以为就是摇头晃脑跟书呆子一样呢。

忙活了四天,压了一千斤鲜地瓜,都做成了糊糊。

第五天,秀瑶就让人不要再擦地瓜了,而是把那些糊糊都装进矮一点的缸里,然后拿清水冲稀,然后不断地搅拌。

柳升和几个青年就拿着细罗按照秀瑶的要求,把冲稀的地瓜糊糊不断地过滤,将最终过滤剩下的浆液盛在缸里面。

秀瑶时刻关注着,半天的时间,淀粉都沉在了水底。

柳红木就看她一会用手试试,一会又稍微尝一尝的,看起来非常神秘,不由得看呆了。

秀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对柳飞道:哥,跟俺姥爷说,开始舀水了。

柳飞就找了老柳头和柳五几个人来,把缸里的水倒掉,舀干净,慢慢地就剩下了水底下厚厚的淀粉。

老柳头等人惊呼:哎呀,这是什么?秀瑶笑着解释:姥爷,这是芡粉。

书上说过做索粉的方法,就是这样的。

老柳头哪里懂书上,他问柳飞,你怎么不知道?柳飞挠头,爷爷,我本来说我笨的。

秀瑶给他解围:姥爷,俺小飞哥已经知道很多啦。

她也不解释自己从哪里看来的,反正就是书上看来的,他们也不能让她把书拿出来吧。

老柳头嗨嗨笑起来:那倒是,你小飞哥现在可厉害呢,打算盘,啪啦啪啦的,来咱们磨坊的人,都说他厉害呢。

柳飞害羞,脸都红了,爷爷,我就会记账,那有什么厉害的。

柳红木咬着嘴,皱着眉,记账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真是读了书就矫情了,爷爷整天说柳飞读了书懂礼了,还考虑要不要让他也去读呢。

他看秀瑶,觉得她和别的姑娘不同,小小丫头就懂那么多,说话也文绉绉的。

等把水都舀干了,秀瑶让柳升把早先预备好的很大的大包袱抻起来系在四根柱子上。

老柳头让他直接系在一间磨坊的四个大铁钩子上,那是专门用来磨豆腐沥水用的。

秀瑶就让人把那些淀粉都挖出来,放到大包袱上,让它慢慢地滴水。

那包袱是用粗线织成的孔比较大的布,专门用来做豆腐的。

老柳头看着那几挂被压得低低的包袱,问秀瑶:丫头,什么时候能好啊?咱们还要怎么做?秀瑶笑道:姥爷,你不能急呀,吃豆腐还得好半天呢。

不只是老柳头急,别人也急呢,听她说是做粉条,可分明就是一些糊糊,哪里是什么条呢?怎么也得跟面条差不多吧。

秀瑶笑道:姥爷,肯定差不多,你等着看吧。

过了一夜,第二天秀瑶早早地就去了磨坊,看见老柳头双眼发红,眼袋肿大,不禁关心道:姥爷,你没睡觉啊。

老柳头纳闷:我还寻思半夜能好呢。

秀瑶扑哧笑起来,姥爷,它又不是田螺姑娘,自己哪里出起来呀。

我们还得加工呢。

老柳头就催他快点,秀瑶就让人在屋子里生火,将温度升高。

她对老柳头道:姥爷,以后咱秋天晒芡粉,就不用生火了,十几天就能晒干。

小屋里火生得旺旺的,那芡粉早就不滴答水了,经过高温的蒸腾,干得很快。

秀瑶又让人摊得薄一点,不过两天时间,粉团就好了。

老柳头捏了捏,发现都散了,成了面粉一样的东西。

他诧异道:瑶瑶,咱家里那么多地瓜粉,怎么不用那个?秀瑶笑起来,姥爷,地瓜粉能做面条吗?老柳头想了想,摇头:好像不成,一下子就散了。

秀瑶道:是呀,所以咱们要提取这个芡粉呢。

她看看时候差不多,就跟老柳头道:姥爷,吃了晌饭咱们就来下粉条了。

老柳头自然说好,他激动着呢,自从秀瑶给他弄了地瓜、帮着改造了水磨坊,他对秀瑶好奇着呢,就看这丫头还有什么好玩意。

大家晌午饭粗粗地吃了,然后召集了十几个大劳力,由秀瑶指挥着下粉条。

擦地瓜干的时候,秀瑶就让柳升撑船送她去杨家屯老解铁匠铺子,打了一套做粉条的模子。

她把从前见过的改造了一下,现在用起来更方便省事,就算女人也能做。

大家就在磨坊下粉条,一口锅一直烧着,里面是满锅的开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另外一大缸冷水,刚从泉子里打出来的,拔凉拔凉的。

秀瑶先和老柳头两人调了芡粉糊糊,然后把芡粉倒进盛着干芡粉的一个大缸盆子里,然后让好几个人一起不断地搋面。

一直搋个不停,一边搋秀瑶一边检查,看差不多了,秀瑶道:搋粉成功,好了。

大家都很高兴,等着看下面如何,秀瑶就让柳升站在桌子上,拿着漏勺,然后她让姥爷挖了一大团面过去,放在漏勺底层。

然后把顶层盖上去,上层漏勺盖子有个把手,可以一直拧,就能滑下去,然后把面团压出一条条的粉条来。

长长的粉条流进滚开点水里,一下子就熟了,秀瑶见状对柳起道:大哥,快点拿大筷子捞出去,过凉水!柳起就和柳五两人用秀瑶找人做好的长长的木筷子将粉条捞起来,放在凉水缸里。

秀瑶又让另外两个人将粉条从凉水里捞起来,然后用一根木棍穿过去,搭起来晾着滴水。

粉条很快就冻上了小冰碴,秀瑶又让人把粉条都扒拉开,不要有黏连,免得到时候成了一坨。

冰冷的水,拔凉拔凉的,大家要轮换着从冷水里捞粉条,不过他们却很开心,热火朝天的,就不觉得那么冷了。

有人悄悄地将粉条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喊道:哎呀,真好吃,爽口又筋道呢!其他人也纷纷试试,都说好吃,秀瑶笑道:等明天好了,咱们拿猪肉炖一大锅,让大家吃个够。

都说好吃,才能打广告,到时候都买呢。

大家齐声叫好。

粉条差不多好了,秀瑶等不滴水的时候就让人抬进临时暖房里去,继续挂在里面晾。

屋子里继续生活,温度很高,不过两个时辰,粉条就干燥好了。

秀瑶试了试,觉得不错。

等都好了的时候,她让人都拿下来打捆,然后称一称重量。

一千斤的鲜地瓜,出了两百五十多斤的粉面子,最后出了两百斤多一点的粉条。

做这个的时候,秀瑶留了心眼的,外人来帮忙的,只会做一个环节,不能全做下来。

而秀瑶也不要垄断这种技术,只需要垄断一段时间就好。

加上地瓜,她就能多赚一笔,毕竟这种古代叫做索粉的东西,不只是她自己会做,说不定在某地就有人做呢。

晚上,老柳头让柳升去把自己家冻着的二十斤肉、六只猪蹄子、四十斤猪骨头都拿出来,剁成块,用大锅炖,秀瑶让多添水。

炖肉中途可不能加水,要不不香呢。

大家都知道这个,所以宁愿开始多加水。

差不多的时候,又扔了大白菜进去。

炖了半个多时辰,那肉的香气早飘到十里外去了,馋得磨坊的人一个个直流口水。

秀瑶让柳起掀锅,她看了看,水足够了,她让姥爷往里加粉条,多多的加,然后又盖过继续填柴火烧火。

又过了一刻钟多一些,大家都忍不住了,围到小伙房外面等着吃肉。

来帮忙的人都端着小盆子,等着分了拿回家去跟家人分享呢。

秀瑶估摸着火候,喊道:好了,开锅!老柳头大喊一声开锅,柳升和柳起就把大锅盖掀开,顿时白气升腾,香气四溢,大家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老柳头估摸着锅里的肉和来的人数,先盛了一大盆放在旁边自己家吃,然后就开始个给人分。

一人一小盆,有肉有骨头有粉条有菜有汤,分得匀匀活活的。

有人忍不住先吃了一口粉条,吸溜一声就进了嘴里,烫得嘶嘶拉拉的,一嚼,忍不住叫起来,太好吃了!其他人一边咽口水一边也尝尝,都纷纷叫着好吃,都忍不住飞奔回家跟家人分享。

老柳头也当成大事情来庆祝,让人开了酒坛子,又让秦业赶着驴车先去给任先生送一小盆,顺便把秦扬接回来,再去家里把姥娘、大舅妈、大嫂子和小正正都接来,在磨坊里一家人庆祝。

睡觉的小屋坐不开那么多人,磨坊里却足够,大家就围坐着大桌子,吃得惊叫连连,都直呼过瘾好吃。

秦扬吃得一脸油,没了在学堂的斯文相:姐姐,姐姐,太好吃了,好吃的我都要哭了。

说着,他一抹眼睛,呱嗒呱嗒地就掉眼泪了。

顺便把之前被先生骂,又挨了两次打不敢吭声的委屈也流出来,真是太好吃了,什么委屈都不在乎了。

只是还给先生送了,真是的,应该晚点送先馋馋他,否则自己不是白挨打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自己要挨更多训呢,现在家里人跟任先生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秀瑶看他哭得眼泪涟涟的,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笑道:有那么好吃吗?秦扬吸了吸鼻子,你们说有没有?大家都符合道:当然有呀,太好吃了!说着都赶紧去盆子里夹粉条,连肉都顾不得了。

姚氏哈哈笑道:这粉条,比肉都好吃呢。

秀瑶笑微微的,用肉汤炖,肉的香味都进到粉条里了,所以粉条更好吃呢。

小正正最近挑食,各种不想吃饭,跟小陈氏和李氏斗智斗勇呢,今次就着好吃的粉条,也吃了一个大馒头,撑得歪歪斜斜地靠在李氏怀里直喊肚子胀。

李氏给他揉着肚子,慈爱地笑着,吃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没得吃了。

吃完了饭,大家都坐在一起说笑,乐呵呵的,欢声笑语不断。

看粉条成功了,秀瑶则去一边合计,总结技术看看能不能再改进。

老柳头就叫了柳飞,拿了算盘进来,三个人算账,合计看看卖多少划算。

☆、186、新品发布186、新品发布三人足足忙活了一夜,秀瑶觉得还能继续改善,改善的粉条口感更好,而且除了地瓜,还可以用绿豆等来制作。

绿豆是豆类粉条里最好吃的,但是绿豆产量低,不划算,不如地瓜产量高,可以收别人家的绿豆来做。

当然,土豆也很好,不过这里还没有土豆,秀瑶也没听说过,只能作罢。

秀瑶道:姥爷,这个粉条,咱们可以卖几样,等改进了之后,贵的可以卖到上白文一斤,一般的咱们就二三十文左右一斤。

粉条的好坏就看淀粉的纯度,以及其他的材料了。

柳飞有点疑虑,瑶瑶,爷爷,这么贵有人买吗?老柳头却不怀疑,好不好吃呀。

柳飞使劲点头,好吃着呢。

吃了还想吃,吃不够似的。

秀瑶笑道:这就是了,这可比福豆好卖,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想吃的。

这个炖肉、凉拌、炒制都很好吃的。

就算是包包子、kl都好吃得很呢。

老柳头也来了劲:那咱们就开点心铺子?秀瑶摇头,她不同意自己做零售,现在做零售就只能赚这一份的钱,做批发才是硬道理。

毕竟现在交通不便,零售的客户群是受地域**的,但是批发的话是可以大江南北都做的。

姥爷,咱们做批发呀,给那些赶集卖货的人,卖猪肉豆腐的人,还有我小姨夫家的小集市,县里冯家,外县外省的都可以的。

老柳头和柳飞听她说得远大,都有点激动,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要把生意做到外县外省去。

秀瑶笑道:姥爷,幸亏让小飞哥读书了吧,要不以后来人进货,你都没人记账。

老柳头嗨嗨笑道:是呢是呢,我还打算来年就让小正正也去。

过了年,小正正虚岁五岁,可以去读书了,小的时候读书,束还少,跟着玩似的背几段书,培养培养兴趣。

秦扬不也是五岁去的么,小正肯定也行。

秀瑶欢喜道:姥爷,就是要读书呢,读书才有出息。

想了想又道:姥爷,这几天你去给那些家里做生意的送信,让他们五天后来咱家吃饭,试试粉条,我也给认识的几个人送货,让他们也来拿货。

老柳头也觉得好,又跟大舅等人商量,他们一直忙活磨坊都忙不过来,这些事儿自然也不管,只让老柳头和秀瑶管着,记账自然有柳飞呢。

秀瑶又和老柳头商量,还得专门盖一间暖房,用来烘干用的。

老柳头笑道:好,年前先用那间豆腐房,来年暖和了专门盖一间。

秀瑶提醒他:姥爷,这些天咱们最近就不停地做,这东西得冬天做,天暖和了不行。

老柳头点头:那我多找人来。

秀瑶想了想,姥爷,我爹、我大哥、我们村里还有几个人,我都能找来帮忙。

到时候咱们给他们开工钱,一天十五文。

我们差不多固定十个人就够的。

大舅、二舅、二舅妈、柳起负责磨坊,柳升不送货的时候可以帮忙,另外柳飞、柳红木、姥爷、大哥、爹、秦德才、柳五、柳五老婆、还有三四个人,足够了。

至于擦鲜地瓜,可以找家里闲着的媳妇们,一天八文钱,她们很乐意干。

定下了计划,老柳头就去找人,把今年还留着的地瓜源源不断地拿出来擦鲜地瓜干,不断地压碎、磨成糊糊、冲稀、过滤过滤再过滤、沉淀、倒水、烘干芡粉、下粉条……秀瑶让人给冯掌柜、刘安、刘岩、王老大等人送了信,老柳头也给不少人送信,让他们来吃粉条宴。

第二天,秦业把秦大福也接来帮忙,让秀容和秀娴帮着柳氏看场喂猪,他们在柳家磨坊专心地做粉条,还做了一些细细的粉丝。

过了几天,一大早秀瑶等人就起来忙活,秀瑶前一天就设定好了菜谱,除了猪肉炖粉条,还有一道蚂蚁上树是专门炒粉条的,一道凉拌虾仁粉丝,一道老鸭粉丝煲,一道牛肉粉丝汤……满满地一大桌子,都用小盆装着。

不到晌午的时候,冯掌柜等人就陆续来了,秀瑶亲自接待,跟他们一一寒暄着。

刘安见秀瑶请了那么多人还叫他这个小本生意人,很是受宠若惊,他还把荆亮也叫来了,是秀瑶的意思。

不过刘岩没来,他们去外地送猪肉了,还没回来。

冯掌柜来的时候还给秀瑶带了礼物,一对鎏金的桃形银耳坠子,做工精致,是冯家金银铺子出产的,价值远远高于那对银坠子的重量。

秀瑶也不拒绝:冯大叔真客气。

冯掌柜笑道:咱们瑶瑶越来越大,可要好好打扮打扮呢。

哦,对了,我还有个客人也来观看,等会儿到。

秀瑶嗯了一声,那我们就等等,不急得。

那边老柳头也在寒暄,她要给冯掌柜介绍,冯掌柜却说不必,都认识的,柳家磨坊的老掌柜,现在也是县里的红人,大家都议论呢。

秀瑶先盛了一小碗那个虾仁粉丝给他吃,冯掌柜笑呵呵地道:看着我都垂涎欲滴了呢。

他用筷子夹了一小口,吃得斯斯文文的,结果一吃,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然后再来。

一连吃了好几口,他才得空夸:好吃,好吃,真美味!这是那个粉条?秀瑶笑道:这是粉丝,粗的是粉条。

冯掌柜啧啧称奇,什么做的,这么好吃。

秀瑶笑而不答,他也意识道,这是行业规矩,人家的秘密呢,他笑道:我吃着真是爽口又醇香呢。

秀瑶道:粉丝用鸡汤喂过,捞出来沥干,然后用麻油、醋、白糖拌的。

冯掌柜听着也没什么新奇的,赞道:好的菜品,就是不要加什么特殊的配料,纯粹靠材料的原味。

这道菜,真是好吃。

秀瑶又请他品尝别的,冯掌柜表示等等。

很快,响起了铜铃声,一个平头正脸的青衣小厮牵着骏马,马颈上挂着三个大铜铃,叮叮咚咚地很好听。

马车停在磨坊外面,车上跳下一人,锦衣玉饰,容貌灿然,却是冯浩然。

冯掌柜迎上去,四少爷来了。

冯浩然笑着拱拱手:我来晚了。

说着朝秀瑶作揖,让你久等了。

秀瑶倒是没料到他回来,笑着道:没有呢,大家都在聊天,我们这就开始了。

她又问冯掌柜要不要引荐,冯掌柜摆手说不必,大门户里的少爷,如果不是有需要的场合,是不必那么抛头露面的。

秀瑶知道,就去跟姥爷说,可以开始了。

老柳头让柳飞和柳五搬了酒坛子来,让人去烫酒,然后摆好了几张桌子,一张桌子上一把粉瓷酒壶,六只酒杯,各种粉条的菜一盘,另外还有其他的菜作为调剂。

秀瑶、冯掌柜、冯浩然、柳飞一桌。

老柳头讲了一些交情儿话,然后就让大家吃饭喝酒,有些人饿了,忍不住就吃起来,结果一吃就有点停不下来,别人见同桌的吃,他们也忍不住,赶紧拿筷子吃起来。

酒都顾不上喝了,尤其是有干有稀,老鸭粉丝煲里面的汤和粉丝格外好吃,让人舌头都要吞掉了。

冯浩然原本是来玩的,结果一吃差点叫出声来,要不是从小的教养他几乎要跳起来,吃了一口强忍着,忍不住,又吃了一小碗,才擦了擦嘴,又喝了点酒,眼睛亮晶晶的:真好吃。

秀瑶抿着唇浅浅地笑,好吃的话,让冯掌柜多买些回去。

冯浩然望着她,似笑非笑地:我还以为你要送我呢。

秀瑶正色道:那可不成,我们是要做生意的,不能送。

再说了,这东西她也就是做个一年两年,回头就被人盗版去了,她不赶紧赚点钱,更待何时呢。

毕竟这粉条粉丝刚出来,大家觉得新鲜,都想吃,回头一多了,家家户户当平常菜吃,那就没什么好赚的了。

跟卖黄瓜、白菜的,没什么不同了。

冯浩然没料到她这么抠门,忍不住笑起来,秀瑶却不觉得难为情,要送自然也行,可不能是这样的场合。

今天可是特意开的小型产品发布会呢,送了的话,彩头不好。

不过她随即也意识到人家冯浩然是开玩笑的,不禁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笑,岔开话题。

吃完饭,大家喝茶聊天,当时就有人订货,刘安家里做点心,觉得这个也能试试,当场定了五十斤。

其他小生意人也定五十斤,有人想多定一些也不行,老柳家没有那么多存货。

冯掌柜看向冯浩然,四少爷,咱们定多少?冯浩然笑:五叔,你是掌柜的,我怎么知道呢。

冯掌柜道:你来了一趟,回去二奶奶一定要问的。

冯浩然笑了笑,对秀瑶道:那就先来五百斤,我们发去其他县里的铺子,如果好的话,后续还要一两千斤呢。

秀瑶不禁咋舌,我们,没有那么多。

冯浩然笑道:不急,慢慢来。

不过,我们要的量大,价格也要比他们五十斤的便宜才行。

秀瑶很爽快:那是当然,一百斤以内都是十六文一斤,一百斤到五百斤是十四文,超过的就是十二文。

不能再便宜了,因为我们也做不了那么多。

冯浩然惊叫:这么贵!秀瑶笑起来,没想到冯少爷还懂得货品贵贱呢。

她还以为冯浩然这样的大家子弟,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定然不知道东西贵贱。

说不定一两银子一斤,他可能都觉得便宜呢。

原来她想岔了,这里的大家子弟也不全是电视看来的那么纨绔无用。

冯浩然脸颊微红,他一本正经地回她:我如何不懂呢,我也不是只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的。

大家笑起来,冯掌柜笑道:那我们就先定五百斤。

如果存货不够,瑶瑶你不妨考虑一下,那些小生意人就不发了,全都发给我们,我们再发也是一样的。

我们十二或者十四文拿走,回头发给他们,也就是十六七文,不会太高。

我估计着,这粉条第一两年,可能卖个二十五六文,再过些时候,可能就要低了。

他自然也没有说实话,这也是他们的规矩了。

冯浩然不以为然,五叔,当年都说麻油会降价呢,可也没降下来呢。

冯掌柜道:麻油贵是因为芝麻产量低,种的百姓也少,而需求量却大。

所以就要贵的多。

一般的菜籽油香油可能是三十文左右一斤,麻油就要五六十。

秀瑶笑道:冯掌柜,你看呀,我们请来的都是我们的朋友。

其他那些做生意的,都由你们发了,这几个我们也不是为了做生意,主要就是老朋友而已。

冯掌柜又夸她会做人,就该这样的,又看向冯浩然,见他频频点头,觉得让他来得对,起码能跟这个小姑娘学学。

毕竟之前四少爷是很看不起家里做生意的,可老爷子的意思,不是很喜欢家里太多人走仕途,经商也是要的。

四少爷不喜欢经商,可最近他似乎有点上道,还会主动问,二奶奶就让他教教四少爷,他自然不会拒绝的。

大家正忙活着,柳飞分别记录给客户们写文契,然后柳升挎着篓子收定金。

秀瑶就跟着认识一下,她发现做小本生意的农民和专门的商户是不同的,那种农闲时候做点小生意的人,不算是商户,而专门的商户,穿的衣服都跟大家不同,鞋子一黑一白,衣服也有区别。

不过冯家虽然开着铺子,算是县内最大的商人了,可因为他们也是大地主,经商只是副业,反而没有任何**,依旧是绫罗绸缎,连冯掌柜都穿绸衫呢。

主要的原因,就是冯家有做官的,所以秀瑶觉得家里要想有钱,且能保住,家里必须有入仕的。

统计下来,五十斤一共卖掉十份,一共八吊钱,大家都付的散钱。

冯掌柜家定了六百斤,一共七千两百文。

就这些货,也得没日没夜地赶工才行,否则年前都拿不出货来。

秀瑶让老柳头先把货发给那些散户,这几天争取把冯家的货赶出来,然后让柳升用船送过去。

如果冯掌柜打开销路,那酒楼等都会要很多货,冯家绝对又是大赚的。

不过秀瑶也不眼馋,让他们那样去县里各地叫卖,太费劲,而且也不安全。

自己家没有什么保护,就那么做的话,会被人怎么吃掉都不知道。

这样起码有冯家做靠山的,为了利益,如果有事,冯掌柜也会暗中给挡了的。

大家订了货,装了粉条,就陆续告辞了。

冯掌柜跟秀瑶说了一会儿手套的事情,聊完了,也陪着冯浩然告辞。

冯浩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邀请秀瑶:瑶瑶妹妹,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玩。

我娘很想你呢。

秀瑶笑道:这么忙,只能再说呢。

冯浩然算了一下,过年呢,总归有时间吧,和柳妈妈一起来吧。

秀瑶还是笑:我跟娘说一下。

冯掌柜拉着冯浩然告辞一起坐车走了,路上冯掌柜道:少爷,你要是邀请瑶瑶来,你得让二奶奶给秦家下帖子,这么直接邀请人家小姑娘,那是不行的。

冯浩然也懊悔呢,我有点糊涂了。

冯掌柜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没事,我看她,我有时候也犯糊涂呢。

你说那么个小姑娘,却那么能干,哎,如果是我家闺女多好。

冯浩然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他忙转开头,道:咱们跟她做生意,也好的。

五叔,你多关照关照她,嗯,我是说……冯掌柜笑道:少爷放心,在咱们地界,没人能跟她们捣乱的,我保证。

冯浩然笑了笑,然后扭头看窗外,心却跳得厉害。

送走了客人们,秀瑶一干人却没得休息,还要加班加点地干活,出粉条。

秀瑶跟老柳头商量,姥爷,城郊有人伐薪烧炭呢,听说还有煤炭,咱们去买几车回来。

屋里最好烧炭,只烧柴火不够呢。

老柳头也盘算呢,他道:我也想呢,明天就让你柳升哥哥和柳飞俩去问问,买两船回来。

秀瑶想了想道:姥爷,咱们还是买煤炭,便宜,我让三姥爷帮咱们做个水排鼓风机。

秀瑶和老柳头连夜找了三姥爷,这次也没有拿书,而是跟三姥爷口述要求,让三姥爷设计。

秀瑶的意思,就是把平日里大家做饭的风箱改装一下,大一些,然后把手推拉都用一根曲柄控制,曲柄由水车操控,差不多类似于水击面罗或者水碓。

冶铁的人家,如果有水排,就用气囊,不过气囊容易坏,还是木头做的风箱好。

反正他们不是冶铁,也不需要那么烈的火焰,只要自动的就好,不必不停地推拉风箱,那也累得很。

很快冯掌柜就反馈了信息回来,在大酒楼里卖得相当好,而且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也都喜欢,还当做礼物馈赠给了州府等亲友,获得了极大地好评。

秀瑶趁机又推出其他材料的粉丝,让姥爷磨坊里收绿豆,做一批绿豆粉丝,也深受顾客喜欢。

秀瑶还让柳升去城里送面的时候,要给孙郎中他们也送些去,让孙郎中也尝尝。

这日正忙着,老秦头突然领着秦二贵、秦三顺、秦产也来了,他们没有去老柳家,而是直接就自己找到了磨坊。

老柳头忙去亲自接待,寒暄着,请他们喝茶歇息。

老秦头和老柳头有日子没见了,但是因为之前他和老婆子把柳氏的嫁妆给送回去,安慰了媳妇,并且成功和柳氏化解了矛盾,看起来就好像是没发生过不快一样。

所以老柳头也先示好,送了新的做饭家什,给了一套碗盘和一套崭新的茶具,而且还时常让秦业捎点东西送过去。

所以老秦头觉得,老柳家也是不好意思,已经不在心怀芥蒂,要和自己家继续交好的。

所以老秦头就亲自来了,他将带来的两包点心放下,笑道:柳老哥,真是来的突然,也没打个招呼,打扰你们了。

自从上次那事,他们一直没碰过面呢。

老柳头自然得就好像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能来,可是稀客呢,说什么打扰呢。

走,咱们家去,让你老**子做俩菜,咱们哥俩好好喝两盅。

老秦头忙拒绝:不忙,不忙,老哥,我这不是带了老二老三他们来了吧,听说你们磨坊忙得顾不过来,我就让孩子过来帮帮忙。

老大在这里,自然是老柳家人手不够了,甚至连秦德才都在这里,那他就赶紧着把老二老三也送来。

他也不埋怨大房不带着二弟三弟发财了,毕竟是岳丈家的磨坊,他们也做不得主。

那他就厚着脸皮,自己送过来,他就不信老柳家会给退回来。

老柳头一听,还是笑得嗨嗨地,道:是呢,过年了,这磨坊还真是需要人手,就是……老秦头看老柳头面有难色,立刻道:没事,管吃住就行,要是没有工钱也无所谓的。

老柳头笑道:有的,怎么能没有呢,就是我们过年这时候忙,过了年就基本没多少活,不需要请人手。

老秦头道:不是还有粉丝作坊吗?那个也需要人,找谁不是找呀,找外人还不可靠,还是自己家人好。

老柳头也连连说是,看了秦二贵三个一眼,见这个二贵虽然有点愣,可目光坚定毫不躲闪。

那个小子是他儿子,看起来和秦业倒是有点像。

那个秦三顺,老柳头心里暗下评论,有点不喜欢,看着有点油滑,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满满地都是算计的样子。

瑶瑶说了,这个粉条现在要先保密,过两年有人也要做的,不如现在先保密多赚钱的好。

那就是要找值得信赖的人,他找的人都是没问题的,可这个秦三顺……老柳头有点犹豫。

老秦头看老柳头脸色犹豫,便道:老哥,是不是不方便啊?老柳头摇头笑道:不是不方便,是人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他指了指秦二贵道:活重,让他二达达留下吧。

这就是说把那俩给退回来?不舍的给工钱?老秦头心里不乐意,老哥,这样吧,这俩也都留下给你们帮忙,不要工钱。

老柳头忙道:不是工钱的事儿,是的确不用这么多人,也没地方住。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秦头要说他们只管吃,回家住又好像是在逼人家,他只好同意:也行,那就让老二留下。

老柳头又说工钱是二十,大家都这样。

老秦头虽然觉得少,可也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就说中,毕竟有些事情是要慢慢来的。

老柳头笑道:老弟,你也该歇歇了,干什么让孩子们自己操心就好。

老秦头道:老哥不也是一直忙活不歇歇。

老柳头就笑,让他家去喝两盅,老秦头看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儿子,这个冬天就能赚钱了,也松了口气,就带着三顺和秦产去,让二贵过去帮忙。

老柳头就找了大舅来,给秦二贵安排活,毕竟是秦家的二达达,不能只让柳飞那么安排,说不得人家不舒服,还是找个辈分大的,也好说话。

秀瑶看二叔过来,都吃了一惊,二达达,你怎么来了?秦二贵笑道:你爷爷让我来帮忙。

秀瑶又看他后面,俺三达达他们没有来吧。

秦二贵道:没,你姥爷没留他们,就要我自己。

秀瑶松了口气,对秦二贵道:二达达,这活儿还是你干合适,俺三达达来了,说不得要偷懒,到时候人家别人有意见。

二达达你能干,吃苦,不怕累,不偷懒,大家都服你。

秦二贵见秀瑶这么夸他,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我也就是一把子力气,别的不行,反正要干啥,你就吩咐。

秀瑶就让二叔帮忙搋面,为了保密,每一道工序她都是分开的,掌勺的都是柳家自己人,不让外人参与。

二叔干活卖力,不偷懒,也不会像三叔那么多花花肠子还想着来偷师什么的,所以秀瑶和老柳头都放心。

过了两日,刘岩倒是找上门了,见着秀瑶就道:秦姑娘,这么好的东西你得给我卖呀。

我卖猪肉的时候也好让人家搭着买点。

秀瑶如今对他倒是印象不错,我让人捎信给你的,你们忙去了,粉条我给你留着呢。

刘岩有点受宠若惊,多谢多谢,我先要个一百斤给兄弟们试试看。

秀瑶道:请那边去找我柳飞哥哥提货。

刘岩就去了,回头又去磨坊买了两石细面用车装回去。

这边做粉条步入了正规,秀瑶就让大哥送她回家。

如今秦业也不用出力,就管着跑腿送信或☆、187秦产惊醒187秦产惊醒姥爷给秀瑶装了几十斤粉条拿回家自己家人吃,一路平安地到了家,柳氏正带着秀芹几个在缝被子呢。

秀娟竟然也在帮忙,这倒是出乎秀瑶意料。

秀娟见秀瑶回来,竟然没像以往那么目露不屑,也没有那么生疏,反而热情地招呼,瑶瑶回来了。

秀瑶嗯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她:姐姐怎么在这里?秀娟笑了笑:嬷嬷让我来帮着大娘和大姐姐做被子呢,说我也大了,该学学针线活。

秀瑶就往炕上看,她果然是在学,刚才绗得那两条都歪歪扭扭的,这可是人家陪嫁的嫁妆,缝成这样是要去丢人吗?秀瑶就去看柳氏和大姐,秀芹虽然不满,可那是嬷嬷发话,她不能说。

柳氏就道:你嬷嬷说你秀娟姐姐也大了,该学学女红,家里没有可做的针线活,又说你大姐姐做棉被呢,让她过来帮帮忙。

秀瑶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微微嘟着嘴:娘,俺娟姐姐还没做过这么大的活儿呢,虽然俺嬷嬷说让她来帮忙,那也得慢慢来呀。

一下子做这么大的活儿,俺娟姐姐都压力可大呢。

秀娟立刻摆手:我不累的,我寻思着,我年纪大了,也该学学针线的,正好顺便可以帮着大姐姐做被子。

秀瑶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以为是来帮忙的,难不成她拿大姐的嫁妆被子练手,大姐姐还得对她感恩戴德?秀瑶笑了笑,就趴在那里看了看,喊道:哎呀,这是谁的针线活?歪歪拉拉的,这要是送到俺姐夫家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家都是笨姑娘呢,你看大姐姐你是不是累坏了,怎么都缝歪了。

秀娟脸一下子红了,看了看道:这,这不是我缝的。

秀芹没吱声,柳氏已经做好准备这条被子就不给秀芹做嫁妆了,她笑道:你刚学,缝不好也是有的,这样吧,你先别在这上面缝了,先在别的练练手。

那床被子破了,我一直要缝补还没空呢,晌饭后你就缝那个。

秀娟就不乐意了,她可是来学做针线活的,不是来给他们当丫头使唤的,那破被子,怎么能让她缝呢?她撅着嘴:大娘,俺嬷嬷让我来学针线的。

秀瑶笑嘻嘻地看着她:娟姐姐,嬷嬷不是让你来帮忙的吗?秀娟不悦地提高了声音:那也是让我来帮忙缝新被子啊,不是破被子。

秀瑶就不理睬她了,你要帮忙,你也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呀,要是帮倒忙,那是来帮忙的吗?再说了,大姐姐的嫁妆有什么义务给你练手?秀娟看秀瑶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便不服气:那你来缝呀,我不信你比我缝的好。

秀瑶却不受她激将法:我有自知之明,我缝的不好,我不去大姐姐的被子上练手,我要是想学,我就找块布,自己随便缝缝好了。

秀娟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呱嗒,眼泪就掉下来了,落在棉被上。

柳氏见状就道:好了,快歇歇吧,咱们做饭吃饭了。

说着就把被子拖出去,免得被眼泪浸湿太多,而且这床被子是不能做陪嫁了,反正家里被子不够,自己盖盖算了。

掉了眼泪的被子,那不是触霉头么。

秀娟被秀瑶说得一肚子气,秀芹劝她她也不听,捂着脸就跑了。

秀容在下面正做饭,看到她跑了,高兴得直跺脚,哎呀,可下走了,我都被她烦死了。

她看了柳氏一眼,见娘没有要批评自己的意思,对秀瑶道:你不知道呀,嬷嬷让她来帮忙缝被子,就是让她来练手跟娘学针线地罢了。

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经的女红呢,一会嫌针不好,一会儿嫌布不好,一会儿又嫌我挡她光了,再不就嫌我做菜咸了她有点渴,反正就没缝几条线,歪歪拉拉的针脚,还不让说。

秀瑶诧异地问:那你们就由着她来闹腾?别人就罢了,三姐怎么也那么好脾气?秀容叹气道:嬷嬷来坐阵呀,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倒是找到事儿做了,整天来咱们家坐着,吃吃喝喝就罢了,还想指手画脚当家呢。

当家是不可能的,但是来沾点便宜还是可以的,这点小事柳氏是不会管的。

秀瑶看了柳氏一眼,道:娘,要不这两天你去俺姥娘家吧,和俺姐姐一起去,缝好了被子就回来。

俺姥娘可想你们了呢,正好还去看看扬扬。

秀瑶这么一说,柳氏也动心了,对秀芹道:这样倒是好。

秀芹也想去,只是又担心家里没人看家,没人给秀娴做饭。

秀瑶就道:大姐,你和娘去,我和大哥还有二姐三姐在家里。

她又对秀容道:三姐,你也可以隔三差五去姥爷家,反正现在大哥隔两天就跑一趟。

秀容也高兴,鼓动柳氏道:娘,去吧,做好了被子,年前再回来。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柳氏觉得也行,就让秀芹立刻收拾一下,她也被张氏烦死了,可毕竟是婆婆,再说了柳氏的底线就是分了家自己当家。

家不能再交回去,儿女的婚事自己做主,至于婆婆来吃吃喝喝,来发两句牢骚,她都无视。

两人把棉花等都装好,布也捆好,针线等都带上,吃了饭就让秦业送她们过去。

不到吃饭的时候,秀容就做好了,秦业换着秀娴回来吃了饭,然后他就去送娘和妹妹。

晌饭的时候,张氏就领着秀娟冲进来了,一进门就喊:大业娘,你做大娘的也不多教教孩子,秀娟都这么大了,还不会做针线呢。

她看秀瑶坐在当门口,便问道:你回来带了东西也不去孝敬爷爷嬷嬷。

秀瑶道:俺娘让我帮忙收拾了东西,去俺姥娘家了。

张氏一愣,什么,去娘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秀瑶道:嬷嬷,俺娘又不过去吃饭,还说一声干什么?你们自己吃就是了。

在秀瑶的眼里,自然没有那种婆婆是天媳妇是地,随意打杀发卖的认知。

在她的眼里,现在各家分了家,你要是好呢,和和气气的,我们给钱给物也没什么,要一起住也行。

可你若是整天挑毛病,找茬,那谁还待见你?反正张氏又不是她的亲嬷嬷,她才不在乎呢。

秀瑶还有更大的计划呢,不过现在不方便说给他们听,怕吓着他们。

张氏见柳氏和秀芹都走了,家里就剩下难缠的秀娴、秀容和秀娴三姊妹,真是让她头大。

她气哼哼地发了一通牢骚,实在没有办法,就领着秀娟走了。

路上她骂秀娟,真是个没出息的,让你跟着去学学针线活,还能哭着回来。

你回来干什么?你就赖在那里,你大娘还能打你?秀娟委屈道:秀瑶说我做的不好,丢人。

张氏骂她:你也是丢人,你说你大娘家一个个的都那么聪明,你怎么就那么笨,只有吃的心眼子。

抢吃的一个个的比谁都有心眼子,就是干正事了,一个比一个笨,也不知道随谁!真是随你姥娘你舅那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笨。

秀娟更加委屈,又抽泣起来,张氏看着她就烦,拍打了她两巴掌,斥责着领着她家去。

秀瑶和哥哥姐姐们自己在家里,倒是也没什么烦心事,柳氏不在家,张氏就不好来发威风。

秀瑶几个白天去场里干活,晚上就回来,秦业负责看场。

秀瑶则忙着做年终总结,这一年干了多少活,挣了多少钱,花了多少。

来年要干什么,要花多少钱,未来几年要干什么,她的大小计划,十年五年计划等等,做得非常详细。

不算不知道,今年竟然已经赚了上百两银子了!!除了银子就是铜钱,得跟娘说好好藏着,最好是拿到城里换成银子呢,毕竟银子好藏,铜钱太占地方。

月底,大雪纷飞,天冷得滴水成冰。

柳氏和秦大福还有秀芹在老柳家,秦显为了能专心学习一入冬就直接搬到周慧仁家去住,同住的还有几个学生,大家夜里可以一起读书。

而秀瑶兄妹几个在家里猫冬,闲着没事也织手套自己家人戴、秀容则学着做鞋。

秀瑶搓搓手呵呵气,道:三姐,也太冷了。

大哥和二姐在场里看场,她和秀容在家里,关着门织手套,虽然窗户也贴上了厚纸条,将缝隙都糊死,可还是冷。

秀容也觉得冷,我去烧炕。

秀瑶就道:我们早点做饭吧,吃了让大哥下次去姥爷家的时候给咱们拉车煤和木炭回来。

然后再去买两个炭炉,最好再买两个小炭笼。

炭炉是放在屋里,烧炭取暖的,可以把大铜壶放在上面烧水,炭笼有罩子,能放在炕上。

买两套,家里一套,放在场里一套给哥哥姐姐用。

吃饭的时候她跟秦业说了,第二天吃了早饭秦业就去姥爷家拉炭,姥爷家都是柳升用船去买了煤炭和木炭回来,然后堆在小仓房里。

他买的多,价钱也便宜,而且煤场也来他们家推磨,大家互惠互利的事情。

吃了晌饭秀瑶去和秀娴作伴,让三姐在家里看家,秀容就坐在炕上盖着被子织手套。

这时候有人来叫门,秀容听着声音不熟悉就不理睬,那人却又叫,她还是不睬,便没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眯瞪了一觉,就听见秀瑶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呢。

她忙爬起来,穿着大大的厚蒲袜下去看,就见秀瑶和一个青年边说走进来。

那人见了她就问好,秀容蹙眉,责怪秀瑶道:瑶瑶,爹娘不在家,什么人也往家领。

秀瑶笑着解释:三姐,这是荆老板家的大儿子,荆亮,你叫他荆哥哥好了。

荆亮不是外人,还时常来帮她家干活,就和亲戚一样,而且为人本分得很,秀瑶和他也很亲近。

秀容一撇嘴,看他穿着很旧的棉袄,虽然没破,却也寒碜,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的,脸颊都青紫了,看着就土气。

她也不叫,顾自进了屋去,荆亮她是知道的,一个穷小子,整天赊账。

秀瑶请荆亮坐在堂屋,她给倒了热水,荆亮却很惶恐,在外面等了半天,又累又饿又冷的,如今来了才发现人家大人不在家,他就有点不敢进屋。

秀瑶拿出账本子,荆家哥哥,你的粉条卖的如何?荆亮哈着气:还行,不少人家买去尝尝。

秀瑶笑道:你实话实说呀,价格有点贵,只怕买的人不多吧。

荆亮点点头,是呢,价格有点贵,人家买了一斤肉再买斤粉条,不如买两斤肉。

只有家里富裕点的,才会买斤回去尝尝。

他说的情况秀瑶也知道,之前大家都有反应情况,倒是冯掌柜家卖得好,城里的酒楼、大宅门里买的多。

冯掌柜还说甚至卖到外省省府去,因为货少,他都卖到了五十文一斤。

秀瑶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卖福豆和瓜子,还有其他点心就好,粉条还是先算了。

荆亮知道自己现在本钱小,也就是靠着拼命能干,要一吃口成个胖子也不成的,他付了之前的货款,还得赊一部分瓜子和福豆去。

谈完了生意,秀瑶问道:荆家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热点饭你吃。

荆亮一脸难为情只是又冷月,不吃又怕撑不到家反而坏了事:实在是饿了,真是多谢。

秀瑶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当我们是亲戚来走动好的。

她抱草生火,馏面卷子,然后又让秀容给炒个鸡蛋。

荆亮忙说不必,只要一点咸菜就够。

秀容扫了他一眼,嘴角冷冷地笑着,这种人就知道装可怜,她道:怪麻烦的,时候不早了,还是吃了赶紧走吧。

荆亮咬着唇,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秀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因为不出门,散着头发在胸前随便扎了一条松松的辫子,雪白的脸蛋在乌黑的头发和昏暗的屋子映衬下,有一种耀眼的感觉,他慌忙低下头,再也不敢看。

秀瑶给他热了饭,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赶紧告辞,秀瑶送他出去,走到院子里他还听到秀容讥诮地冷哼声,不由得脚步一滞,一口冷风呛进肺子里,猛得咳嗽起来。

秀瑶关切地看着他:没事吧。

他慌忙摇头,没事。

背起袋子跟秀瑶告辞,大步离去。

秀瑶将院门插上回到屋里,秀容不满道:别再赊给他了,你看他那样,还能赚大钱不成,白白地折腾。

还不如直接给冯掌柜,免得你跟着受累。

家里的福豆基本都一次性给冯掌柜了,干地瓜干都是留着喂猪的,姥娘家的生地瓜也都留着做粉条了。

可以说家里这些福豆就是秀瑶为了帮助荆亮特意留下的,秀容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秀瑶笑道:三姐,你也不是凉薄的人,干嘛对荆家哥哥就那么坏。

他爹死了,挺可怜的,以前跟咱们做生意,也帮了咱们不少忙。

现在咱们好了,拉扯一把,那也是应该的。

秀容哼了一声:以前咱们也没去吃他家的饭,他爹也没多给咱钱呀。

大家都是做生意罢了,有来有往,我们又不是救济所。

秀瑶劝她:三姐,反正他们没有对我坏,我将心比心,就想拉扯他们一把。

对她坏的人,她也不会对人好,可人家对她不错,落难了,她觉得能帮的就帮一把。

反正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看着一家子又好起来,她也觉得高兴。

秀容说不服她,她也扭转不了秀容的观点,两人只好不说了。

秀瑶搓着手哈着气:等大哥回来,就让他领咱们去集上逛逛,看看买炭炉回来。

傍晚的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天黑起来,秀瑶就和秀容两个提着灯笼去村口接大哥。

雪越下越大,秀容拉住秀瑶的手,感觉她小手冰凉的,就跟她挤在一起,秀瑶也往她怀里挤挤。

两人虽然在荆亮的事情上有分歧,可姐妹情却一点都不影响,跺了跺脚,不一会儿,看到一点亮光过来,秀瑶喜道:大哥来了。

秦业赶着驴车过来,车辕上挑着一根棍子,上面挂着盏白纸灯笼,秀瑶和秀容迎上去,哥,怎么才回来呀。

秦业笑着跳下车,跺跺脚:等急了吧,我跟姥爷说家里冷,他就让二哥去小姨夫家的小集市拿了炭炉和炭笼来,我就等着一并拿回来。

兄妹三人一起家去,路上秦业跟她们说些新鲜事,现在天寒地冻的,孙家小集市生意好得不得了。

大家嫌冷不爱赶集的,就去他家买东西,如今尤其是炭炉炭笼,卖得格外好。

农家虽然炕上烧火,可地下屋子里毕竟还是冷的。

毕竟又不是那种冻掉下巴的地方,所以不烧火墙,都是火炕。

可火炕也就是炕上热乎,其他地方还是冷,有钱人家就烧炭炉、炭笼,贫寒的那就没办法了,只怕火炕也不热乎。

大家都高兴得很,说说笑笑地家去,也不那么冷了。

经过爷爷家的时候,秀瑶让秀容去叫秀丽,反正爹娘不在家,秀丽来了更自由,家里比嬷嬷家吃的好睡得舒服,正好让秀丽来享享福。

而且晚上大哥看场,二姐和她们俩在家里,加上秀丽更热闹。

秀容去叫秀丽,二婶见大房要自己闺女去作伴,又开始拿梗,道:秀丽伤风了咳嗽呢,出去怪冷的。

秀容道:二娘娘,我们家热乎得很呢。

好像真是要指着她闺女去作伴似的,还不是秀瑶怕秀丽在家里受苦,让去她们家,跟着能吃点好的,还少干活,晚上也睡得舒服点。

这个二婶,真是一如既往地让她膈应。

张氏听见了道:那就让秀娟都去,人多了还能跟你们作伴。

秀容立刻摆手:算了。

不去拉倒,谁稀罕一样。

秀丽却跑去跟老秦头说,爷爷,我要去找瑶瑶姐姐睡觉。

老秦头倒是答应了,去吧,丫头们一起,还热闹点。

秀娟和秀美秀婷也想去,大娘大爷不在家,就秀容秀瑶两个,还是她们姐妹人多,去了正好可以欺负那俩。

谁知道秀容很横,根本不给机会,老秦头嫌秀美几个吵吵,就对张氏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你看看秀瑶那几个,再看看家里这几个,也不知道好好管管。

一个个出去都丢人。

张氏恼道:又不是我生的,赖不到我头上。

姥娘门上一个个又笨又蠢,下的小崽子能好到哪里去?秦产在里间听见,不禁咬住了嘴唇,他很无奈也很痛苦。

小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大了以后越来越觉得丢人,觉得没有希望。

他一直很喜欢大娘大爷他们,也喜欢跟他们亲近,可是娘和三婶总是训斥他说大房人坏。

总想着把他们排挤出去,分出去,好不帮着大房养孩子。

可一旦分出去了,大娘家能干慢慢发达了,她们又眼红,整天盘算着怎么把大房家的钱和地让爷爷要回来,然后大家重新分家,要不就是想让大房每个月往家交多少钱。

前些天三婶挑唆着嬷嬷,让嬷嬷跟爷爷说,跟大嫂知会一声,叫爹和三达达去老柳家帮忙,赚工钱。

嬷嬷去跟大娘说了,可大娘说她不管这档子事,得跟孩子姥爷说。

三婶就给爷爷出主意,直接带他们去,就不信老柳家能那么脸皮厚直接退回来而不给个面子留下他们干活。

只要留下,一天怎么不得给个二三十钱?回来爷爷说就留下了爹,给二十钱一天,三婶几个又背后骂了一顿,嫌老柳家抠门算计,过好日子忘了亲戚,不带着亲戚发财。

秦产觉得丢人,也生气,明明是自己家不对,非要去说人家不给面子。

如果不是三叔不被人信任,人家能那样吗?要不人家怎么把爹留下了呢?三叔还得说风凉话,说他爹会贴呼巴结人,所以老柳头就让他留下,真是颠倒黑白,爹去了除了叫了声大爷,一句话都没说呢。

现在听嬷嬷骂,他真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难道这一辈子就这样?跟爹一样糊里糊涂,窝窝囊囊,找个娘那样整天发牢骚骂骂咧咧的女人做媳妇?或者像三叔那样,整天算计自己兄弟,窝里横,娶一个只会算计家里人的婆娘?再看看自己几个妹妹,一个比一个招人不待见,秀美除了横就吃的心眼儿,整天攀绊子,生怕多做一点活儿。

秀娟不怎么精明,却学的越来越娇气,好像自己有点模样就是个大小姐了。

而秀婷,一肚子心眼,都是算计自己姐妹的坏心眼,挑唆着秀美当枪使,跟她娘一样一样的。

可他能怎么办?他跟娘和妹妹说跟三婶和秀婷远点,娘和妹妹还骂他没用呢。

他不能这样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亲的地雷。

☆、188出现内贼秦产犹豫了一夜,辗转反侧,下半夜就被冻醒了。

第二日吃了早饭,他就跟爷爷道:我去场里看看俺哥哥有没有要帮忙的。

老秦头自然愿意他去的,只是秦三顺几个听见免不得要讥讽几句,二婶和三婶还得去周强家织手套,就没管他。

秦产去了场里,看秦业和秀娴在忙活,场里如今还有猪仔、羊、鸡鸭、兔子,窝棚盖得很暖和,外面盖着草苫子。

看见他来,秦业让他屋里取暖去,秦产一进去,就被热气熏住了,发现屋里竟然支着炭炉,上面坐着大铜壶,里面的水咕嘟咕嘟地开着,将壶盖都顶开了,白气升腾着,看得人一点都不冷,也跟着热乎乎的。

秀娴喂了猪,洗了手进来,看见他道:你有事呀秀娴现在对爷爷家的人,下意识地戒备着。

秦产有点尴尬,笑道:我闲着没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秀娴道:这里没啥活,我和哥就干了。

来年活儿才多呢。

秦产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他道:秀娴,我其实是来跟你们问问,以后能不能也给我安排点活儿。

我不想再那样整天闲着没事做了。

秀娴诧异道:你还闲着?爷爷嬷嬷不是整天给你安排活干?秦产道:不,我是说,没用的事。

我也想像你们这样干点正事,赚点钱,否则家里一直那么穷,整天吵吵把火的,气人。

秀娴哈哈笑道:你也觉得憋屈,我看着就闹心,幸亏俺们分出来了。

不过这事,我可管不着,我就是个打下手帮着干活的,具体你得问大哥,嗯,你问瑶瑶。

大哥估计也不管。

秦产还是去问秦业,秦业正在照顾小羊和小兔子,冬天冷,他怕它们会冻死,除了圈棚上盖了苫子,还给铺了厚厚的麦草,另外还有一些用得不像话的棉花套给小兔子取暖。

听了秦产的话,秦业道:这个事儿,你还是去问瑶瑶,你看看,家里这些事儿都是她安排的。

秦产感慨道:嬷嬷整天说瑶瑶吃白饭不干活,要是知道都是瑶瑶挣钱,她不知道怎么想。

秦业语气立刻冷淡下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要不是分了家,妹妹还指不定受多少罪呢,现在可好,分了家,过上好日子。

这一辈子他都愿意听妹妹的,她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大方的。

整天张罗着赚钱,可一点都没说怕他们把钱分了她捞不着。

可以说,这个家没有瑶瑶,就没有他们的好日子,秦产要是有这个心,那他也不拒绝,兄弟们一起赚钱过好日子,那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要是找了瑶瑶,瑶瑶答应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你也不要跟人家多嘴,瑶瑶不喜欢人家嘴太碎。

秦产知道他的意思,这是在说他娘和三婶几个呢,只要有点好事,她们就要去搅和搅和,好事也变坏事的。

秦产觉得大哥答应了瑶瑶就会给面子,心里一下子轻快下来:哥,我知道的。

他就去找秀瑶,秀瑶正在家里练字呢,虽然可以用炭笔写,可还是要写几个正经的字,尤其是签名呀,她可是要签合同的。

看到秦产来,她笑着放下笔,二哥,你来了。

秦产比秦显大,如果是老秦家都论起来,秦产就是二哥,秀瑶对他自然和秀娟几个不同。

毕竟秦产不让人讨厌,有时候还挺好的,秀瑶对他很尊重,就叫他二哥。

秦产看秀瑶写字,笑着说了堆好话,秀瑶看出他有别的话要说,有点心疼他这么做小伏低,就打断他:二哥,你有话尽管说。

秦产看秀瑶这么心思玲珑,自己想点什么她都能看透,禁不住把对秦业说的那些又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秀瑶道:二哥,你这么想是好的,我也希望咱们大家都过好日子。

其实我们赚了点钱,也不过是靠出力气罢了,再加上一点运气,抓住了,就赚钱,抓不住就不赚钱。

其实有几个人喜欢自己过好日子,然后兄弟姐妹穷得吃不起饭?她也不是那种有了钱就怕人家来沾光,来借钱的人,不过她是真怕那种自己不努力,整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的人。

比如说三婶和二婶,她们不想着怎么赚钱,只想着怎么拖后腿,怎么把大房的钱变成他们的,怎么让大房变成和他们一样。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想着提高自己来和别人比肩,而是希望别人退步来和她作伴。

世上哪里有那么如意的事情呢?你不努力,人家就大步往前,将你甩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要是像三婶二婶这种你帮了她到时候她还得赖你帮得不够多不够好不够及时主动不够彻底的人,她是真的不想搭理,很想划清界限。

不过秦产这样想努力的,她也乐意帮,毕竟他是哥哥,以后也是大哥二哥扬扬的帮手。

秦产点头,我知道,要是当初爷爷答应你秧地瓜,那现在咱们家就赚大钱的。

秀瑶笑笑,毕竟各人想法不同,无可厚非。

秦产表示自己会努力的,而且一定会把嘴管紧,不会随便乱说的。

秀瑶笑道:我不是怕人家知道,多半是怕人家来啰嗦。

二哥既然想做点事情,那我倒是有个事情可以交给你。

她领着秦产去院子里,去鸡栏那边看看。

如今家里已经不养猪和鸡,搬去场里了,猪圈和鸡栏都空着。

秦大福就搭了一个棚子,上面盖着苫子等,放点闲散的家什儿。

小姨给的织布机就在那里,秀娴前阵子忙着秋收、做粉条,就没机会弄这架织布机。

而且她一直有想法,她不会去亲手做这个做那个,赚那一百二百的辛苦钱,她要的就是起个头,让别人做,然后大家分利润就好。

她对秦产道:二哥,你有没有兴趣学着织布?织布?秦产脸红了,喏喏道:那,那不是女人的活吗?秀瑶笑起来,二哥,你知道那些大的织布作坊里,织布最好的人都是男工。

秦产眼睛一亮,我真的行?秀瑶点头,道:我教你织一种最赚钱的花纹,一匹布差不多能净赚两百多文。

咱们就织这个,回头送到冯家布庄去,刨除本钱,钱分成五份,我两份、你两份、另外一个人一份。

她把秀丽喊过来道:秀丽,你过来,姐姐给你个活儿干。

秀丽原本在帮秀容缠线,听见了就跑过来,姐姐,什么事儿?秀瑶指着那架织布机:我把织布机架起来,你和哥哥一起织布好不好?赚了钱,分你一些。

秀丽一听欢喜道:好呀好啊,赚了钱我就去买糖葫芦。

秀瑶笑起来,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回头我给你做。

秀丽乐得直拍手,有糖葫芦吃,我就织布。

秀瑶和秦产说好了,秦产很兴奋,他道:瑶瑶,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秀瑶笑道:二哥,你客气什么,只管说。

秦产道:我赚的钱,能不能一大半放在你这里,我拿一部分回家给嬷嬷?秀瑶心下佩服,二哥这是要攒私房钱呢,好样的,她当然要支持好的。

秦产很高兴,秀丽又道:那我的钱姐姐给我攒着好了,我不往家拿了,拿回去我也捞不着。

秀瑶也答应了,不过如果嬷嬷和二婶他们知道,我可就一点办法都没的。

秦产握住了拳头,坚定道:他们不会知道的。

秦产乐意,秀瑶就让大哥帮她把织布机驾到场里的小屋里去,正好空着的那间可以纺织布机。

她这架织布机上可以装花楼,能够织复杂的花式,不过她觉得棉布没有必要,还是简单一点好,但是又不能全平纹,没有变化的平纹土布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要赚钱,就得卖给有钱人才行。

秀瑶在布庄看过的,她给秦产设计了一种花型,是简单的福字文,这种花纹男女老少都可以用。

这种面料,有钱人做常服甚至睡衣都可以,平常人家买了做礼服隆重场合穿也是极好的。

另外她还设计了一种色织条纹提花布,将棉线先染色,然后再织布,是简单的小提花大宽条纹。

一匹布一裁剪就可以缝一套被褥。

她设计的这两种,不是自己凭空想的,而是从布庄看来的,这两种比较流行。

另外还有一种更赚钱的,那就是专门织出来给新人们做喜被的,那个更麻烦点,还是以后再说。

秦产回去跟家里说,老秦头出去找老头子们下大梁没在家,张氏去了郭氏家,不过他想爷爷嬷嬷自然会同意的,结果张氏和二婶最关系赚多少钱,秦产就将秀瑶的分成说给他们听。

二婶一听叫道:她怎么那么想好事?卖一匹布,赚那么多钱她才给你三十文?秦产咬着牙,道:娘,棉花都是大娘家买,织布机、纺线车子、面糨子、油灯和灯油都是俺大娘家出。

赚了我拿三十,不赚我也拿三十,人家就算卖不掉,我也拿三十。

这是稳赚的。

三婶笑道:哎呀,你那个妹妹还真是了不得,做生意赚到自己家门上来了。

二婶也是气得恨不得去找秀瑶理论,秦产见状,忙拦着她,急了,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就没有一次能往好里想的?你怎么每次都想是人家瑶瑶算计你们,不想想是人家帮咱们?我也这么大了,整天就刨叉那点地,饭都吃不饱,这一辈子窝囊死了,还有什么出息?二婶被他这么一吼,愣了,三婶讥讽道:你可有出息了,去跟着你大娘家享福去,不用管你爹娘了。

秦产怒极,冷笑道:三娘娘你就不要每次都煽风点火了,你说你整天挑唆这个挑唆那个,挑拨离间的,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俺娘是有点愣,你也不能整天拿她当枪使。

三婶被他一说,气得直打哆嗦,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呜呜呜地就哭起来,捂着脸进了屋里甩上门。

二婶啪的给了秦产一巴掌,你个混小子,你知道个屁。

你让秀瑶那个小娼妇给你灌了**汤了呀,敢在家里撒野,你给我滚!秦产看自己娘只听三婶的,却不听自己这个亲儿子的,他又伤又痛,道:好,我就去场里织布了,年前就不回来了,也不用吃家里的饭,你们也不用嫌弃。

说着转身就跑了。

二婶气得破口大骂,他娘的,天杀的,分了家还不消停,整天来挑唆我们不合。

你说大房那一窝子,怎么就那么坏,他们就不能替我们想想?秦显去了场里,就把秀娴替换回家,他和秦业作伴看场,一边织布。

秀瑶教着他和秀丽纺线,等他织布的时候就让秀丽帮忙织布做其他的琐碎活计。

秦产被娘和三婶伤了心,都不想回家,就在场里住着。

开始的时候,必须先纺线,然后染线,都攒够了才能开始织布。

秦产也是个能干的,秀瑶教了一日,他就基本会了,能带着秀丽自己纺线。

秀瑶家里有现成的染料,是小姨夫以前送过来给大姐染布用的,另外家里的棉花都给大姐姐絮被子用,就没有可以织布的。

反正冯家有送过来织手套的棉花,秀瑶就让他们多送一些,用比较实惠的价格买了来,存着给秦产纺线织布用。

秦产先用几天的时间日夜集中纺线,还要拐线、浆线,放在炉子上烘干了,之后才能牵经上机。

这一步也是非常麻烦的,好在他年轻,又是个有耐心的,秀瑶教了他几次他基本就记住了。

另外秀娴、秦业除了喂牲口,闲着也帮他,所以第一机布用了半个月就上机了,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已经挺快的。

不过学织布也要有个过程,最开始秀瑶先教他,每打一下机杼,她都要讲一下。

秀瑶也都是从小姨那里学来的,讲道理讲得好,自己上机织却也只能是凑合,不过教秦产绰绰有余了。

秦产和二婶三婶不同,他有秦二贵的韧性和干劲,而且话也不是很多,每天就是闷头干活。

同时他也继承了老秦头的一些灵巧,学东西上手快,又不像老秦头那样古板保守,所以学织布,他比女孩子还要快,还要好,秀瑶很满意,他比她织得好得多。

秦产还怕秀瑶嫉妒,在她笑着说他比她织的好的时候,他忙道:妹妹不常织,若是坐下织,肯定比我好百倍呢。

秀瑶生怕他多心,敞开了说道:二哥你不用这么谦虚,你织得很好,真的。

她才不会嫉妒呢,她本来就不是操作者,她惟愿有更多的好手艺人呢。

一直忙活到冬至节前两天,柳氏和秦大福还有秀芹一起回来,被子悉数做好了。

秀芹的嫁衣也已经基本完工,李氏领着大舅妈和小陈氏还给秀瑶几个做了过年的新衣、新鞋。

这是第一个家里人都有新衣的春节,少女娇艳的海棠红、杨妃色、文静的豆绿色等,将她们妆扮的更加美丽大方。

这期间柳氏还去小姨家住了几天,小石头病了一次,发了热,熬了葱须水喝了退了烧。

孙家柳家两家人都紧张得不得了,柳氏住了几天帮她看看孩子,都说天太冷,让柳絮好好带孩子不要想着回娘家,等天暖和了再说。

孙家也给秀瑶等人备了礼物,如今他们小集市生意红火,孙大成说一半都是秀瑶的功劳,非要给几吊钱,柳氏不肯要。

最后柳絮就让孙大成备了厚厚的礼,不过也都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不实用的柳氏也不会要。

有一些帕子、香袋、小荷包、小扇子、木梳、一些胭脂水粉,头花、簪子、耳坠子、镯子、戒子等,首饰虽然都是铜镀银的,对当下来说也是好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几套套粉瓷茶具、酒具、汤婆子、油灯、灯笼等。

秀瑶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三大箱子,笑道:娘,你去俺小姨家一趟可发了。

柳氏笑道:什么我发了,那是你小姨夫和你小姨给你的,我可没那么大的脸呢。

大家笑起来,秀芹几个把棉被都放在衣柜里,又放好樟脑丸,大家又各自把过年的新衣收起来。

吃了晌饭,又坐在炕上说话,秀瑶把秦产的事情说给爹娘听,他们也觉得秦产是个上进的好孩子,让自己家孩子们多亲近亲近。

柳氏盘算着:要过冬至了,到时候咱们包饺子吃,把大产和秀丽也叫来。

你爷爷那里,咱们多送些肉和面去,就不来挤了。

秦大福见媳妇一直都想着爹娘那边,他早就不操心了,而秀瑶更不在乎,吃吃喝喝的东西,她才不心疼呢。

秀瑶笑道:娘,明年盖了房子,咱们就能在那里吃了。

秀容却道:盖了房子也是给大哥大嫂住的,我们又住不进去,你还是别想好事。

秀瑶笑嘻嘻的,那咱们明年就争取把其他几间也都盖起来,然后攒钱,再盖一整座院子。

一家子吃了晌饭,秦大福就去场里接替秦业和秀娴,秀瑶和柳氏几个说话。

正说着,有人来叫门,秀瑶去应门,见是张桂芳,她笑道:婶子,冯掌柜来啦?这几天天冷,她都没过去,都是张桂芳负责织手套的事情。

张桂芳也知道,主要是秦家二嫂三嫂在,秀瑶不想跟她们打照面,所以就不去,一切事务交给自己负责,反正就是看着人,检查质量,也没啥辛苦的,她做得很开心。

瑶瑶,不是冯掌柜,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张桂芳面色有点愤然。

秀瑶请她屋里坐,张桂芳道:你爹娘回来了?秀瑶点点头,回来了呢,我们屋里说话。

张桂芳来,柳氏都是很重视的,让秀容用新茶具泡茶来。

张桂芳忙道:嫂子可别忙活,我来是说点事儿的。

柳氏让她坐,她也不坐,犹豫了一下道:瑶瑶,咱们那里,丢了钱。

秀瑶诧异道:不是锁着吗?钥匙在你那里。

张桂芳一脸的惭愧,谁还不说呢,我也是大意了,没注意。

一直以来大家都很安静,都忙着织手套呢,没人乱走动。

那间屋子也就是咱们两个进去,那天小子在外面打架,我一时间着急,没锁上就出去呵斥他们。

哪里知道回去了,就发现钱箱子被人动了。

柳氏急道:丢了多少钱?那可是发工钱的,丢了那就要补上的。

张桂芳叹了口气,倒是也不多,我自己也能补上的,就是……哎,总觉得心里不那么舒服,就三百钱。

秀瑶松了口气,三百钱不算多,她追问道:婶子知道是谁偷的了。

如果不知道,也不能来说。

张桂芳点点头,看了柳氏一眼,轻声道:好几个人看见……你们家二婶,进去了,出来以后匆匆忙忙的就说家里有事家去了。

柳氏犹豫道:那会不会是别人?也可能她碰巧?张桂芳哼笑道:嫂子,我说了不中听的,可不是针对咱们家,你可别多心生气。

你们家二婶那个人,啧啧,我不说别的,单单她整天嘟嘟囔囔说那生意是你们秦家的,那钱她就得多拿,结果我没有多给,就是不对之类的话,也跑不了她的。

不止如此呢,二婶在那里,跟谁也不对付,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眼。

觉得她应该比别人多拿钱才对,甚至她应该不织手套,就看着她们就行,做张桂芳那个活儿,几次给张桂芳出难题闹事。

都是张桂芳念着秀瑶,忍下去了,可没想到她偷钱,张桂芳觉得不能再忍了。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打趣她:婶子,你别怪我笑,当时可是你让她们去的,我还再三叮嘱你,如果她们要去,你只管说生意是冯家的,就是找我们做活。

我们没权力管推了她们呢。

张桂芳忍不住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瑶瑶,你还笑话我呢,我自己都悔死了,你说我干嘛死要面子活受罪呀。

你嬷嬷找到我门上,我寻思着她是长辈,不好拒绝,再说她口口声声咬定知道你们张罗的这摊子生意,她也掺乎的着。

我就心里犯嘀咕,又寻思着反正要冬天呢,就敷衍一下她。

我哪里知道冯家又来了活儿,让咱一年都做呢。

这可好,我是自己给自己套了个笼头,一套还是俩。

一个又懒又横,一个又奸又滑,整天打听事儿,挑唆人。

她也被气急了,实在顾不得,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抱怨起来,你们不知道呀,你们家那三婶才厉害呢,在外面哄人一套一套的。

我跟你们好,咱们知根知底的,我是不信的。

可有人信呀,她一会儿说家里偏了你们分了家,钱都给了你们,所以你们才有本钱做生意。

一会儿又说你们忘恩负义,赚了钱不给家里还,都送到娘家去。

哎呀,天地良心呀,我真是……柳氏听得连连冷笑,张桂芳忙劝她,嫂子,我也是气坏了,忍不住了,再憋下去我就疯了。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只留个心眼就行。

柳氏心里过了一遍,却又笑了笑:可真是多谢你呢,否则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丢了钱这个事儿呢,就算了,我们替她还上,咱们也就不声张。

只是以后不能再让她们去了。

张桂芳喜道:那倒是好,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拒绝她们呢。

柳氏面色凝重:我和瑶瑶合计一下,回头跟你说。

张桂芳见她们肯想办法,再三道谢,又说对不住,要不是她开了口,也不至于这样。

等张桂芳走后,秀容骂道:那二剜剜眼和三花花肠,她们俩到底要干嘛?非要出去丢人。

大家谁也没怪她对长辈说这样的话,秀瑶却想着要有法子让她们不能在跟着掺和才行,最好是一劳永逸的。

二叔和秦产哥哥跟着家里干活赚钱,她觉得欢喜,也愿意为他们张罗。

可就算是他们一家的二婶,她就是不爱待见,哪里有这样的人,眼皮子那么浅,干活不想干,只想着不劳而获。

二婶就是那种人,不管干什么,都会发牢骚说自己干得多,拿得少,应该拿最多的。

哪怕实际她是来充数的,钱是白赚的,她都会觉得自己一直吃亏的。

柳氏想了想,对秀容道:去把你嬷嬷请来,我有话跟她商量。

☆、189面子被撅秀容去了,很快张氏也过来,一进门,她哼哼道:怎么,你们回来了呀,我还以为要过了年再回来呢。

扬扬呢?怎么不一起回来,不知道爷爷嬷嬷想他吗?柳氏道:扬扬还没放假呢,先生让继续读书,要到腊月二十左右才休学。

张氏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柳氏故意留着孩子不许回来亲近爷爷嬷嬷呢,见他们回来也没有先去给自己问安,更没有给自己送东西就有点不爽。

柳氏让她坐了,然后让秀容沏茶来,张氏一看这么光洁美丽的茶壶茶杯,那上面的粉瓷虫草图案鲜艳夺目,看得她心一下子热乎起来,拿起来把玩不住,恨不得都拿回家去。

柳氏看了她一眼,道:娘,咱们做人,眼光要长远,不能只顾着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

张氏点点头,是呀。

柳氏又道:娘,你和爹年纪也大了,不如早点分家。

自从知道大房家赚了钱,还是自己每年能够掌控的好多倍,张氏就觉得那个家当得很没有滋味。

看看自己家天天喝稀饭,而想想大房隔三差五就吃肉,张氏觉得很不舒服,但是没法再重新一家子,让她郁闷得晚上睡不着觉,直掉头啊。

柳氏这么一说,她脑子里就跟被搭上了弦一样,一下子奏响了美妙的韵律,对呀,分家啊,分了家,她就可以让儿子们养老,大房的也就是她的了。

柳氏委婉地将二婶偷钱的事情说了,道:娘,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也要被拖累了。

你孙子的名声也被拖累了,咱们家一堆孩子等着说亲呢,再说二显和扬扬还读书,以后难保扬扬不考个秀才举人的回来给你长脸,光宗耀祖的,要是一直这样,咱们老秦家可就没有好名声了。

当年为了将大房赶出来,二房三房没少使坏,那么现在,她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劝说公婆和他们分家了。

张氏一时间没愣过神来,她虽然财迷,吝啬,可却不偷不抢的,做人还是讲究光明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最是个好面子重名声的。

否则她和老秦头也就没那么顾忌分家的时候柳氏找来了证人。

她气得蹭一下子跳下炕,骂道:他娘的,我说这娼妇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年我就不同意她,看我不回去好好修理她。

嚷嚷着就要往外走,回头又问柳氏:二贵什么时候回来?让二贵把他这个奸懒馋滑坑蒙拐骗的婆娘给我休了!我看我们老秦家容不下她,别让她这颗老鼠屎带累坏了我们。

柳氏忙拦着她,道:娘,这事人家桂芳悄悄来跟我说,我都没有直接去质问,为什么呢?不就是想着娘你是一家之主,这事得跟你商量嘛。

你要是生了气,去嚷嚷开去,那不还是让人知道了?虽然她气二婶,可这事儿要是嚷嚷出去,那就不是二婶一个人丢人的事情。

老秦家一家子都要跟着背黑锅,毕竟人家说谁谁只会说是谁家的媳妇,不会说谁家的姑娘,影响的就是老秦家的声誉。

再退一步将,柳氏惦记着秦产和秀丽,那俩孩子是好的,要是被二婶这么一弄,以后议亲都会被人背地里戳。

倒还是自己家悄悄地关起门来解决的好,还有婆婆动不动就说休不休的话来,孩子都那么多了,休也不现实。

张氏被她一说觉得也对,就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柳氏道:我觉得,娘还是劝爹分家。

娘你想呀,分了家,你虽然不当家,可你也不操心呀。

家里就那点东西,有什么好当的?整天都是针头线脑,黑面糊糊的。

分了家,娘你若是喜欢轮着养老,那就一家子住一个月。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给你粮食和钱,三个儿子,到时候你和爹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一点活儿都不用干。

张氏被她说得有些心动,疑惑地看着柳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那么好,还为自己着想打算。

柳氏的心思自然不是为了她打算,柳氏是有点吃不消公爹整天拽着二房三房来烦大房。

已经分家了,老头子却总想着把大房赚来的钱利益均沾,给二房三房也分一份。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的,要是他想要,那也有理由,毕竟要养老。

可二房三房有什么资格?大房又没有理由养着他们,再说了,当时大房还没靠他们养活呢,二房三房整天嚷嚷不想给大房养孩子。

如今分了家,大房过的好好的,也没有靠谁养,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养他们?她又不犯贱!所以她要让公婆和二房三房分家,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架着老爷子逼着大房负责他们的赚钱问题。

她见张氏心思活动了,继续添柴火,娘,不说别的,二嫂这事儿就不地道,人家好几个人看见呢,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冯家哪里还肯跟我们做生意?如今家里的吃喝可都靠这个呢。

二显上学,扬扬读书,大业要成亲,秀芹要嫁人,说是家里赚了几吊钱,哪里够盘缠的呀。

这还欠着他姥爷家十吊钱,欠着木头钱、石头瓦砖十吊钱,要是细数出来,欠了好多钱呢。

张氏一听欠那么多钱,有点傻眼,想骂人,骂柳氏不会过日子,胆子大欠那么多钱。

柳氏又道:娘,我们这也是为了让爹娘过好日子,分了家,若还是像以前那样,只会让爹娘操心,那哪里行呢?所以我们也就豁出去了,欠的那么多钱,也都是我们自己还,绝对不会连累爹娘。

可名声这个东西,可是我们老秦家共有的,二嫂若是坏了,那我们岂不是也跟着坏了?张氏点点头,阴沉着脸,你爹也不听我的呀。

最可气的就是这点,她说什么,老头子都不爱听她的。

每一次都是她要分家,他不肯,结果回头她不说分了,他又分家。

真是气死她了!柳氏见状就笑了笑,道:娘,我看你屋里也没有套像样的茶具,这套是新的,专门给你准备的呢。

看张氏双眼放光,她又笑道:娘,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服不了俺爹呢。

你说这要是分了家,三房都孝顺你,给粮给钱,那娘你想买什么买不到?娘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吃黑面糊糊吃到老不成?再说了,大家在一起,你攀我我靠你,谁都不出力。

分了家,挣了都是自己的,一个个保管比谁都能干。

到时候,谁家也不会吃黑面糊糊。

娘你想想,我们分家之后,可没有吃过黑面糊糊,那二房三房看着我们过好日子,还能不怨恨你?本来分家之后,人家不比我们差的,可若是你和爹愣是不让分家,那他们心里,怎么会没有怨言呢?张氏被她说得彻底听进去了,这家必须要分的,老头子要是不听,她就学柳氏去跳井,看他怎么办!再看看大房,一分家,家里吃得好穿得好,还要盖房子了。

分了家,二房三房倒是也这样,那自己就等着享福多好。

她点点头,我得跟你爹商量一下。

柳氏将那茶具往她怀里一送,娘,你得跟爹说,要想过好日子,只能靠自己,怎么能靠别人呢?我们大房分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爹都清楚的很。

难道说,二房三房就分不得?他们就是宝贝疙瘩,爹娘呵护着吃不得苦?爹要是只想着提着拉着二房三房,那大房也该有意见。

这二房三房的好日子,还是得自己赚。

再说了,我爹怎么知道人家二房三房分了家会不如我们呢,只怕人家满脑袋的好点子,一分家就过得更好呢。

说完,她让张氏想想,她又去收拾了一下东西,捡了几根铜簪出来,还有一些点心蜜饯,一包橘子、梨子、频果、红枣之类的给她收拾了一小篮子。

娘,这些是他姥娘家拿来了,孩子们孝敬你和爹的。

张氏见这么多东西,也乐了,一把揽住过,有点拿不过来,我这就家去跟你爹说。

这茶盘茶壶茶杯的,都让秀芹给我送过去。

柳氏就让秀芹给送过去,顺便晚点回来,秀芹会意。

虽然她为人老实,可有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让人怀疑,她不过在那里站了站,就听见嬷嬷跟爷爷说二婶偷钱和分家的事情。

秀芹有点感慨,嬷嬷其实一点都不糊涂,以前只怕也是装糊涂,说起她自己认准的事情来,那是有理有据,头头世道。

秀芹听了一会儿就家去,对柳氏道:娘,俺嬷嬷劝俺爷爷分家呢。

柳氏问道:你爷爷什么态度?秀芹道:反正没骂人,估计差不多呢。

冬至节那天,因为二婶偷钱的事儿,柳氏没给那边送肉和面,而是带着闺女包饺子,牛羊肉猪肉包了好几种馅的,满满地两大锅。

秦二贵在老柳家帮工没回来,其实是让回来的,可他自己不乐意回来,借口在那里帮工。

反正老柳家吃的很好,比在家里吃的好很多,更好的是没有人唠叨他。

秦二贵不在家,秦产秀丽在场里,柳氏也不想让自己家去那边吃饭,更不想叫二婶三婶来看着生气。

她对秀瑶道:去,叫你爷爷嬷嬷过来吃饺子。

秀瑶笑道:娘,不叫另外的人啊?柳氏道:叫他们干吗?大过节的,吃好饭就是要顺顺心心的,让他们来了不是自找气受么,好饭都变猪食了。

秀瑶去叫,只叫爷爷嬷嬷,二婶和三婶不满,二婶气道:秀瑶,你把你二哥藏场里干吗?让他回来过节。

秀瑶委屈道:二娘娘,你不是去过好几次了吗?二哥自己不乐意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二哥要赚钱呢,我二哥说了,他要自己赚钱,不偷不抢不靠人养活。

一句话戳中了二婶的痛楚,她恼羞成怒,骂道:你怎么说话呢?你们大房也太过分了,哪里有扣着人家孩子,挑拨人家母子关系不合的?你们可抖擞起来了,把你二达达骗了去不许回来,整天累死累活的,现在又把你二哥弄了去不许回来,你们到底要干嘛?秀瑶诧异道:二娘娘,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我们挑唆不许回来了。

是我二达达自己要去干活的,我姥爷让他回来过节,他自己不要回来的。

我二哥也是自己找我干活的,你以为我闲着吃饱了撑的,张罗着给你们赚钱还找气受呢?说完她理也不理就走了,这个二婶是不是觉得她欠他们的呀,生来就该给他们张罗的呀?不过想着二达达和二哥都不理睬二婶,她又觉得很爽,看二婶吃瘪的样子,小心情就格外好。

老秦头见二婶撒泼,不高兴道:二贵是我让去干活的,你咋那么多毛病。

跟一个孩子嚷嚷什么?这么大年纪,连个孩子都不如。

二婶被老秦头一说,颜面扫地,气得不行。

老秦头本来还顾念他们,现在被她一气,便也起身下地出去了。

张氏见状立刻道:你们就照常吃饭呀,别在家里偷懒偷吃,偷这事儿,不许出现在咱们家里,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打断他的手。

说着也喜滋滋地去大房吃饺子了。

气得二婶一个倒仰,和三婶还有三叔在家里骂,摔摔打打地,恨不得将家一把火烧了。

老秦头和张氏去了秀瑶家,吃了个肚圆,还喝了一壶小酒,身上热乎乎的,红光满面,那肥肉包得水饺吃得老秦头觉得头顶都冒油了。

他抹着嘴巴子,回味着那香浓的滋味,撅了一块席篾,剔了剔牙。

看了看桌上还有好多餶餷,想说收拾一下带回去给老三他们吃。

还没来及开口,秀瑶就收拾下去了,老秦头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有点怅然。

又想起老婆子说的话来,心里直打鼓,分家也不是不行,反正都分了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

都在一起,老三是偷懒,分了家,各人管各人的,说不定还能好好干呢。

等收拾好了,柳氏又端了饺子汤来,自己家包的饺子,没有任何添加剂,那汤里面有漏掉的馅儿,也是格外好喝的。

上面还飘着葱花和小香菜末,香菜是夏天种了,冬天窖藏在场里地窖里的。

老秦头同喝了一大碗,肚皮实在撑不下了还有点意犹未尽呢,老大家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滋润了。

过个冬至节,吃了好几样馅儿的餶餷,以前想都不敢想呢,看来老大还是很能折腾的。

大家说了一会儿闲话,老秦头对秦大福道:老大,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秦大福笑道:爹,你只管说。

老秦头道:那天你娘跟我说,再分家,把老二老三也分开,你觉得怎么样?秦大福憨笑:爹,这个我可说不好,你还是问他们俩。

老秦头道:那你说,你自己是喜欢分家还是不喜欢?秦大福笑起来,爹,要是分了家对大家好,那还是分的好。

老秦头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当子女的都喜欢自己过小日子,当父母的,都喜欢儿孙满堂呀。

等你老了,到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老人都是望着子女好,能子孙满堂的。

分了家,年轻人是乐呵去了,父母却孤单伶仃的。

秦大福点点头,爹,我知道。

所以当初我是不想分家的,我想和爹娘在一起的。

不过爹要分家,我也就同意。

其实分了家之后,也就没有顾虑,想干什么就干,亏了赚了的都是自己的,不拖别人的后腿。

老秦头叹了口气,这件事上他做得有点不那么地道,可他不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的好主意,老柳家不会帮助大房的。

他道:老大,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老二老三分家,什么都没有,你可不能不管他们,你得帮帮他们。

秀容听了在下面对秀瑶嘟囔道: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当年把我们赶出来,可没说有人帮帮我们,帮我们的是人家周里正家,是二爷爷三爷爷家,可不是他们。

凭什么他们分家了,又来让我们帮?秀瑶小声道:三姐,你就看成是一次买个安静,免得他们不分家,整天借着爷爷的名头搞事。

到时候还是我们受连累。

分了家之后,各家的言行就代表自己的,不能再代表家长。

如果不分家,二婶的那些白痴无赖行径,爷爷就要为其负责。

至少外人是这样觉得,家庭成员的行事作风,家长要负责的。

她就和三姐嘀咕,说不定他们大房要拿个四吊钱出来,否则他们也没什么好分的,要说大房的粮食,也是够自己吃的,根本没有多余的,不可能给他们呢。

屋里的秦大福就笑着问:爹,要怎么帮?老秦头伸出手来比划着:这样说,你看你张罗着织手套。

秦大福忙道:爹,那是瑶瑶她们张罗的,我都不懂呢。

老秦头看了他一眼,粗黑的手指头在饭桌上一摁,别打岔。

你看你张罗了织手套,我听说还卖福豆,还养猪,还去老丈人家弄磨坊,还有粉条子,这些都是钱。

你随便拿一样出来给你弟弟。

比如说老二家管手套,老三卖福豆。

下面的秀容简直气炸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疯了,以为我们是捡来的?秀瑶轻轻地道:继续听。

秀瑶也生气,可她没有秀容那么外露,她本身原本不是很注重家里的钱谁赚,她想要的是创造财富本身带来的快感和满足感,不过和她们不一条心的,那她自然也不乐意跟他们混一起。

他们和二哥可不一样。

秦大福张了张嘴,没等他说话,老秦头继续道:当然,你给你二弟三弟一人两头猪两只羊也行,让他们也能有个做点事情的本钱。

咱们家没牲口,没地,没农具,要说分家,实在没有什么好分的。

你是大哥,咱家的长子,你得肩负起这个责任来。

我也不要你买地,你给你弟弟一家买头牛,有了牛,就省好多事。

当然,最好还能配点家什儿。

秦大福张大了嘴巴,看着老秦头因为激动越来越红润的脸,爹不是喝多了,他道:爹,我们家也没牲口呢,一头驴还是他姥爷家的。

老秦头道:你们一头驴也够了,你二弟三弟家不同,他们没有你们那么能张罗,就老老实实种地。

秦大福很是为难,道:爹,不是我不帮,只是……这,这有点难办。

老秦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有点为难,算了,我也不逼你。

这样,你拿出几石粮食来,再拿几吊钱出来,我给他们分了。

他拐弯抹角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怕一说粮食和钱大房要还价,所以就先说活计,又说猪羊牛的,到最后才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张氏却不同意,那些还不如分了家以后给自己呢。

她道:老大家分出来的时候,家里也没什么呢,咱们什么都没给,这才多久,你就让他拿这么多。

他哪里拿得出来?她知道老头子又想让老大去娘家要,这样也太丢人了,扬扬还在那里上学呢。

要是这样,以后扬扬有出息了,老柳家就非要说扬扬是他们供应的,让扬扬给他们老柳家办事不给老秦家长脸,这怎么能行?现如今得打算打算了,不能总是以前那样稀里糊涂的。

老秦头瞪了张氏一眼,你知道什么。

张氏气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当初分家的时候怎么分的,你不是不知道,现在说这个话,老大家哪里有的分。

要是有给老二老三的那些东西,当然是给她好,给他们干什么?尤其是老二和老三媳妇,回头都捣鼓她们娘家去了。

张氏自然不是不要大房的钱,而是不想给二房三房。

老秦头就看柳氏,柳氏却没接他那茬,假装没听见下去收拾家务去了。

老秦头就叹气,对秦大福道:哎,我知道,我是老了,不中用了!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颓废的样子,结果吃得红光满面的,却一点都没有那感觉,想像以前那样唱苦肉计也不行。

秦大福低声道:爹,不是我不帮,要是干活什么的,我一定帮着干。

这买牲口拿钱的事,不说家里没钱,就是有钱,也不归我管。

你忘了那事了?老秦头想起柳氏跳河的事,打了个哆嗦,叹了口气,道:哎,算了,你也真是越来越窝囊了,连个老婆孩子管不住,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你要当家,把着钱。

这时候柳氏端着一小笸箩烟丝子进来,老秦头立刻不说话了,道:哪里买的,给我尝尝。

柳氏却假装没听见,又端出去了,老秦头就听见她在当门口不知道斥责什么,那只老黑猫又来祸害人,真是该砸杀了,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来祸害我。

真是个祸害!老秦头的脸呱嗒地拉下来了,简直是又臭又长,气得有点上不来气,这个大嫂原本觉得温柔贤惠,这两年一看,最厉害的人是她,嘴又毒又狠,干的事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人家没骂他,他也不能发火。

这一谈不欢而散,柳氏原本还想给他们收拾点水果干吃吃,也懒得伺候他们,柳氏不露面,秦大福就知道她生气了,有点坐立不安。

见儿子如此,老秦头就生气,满肚子的水饺就开始闹腾,胀得慌。

老秦头气哼哼地告辞,出门的时候,在堂屋东间灶前踩到一堆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包烟丝,那淡淡的烟草香气就说明这是好烟。

她竟然扔了也不给他吃,真是!气死他了。

老秦头背着手,气哼哼地撅哒撅哒地就走了。

张氏见状也跟着回家去,她之前得了柳氏不少好东西,这一下倒是没啥可说的,直接就走了,回家捣鼓着分家去。

秦大福送了爹娘回来,赶紧去找柳氏,看秀瑶在堂屋悄声问道:瑶瑶,你娘生气啦。

秀瑶低声道:爹,我和俺娘说说,把家里的钱给你一半管着呀。

免得俺爷爷整天拿这个说事。

秦大福忙道:不用,我管钱干什么,我赚了钱就是养家的,有吃有穿就行,我去看看你娘。

他轻轻地推着西间的门,看柳氏躺在炕上,头朝里,穿着鞋呢。

他万分紧张地进去,悄悄地给她脱鞋子。

柳氏起来,道:我还得下去呢。

秦大福笑道:怪冷的下去干什么,你躺着,我打洗脚水给你泡泡脚。

柳氏道:不用,我头有点疼,躺一会儿。

秦大福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觉得她不像说假话,不过他早就知道自己媳妇,每次说假话绝对比真话还像,她越说自己不生气,那就是生气很厉害,我给你揉揉,挤挤脑袋。

秦大福麻溜地上了炕,给媳妇按摩头部。

柳氏也不拒绝,享受他的服务,秦大福小声道:媳妇,地上那些烟丝子?柳氏道:那些受潮,坏了,我放在那里烤烤看看能不能烤干。

秦大福笑道:不是扔了?柳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钱多的没地扔呀。

那是给爹的?我爹给的,不过让我不小心淋上一点水,想必你爹不稀罕,还是算了。

秦大福笑道:别啊,爹肯定稀罕的,烤干了我给他送去。

柳氏笑道:咱家可没有牛给二房三房,他们要是肯干,咱们也不是不帮忙,不过没有什么都直接送给他们的道理。

若是送去的,人家也不稀罕,回头还觉得咱们应该给更多。

我看老二老三家就有那么个毛病,总觉得一切事儿咱们应该替他们考虑在头里,主动给他们办了,否则就是我们不对,我可没那个好心肠。

秦大福道:咱家现在也没那个实力,家里还一摊子事呢。

大业的亲事还是人家老许家不计较,秀芹也是老白家帮衬,咱们自己的事儿都没弄好,我哪里有那个精力管那么多。

再说了,咱们家不都是你和瑶瑶当家吗,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柳氏就不说什么了,闭上眼让他给揉捏眉心。

窗外风呼呼地吹着,屋里却热乎乎的,灯光暖黄,火焰轻轻晃动,在灯罩上飘过一层层的黑影,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秦业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瑶瑶,我去场里了呀,你把门插上。

现在秦显和秀丽也去场里住着织布,所以秀娴就回来了,秦业和他们兄妹俩作伴。

秦显自从被亲娘打了一巴掌,就不肯回家,一直在场里拼命织布赚钱,今天的饺子也是秦业去送的,秀丽吃完了也早就赶紧去陪她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陌上花,8613793 两位亲的地雷。

☆、190惩治二婶第二天秀瑶就去了张桂芳家,冬至节她们也就是夜里休息,白天都忙活着,今儿一早大家都来上工,一个个比谁都拼命。

毕竟就算有力气,别地也没的卖去,就算有地卖,有地也不是立刻就给钱,到最后还扣钱。

这里做一份就给一份的钱,谁不拼命做。

看到秀瑶来,有几个人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来,她们听三婶说这手套秀瑶赚了很多钱,但是给她们就那么一点,一副才给六个钱。

她们累死累活的,秀瑶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就躺在家里猫冬,也能赚钱,真是不公平。

秀瑶看了她们一眼,跟她们打招呼,几个人不甚热情,大部分人却是欢喜的,纷纷叫着秦姑娘。

二婶和三婶冷冷地撇着嘴,跟旁边的人嘀咕什么。

秀瑶和张桂芳招呼着,然后就去了屋里,她看了看账册,三婶织手套的速度还行,二婶却慢得多,质量也差,甚至有掉针不能用的,还有别别扭扭的,她怀疑是秀美几个织的。

发钱的时候,秀瑶一个个地对账册,轮到二婶的时候,她扣下了没发,三婶的照旧发给她。

发了钱,她让大家照旧织手套,她则要管钱箱子。

二婶气道:秀瑶,我的钱呢秀瑶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这段时间我没来,你们有很多想法。

我今天也要说明白,你们来做这个活,是给你们自己赚钱,不是给我,你们不做,我照旧有人做。

同样,我可以不做,你们能不能不做?立刻有人道:秦姑娘,你可不能不做这个生意,我们靠着你,家里赚了不少钱呢。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月一百多文两百文,那是大钱。

秀瑶虚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她道:那些觉得你们是帮我赚钱,你们累死累活,赚那么点,我却白赚那么多的人,你们可以不用做了。

张桂芳气道:你们谁要是那么想,你们就丧良心,冯家给瑶瑶涨了钱,瑶瑶不独得,给你们涨了一文的,你们是不是觉得涨一个钱很容易?一个人一副涨一个,这一批货就是多少?底下的人立刻附和,说是的,谁要是不满意就可以走,不要来了,不要耽误她们干活赚钱。

秀瑶又看二婶,将她的拿出来,放在一边给大家看,她道:这位是我二婶,想必你们都知道。

不过我想说的是,就算是我娘,我姐姐来织手套,质量都是一定要过关的,如果有不合格的,我也不会要。

所以,那些说我徇私的,说我什么的,这就是说明。

不合格的不发钱,另外,如果再有不合格的,不但不发钱,还要赔偿棉花和棉线的损失,一双不合格,扣十二文!她冷冷地说着,婴儿肥的粉嫩脸上却是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觉得不是个小姑娘,倒像是哪里来的县老爷。

二婶听她那么说,忽得站起来,骂道:秦秀瑶,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二娘娘,你一口一个二婶,什么二婶?我来做这个,是你嬷嬷让来的,是你们请我来的,怎么,想不给钱,没门!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当一家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秀瑶一点都不怕她,看了她一眼,又瞥向三婶,看得懂三婶眼里的幸灾乐祸和算计,她扬了扬眉,道:当初来的时候,有没有跟你们说规矩?大家都喊道:有的,我们都知道的。

第一要紧的是保守秘密,第二就是质量。

二婶原本想冲上去扇秀瑶一巴掌的火就被压了下去,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秀瑶淡淡地道:这个钱,我替二婶罚了,后面的,下不为例!她又看向二婶,二婶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难看,看着二婶坐下,秀瑶继续道:咱们地里出产的粮食,去粜米的时候,便宜,等你再去买米,是不是要贵得多?这要是饥荒之年,现在的十石米,只怕也换不来一石。

我们这个手套也差不多,换了个人那就要贵了,至于人家最后是几十文几百文一副,就不管咱们的事情。

因为你不六文一副,你就没这个生意做。

你想六十文,没人给你单子。

大家都听着,梯子的媳妇曹月莲道:瑶瑶,俺们懂的,谁要是不感恩,还说些风言风语的,谁天打雷劈。

她没了男人,都说她克夫,不待见她。

可秀瑶就让她来干活,还委以重任,对她很亲近,一点都不嫌她是个新寡妇女,她自然感恩的。

秀瑶点点头,诸位都是街坊邻居,都是我的大娘婶子嫂子姐姐们,我也不多说什么,那大家就继续忙活,做完这批,年前就休息了。

原本冯掌柜说要三千的,结果加了一千,所以到现在大家还在忙,活越多她越高兴,大家也跟着赚钱。

说完这些她就起身,让她们继续忙活,她跟张桂芳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

张桂芳送她出去,低笑道:瑶瑶,还是你有办法,这样你二婶也该消停点,那些她们挑唆的人,也该安稳点了。

秀瑶道:婶子,有些人就天生不安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我们防不住。

我二婶那脾气,估计就不能来的,你记得找她聊聊。

秀瑶的意思是那些毒誓,找她发一遍,越毒越好,怎么说也有心理压力的。

张桂芳自然知道,她道:你放心,大家都有数呢。

秀瑶就走了。

因为要过年,老秦头也就不张罗分家,打算过了年再说,可家里没有什么好分的,总想着让大房吐出些钱来给二房和三房。

可老大家是柳氏当家,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再逼着柳氏去跳河,他也担不起这个恶名。

张氏去惦记着二婶偷的那些钱,她趁着老秦头出去给人帮忙,就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跟着三婶搂草,单独留下二婶在家里。

大产娘,你住下我有话跟你说。

二婶心里一咯噔,就去看三婶。

三婶忙把筐子往二婶手里塞,娘,回来再说,别耽误了搂草。

张氏眼珠子一瞪: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们都赶紧去别偷懒。

过年的草还没得烧呢。

说着,她就拿起墙跟的笤帚扫地,把三婶等人都扫出去。

三婶歉意地看着二婶,只好带了众丫头走了,连在家里学针线的秀娟也没能留下。

二婶心下忐忑,她心里还是对婆婆有点忌惮的,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嫂,你嫁过来这么多年,孩子也生了三个,都这么大了,咱娘俩还没正经地单独说过一句话呢。

张氏拿了小板凳坐在当门口,看着站在屋里的二婶。

二婶立刻笑:娘,你有什么话就说,你看那么活儿呢,我也不好闲着。

因为心里亏,说话就虚,不由自主地就说了软化,和以前不同,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平日里她可都是摔摔打打,骂骂咧咧的。

张氏哼了一声,二嫂,我早就说过,我当家的时候,是不允许谁藏私房钱的。

我听说你赚了钱自己藏着。

二婶忙喊冤枉,那个烂心肠的胡说八道,娘你叫她来对质,是不是张桂芳那个烂嘴的造谣。

张氏见她还不肯承认,气得立刻火蹭蹭的,一点都压不住,抄起锅台上的擀面杖就抽二婶。

擀面杖圆圆的非常结实,抽在身上火辣辣木木地疼,二婶嗷嗷的,娘,你干什么!张氏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杀千刀的,没眼力见,平日里好吃懒做,嘟嘟囔囔嘴坏,我也就不说你什么。

你竟然丢人丢到外面去,我打死你再去跟你娘问问,怎么教的你。

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二婶还嘴硬。

张氏冷笑,拖着她冲进了东间,一擀面杖子就把炕上的手箱子捣翻,里面跌出一些小零碎来。

这是哪里来的?二婶嘴硬:俺兄弟给的。

你兄弟,我让你不说实话!张氏又打,二婶虽然蛮横,经常说狠话,可媳妇怕婆婆,婆婆打媳妇天经地义这种习俗让她也不敢还手,只能东躲西藏地,还是挨了好几下。

张氏堵着门,气得一下下的敲炕沿,你偷了织手套的钱,拿了去给你兄弟了,是不是?要不你那个好吃懒做的混混兄弟能给你买东西?二婶见被她说中,心里更虚,却不肯承认,认了就是罪证了,反正他们也没看到自己,三婶都说了当场抓不住自己,以后也没的说。

钱不在家里,谁也没办法。

说,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是不是老三家?张氏断定三婶有一腿,这两个媳妇,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肯定脱不了干系。

二婶一口咬定什么事都没有,两个人都是好好地织手套,娘,你听了人家胡咧咧就来打我,你根本什么也没干,我就是没干。

张氏冷哼,没干,没干的话我第一下打你,你早就翻墙跳屋地跟我干了,你没干,你没干就怪了。

我和你说,我冤枉不了你。

这么些年,她早将老二家的脾气摸得透透的,愣头青炮仗一个,一点就着。

她要是没干,你冤枉她,她能把锅掀了。

就因为她干了,所以自己打她,她理亏不敢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张氏瞪着她,你这个奸懒馋滑的笨婆娘,我要是想整治你,怎么不在你爹在家的时候?我把人都支出去,还不就是给你个机会。

二婶这才回过味来,知道婆婆有顾忌,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也就是打两下解恨。

钱呢,拿出来。

张氏伸手。

都,都给俺兄弟了,没有了。

二婶搓着胳膊,火辣辣的疼。

张氏一听,疼得差点背过气去,瞪着牛眼,你兄弟?她就知道,二婶三婶这两个婆娘,有点东西就往娘家倒腾,不是好好过日子的人。

二婶低着头,嗯了一声。

张氏不信,老三家的那里是不是有。

说着就去翻,结果什么也没翻出来,又寻思老三家要是有,那么精明的婆娘,不会给她翻到的,气得她又回来打二婶。

二婶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扑通就跪下了,娘,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那钱真的没有了,俺兄弟欠了钱,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拿。

娘,你别打了,让俺二大娘听见,又笑话你。

二嬷嬷是张氏的软肋,被她笑话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张氏只好作罢,可想起好好的织手套的营生被这婆娘给搅黄了,这懒婆娘还偷钱给她兄弟,张氏又来气,提起擀面杖子又打,二婶就躲,她之前是怕张氏让二贵休了她,所以害怕。

现在看出来张氏有忌惮,不会休了她,她也不怕了,跳出去就往外跑,娘我搂草去了。

出了门,蹬蹬地就跑了,差点把来送烧肉的秀瑶撞倒。

而秀瑶自然早就来了,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她也是故意让二婶看见的,让二婶知道知道,偷钱的事儿大家都晓得,她要是还敢做什么,小心翻出来一块算账。

而且她也是算着二婶会被嬷嬷揍,所以抽空来瞧瞧的,二婶偷的那些钱,嬷嬷怎么可能会放过呢,肯定想让二婶吐出来的。

这不,就看了一场热闹。

只是她也有点奇怪,嬷嬷竟然没有当着爷爷的面处置二婶,还把家里人都支出去,这是为什么呢?很快,秀瑶又想通了,应该是想把弄出来的钱自己把着,不让爷爷他们知道。

转眼腊八,柳氏昨天就把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了,该泡的都泡好了。

这天天不亮她就起来亲自熬腊八粥,自从分了家,她很喜欢亲自给男人和孩子们做饭吃,而不假手他人,秀容几个反而是打下手,主要是学厨艺的。

今年家里好起来,她就不吝啬,该吃还是要吃的,过节更是要讲究。

有自己家里晒得红枣、绿豆、红枣、黄米、黑豆、花生,有孙家小集市给的大米、江米、桂园、芝麻、莲子、葡萄干、核桃仁、杏仁等。

该煮熟的下锅煮,然后小火慢慢地熬,足足熬了两个时辰。

秀瑶几个馋得直流口水,满园子的香气都飘出去了,外面路上都有人喊,谁家熬的那么好吃的腊八粥,真香呀!柳氏喜滋滋地掀开锅,口里说着吉利话,她先盛了一小盆,里面花生、红枣、红豆、莲子、桂圆等炖得软烂却又看得清形状。

柳氏又用刀将杏仁、核桃、葡萄干、桃脯、杏脯等切碎,然后撒上上面做点缀,又盛了一盆,上面撒上雪白的砂糖,家里为了腊八粥特意吃白糖,平日里都是饴糖,糖的旁边又撒了染得红绿的橘丝,姜丝等。

秀瑶几个看得移不开眼睛,腊八粥表皮凝了,红的,衬着雪白的糖,更别提其他各种点缀了,忍不住就要去喝。

柳氏却道:先上供,等一刻钟再喝。

说着又分别盛了几小盆,对秀瑶几个道:给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大爷家、爷爷家、周四奶奶、周强家、月莲家、秦德才家……一人家送一小盆去。

正说着,就有人来给他们家送,农家就是这样,吃点好饭要好的人家都会互送,更何况是腊八粥。

腊八粥,本来就是互相送着吃,你尝我的,我尝你的。

秀瑶家送出去十来份儿,收到了二十来份儿,吃不完,便又送别人吃。

张氏就熬了一锅杂豆汤,也送了一小盆来,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吃柳氏熬的,稀烂的,糯糯的,黏黏的,甜甜的,香香的。

柳氏让秀娴给场里送了一盆去,秦产和秀丽喝得不亦乐乎,连秦业在家里喝了都被他们感染地又喝了一大碗。

过了腊月初八,时间就走得格外快。

今年秦家的人都没有出去打工,也没有出夫,腊月过得格外温暖有意思。

腊月十八柳氏煮了一锅猪皮、猪蹄,拆解好了,做了一大盆肉冻。

又宰杀了两只大公鸡,放在锅里炖,然后将肉和皮拆下来,又加了香菜梗,将肉、皮、汤放在大瓦盆里,凉透了之后就是鸡肉冻。

冬天虽然冷,可大家都喜欢吃这种凉的肉冻,各家手艺不同,作出来的口感风味也有区别。

比如说柳氏喜欢原味的,咸度适中,而大舅妈喜欢肉皮冻里家店辣菜条、酱油多一点,又咸又香。

做好了之后,柳氏让秀容和秀瑶去给嬷嬷家送了一小盆,也只够他们吃一顿的。

她就是让张氏馋,分了家,他们也能时常吃,不分家,就只能吃一顿。

张氏果然时常跟老秦头吹吹枕边风,加上看着老大家过好日子,这也老秦头下了决心,过了年就分家。

这日二十四,要扫尘,柳氏让秀瑶等人把家里的家什儿都搬出去,然后把笤帚绑在长长的竿子上,将屋顶那些蜘蛛网、灰等都扫下来。

腊月冷得厉害,滴水成冰的架势,秀瑶穿着圆鼓鼓的棉衣棉裤,拿着抹布在院子里擦拭那些器皿。

秀容哈着手,对秀瑶道:瑶瑶,咱们去场里暖和,家里冻死了。

为了扫屋,屋里几乎倒空了,更别说生炭炉什么的。

秀瑶忙提醒她,朝她摆手,柳氏还是听见了,轻声责备道:秀容,自己拧一下嘴。

秀容立刻呸呸呸,童言无忌,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得呱呱叫。

过年的时候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而好的话可以随便说,越多越好,柳氏听她在那里打趣,就笑道:一会儿就好,咱们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回头糊点白纸上来,屋子里就亮堂多了。

秀瑶和秀容把器皿擦干净了,又说不如去场里做饭吃,反正爹他们都在那里呢,连秀芹都去哪里给家里缝缝补补,家里扫尘实在没地。

姐妹俩正商量着,一人从外面进来,大业娘,你出来!秀瑶扭头看,咦,竟然是大姑?她笑道:大姑,要过年,你怎么来了?给俺嬷嬷送年礼呀。

秦大姑拉着脸,哼了一声,叫柳氏出来,柳氏道:大姐你等一下,我扫扫房子。

秦大姑气道:扫什么扫,就这么两间破屋都不是自己的还扫,再扫也没用,你出来我跟你有话说。

柳氏就让秀容来,秀容嫌脏不肯扫,秀瑶就去接手,柳氏把那件破褂子脱下来给她罩上,又把帕子也给她绑住口鼻,让秀瑶扫。

柳氏出了屋,大姐,什么时候来的?秦大姑瞪了秀容一眼,出去玩去。

看秀容走了,才气呼呼地道:大业娘,你怎么回事?我给你们找到那么好的亲事,你怎么就不听?非要自己找。

柳氏笑道:秀芹的是她姥娘说的,老白家挺好。

大业是许家甸子老许家,他们之前就认识的。

秦大姑一听,扬声道:以前就认识的?这样的闺女能是正经人?指不定是什么人呢,一肚子花花肠子,年纪轻轻就去认识男人。

柳氏不高兴了,沉下脸道:大姐,人家闺女是个能干的,给哥哥送东西去的,又不是特意要认识咱们大业。

秦大姑哼道:那老佘家不是个能干的?人家陪嫁有地有银子的,你为什么不同意?他老许家不过是个寒门穷户,有什么好结亲的?柳氏不想跟她多说,就道:咱们去娘那里说话。

秦大姑似乎更气了,你别打岔,你赶紧把老白家老许家的亲事退了,去给老佘家陪个礼道个歉,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人家老佘家什么条件,老许家什么样?你不为秦家想,也该为你自己的儿子想。

柳氏不吭声了,抬脚就往外走,秦大姑追着她,我说你呢,你干嘛不说话。

还有呀,你是越来越过分了,你怎么能挑唆咱娘分家?你们要分出来就已经是不孝……啊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乞蓝,可愛莫 亲的地雷。

☆、191大姑被骂柳氏突然顿住脚步,冷冷地看着秦大姑,大姐,我们哪里不孝了?当时分家,我和大业爹都不同意,是爹因为家里粮食不够吃,要把我们一家九口分出来,然后省出粮食给他们吃的。

怎么就成了我们不孝顺了?要不要我拿出分家的物品单子给你看看?秦大姑被噎了一下,张口结舌道:那,那你也不该,不该挑唆娘分家。

人家老二老三不想分家。

柳氏哼了一声,大姐,老三媳妇挑唆娘当初把我们净身出户的时候,可没见你回来主持公道呢。

秦大姑气得跳脚,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你们也没叫我呀。

柳氏挑了挑眉,这么说是老三媳妇叫你回来的了?秦大姑不肯承认,我来给娘送年礼的,最主要是为了大业的事儿来的。

大业可是我的大侄子,我不能让你们耽误了他,你们做亲爹娘的不管,我这个大姑管。

她拍着胸脯子把话说得跟蹦豆子一样嘎嘣脆。

柳氏冷笑道:大姐,那秀芹是不是你亲侄女?你找个癫痫男人给她,你让她一辈子怎么过?秦大姑不肯认错,她犟嘴道: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老佘家有钱有地,又不靠男人过日子。

秀芹了,一进门就是当家的少奶奶,哪里不好?柳氏轻轻哼了一声,那当初大姐也没给自己闺女找个这样的呀。

秦大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要疯,你,你,你怎么说话呀?我那时候是没看到这么好的人家,我要是知道,你以为不嫁呢。

说话间就到了张氏家门口,柳氏推门进,恰好看到三婶趴在影壁那里听呢,她讥讽道:他三娘娘,这是干嘛呢?咱家可不兴溜墙缝的。

三婶立刻道:我肚子有点疼,刚喂了猪,歇一歇。

说着就对秦大姑笑,大姐,你哪里了?我还问你吃什么呢。

秦大姑哼道:气都气包了,还吃什么?说着蹬蹬就进了屋,对张氏和老秦头道:爹,娘,大业的亲事你们看着办吧。

老秦头道:不是都下了定,是老许家吗?秦大姑尖声道:爹,你怎么能这样?人家我婆婆好不容易给张罗的,我求了好久她才给出面呢。

你们这么自己定下了,那我们那头怎么办?张氏知道大房的事情插不上手,早就认了,现在柳氏又送她东西,她也不好再跟柳氏耍什么,就不甚热情地道:能怎么办,又没提亲,又没下定的,你就说这边定了不就得了。

秦大姑急道:哎呀我的亲娘,你说的那么轻巧,跟人家说的好好的,突然变卦了,人家那头怎么想我们呀?还以为我们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呢?你们受得了,我婆婆可受不了。

张氏道:那咋办?秦大姑看着老秦头又看柳氏,让秀芹和大业退了亲事,应承这头。

张氏看向柳氏,柳氏连连冷笑,不肯接话,张氏道:我看这事不好办,人家都下了定,来年春天就要过门的,没这个弄法。

秦大姑气道:谁让你们不跟我商量的。

张氏不乐意地道:这都分了家,大业和秀芹的亲事,都是他们娘张罗。

秦大姑讥讽道:我看是娘家张罗吧,娘,你现在也太纵容他们了,只有娘家,没有婆家了。

张氏因为刚得了柳氏的东西,不好意思多说,她道:老佘家要是个好的,那么好的条件,怎么还找不到好人家,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秦大姑急得要哭了,擦了擦眼睛,娘,你这话说得轻省呢。

那我婆婆不是得罪了人了?人家还能拿她当回事吗?她可是个好强的人,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她。

再说了,这么一弄,她还能相信我吗?到时候老二老三家不得骑在我头上拉屎呀。

你们也得替我想想。

张氏就对柳氏笑道:大业娘,你看,当时也没考虑好,是不是——娘!柳氏简直是啼笑皆非,不气反而笑了,被气过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咱们这可是一下子悔两门,都说的好好的,也下了大定,现在不中了,要退亲悔亲的。

那让人家怎么看咱们老秦家?大姑姐他们是为了好人,可我们老秦家呢?一辈子要被人戳脊梁骨。

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秦大姑大声道: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戳脊梁骨了,他老白家老许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个许二妮,比大业还大呢,来年都二十了吧。

我们家能要这么个人?柳氏道:怎么就不能要了,现在十□出嫁的多得是,来年春天,跟十九也差不多。

秦大姑兀自不服气,你这是害了大业,那么大年纪的女人,能不能生还不一定呢。

柳氏笑道:大姐,你我都快三十了还生呢。

秦大姑找不到理由就开始胡咧咧,扯东扯西的,柳氏突然道:要是嫌许二妮年纪大,那咱们就退了许二妮的亲事。

大姐这么关心大业,就给他介绍一门更好的。

秦大姑立刻道:这不是就对了,把老白家的一并退了,让大业和秀芹跟老佘家……老白家不能退。

柳氏坚持。

秦大姑急了,你儿子手都残废了,除非是找个歪瓜裂枣,要不人家谁跟?我给你介绍老佘家,当然是秀芹嫁给人家弟弟。

柳氏也冷了脸,冷冷道:我儿子怎么手残了,你看见他残了吗?那不是好好地整天干活?人家许二妮好好的,一点不比你差,哪里就歪瓜裂枣?你介绍老佘家?你安的什么心?老佘家给你多少好处,让你把我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嫁给那个病秧子?你自己怎么不嫁?你婆婆自己怎么不嫁?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跟你说,你想得美。

我家就算穷死,也不会靠卖闺女的,你也死了那份心,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摆布我闺女我儿子!柳氏话音一落,满屋子死寂,掉根针都能听见,老秦头都觉得屋子里怎么大么大的风,呼呼地吹。

哎呀,后窗络了,屋顶也有点络了,窗户更络,这门更不用说,这家是没法呆了。

秦大姑被柳氏镇住了,她见惯了柳氏温柔娴淑的样子,不听柳氏大声说过话。

以前她让张氏给促成这门亲事,张氏有点犹豫,说柳氏厉害,她还不信。

这一下子,她见识了,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往下流,浑身气得冰冷的,觉得自己要昏过了,突然的,呼啦一下子,全部的血液又倒灌回来,胀得她面红耳赤。

柳氏看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淡淡道:大姐,分了家都是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何况你嫁了人?为了给公婆留点面子,她没有说出来那几十两银子的事儿,否则说出来那就是撕破脸,没有余地了。

柳氏做事情,喜欢留点余地,要不是她咄咄逼人的来逼着退亲,她也不会说这样的狠话。

秦大姑扑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柳氏前倾了身体,望着秦大姑继续道:大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该你管的,你就不管伸手。

人道是先管好自己,再管别人。

说完,她直起身来,对老秦头和张氏道:爹,娘,我那里还扫屋呢,得回忙活。

你们不扫呀?扫扫房子,干净干净,除除晦气,来年就是更好的一年。

说着就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张口结舌。

半晌,张氏心里反而乐呵起来,她一直说这亲事别插手别插手,柳氏不是个好拿捏的,秦大姑整天还放狠话说什么都是公婆惯的,要是她回来,保管把柳氏治得小耗子一样吱吱的,结果怎么着?张氏有点幸灾乐祸地道:我跟你说了吧,让你别得罪她。

秦大姑喃喃道:疯了,她疯了。

她站起来,急促道:那我怎么跟我婆婆交代?张氏不忍心闺女受责难,就对老秦头道:要不就让大业娘说一声。

老秦头瞥了她们一眼,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本来就是闺女不对。

你说你怎么就自作主张?我们都不知道的,你那里就成定下了?你婆婆再糊涂,这点事还明白着呢,别人的孩子,就得别人自己处置,你插什么手。

郭氏那么稀罕扬扬,几次跟张氏说要过继过,张氏都推给柳氏,也没敢自作主张的。

算计钱算计东西,那些没什么,可你算计人家孩子,人家亲娘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由得你们作践?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秦头心里想着,却不说出来,只是狠狠地把大闺女的婆婆鄙视了一番,哼,那个老乞婆,算计自己家来了。

拿捏自己闺女算了,还来拿捏他儿媳妇,也不点亮一下自己多重,够不够压那个秤砣的。

秦大姑见状,捂着脸就哭起来,你们现在怪我,当时是谁给我找那样的人家,那么一个厉害婆婆。

秀瑶和秀容在门口见柳氏出来,立刻笑着一左一右地挽着手家,秀瑶问道:娘,给俺大姑狠狠一击了吧。

秀容笑道:肯定的,咱大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事事都要插手咱们家的事儿,就好像她多英明一样,还不是怕她婆婆怕的跟猫见了老鼠一样。

柳氏叹道:你大姑也挺可怜的,婆婆那么厉害。

不过,你大姑也要长长记性了,凡事没有自己主见,整天受她婆婆摆布,也不行。

你们要记住了,平日里要与人为善,一旦触到底线,绝对不能退让。

你退让了一次,他们就会有第二次,到最后,你一点底线都没,输的一塌糊涂。

姐妹俩笑道:娘,知道了。

回了家,将东西都搬回屋里,柳氏将东西摆得跟之前丝毫不差。

她笑道:扫屋子的活儿,就是女人的。

你要是让你爹帮忙,回头不是给你打了碗就是打了盘,要不就是把东西给你放的找不到。

一定要放回原地才行,否则回头找不到,怪急人的。

秀瑶和秀容却喜滋滋地道:娘,扫扫屋,俺们还找出好多东西来呢。

掉下的筷子,勺子之类的小东西,都出来了。

柳氏又围上围裙做饭,炖了白菜粉条大豆腐,还有猪皮冻,鸡肉冻,对秀瑶道:叫你大姑来吃饭。

秀瑶看了看,回来道:俺大姑病了,不来吃饭。

柳氏笑了笑,那场里叫你爹他们来家吃饭,顺便给你大产哥哥送。

秦产比秦显拗,被娘打了都是离家出走,不过秦显当时是嬷嬷家被人挑唆,而秦产却是主动来找活儿干,赚钱。

所以一定程度上,柳氏很喜欢这个侄子,觉得比自己儿子出息,对他也多加维护。

吃完饭,大家又各自做事情,秦产兴冲冲地回来对秦瑶道:瑶瑶,那机布,完工了。

秀瑶惊喜道:真的?这样看来,秦产真的很能干,一机布将近二十丈,他是一个新手,之前连防线之类的活儿还忙了半个月。

没想到他五十天就织完一机布,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一定会赚钱的。

秀瑶几个很高兴,都看,连柳氏都感兴趣,她看了看,夸道:大产第一次就能织这么好的布,很能干。

秦产激动道:我们能卖钱吧。

秀瑶点点头,当然,我们赶紧卸下来,明儿就县里卖掉。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不亮,秦业就套上驴车,秀瑶、秦产几个县里卖布。

晌天到了县里,三人先王老大那里,一人吃碗面。

秦产却不肯吃,秀瑶道:二哥,我请你的,你吃吧。

秦产摇头,我不饿。

一碗面十几文,他不舍的。

秀瑶见状就吃了半碗,将半碗面给他吃,反正王老大每次都多给她下面的。

王老大见状,立刻道:别价,你们随便吃,我再给你们下一碗。

秦产忙道:多谢了,不用的,我不饿,这就饱了。

他把面汤都喝光,然后摸着肚子直打嗝。

秀瑶知道他自尊心强,自然也不强求他,反正也不会饿坏的,她跟王老大道了谢,放下钱就卖布。

他们赶着驴车,转了转,糖铺子、炒货铺子的老板看见她都跟她打招呼。

秀瑶领着他们先冯家的布庄试试,结果给的价格秀瑶不满意,他们故意压价,然后又了之前她过的林记布庄。

林掌柜的看了看他们的布,道:这花纹正是时兴的,布织得也不错,我们要了。

然后说了价格,八百文一匹,四丈八一匹,一共是四匹布,得了三千两百文。

秀瑶觉得这种花纹这种价格虽然稍微低了点,但是也可以,毕竟他给的算高的。

新人来就是要被欺压一下的,时间久了就好了的。

她要了二两银子,另外还要了一些大钱,大钱一个顶十个铜钱,再就是一堆铜钱。

秦产没料到会有这么多钱,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平日里他在家里忙忙活活的,也没见到一个钱呢。

离开布庄,秦产激动地道:这么多钱!秀瑶笑道:其实应该更多钱的,等咱们熟练了,卖得多,人家布庄给的价格也就好的。

秦产欢喜不已,浑身都发抖了,爷爷嬷嬷为什么不织布,赚钱呢。

秀瑶道:家家户户都织布,也不见得都赚这么多钱,也要看机会。

秦产点点头,咱们织布机好,织出来的花纹就好看,人家给的价钱高。

秀瑶点点头,是呢,如果只是那种普通的布,只怕五百文也就够了。

时间还早,秀瑶就领他们随便逛逛,她了一家书店,看看有什么书能买,秦产和秦业都不懂书,他们就在旁边的其他铺子里逛逛。

秀瑶在铺子里看了看,买了一堆农书、器具制造书、花草种植书,还买了一本乡绅之家,回随便翻翻。

那老板看她一个女孩子买那么多书,也不像是大宅门里的丫头,看她目光清澈,面色平静,虽然穿着粗布衣服,看着却不粗鄙,便跟她搭讪。

秀瑶就跟书店老板随便聊,知道他姓顾,叫他顾老板。

秀瑶看那边摆着不少书,买的人不少,她看了看,是一本讲如何科举做文章试题的书,关于考秀才的。

她伸手拿起来,翻了翻,对做文章她也不懂,不过那名字她却认识,竟然是顾宁写的。

她不由得想起他来,不过是个小小少年,有那么大的本事吗?考中秀才已经很厉害,竟然还出指点别人考试的书。

顾老板看她捡起那本书,笑道:小姑娘,这本书是专门考试的,你用不上。

秀瑶忙道:我哥哥和弟弟都书呢。

顾老板一听,惊讶地啊了一声,一家子两个书的,可了得的呢,怪不得这小姑娘看着不一般人呢。

他笑道:那你看这本书刚好的,书人都喜欢买这本,比好多老学子写的都好。

秀瑶看了几页,觉得写的很不错,通俗易懂,文字简洁有力,来让人觉得锦心绣口一点都不浮夸。

她道:我弟弟和哥哥都要考试呢,我买给他们看。

顾老板笑道:小姑娘好眼力,不过估计先生也会推荐。

这本书,可是各大学堂的通行本呢。

这么厉害?秀瑶疑惑地看了看,还是决定买两本回试试,顾老板看她喜欢,又买那么多书,就给她便宜。

秀瑶挑了书和秦业秦产会合,他们都没买什么东西,秀瑶就又买了几盒普通面脂和擦手的香脂,家里人干活,在水里洗来洗的容易裂口子,买点这个可以保护一下。

几人回家的时候,突然就有人敲着锣过来,还有人喊着让开道路什么的。

秀瑶几个人就靠在路边,看见有人押着几个男人游街,两旁的人就指指点点,说是哪里抓来的劫路的云云。

自然有人往他们身上扔石头、菜叶子的,差役们就赶紧退后,免得被殃及。

秀瑶看到有人在那里贴告示,她就看,竟然又看到齐风的名字,这几个劫匪,是他带人剿的,上面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大无畏什么的,保护了一方百姓安宁云云。

看得秀瑶云里雾里,不过还是看懂了提要,就是齐风抓了几个劫匪,保护了这里的百姓。

所以他们来往县里,没有遇到任何强盗。

三人回到村里,发现村里有人贴了告示,提醒大家过年要注意警惕,如果发现有盗匪必须上报,若是有窝藏者按盗匪罪论处。

这点桃源村比较好,没有发生过大的盗窃抢劫事件,毕竟村里的百姓都是一个姓或者本家的,大家都熟悉。

而且有周家大户坐镇,他们家每天都有家丁巡逻,不只是家里,连村里都会看到,所以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

秦显已经休学,秦扬却还没回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议论那几个被流放劫匪的事情。

吃完饭,外面就响起了驴叫声,秀瑶喜道:小羊回来了。

柳飞赶驴车过来,每次来了两头驴都会互相唱和,跟交响乐一样,给大家报信。

秀瑶出了堂屋,秦扬已经冲过来,姐姐,我回来了。

这次秀瑶学乖了,她往边上一躲,秦扬就冲了过,落在后面秦显的怀里,秦扬不满的瞪眼看她道:姐,你嫌弃我!秀瑶笑着戳了戳他水嫩嫩的脸颊:我不想被撞个跟头。

大家寒暄着,进屋吃饭。

秦扬都一一给家人行礼,又道:先生让我过了二月二就得书呢,真是个苦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陌上花亲的地雷。

☆、192打秋风来秀瑶啪的给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

这小破孩,她不过是随口吐槽自己一句的话,也被他学去,果然小孩子有时候就是奸细。

大家笑着,都上炕吃饭。

吃饭的时候秦扬用左手拿筷子,秀瑶看到奇怪道:小羊儿,你怎么用左手?他以前分明是右手。

秦扬有点不好意思,打着哈哈,左手吃饭,右手写字,我习惯了。

柳氏一听却很心疼,道:那么辛苦呀。

秀瑶却识破他,是不是又挨打了?秦扬咬着唇,被秀容把手扒开,就看右手已经肿了,左手结了疤还没好,不过比右手陈旧点。

柳氏一看心疼的直抽抽,叹道:这书读得。

秦扬笑道:没事,我不疼,我习惯了。

柳氏更难受,却道先生打你,是对你有期望,为你好。

秦扬嗯了一声,我知道呢。

先生说不打不成材。

秀瑶也知道任先生对他期望很大,生怕他孩子小太松懈,所以时常督促他。

不过秦扬毕竟还小,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资质再好,没有从小耳濡目染,也才读书两年。

任先生就让他学那么多东西,他有时候一下子也吃不透,错了就要挨打。

这点秀瑶有点不赞同,不过她也没法对人家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

原本她觉得秦扬挨了一次打,以后懂事就不会怎么挨打的,不过她忽略了任先生的期望。

任先生看着是个和气人,其实在读书这块上,如果他对人有所期望,那是前所未有的严格。

秦显听秀瑶和秦扬对话,说写先生期望以及严师出高徒的话,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周慧仁对他就没有那么高的期望,他拼了命地读书,先生都还劝他缓一缓,不要太逼着自己。

可他来年就十五岁,先生说他还不行,至少也要等后面才去下场磨练一下。

虽然没有明说,可他知道,周先生的意思是他这两年根本不行。

如今家里有了两个读书人,秀瑶跟爹娘商量不必再去请人写对联,就让他俩写就好。

不过秦扬如今学的大字主要是简单的,甚至好多书都会背不会写,这也是任先生的方式。

秦显就学得多写,既要会写还要会读会背会讲,所以家里的对联就由他写。

秦显的字学得晚,虽然不是太好,却也过得去,自己家用用也足够的。

几个孩子去集市上逛了,买了红纸,自己家写对联,无非都是五谷丰登、什么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抬头见喜之类的。

张氏见有便宜赚,自然也不再去准备,都让秦显给写了,到时候一起贴上。

二十八这天,秀瑶几个就忙活着把对联贴上,秦显看着自己的字,不自信道:瑶瑶,会不会太难看。

秀瑶朝他笑道:二哥,哪里难看?我觉得很好,你看呀,你写的字已经有了风骨气势,别忘了你才练了多久呀,进步真的很厉害呢!秦显心里暖和和的,对自己过两年能下场试试觉得有了信心,那些同学们也都羡慕自己呢,毕竟自己才学就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了不起的。

家里人多,大饽饽、包子等都已经做好,一缸缸地放着,整个正月就不再另作,都吃现成的就好。

做好了这个,柳氏就让闺女们放松一下,不用再忙东忙西的,反正张氏那里人也很多,没必要让自己家闺女再过去受累。

秦扬和秀丽还惦记着让秀瑶给做糖葫芦吃呢,家里有山楂,之前秀瑶还买了一些高价的白糖和冰糖,家里都舍不得吃,留着过节的时候吃点。

秀瑶道:你们帮忙,我给你们做糖葫芦吃。

她去挑了一小盆子山楂,都洗净了,拿温水泡泡,然后又让二姐帮忙拿剪刀把山楂清理一下,去掉蒂和核。

然后拿了布把山楂都擦干,用一根根的竹签子穿起来,竹签子就是普通筷子一破为四,稍微磨磨光滑就好。

秀瑶把锅里放少许清水,然后让秀容烧火,谁滚开的时候开始加冰糖,用筷子搅拌,等糖开始冒泡变黄。

秀瑶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在凉水里看了看一经拔丝就让秀丽和秦扬赶紧把山楂一串串地拿过来挂浆。

秀瑶动作快,用勺子将糖浆舀起来迅速地挂在糖葫芦串上,右手快速一转,一串糖葫芦就好了。

秦扬急得拿起一只就啃,啊——烫!秀瑶打了他一下,等一下再吃。

她赶紧又去挂其他的糖葫芦,否则糖浆凉了不能用。

就算她动作利索,还是被烫起一个燎泡来,赶紧放在凉水里冰了冰,哎呀,为了你们的馋嘴,我牺牲可大了。

秦扬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手指,我亲亲就好了。

他吃得嘴角都是糖和山楂汁液,弄了秀瑶一手。

秀瑶捏了捏他有点消瘦的脸蛋,不能多吃,小心吐酸水。

山楂这东西虽然好,可小时候她经常吃得夜里咕噜咕噜地吐酸水呢。

秀容几个吃着都好,她又犯财迷心,瑶瑶,咱们去卖吧。

秀瑶笑道:卖糖葫芦能赚几文钱,累死累活的,还是算了。

二十九柳氏忙活着做年糕,此地的年糕不是南方的江米做的,而是一种黏性的黄米。

不粘的谷子叫小米,黏性的黍子出来就是黄米,做成一方方年糕,上面有红枣,干了之后硬邦邦的放着。

要吃的时候上锅蒸熟,或者是切块油锅里煎也行,到时候蘸糖吃,是小孩子们的最爱。

不过秦扬很害怕,因为每一次大人都说要蘸一下水,否则会粘肠子,把肠子粘住那是很恐怖的事情。

所以到现在他也不敢吃,每次都是看别人吃,在一边起哄说把肠子粘住了。

秀瑶用筷子夹了一筷子年糕,蘸了水,然后蘸白糖,刚要往嘴里送,秦扬啪的一下子给打掉了,他吓唬道:姐姐,肠子粘住了。

秀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筷子上金黄的年糕给他打掉了,忍不住捏他的脸蛋,小笨蛋,别人说粘肠子那是不想你吃,他们好多吃点,你怎么这么傻。

说着就赶紧去夹,秦扬一听,立刻就把碗抱起来,对秀瑶喊道:姐姐,快,咱们去外面吃。

秀容几个又笑着起来追他,给我吃点,我还没吃呢。

大家正闹得开心,有人进来,笑道:你们真热闹呀。

秀瑶扭头去看,见是一个中等个子,瘦瘦的小小的,面容憔悴的女人,她不认识,就问:你找谁?那女人笑道:你是秀容吧,长得真漂亮,我是你姑呀,你不认识我了?秦扬喊道:你不是我姑姑,我们不认识你。

这时候秀娴过来,看到说:这是咱们老姑家的小姑。

这里爷爷的姊妹,孙辈的人就叫老姑,老秦头有个姐姐嫁去宋家村,后来把秦家二姑也说了去。

这个女人就是老姑家的闺女宋苑儿,如今嫁去了刘戈庄。

秀娴诧异道:小姑,你怎么来了?刘戈庄离这里远着呢,再说大过年的,就算走亲戚也得来年不是。

宋苑儿就问:你爹和娘在家吧?秀瑶道:俺爹去场里没在家,娘在。

小姑,你要不要去俺爷爷家?按说老姊妹的闺女来了,自然是要去舅舅家的,到他们家来算什么事儿。

宋苑儿笑道:那我找嫂子说话。

叫着嫂子就往里走。

柳氏听见了,出来看了看,寒暄了两句,道:去俺爹那边说话吧。

宋苑儿却不动地方,拿眼打量屋里屋外,见不过是三间小破屋,院子地面却用石头铺了,猪圈和鸡窝都空着,成了杂物间,影壁墙都是秫秸的,时间太久有点烂了。

她有点犹豫,还是道:大嫂子,我是来求你帮个忙的。

柳氏笑道:只管说,能帮的我们尽量。

解下围裙,擦了擦手,递给秀容。

秀容看了宋苑儿一眼,恨不得赶她走,她给秀瑶和秦扬使眼色,说明这个女人是来打秋风的。

宋苑儿舔了舔嘴唇,道:嫂子,我,我是来借点钱的,你看都过年了,俺们家……她吸了吸鼻子,就开始擦眼泪,年都没法过。

柳氏不动声色,道:咱们是亲戚,就是该走动的,我们家多的没有,两百钱还能节省出来,你拿去应应急。

说着就要去拿钱。

对于普通人家,过个年一百个钱足够了。

宋苑儿忙叫她,嫂子。

柳氏看她,宋苑儿为难道:嫂子,能不能,多点?柳氏扬了扬眉梢,道:他小姑,俺们也刚分家,家里又嫁闺女娶媳妇的,折腾的还欠了好多钱没还。

今年孩子的新衣裳都是他姥娘家给的。

她说这话,无非就是让宋苑儿明白,自己家没多少钱。

宋苑儿却道:嫂子,你们再没钱,肯定也比我好,你看看俺娘给我说的那个人家。

真是穷得叮当响,老婆汉子的都又懒又馋。

说着她就哭起来,抽泣道:嫂子,我怎么那么命苦,我那个男人,又懒又馋,不肯干活,还总想赌个钱。

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回俺娘家,俺娘家不肯帮。

我就去找二姐姐家,俺二姐姐说,说嫂子家今年赚了钱。

又是养猪又是卖粉什么面子的,我寻思着,怎么也能帮帮妹妹一把。

柳氏道:我是想帮你,可你不要。

他小姑,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还欠了老大一笔饥荒呢。

我们家以前过年,别说两百钱,就算是五十个钱都没有呢。

只怕宋苑儿家也不是不能过年,就是听说秦家老大家赚了点钱,就想来打打秋风罢了。

如果秦家没赚钱,她自然也就不登门的了。

这点事儿,大家都明白,可都是亲戚也不好意思明说出来。

宋苑儿见状,知道柳氏不舍的,叹了口气,嫂子,要不是,要不是俺那个男人不正干,赌钱,我也不能来张口。

其实是……人家要债的上了门,我,我没有办法,人家要把孩子抢走呀!呜呜呜……柳氏虽然觉得她可怜,可两家从前不走动,突然就跑到跟前来哭诉,又觉得这份同情隔了什么似的。

但是一听说孩子被人抓走了,她又觉得可怜,就问:你们欠了多少?宋苑儿抽泣着,五,五吊钱。

柳氏气得不由笑起来,他小姑,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五百个钱,她也就豁出去帮忙了,五吊钱,自己家欠着的钱还没还完呢,自己哪里去弄五吊钱?宋苑儿扑通就跪下来,抱着柳氏的腿哭道:大嫂子,你救救我们家孩子爹吧,不给钱,人家就砍他的手。

秀瑶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要把孩子抱走吗?怎么又砍他的手?宋苑儿只是哭,一个劲地求救,柳氏拉不起来她,只得恨恨道:要我是你,我宁愿这样的男人被人砍了爪子去,也不会去下跪求人。

宋苑儿撕心裂肺地哭,嫂子,俺实在是没有办法呀,他说以后不再赌了,求着俺四处给他借钱呀。

嫂子,你没有五吊,你借给俺两吊,俺做牛做马,也一定会还上的。

柳氏没有办法,只得道:他小姑,我们只有五百钱,多了真的没有。

你要就拿去,不要就算了。

从前她累死累活的绣鞋垫,五百钱都要赚个半年呢,如果不是秀瑶后来想了办法,这个家,只怕还不定怎么苦呢。

刚分家的时候,也真是勒紧勒裤腰带,每顿都吃不饱地熬,如果不是闺女儿子能干,别说读书了娶妻嫁女都要砸锅卖铁呢,哪里有钱给那些不务正业的男人还债!那时候他们也没底去借,自然也没有那些亲戚们来拉他们一把的。

宋苑儿哭得厉害了,看柳氏竟然不心软,只好道:五百就五百吧,我再去想办法。

亲戚们都富了,眼里自然没有穷亲戚的。

听她这么说,秀娴气道:你还是走吧,我们家五百也没有。

像你这样,又想借钱又想胡说八道的,我们也不爱借给你。

说着就拉起宋苑儿往外扔,宋苑儿可没有她力气大,一下子就被秀娴拖出去了。

宋苑儿就呜呜地哭,大嫂子,我没说你呀,我说的是他二姑家,我去求,人家一个钱也没借给我呀。

俺男人还等着钱救命呀,你说你们不借,他要是被人砍死了,可怎么办呀。

真是天地良心呀,都是亲戚,怎么就见死不救呀。

她在这边闹,邻居们就出来看,指指点点的。

秀瑶让秦扬赶紧去喊了老秦头来,老秦头来了见状斥责道:苑儿,你这是干什么?宋苑儿见到老秦头立刻就扑过去,哭道:舅呀,你救救俺们吧,孩子他爹要被人家砍死了。

秀娴气呼呼地把她男人赌钱,欠人五吊钱,过来借钱还说丧气话的事儿说了。

老秦头气道:苑儿,你说你大过年的,跑到我们家来嚎丧,你男人不是还没死。

他不好好过日子,你就让他去,你快别来给我们丢人了。

我们老秦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秦头可是最要面子的,要是自己家有这么个赌棍,他还不得气死,那么一个亲戚家来自己家号,他老脸就受不了了。

宋苑儿急了,哭嚎着,舅,舅,你别不管,你救救我们。

老秦头骂道:你爹娘不是还没死,去找他们。

你又不姓秦,别来丢俺们老秦家的脸。

老秦头和宋苑儿他娘,也闹了不少脾气,现在不亲不近的,不怎么走动。

大过年的,宋苑儿在这里闹,也不是个办法,可她说她亲爹娘不管,非要舅舅给她出头。

也无非就是认定秀瑶家有钱,想让秀瑶家给出那五吊钱。

老秦头也闹心,跟秦大福商量是不是拿出两吊钱来打发了她,秦大福自然还是老做派,他不当家,手里没钱。

老秦头想跟柳氏说,可柳氏直接就表态,她一个钱都没,不会帮的。

她实在是被恶心到了,一开始宋苑儿来说借钱,她觉得普通人家两百钱过年也足够了,不过是意思一下就好,既然借钱了难道还想大鱼大肉?谁知道宋苑儿紧跟着就狮子大开口,直接就是五吊钱。

她还真以为他们发财了,变成大财主了呢!老秦头跟宋苑儿道:苑儿,俺们家可不欠你的,你男人图痛快赌钱败了家,你不找他爹娘,你赖俺们赖着谁了?你还寻死觅活的想不让我们好好过年?宋苑儿抹着泪道:舅,那你们就见死不救,我已经没有人好求了。

我都求遍了,没有人帮我,我不能看着他被人砍死呀。

你们要是不救,我就吊死了……舅,你们就不觉得心亏?张氏骂道:亏你个八辈子祖宗,我们亏什么?我们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你们自己赌钱欠债,凭什么让我们来还。

我告诉你,你再耍赖,我们就把你送到县衙去,说你来故意恶心人!大过年的,你不在你家里好好过年,跑到我们家来像怎么回事。

老秦头就商量让秦业用驴车将她送回去,秀娴气道:她能自己走来,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把驴车送她去,谁知道她会不会坏心眼子,拿我们的驴直接去顶债了。

宋苑儿听她这么说,脸色顿时惨白,摆着手道:不会,不会。

秀娴哼道:那也不行。

秀瑶不喜欢看这些扯不清的媳妇长婆婆短的事儿,她想去场里看看,恰好碰上刘岩。

刘岩赶着驴车,看到她就喊:秦姑娘,秦姑娘。

秀瑶让开路,刘岩勒住了马,秦姑娘,你们家的羊,好卖了吧。

秀瑶笑道:你鼻子挺尖呀,我们的羊留着剪羊毛呢,不卖。

刘岩笑道:我看过了,你们家那些羊其实是不适合剪羊毛的,不如卖给我。

那几头不适合剪羊毛的是老白家送来的,留着杀了吃肉。

秀瑶道:刘老板,你心眼真多。

是不是这几天羊肉突然贵了?这都过年了,过了年就不能动刀,都是年前杀了放着慢慢地卖。

刘岩之前不来找她,这时候才来,保管是羊肉涨价贵了,也或者他找到了好下家。

刘岩嘿嘿笑道:秦姑娘你真厉害,不愧小齐爷他稀罕……嗯呢,夸你厉害,会做生意。

秀瑶没听明白,看他改了口也不再问,道:你既然想要也行,反正也长大了。

她领着刘岩去场里看,恰好秀娴和秦业也在那里呢,说宋苑儿撒泼的事儿。

刘岩听见了,对秀瑶道:有人对秦姑娘家撒泼?只管跟我说,我给你们摆平。

秀瑶摆摆手,我们可请不起刘老板,没什么,就是个亲戚来借钱,说她男人被赌钱的绑了要砍爪子呢。

刘岩哈哈一笑:砍爪子是不可能,最多砍根手指头。

大不了还能把老婆孩子都弄去抵债,不会真砍的。

一副他很明白的样子。

秀瑶看了他一眼,问道:刘老板,你这行很清楚啊?刘岩点点头:一般,一般,俺们这种人,你也知道,有时候好玩两把,不过现在不玩了,有婆娘了,得好好过日子。

秀瑶笑起来,对刘岩道:我倒是想请你帮个忙。

她就把宋苑儿的事儿一说,刘岩道:那有什么难的,走,我去看看。

刘岩去了,往哪里一站,一脸横肉,小铁塔一样,五大三粗的,跟那些要债的差不多,吓得宋苑儿一个哆嗦,差点昏死过去,以为人家里找她还债呢,细细一瞅,又不是,看着有点眼熟,倒像是集上卖肉的大刀刘。

刘岩问她:你男人欠了谁家的钱?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pring,更无人处月朦胧还有3979921亲的地雷。

☆、193嫁女娶媳宋苑儿战战兢兢的,就把那人的明说了,叫钱万岱。

刘岩哈哈笑道:这个老钱我倒是认识,没事,我去给你说一声,让他给你缓缓,不要利息,你们慢慢地还。

本县内,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那些赌钱的放债的,他没有不认识的,否则他也不能垄断这一片的猪肉生意了。

宋苑儿一听,有点不敢置信,好汉,你,你真的帮忙?她也赶集卖肉,见过刘岩的,知道不是骗人的。

刘岩不耐烦道:老子我从来不骗娘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苑儿忙起身,连忙道谢,老秦头等人也有点没回过神来,不过倒是认出来刘岩是买秀瑶家猪的人,经常赶集卖猪肉的。

刘岩让宋苑儿上车,他道:我可跟你说,这是秦姑娘说情我才帮,否则你就是掉烂泥里我都不会管的。

贫寒人家,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他看得多了,可从来没有伸过手,这要不是看在秦秀瑶的面儿上,当然,是小齐爷的面儿,他才不会管呢。

宋苑儿连连道谢,又给秀瑶等人赔罪,舅,嫂子,俺不是故意来寒碜你们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凡有办法,俺不做这没脸没皮的下作事儿。

俺这就走了。

然后爬上车跟着刘岩走了。

等他们一走,老秦头感慨了一番,张氏骂了一通,秀瑶等人自然还是回家去忙活。

到了家,柳氏道:这么说,他小姑也不是故意来赖咱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如今有了办法,她也就不要钱了,是咱们冤枉她了,说起来倒是真该帮一帮。

秦大福道:帮一把,帮不了一辈子,还得她男人肯干。

不肯干,也没用。

大家唏嘘着,都说赌害人,谁家谁家赌钱破了家,谁家谁家因为赌钱被人把闺女抢了去的,让人不胜唏嘘。

一个男人赌钱欠了债,管女人孩子什么事儿,却要老婆孩子承担罪责后果。

秀瑶见爹竟然有这种觉悟,很是感动,过去抱着爹道:爹,你真是个好爹,是个好男人!秦大福笑道:你这个丫头,爹都觉得够对不起你们的。

秦扬突然喊道:爹,要是到处都闹灾荒,都活不下去了,人家都换孩子吃了,你会不会把我和姐姐换给人家吃?柳氏听了蹙眉,斥责道:胡说。

秦扬却撅着嘴,非要个答案,他看书看到的,好多地方灾荒之年,易子而食,他小小的心灵就记住了,甚至做梦梦见自己和姐姐被换着吃,吓得他嗷嗷哭,醒了也一阵阵地难过,想起来就要哭。

秦大福眼里有泪花,搂着他和秀瑶道:胡说八道,爹养不活你们就够无能的了,还干这种事,那不是畜生吗。

秦扬眨巴着眼睛,眼里有泪花,可大家都要饿死了呀。

秦大福点点头,道:要真是那样,咱们就一起饿死,谁要是不嫌弃,就吃了咱们吧。

秦扬一下子搂着他的脖子,喊道:爹,你真好。

滚烫的眼泪流进秦大福的衣领内,秦大福哭笑不得,快别胡思乱想了,现在风调雨顺着呢,咱们家的条件可是越来越好了。

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过年对小孩子来说,尤其快,转眼就要上学了,秦显还好,秦扬就有点恋家各种不想去。

他悄悄地对秀瑶道:姐姐,你说我病了,是不是得歇歇两天?秀瑶笑道:我看你是想挨揍的病,正月里大鱼大肉吃得你,去让先生调理调理就好了。

秦扬叹了口气,哎,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整天想着怎么折腾我。

说着,倒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就出去了,把秀瑶弄得一愣一愣的,追出去,啪的给了他一巴掌,你个熊孩子,找揍!姐姐,淑女,淑女!家里有事,时间就挤得满满当当的,事情一桩桩的排着队过去,风一样快。

转眼出了正月十五,秦家就抓紧盖场里那三间房子,想到时候秦业成亲可以住进去。

二月里秀芹出嫁,因为是老秦家嫁第一个孙女,倒是也很隆重。

尤其是柳氏,第一个女儿出嫁,她又紧张又欢喜,又期盼又心酸,幸亏有娘家人和本家的媳妇们帮着准备,虽然忙却也不乱。

再加上她早就想好了,不许二婶三婶插手,只让她们跟着吃吃喝喝就行,生怕被使坏出一点差错。

不过虽然准备的妥妥当当的,每一样都柳氏亲自过目,可到最后还是出了一点小插曲。

跟着压轿子的小娃娃因为从来没吃那么好的饭菜,上了轿子又说要拉巴巴,规矩是上了轿子就要一口气到家,没出娘家地界是不能下来的,否则就不吉利。

后来没有办法,跟轿子的婶子笑呵呵地说吉利话,哄着小娃娃用马桶解了手。

小娃娃用过了,肯定会给咱们带来一个大胖小子。

第一胎生儿子,对于新嫁的媳妇来说,就没有什么压力,也能得公婆欢心。

原本柳氏忙得几天不曾怎么合眼,看着闺女上花轿又难过得要流泪,这下子被小娃娃逗得又笑了。

大家都说着吉利话,就看着花轿被抬起来,晃晃悠悠的随着吹吹打打地队伍远去了。

出了娘家地界,就可以改乘马车,那样要快一些,花轿毕竟就是个仪式,等到了婆家村外再换上花轿即可。

娘,大姐姐的公公婆婆对她满意,姐夫也是个体贴温柔的人儿,那俩嫂子也都很和气的。

俺姐姐去了,肯定不会吃亏的,你放心好了。

热闹了一天,贺喜的亲朋好友们都走了,柳氏觉得心里有点空荡,丫头们也是想大姐,秀瑶按耐着心里的伤感如是安慰柳氏。

出嫁是喜庆事,若是伤感,多半会觉得不那么好,可亲人嫁出去,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心里的酸楚是少不了的。

柳氏笑起来,行了,咱们还得好好收拾一下,还有九日回门呢。

婆家远,就是九日回门也行,不必非要三日。

秀芹回门,柳氏少不得又得细细地问问在婆家如何,叮嘱一下做媳妇的规矩,如何与妯娌相处等等。

像二婶三婶那样的妯娌,这四外八村的也是少见的,秀芹那两个妯娌,虽然也有点小心眼,却也识大局好面子,相处融洽,柳氏倒是也不担心的。

等姐姐婚事过后,秦显、秦扬就去读书,家里忙活春种,抓猪崽、秧地瓜等。

这次春种,秀瑶和爹娘商量,让人帮忙秧地瓜。

她提供地瓜苗,让他们秧在地里,秋天霜降的时候让他们将好地瓜送来她付钱买。

按照一文两斤收,一亩地产量在三四千,保底也有二两的收入。

而他们如果种麦子,只怕最多也就是七百文左右。

这样的话她们就不用自己秧太多地瓜,毕竟自己和老爷家力量有限,可要做粉条的话需要的地瓜数量却多,必须要有其他农户帮忙才行。

这种事爹娘都看她的,既然她说行就行。

秀瑶找了几户人家,不过除了三爷爷、二嬷嬷、老秦头、秦二贵、秦德才等几个,另外一些人不同意种,他们怕秀瑶说话不算话,也怕她亏了拿不出钱。

毕竟乡里乡亲的,人家也不好意思逼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种。

在他们心里,觉得这是秀瑶在跟他们借钱,借地用。

而且,那地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有人吃了还肚子疼,又不是人人能吃的。

秀瑶就和几家签了文契,暂时一家种三亩地,多了她也不想要,等收益好了,再让他们决定种多少。

刚忙完春耕春种,接着就是四月农闲,秦业成亲的日子。

四月初四,宜嫁娶,秦业身穿大红袍,迎娶许二妮。

许大嫂是傍晚时候到的,柳氏请了不少人,本家的婶子做全福老人,还有不少前来观礼的,站满了三间新房前面的院子——还没有院墙。

三间正房高高大大的,窗户是大框架的一马三箭窗,上面糊着红红的大喜字,屋里面宽敞透亮,糊着雪白的墙纸,显得亮堂堂的,一点都不昏暗。

而房门也不像以前那样,进屋就得低头,如今房门也建得宽敞的,人进屋不必再害怕撞到头。

东西两座灶台,砌得平平整整,不再是纯土坯,而是用青砖,灰泥抹缝,显得干净大方。

崭新的铁锅,崭新的锅盖,墙壁上顶着木楔子,挂着崭新的铲子、笊篱、箅子、炊帚、筷子架等等。

堂屋正中是一座翘头大案,上面放着花瓶,里面插着鸡毛掸子,还有一盆牡丹花,一座摇钱树。

在前面是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两只小杌子。

大案东边就是崭新的饭橱,榆木制作的,树木自然的纹理在漆面下更加光泽柔润。

碗柜饭橱上都有纱屉,依稀可见里面餐具的光芒。

家里到处都贴着喜字,让人一看便觉得喜气洋洋的,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

东间炕上铺着崭新的高粱蔑炕席,炕尾处一只四门炕柜,上面七八床棉被几乎到屋顶。

让人惊讶的是屋顶竟然吊了承尘,也就是虚棚,是看不见屋笆的。

炕前靠东墙是新娘子的梳妆台,北边靠墙是黑漆大衣柜,屋子里家具不多,却干净整洁。

西间炕上就放了大大小小的攒盒,里面是些果子和点心,炕前放着联三橱,北边是衣柜衣箱,几只凳子。

秦家的人都穿着新衣服,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他们跑里跑外地忙活着,将香案设在了院中,八仙桌、靠背椅,等新娘子被喜娘扶下驴车来进来拜了天地,就送进了洞房——东间。

新娘子一到,全福老人就开始唱喜词,又让人开始分秀瑶等孩子们吃喜果、喜糕等,还有红枣、花生,桂圆、栗子、一个劲地问秀瑶几个枣甜不甜,花生香不香,桂圆甜不甜,栗子香不香,秀瑶都说又甜又香。

秦扬也由老秦头特意跟任先生请了假送过来的,大哥成亲他最激动,跑前跑后地忙活,听见全福老人问,他喊道:早生贵子!大家哈哈笑起来,都喊,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外面支起来的棚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都是亲戚和本家来祝贺的,除了柳家的、秦家本家的,连刘安、周强、刘岩等人也都来了,冯掌柜等人也送了贺礼来。

大人们吃酒,小孩子们就跑进新房去要糖果吃,这时候新娘子已经掀了盖头自己坐在炕头的大红被子上,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扎着红花,脸蛋嘴唇都擦得红红的。

秀瑶挤在孩子群里看着,嫂子比以前白一点,可能是粉擦得多,白白的,眉毛和眼睛漆黑的,衬着红红的唇,看起来也挺漂亮的。

许二妮虽然是个大方爽快的女人,可毕竟大姑娘上花轿也是头一回,虽然是驴车,那也是嫁人。

她从下了驴车,盖着盖头和秦业拜天地就心慌意乱的,后来进了洞房,掀盖头和秦业和交杯酒,她更是忐忑不安,如今坐在喜被上,被一干孩子们围观,她那头几乎抬不起来了,恨不得掀开被子将自己蒙住。

爹娘再三叮嘱过的,要温柔娴淑,人家秦家的闺女个个都是温柔的女孩子,叫她不要漏了马脚,让婆婆小姑们嫌弃瞧不起。

不过她知道秀娴是个爽快性子,跟自己差不多,可听说秀娴是个没心眼没计较的,就干活。

许氏心思百转的,看到秀瑶就朝她笑,秀瑶朝她挥了挥手,就被一干孩子们挤在中间动不了了,她挥着手,别挤,别挤!秦扬也急了,喊道:你们都是故意的,不许挤我姐姐。

他在外面玩,经常听那些臭小子们说自己的姐姐们长大好看,尤其是四姐姐秀瑶,谁娶她做媳妇谁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可是记住了,看他们都挤她,他就开始扒拉他们。

秀瑶喊道:嫂子,快扔棋子。

新媳妇坐炕,孩子们都来要糖果吃,里面有糖、棋子、花生,足足一手箱子呢,都是给新娘子分的。

许氏见秀瑶被人挤住,赶紧捧了一大捧棋子花生的往炕上一撒,那些孩子们呜嚎地冲上去抢,秀瑶和秦扬逃出来,长吁了一口气,哎呀,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秦扬嘿嘿笑道:姐姐,我还是娶一个媳妇吧,八个的话,会累死的。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要是八个,也只有一个是媳妇,其他都是妾。

秦扬又问道:姐姐,什么是妾?秀瑶就道:小老婆,不用这样过大礼拜天地,直接抬进家随便就可以休掉的。

她随口敷衍他,秦扬却听得津津有味。

热闹了大半天,等宾客们都吃饱喝足陆续告辞,还有路远的要留宿,就在老秦头、三爷爷、二爷爷家借宿。

晚上柳飞住下,他和秦显最投缘,再加上秦产、秀娴、秀容几个,蹲墙角一合计,就要去听墙角。

他们都不敢去闹洞房了,之前本村有人去闹,结果被大嫂给吓出来了。

大嫂说了句:这位小兄弟,你还没成亲吧。

等你成亲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们呀,我们会去好好捧场的。

这话没什么,可许二妮有股子狠劲,小时候家里穷,她打小姑娘的时候就干重活,比秀娴还能干,吃了更多的苦。

大远的路都能挑着担子走夜路,遇到野狗一脚踹飞,男人都不敢跟她打架,都说她是母老虎。

不过这些事儿秦家不知道就是了,毕竟离着远,人家一般也不会说的。

她用那股子狠劲把话说出来,那些半大娃娃自然害怕,都乖乖地拿了棋子糖的就走了,没有人闹洞房。

屋里的茶壶灯照的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在暖黄的灯光里,许二妮微黑的皮肤也就不黑了,反而有一种光洁的白,朦胧挡去了诸多的瑕疵,她就是一个浓眉大眼,笑容爽朗的漂亮姑娘。

秦业看着她笑,有点不记得当时她的模样,这么一看,就跟看个陌生人一样,然后看她浓眉大眼跟她哥有点像,又觉得有点别扭。

许二妮抿着唇偷眼看他,然后也乐,心如鹿撞,又羞又喜,你看什么,还不睡觉。

秦业笑道:我觉得你像你哥。

许二妮摸了摸脸,我眼睛像我哥,脸盘像我娘。

秀瑶在窗外听到,暗道:幸亏脸盘不像,否则还真是更别扭,大哥怎么下得去手。

窗外人太多,又怕屋里的人知道,都小心翼翼地弯着腰,还有人想偷看,就悄悄地挤过去。

秦扬在最里面,他把着窗沿,窗户上糊了窗纸,里面朦朦胧胧的只有两个人的剪影投过来,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可以听见说话,只可惜,两人说话规规矩矩的,还真是没什么好听的。

过了一会儿,秦扬有点不耐烦了,小声问道:他们怎么还不洞房啊。

秦显低声道:你知道洞房干嘛?秦扬道:知道呀,不就是玩亲亲吗?学堂里那些人都说的,瞒着先生,还看玩亲亲的画呢,他也看了,没什么好玩的。

这时候秀容激动道:啊啊啊,凑一起了,哈哈。

大家仰头,就见窗户上的两个剪影慢慢地凑在一起,轮廓鲜明,睫毛都根根清晰,唇形对着唇形。

而屋里的许二妮,只是往前凑了凑,去拿被子而已,灯光将他们的影子交错,就出现了那一幕。

秦业听见窗外的声音,脸一下子红了,忙扑过去把窗帘挂上,对许二妮道:快,吹灯!许二妮一听,刚才他还傻傻地坐着不动,现在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她又慌又羞,只觉得浑身发软,灯也够不到了,秦业歪过身来,越过她,将灯吹了。

许二妮被他圈在怀里,只觉得浑身发烫,发软,从前那些豪言壮语都不见了。

从前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还会害怕男人,只有遇到秦业的时候,她觉得那个眉眼疏朗的男人,真的很俊呢。

不但是俊,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温暖宽厚,不轻视女人,对她也笑得很温柔。

他的身体也滚烫的,胸膛宽厚,唇*辣地落在她的脸颊上,然后慢慢地滑到她唇角,试探着吮住她,她忍不住学着回应。

……再强悍的女人第一次还是有些怕,不知所措,接下来的可能是让她人生遽然改变的事情。

可她不怕,她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放下她那强烈的性子和女人强大的自尊,愿意主动提亲。

……窗外,灯光朦胧,虫声此起彼伏,梧桐花的香气靡靡漫漫而来,将他们淹没。

窗外秀瑶几个原本是在偷听墙角的,结果一个个被柳氏提溜着耳朵赶走了,三间屋给秦业和大嫂住,秦产和秦显去场里的小屋里住,秀娴等人回家。

第二日,秀瑶几个还睡得迷迷瞪瞪的,就听见下面传来娘和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大嫂。

昨天晚上他们睡得那么晚,她竟然这么早就起来,太厉害了。

秀瑶赶紧爬起来,推推三姐几个,看了看,天还没大亮呢。

大家赶紧起来,听见大嫂笑道:娘,我做饭吧,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你教我。

柳氏很高兴,自己也是婆婆了呢,她道:就家常饭好了,昨天剩下的饭菜热热。

许二妮就开始忙活,秀瑶等赶紧穿戴好下去洗漱见礼,见她们下来,许二妮笑道:这么早起来干嘛,昨天累坏了,也不好好休息。

秀瑶随口道:大嫂,你比我们累,你该好好休息才对呢。

许二妮的脸一下子红了,映着灶坑里的火光,份外明显,看她如此秀瑶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吐吐舌头,就赶紧溜出去。

☆、194顾宁帮忙秦业和秦显几个也过来,挑水的挑水、洒扫庭园的洒扫庭园。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坐在炕上,许二妮将自己挎来的篮子拎过来,里面有给家人的礼物,每人一双鞋。

秀瑶拿过去看了看,针脚不如大姐做的好,不过也可以的,起码比自己好,比二姐更好。

人家大嫂虽然也是性子爽快的,跟二姐差不多,可二姐不乐意做家务活,大嫂做的可不错呢。

许二妮笑道:爹娘,小姑小叔么,我做的针线活可不好呢,你们凑活吧。

柳氏鼓励她:不错呢,别自己瞧不起自己,来上炕吃饭。

许二妮道:不了,娘你们坐,我站着吃就成。

柳氏却笑着让她上来,笑道:做闺女咋就那么倒霉呢,在家里爹娘手心里捧着,嫁了人,反而开始受罪,连炕都没得上了?上来吧,咱们家不兴那个。

秀娴笑道:娘,等熬成婆婆不是就又可以上了吗?说着笑起来。

柳氏嗔道:你们以后都跟大嫂多学学,别整天嘻嘻哈哈的。

大家笑起来,秦业对许二妮道:你上去吧,我在下面好了。

人多炕小,坐不下的。

吃了饭,许二妮赶紧下去收拾,秀容倒是坐着不动了,柳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等都收拾好了,许二妮对柳氏和秦大福道:爹,娘我有点事想说。

秦大福本来要去地里看看的,看看棉花还有种的甜菜等,见许二妮有话说他就站住了。

秀容看了秀瑶一眼,扯扯她,低笑道:第一天就要给我们开会呢。

他们已经接受了秀瑶那个开会的说法,秀瑶笑着拉她上炕,听大嫂说什么。

许二妮等家人都坐好了,她就道:爹,娘,我跟大业商量,咱们把房子换换,我们回来住,爹娘和弟弟妹妹们去场里住。

她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大嫂还真是个好的,竟然主动要来住这个破房子。

秀瑶道:大嫂,这房子漏雨呢。

许二妮笑道:那更该让我们住了,怎么能让爹娘住呢。

再说了,给我们成亲,家里花了那么多钱,这新房子,当然得给爹娘住。

再过几年,二弟也得成亲,新房子人家乐意看。

柳氏激动道:二妮真是个好孩子,真懂事,不用,你们住着。

咱们回头还要继续盖房子呢,把那里都盖起来,二显的房子到时候也有呢。

许二妮还是坚持,秦业也道:爹娘,就不要争了,我们住这里,你们住那里,等咱们新房子盖好了,再都搬过去。

秦大福道:既然孩子有这份心,我看这样也行,别让孩子们心里是个事。

儿女孝顺爹娘的心,要是爹娘不领会,那也让孩子不得劲,总觉得哪里做错了,不如就听他们的。

柳氏也道:也罢,那就这样。

许二妮立刻就让秦业给爹娘搬家,柳氏却道:媳妇,你刚成亲,怎么也得住个满月再说,要不人家还说我这个婆婆刻薄呢。

许二妮立刻道:谁说呢,我去跟她说,娘哪里刻薄了,娘可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婆婆了。

秀瑶觉得这个大嫂跟二姐也不像,二姐可不会说这么好听的话,秀瑶笑道:大嫂,咱姥娘,是个比咱娘还和善的婆婆。

许二妮笑道:那就是一母相承呢,以后我也要做个这样的婆婆。

说完,她快速地眨了眨眼,垂下眼笑,又道:小姑们也都是很好相处的,我真幸运。

虽然秀芹出嫁了,可有了许二妮的加入,秦家也更热闹。

她能干嘴甜,又大方,倒是把张氏也哄得乐呵呵的,并没有挑她的刺。

不是农忙的时候,秦大福就张罗着继续盖房子,起码要再盖三间出来,然后其他的厢房就可以慢慢地添加。

还有二十天就要麦收,秀瑶寻思着怎么能让大家省力点,她将自己买的那些书研究了个遍,看到了那个麦绰、钐刀、麦笼,这东西是专门用来收割麦子的,她从前根本没有见过。

她找了个时间让秦业赶着驴车送她去县里看看,两人走得早,不到晌午就到了县城。

秀瑶让秦业把驴车拴在王老大那里,他们先去那些农具店看了看,没有找到。

又去铁器铺子,问了问,人家倒是可以帮忙打一把钐刀。

钐刀就跟打羊草的那种差不多,木柄,一头安着二尺长左右的镰刀,镰刀的刀刃很薄很锋利。

然后她又去找麦绰子,跑遍了匠铺也没找到,最后她和秦业在路边歇息。

这时候一人骑马跑过来,恰好停在他们旁边,马上的人带着帏帽,身形纤细,看起来像个女人。

秀瑶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年头能骑得起马的,都不是普通人。

一匹普通的马都要十五两银子左右,一匹能骑的好马,那可是几十两甚至上百两呢。

再好的那就没边了,不是普通人能想的。

那女孩子看了他们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冯家怎么走?果然是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虽然她穿着男人衣服,不过声音骗不了人。

秀瑶指了指,那边过去,到底,拐弯往前走。

往哪里拐?你要说清楚,否则我怎么知道?那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秀瑶蹙眉,还是没计较:到底就只有一个弯,你只能往一个方向拐。

那你开始不说清楚,真是的,乡下丫头都这么糊里糊涂不清楚的吗?那女孩子说着,轻拍拍马,转身就走。

结果刚走了两步,将一个挎着鸡蛋篮子的老婆婆给撞倒了,她立刻斥责道:喂,你走路不看呀!那老婆婆的篮子掉在地上,鸡蛋碎了一地,幸亏那女孩子的马比较温顺,撞了人就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有踏过去。

秀瑶和秦业忙去把人扶起来,那老婆婆抓着女孩子的衣摆不肯她走,你陪我鸡蛋,陪我鸡蛋,你怎么能这样!女孩子本来要掏钱了结的,哪里知道那个脏老婆子敢抓自己的衣服,气得飞起一脚就把老太太踹倒,然后从怀里掏了掏,我忘记带银子了,你去冯家要吧。

说着她打马就要走,却看到秀瑶给那婆婆一小串钱,那婆婆感激涕零,好心的姑娘,谢谢你,不像那些有钱的小姐,心黑。

女孩子一下子被激怒了,她向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怎么能容人这么污蔑?她气道:喂,你胡说八道什么?秀瑶让老婆婆赶紧走了,女孩子一把将帏帽撩起来瞪着秀瑶斥道:如果不是你跟我啰嗦,耽误我功夫,我能撞倒她吗?你赔钱有什么不应该。

秀瑶不想跟这种人吵,她对秦业道:大哥,我们去那边吧,我有点饿了。

女孩子却不肯放过她,喂,你站住,我跟你说话呢!说着就催马挡住了秀瑶的去路。

秀瑶觉得有点头疼,这位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女孩子道:你给我道歉。

秀瑶点点头,啊,对不起,是我没给你说清楚,你快走吧。

说着她就要跟大哥走开。

女孩子却不依不饶,喂,有你这样道歉的吗?一点诚意都没。

秀瑶不理她,和他大哥抬脚就走。

那女孩子还想追她,后面有人骑马追上来,轻声道:莹莹,你怎么自己跑了。

那声音温润优雅,虽然微微有点的沙哑,却也不妨碍让人觉得很舒服。

秀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马上那人一身墨色衣衫,面如白玉,清隽秀雅,正是顾宁。

这时候顾宁也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秀瑶?秀瑶朝他笑笑,宁少爷,你好。

顾宁便跳下马走过来,几人见了礼,他笑道:我要来住些日子,只怕到时候还要打扰呢。

顾莹见状立刻跳下马跑过来打断他们,哥,我们走了,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土包子。

顾宁微微蹙眉,道:莹莹!顾莹嘟着嘴一脸的委屈,狠狠地瞪着秀瑶,秀瑶不理睬她,对顾宁道:宁少爷,你们忙,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着就告辞。

啊?你还认识字?顾莹一个箭步上前,把秀瑶手里的书抢了过去,看了看,见上面画着奇怪的东西,笑道:你这是个什么破烂东西。

顾宁脸色一变,从顾莹手里把书拿走,表情严厉了一些,目光沉凝,莹莹!顾莹撇撇嘴,只好不说话了,我当哑巴好了吧。

顾宁看了看手里的书,对秀瑶道:真是抱歉,这个麦绰你们做好了?秀瑶一听也顾不得跟顾莹生气了,惊讶道:宁少爷你懂这个?她还以为喜欢读书考功名的人对这些东西都一窍不通呢,没想到他懂河道还懂这个,小小年纪,真是厉害得很!顾宁笑道:是去陕西的时候,恰好见过,就研究了一下。

他对新鲜事物很好奇,只要感兴趣就喜欢研究得很通透,所以记忆深刻。

秀瑶忍不住道:宁少爷,可否向你请教?顾莹立刻道:不行,我宁哥是给你们讲这些乡巴佬东西的吗?顾宁看了她一眼,她咬着唇闭了嘴,一副狠嘟嘟的样子。

顾宁对秀瑶道:不如我们去冯家再谈吧。

秀瑶犹豫了一下,道:要是宁少爷不嫌弃,不如去面馆吧。

去冯家她浑身不舒服,还是去王老大面馆好,只是那里是普通人去了,顾宁只怕又不习惯。

就算顾宁说他不是顾家本家的,那也不是普通人,毕竟那么小的年纪能中秀才,还出书指点别人,那都是凭借真才实学,如果不是从小耳濡目染,只怕也不能够呢。

顾莹刚要斥责秀瑶,顾宁眼睛一转瞥了她一眼,她便拧着眉,使劲瞪秀瑶,然后一跺脚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顾宁对秀瑶道:好,你们先去,我送舍妹去冯府,这便过来。

说着他对顾莹道:走吧。

顾莹却不肯,我要跟你们去看。

顾宁轻声道:莹莹,你女扮男装出来本身就出格,爷爷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生气,你再这样招摇过市,到时候挨打的时候可不要让我帮你。

他性子温和,很少责备人,就算是批评,也像是在商量,却也是一针见血刺中要害,让人不由得不遵从。

顾莹只好答应,跟着顾宁去冯家,仆妇们已经到了,先跟主人家寒暄一下,就让丫头带顾莹去找冯玉兰玩。

顾宁跟随身跟来的管事说了一声,让他安排一下,自己则出去逛逛。

因他喜欢河道以及新鲜事物,对农人也亲近,家里人亲朋好友都知道的。

圣上还曾经表扬他年少有为,而且家里老爷子也支持,所以他的行为很多时候都是自由不受拘束的。

况且他对外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出门的时候衣着普通,就跟那些普通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顾宁回去房中更衣,换了件素色的夏衫。

他也没骑马,而是带了个小厮雇顶轿子去王老大面馆所在的那条街,却也不坐到门口,而是在街口就下了轿子,给了轿夫钱又吩咐小厮去办几件事,他则步行去找秀瑶和秦业。

秀瑶和秦业吃了面,跟王老大等人聊天呢,自从有了粉条,他们的生意更好。

除了做面,他还做牛肉粉丝,一份一小碗,量不多,价格也就不贵,买的人却不少。

虽然现在粉丝价格算贵,可只要用量少价格低,大家有时候反而比量大价高好接受。

五文钱一碗的牛肉粉丝,买的人很多,薄利多销,王老大因此也赚了不少。

秀瑶看顾宁过来,请他里面坐,王老大看她有朋友来,立刻道:这碗面是我送小哥吃的,秀瑶你就别拒绝了。

秀瑶想说顾宁可能不吃外面的食物,那些富家少爷应该不会喜欢吃这边小摊贩的东西吧,哪里知道顾宁直接就道谢,表示自己要吃的。

他看向秀瑶,听说你赚了钱,所以你请我吃面,我不拒绝。

秀瑶笑起来,对秦业道:大哥,要不再去买几个菜?顾宁摇头,不要,我只喜欢吃这个面。

说着又对王老大道:麻烦再来一碗牛肉粉丝。

王老大哎了一声,立刻去做,他看顾宁白白净净,那脸和手的皮肤一样又白又嫩,跟他这里的面差不多,寻思人家肯定不是普通人,怕顾宁嫌脏,忙着把手洗了又洗又用干净的手巾擦了又擦,然后开始做面。

别人吃东西秀瑶和秦业也不好意思看,就把之前买的瓜子和核桃等炒货拿出来慢慢地吃。

秦业怕顾宁不喜欢人家看他吃东西,所以尽量地扭着头跟秀瑶说话,不过还是忍不住偷眼瞧瞧,发现顾宁吃饭的时候真好看,斯斯文文的。

他心里不禁嘀咕这要是出夫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吃饭,保管能饿死他。

而且他吃饭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大家吃面条都是吸溜吸溜呼啦呼啦的这样吃得才香呢,可顾宁吃的既没有动静,而且没有溅出一点汤汁,脸上嘴角都是干干净净的,看来这也是一种本事。

顾宁闭着嘴嚼面,感觉秦业不断地偷看他,他就拿眼笑微微地询问秦业什么事儿,秦业倒是脸红了,笑了笑就剥瓜子吃。

虽然他吃得仔细文雅,可速度其实并不慢,而且饭量不小,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里面的骨头汤也基本喝光,只剩下碗底的一堆姜丝。

他把海碗一推,对王老大道:多谢,王老板的面真是一绝。

王老大喜不自禁,好吃常来吃呀。

顾宁应了,请问有净手的地方吗?王老大以为他要上茅房,立刻殷勤地指点,却又道:只怕味道有点冲,公子受不了呢。

顾宁笑道:洗洗手就好。

王老大立刻就指了指自己的水桶,公子不嫌弃,这里吧。

顾宁道了谢,洗了一把手,然后从左边袖笼拿了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悄悄往嘴里塞了一块槟榔,细细嚼了几下,擦完手,又将槟榔吐在帕子里然后把帕子揣进右侧袖笼。

整理了一下,他走回来坐下,朝秀瑶伸手,书能借我看一眼。

他的手就好像一件艺术品,皮肤白皙如玉,手指纤长匀停,不过指腹和虎口多处都有茧子,而且挺厚的,秀瑶觉得倒像是哥哥那样常年干活一样。

她把书递过去,翻到那一卷,指了指其中的图。

顾宁看了一眼,道:我倒是能帮你稍微改一改。

说着他指了指图中几个部位,这里可以改为滑轮相连,这样行动起来就更加轻松自如。

秀瑶道:我只是看了图,并不是很懂,多谢宁少爷。

顾宁笑道:你若是不再叫我宁少爷,我倒是更乐意指点呢。

秀瑶笑了笑,没说话,乡下人的习俗对比自己长的男孩子叫哥哥,女孩子叫姐姐,可她觉得对着顾宁这种人那声哥哥可叫不出来,他太聪明让她有点装不起嫩,那我叫你顾宁,希望不会被人说没礼貌。

顾宁微微一笑:甚好。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找几样器物。

秀瑶就和秦业起身,照旧往王老大帮忙看着驴车,他们跟着顾宁去。

走了一会儿,顾宁领他们去了一家铁匠铺,说了一下,那人找出一把长长的镰刀头给他们。

秀瑶看那大镰刀很像从前见过的钐刀,说起来那钐刀她一直觉得很像死神扛着的大镰刀呢,锋利无比。

顾宁跟铁匠说了一下,又比划了木柄的长短,要如何改装之类的。

等那铁匠说明白了,顾宁又领着秀瑶两人离开去了一家篾匠铺子。

篾匠铺子就是专门编蔑器的,像筐子、箢子、簸萁、匾箩、篓子等他们都卖,甚至连笊篱、筷子笼、暖窝子也有。

如今他正在编一只簸萁一样的东西,秀瑶看他双手十指灵活地跳动,那些竹篾就跟跳舞一样慢慢地变成了一只器具。

爷爷和爹手也巧,也会编,平日里也卖过的,不过要说开一家铺子靠这个吃饭,可不敢冒险。

那篾匠五十来岁,满脸皱纹,手上也都是老茧,看了他们一眼,就道:很快就好了。

秀瑶就去看顾宁,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篾匠手里的东西,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不说话,她也就不问,就跟大哥看那些小东西。

她看有几个小果篮一样的东西,如果放在炕上倒是好用,虽然爹也能编,可总归不是什么贵东西,买也花不了几个钱。

再说自己家用棉槐条子、柳条子编的,都是粗糙的筐子一样的东西,要说这样精致的工艺品一样的还是做不到的。

秀瑶挑了几个,让大哥付了钱,然后用一根小棍子挑着,这时候那个篾匠也差不多都编好了。

顾宁就蹲下跟他说什么,他又再东摆弄一下西摆弄一下,改了改,继续编,一边弄一边给顾宁看。

过了一些时候,顾宁的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少爷,买到了。

他把那包东西放在顾宁旁边的小桌上。

顾宁看了看,笑道:不错。

他又招呼秀瑶和秦业过去看,道:你们看,这个是滑轮,可以放在麦绰上,那把钐刀也装在前面,到时候左手拉着滑轮的绳子,右手握住钐刀,一开一合就能笼住麦秆,钐刀一挥就可以割麦子。

秦业惊讶道:这么神奇?不用手握住麦子也能割?顾宁点头,温然道:那位大叔编得麦绰就可以代替手。

☆、195、丰厚谢礼等篾匠编好了,顾宁就让小厮把这些东西都搬走,然后去王老大那里开始组装。

王老大看他们摆弄那么一大把钐刀,唬了一跳,哎呀,公子,可小心了,别割着手。

顾宁笑道:不妨事的。

他将那些部件分别安装起来,然后借了王老大面馆的后院,给秀瑶几个演示一下。

秀瑶看他右腿前弓、左腿微曲,然后右手握着钐刀的木柄把手,左手就拉着滑轮的绳子,那钐刀已经安装在麦绰前面,随着他左手轻轻地滑动,麦绰就平滑,一兜一兜地可以将麦秆笼住,右手一扬一拉钐刀滑过,麦穗就可以掉在麦绰里。

他身穿素色长衫,左右手配合,一拉一扬,犹如一只仙鹤起舞,一曲一伸,又如大鹏展翅一样,让人觉得是在舞蹈,根本不像是摆弄农具。

秦业喃喃道:俺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割麦子能这么好看的。

顾宁演示完了,收刀,回头笑道:其实我也就是看人用过会摆弄一下,要我去割麦子那是不成的。

若是要用这个,就一定要小心,免得被割伤,旁人更要拉开距离。

大家忙说是,连王老大都不做面了,看得出神,真是读书的公子,摆弄这个也不一样。

秦业上前,我来试试。

他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在周家的时候一直被人夸赞做活儿又快又利索,还会动脑子,比别人干的都好。

顾宁叮嘱了他几句要点,然后将工具交给他退到秀瑶身边一起看秦业演示。

秦业学着顾宁的样子,摆弄了几下,觉得有点把不住似的,知道是自己右手力气不过所致,又摆弄了一会儿,便熟练起来。

他道:能不能找个地方试试看?王老大笑道:我去抱捆干草来试试。

他去抱了干草来,下面用东西倚住,将干草散开,赶紧退开。

秦业就操作着麦绰上前,之间麦绰过去,喳喳几声,一片干草就断为两截,茬口整齐光溜溜的。

几人喜道:真是好东西!顾宁笑道:用这个一天可以收割麦子将近十亩,你们不妨试试看。

秦业欢喜道:多谢宁少爷,瑶瑶,咱们多订做几套,回头拿回去送给姥爷他们。

顾宁道:我已经帮你们定了,若是你们留宿一夜,估计明天过午就能拿到几套了。

秦业和秀瑶赶紧道谢,那王老大笑道:要是用这个专门给人收割麦子,估计也能赚钱的。

顾宁转首看向秀瑶,秀瑶却笑道,这种东西用不了几天,聪明人就学去了,我看不如教给篾匠师傅,以后让大家都来找他定做也好。

顾宁点点头,这小姑娘倒是看得开,若是别人有了这么个好东西,怎么都要大赚一笔才是呢。

秀瑶想到是,这东西肯定很快就能被人仿造,自己是垄断不住的。

不过就算仿造也是要心灵手巧的人才会,有些人就算整天摆弄,也不会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弄的。

而且这东西也不可能家家户户自己做,自然是要找铁匠、篾匠来帮忙的。

就算大家都知道那些农具怎么做,到头来不还是要找匠人做的吗?要教,自然也是教给匠人,让他们去普及。

她和秦业跟顾宁道谢,顾宁自然不当回事,让他们自己跟篾匠铁匠商量就好。

顾宁看了看天色,日头西去,虽然初夏天长了很多,却也将近傍晚,想他们回去肯定晚了,便道:要是你们留宿,不如一起去冯家。

他在冯家借宿,住的是偏院,独门独院,而且也时常带朋友回来,虽然女孩子算第一次,人家有哥哥陪着,也不算什么。

秀瑶却道:多谢,不过我们还是去医馆。

还没去拜访孙郎中呢,他给我哥哥治好了手,要是他知道我们来县里不去看他,回头要骂人的。

就算人家是诚心的,却也不是他自己的家,她也只能当人家是客套一下,哪里会真去。

再说了,她可不想跟冯家太过亲密。

顾宁看她竟然跟半吊子医馆的孙郎中那么熟识,倒是有点意外,笑了笑,道:那也好。

说着就跟她告辞。

等他带着小厮走了,秀瑶和秦业去找那个篾匠,将这工具的好处跟他说了,篾匠很惊讶,有这么厉害?秀瑶笑道:张大叔,是真的,一个人一天可以割十亩麦子。

到时候大家都想买,肯定要找人做,不如你多做一些,可以多卖几个。

别人就算跟你学,你也抢占先机了。

篾匠师傅笑道:要真的能卖钱,那倒是好的,老头子也跟着赚一点,就是没有本钱呢,我看你这一套家什儿,怕不是得四百到七百钱呢。

就那一把大钐刀,也挺贵的,一套的话不是家家户户能置办得起的。

秀瑶早就想好了,这样好了,我们跟大叔你合作,一套你核算一下本钱要多少,然后利钱五分你三我二,我出本钱给你,你出工钱如何?她也把本钱合算了一下,一套本钱差不多在三百钱不到一点,主要就是钐刀刀片贵,其他的都是竹篾或者条子编制的。

开始一套可以卖八百钱,一套赚五百钱,那她就能赚两百个,而篾匠也能赚三百。

对他来说,只是很来钱的买卖,之前他的那些东西,价格可便宜得很。

张篾匠喜道:成,我这就连夜加班做。

秀瑶又道:张大叔,这东西也要讲究个手感,你自己也试试看,要不作出来的不合使用也不划算。

一般农具的话,虽然看着都一样,可不同的人作出来,还是有差别的。

有的人做的顺手,有些人作出来的东西,别人用着就不得劲。

张篾匠笑道:那是自然。

秀瑶就跟他签了文契,不过是她自己简单地写了写,找王老大几个做证人,她笃定张篾匠不会捣鬼,大家都是老实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呢。

她又让大哥先买了十来把钐刀,然后又买了木质滑轮,都交给张篾匠,竹篾他这里有的是,本钱还便宜。

张篾匠又托人捎信,把自己儿子婆娘都叫来,赶紧地过来帮忙。

秀瑶就买了礼物去拜会孙郎中,结果孙郎中不在家,出诊去了,夏天无接待的他们。

还没等安置下,就有人说冯少爷来了。

冯浩然一路跑进来,笑道:你们来了竟然不去我家,跑来医馆作甚?快走吧,我娘和妹妹都知道你们来了,让我赶紧来接你们呢。

大家都是认识的,见了礼,秀瑶道:多谢冯哥哥关心,只是我们还有事,不便去府上打扰呢。

冯浩然笑道:有什么不便的?冬天的时候还说来我家玩,你们都没来呢,害我和妹妹白白地等。

秀瑶笑道:我们也忙,再者说,也不能来打扰二奶奶,我娘说二奶奶日常忙得很呢。

二奶奶没有打发人下帖子,他们才不会上赶着来冯家呢。

冯浩然道:这回可是我娘让我来的,走吧。

再推辞也没意义,秦业就和秀瑶跟着冯浩然去冯家,顾宁见他们认识,就主动让秀瑶和秦业去他们的小院住,这样也不必再打扰别人。

秀瑶和秦业先去拜会二奶奶,二奶奶正在喂自己的鸟雀,看见他们来很是高兴,去年还说要请你们娘来坐坐,住两天呢,哪里知道我得了风寒,拖拖拉拉地才刚好了。

秀瑶和秦业忙关问她身体,又道:我娘也念叨二奶奶呢,说二奶奶是大善人,前些年没少帮衬我们家,如今又让冯掌柜给我们好多生意做。

二奶奶笑道:现在可是你们帮衬我们呢。

她看时候晚了,就道:我恰好要吃宵夜,你们可要陪我用点。

秀瑶知道她眼睛厉害,看得出他们还没吃晚饭,特意这么说的,笑道:多谢二奶奶。

二奶奶又让人给顾宁他们也送去,让冯浩然和冯玉兰过去分别陪着那兄妹俩。

她则领着秀瑶和秦业,吃了饭,说了几句闲话,又道: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能干。

三奶奶去找秀瑶被拒的事情,她当然知道,所以暗地里也使了不少劲,起码是不会让人破坏她和秦家的关系,秦家有她罩着,不管做什么,也都能如常去做。

她自然没有必要跟秀瑶说这些,只说些家常话,问她哥哥姐姐的亲事之类的。

你们那个粉条好,可给我们家赚钱了,我也不避讳你,这里有谢礼要给你呢。

冯掌柜从柳家进了粉条是十二文一斤,她卖出去,可翻了几倍呢。

秀瑶忙推拒道:我们也是赚了钱的,二奶奶可不要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互利的事情,已经付过货款,其他家就不必的。

二奶奶笑道:你跟我客气,可不应当的。

这东西,就是开始吃个新鲜,过些日子,保不准哪里就出来一样的了呢。

咱们何不趁开始是个好头儿,就多赚点?她笑着捧出一只红木填漆的小匣子来,放在秀瑶怀里,这个是给你的谢礼,你可不要推辞,否则我要生气的。

秀瑶还是不敢收,二奶奶,我们收了货款的。

二奶奶笑道:我知道,这个也是你应当得的,你给我们的价格,便宜的很,我卖了高价,吃水不忘掘井人,只想着你以后有好东西,还是给我。

秀瑶笑道:二奶奶关照,又爽快,我自然要给你的。

二奶奶欢喜道:那你就更不该推辞的。

若是平白无故的,我不好给你什么,一则别人说闲话,二则你娘也是个要强,自然要惶恐。

这下子,是你该得的,不是我白给你,你不用觉得占便宜,我也不觉得吃亏,甚好的事儿。

秀瑶就道了谢,然后轻轻地打开木匣子,却也吃了一惊,里面有一副金镯子,还有两锭得有十两的银子。

她忙道:二奶奶,这个我……二奶奶打断她,笑道:我说了,这个是你应得的,我不瞒你的,你给我们赚了钱,我就是这个作风。

秀瑶只好道谢,让大哥收着。

二奶奶又给了秦业一分礼物,祝贺他新婚,不是什么值钱的,这样也就不会让秦业为难。

又聊了一会儿,二奶奶道:你们和浩然还有宁儿都是认识的,不妨早点过去聊聊也是好的。

你们年轻人,跟我们可没什么好聊的。

说着就让丫头送他们过去。

秀瑶和秦业就告辞。

两人一进后院,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竟然是顾宁欢喜的声音,果真是得了吗?我前两年还管你们要的,结果都没了,这是哪里得来的冯浩然笑道:可巧了,去年你去京里的时候,我让爹从南边托人送过来的,前儿刚到。

他还说,说不定来年朝廷就要推广了呢。

若然真的如此,那可是盛世无饥馁了。

听见他们说笑的声音,秀瑶心猛得一跳,他们说的是玉米?秀瑶朝书房跑过去,一把将门推开,欢喜道:是有番麦的种子了吗?屋里的顾宁和冯浩然都看着她,笑着点点头,冯浩然笑道:瑶瑶,你怎么知道?秀瑶道:之前顾宁说过的。

冯浩然明白过来,对顾宁道:哦,你上次要种子,就是给瑶瑶呀。

顾宁听他叫的亲切,不禁眸色一深,却点头笑了笑,正是。

他对秀瑶道:这里有二十来斤种子,你拿去种种试试。

秀瑶忙道谢,二十来斤,可以种四五亩地呢。

你们说来年要推广?那我可以多多地提供种子了。

顾宁道:就算朝廷推广,也未必都有人种呢,你今年先种了,他们看到利处,只怕就肯的。

冯浩然笑道:到时候你写一篇劝种番麦,只怕整个济南府都会种的。

顾宁笑而不语。

有了这个可了不得的,秀瑶欢喜得一个劲地看,一粒粒地摸过去,真是充实呀。

几人看她那样子,不禁笑起来,冯浩然笑道:瑶瑶,这东西没有细面好吃的,人家江浙人都不稀罕呢。

秀瑶笑道:那是他们富足,所以不稀罕,咱们这里经常这里闹灾那里闹灾的,有点这个就解决大问题呢。

若是推广开去,那老百姓饿死的就少了,是好事一桩呢。

顾宁微微颔首,确实如此,若是第二年肥县比别处种的人家多,只怕就是你的功劳呢。

一种新种子,朝廷推行的时候,时常会遇到很多阻力。

总有人不喜欢改变,哪怕是好的,有利的,他们也会害怕而抗拒,甚至会演变出不必要的争端来。

秀瑶家先种一种,别人看到好处,自然就更好普及的。

这个比番薯要更受人欢迎,虽然没有细面好吃,总也能吃饱肚子,还不会吃坏。

顾宁道。

几个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冯玉兰和顾莹的声音,秀瑶就赶紧让大哥拎着玉米种子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明儿还得去看麦绰子呢。

顾宁笑了笑,请便。

秀瑶和秦业出去的时候,却被顾莹堵住,她不悦地瞪了秀瑶一眼,喂,你怎么来了。

冯浩然立刻道:莹莹,是我娘请他们来的,秦家和我们家是亲戚。

顾莹扭头看冯玉兰,冯玉兰飞快地看了顾宁一眼,雪白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声道:他们的娘柳妈妈在我们家做过活的。

秀瑶听见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二奶奶心善,知道我们来了,就请我们来住一宿,说了会儿话。

说着就告辞,和大哥离开。

冯浩然对冯玉兰有点不满,道:柳妈妈做过你的奶妈,你干嘛说她是下人?冯玉兰脸颊更红,不敢抬头,低声辩解道:哥,柳妈妈就是帮我们家做鞋垫的。

顾莹扬着下巴,就是一个仆妇的女儿,你们干嘛那么紧张,真是的,大惊小怪。

顾宁微微蹙眉,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然后邀请冯浩然去他屋里说话,让顾莹和冯玉兰早点休息。

他们一走,气得顾莹一跺脚,对冯玉兰道:你放心,我哥哥就是太善良了,见到那些受苦的农户他总是心存怜悯。

他经常出一趟门,连马都卖了救济别人去了。

他对那个秦秀瑶,也不是格外存心的,就是习惯使然。

冯玉兰点点头,勉强笑道:我只恨我不能像她那样,也出去做点事情,天天被关在家里,让人瞧着总是什么都不会的。

顾莹冷哼道:你干嘛妄自菲薄?你不会种地,可你会绣花写字作画,你会弹琴吹箫,她会什么呢?我看就会吃黑面疙瘩。

冯玉兰被她说的笑了起来,玉白的脸上两只盈盈动人的梨涡,看得顾莹叹道:你这么好看,我哥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大伯母去世了,我大伯对哥哥也不是很上心,他的亲事,必定没法在更高门第上寻的。

你其实很合适。

冯玉兰脸颊立时绯红,忙去看四周,好在丫鬟们没有跟着来。

顾莹自小被爷爷宝贝着,像个男孩子一样,可她不同,不过虽然觉得顾莹说话有点直接,却又心里喜欢,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就要和秦业就去跟二奶奶告辞,二奶奶让人备了一大桌子早餐,留他们一起吃,冯浩然和顾宁也过来,顺便就坐下大家一起用过。

吃了早饭,秀瑶和秦业告辞,二奶奶就让冯浩然送送他们,冯浩然道:娘,那我陪着表哥也走走,顺便再去粮店布庄的查看查看,他们有没有乱主张。

二奶奶笑起来,去年因为粮店的事情,老爷子说冯浩然有出息,一身正气,夸了好半天,赏了不少好东西,还让他主动去那些地方都走走,要是有人敢欺行霸市的,不管是谁名下的让他只管斥责,一点面子都不用留。

她挥了挥手,去吧。

顾宁几个也告辞,大家一起出了门,秀瑶就想跟他们告辞,冯浩然道:咱们顺路呢,我也去看看你们那个什么麦绰,我们家也要买呢。

秀瑶笑起来,他们家那么多地,是要多买几个呢,冯哥哥,你们家那么多地,家里也有掌柜的走南闯北的,为什么不知道这个绰子呢?冯浩然挠挠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他看顾宁,顾宁肯定知道的。

他和顾宁一般大,不过是差了两天,所以在长辈面前得叫表弟,在外面就叫名字的。

顾宁笑道:其实也简单,原本也会有这种工具,只是有些雇工们不肯用。

他们做一天有一天的钱,吃一天的饭。

若是一天就把十天的活儿干好了,那就没饭吃,钱也少赚。

所以他们不肯用,仍旧喜欢用镰刀。

冯浩然一拍手,G,就是这样。

秀瑶笑道:那你们把地承包给他们不就得了。

可以按地算钱啊,一亩麦子收好了多少钱,这样也就不必按天算。

他们早点收了麦子,也能休息。

大家都说不错,说着话,走路就快,几人到了篾匠店。

张篾匠带着儿子婆娘的,一夜未眠,编了七八个绰子,正在组装。

张篾匠道:秦姑娘,这个绰子呀,我们给加了点东西,这里做个挡头。

他指了指绰子后面,这样就不容易伤到人。

秀瑶看到一人腿上缠着布,关切道:被割到了?厉不厉害?张篾匠的儿子笑道:没事没事,皮糙肉厚的,就划了一下。

改一下就好了,不会再划到的。

秀瑶忙道谢,冯浩然又说去粮店布庄什么的看看,秀瑶说她和大哥在这里看绰子,冯浩然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等他们编完了你们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殷雨亲的地雷。

☆、196都赶出去顾宁笑道:秦大哥,秀瑶,你们也去看看吧,浩然一番好意。

只要秀瑶和秦业跟着他们走一趟,以后再来卖粮食卖布,自然就跟以前不是一个待遇的。

秀瑶没想到这层,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走后门赚人家便宜,而且她卖布还是去的林记布庄呢。

秀瑶和秦业也去看了看,那里的伙计和管事如今对冯浩然果然不比从前,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看到秀瑶和秦业这两个乡下人也没有轻视。

大家累了就在粮店后院的葡萄架下休息,顾宁说让冯浩然陪他去大清河沿岸走一趟。

冯浩然好奇道:顾宁,你去那里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呀,不就是条河吗?顾宁笑道:你看它只是条河,可它却是你们县的救命河。

一旦泛滥,那就是大事件。

去年我上京跟张大人聊起来,他说是应该在这里建渡口呢。

秀瑶听见了问道:那是不是会侵占百姓的土地?顾宁摇头,道:不会,沿途有不少荒地,足够用的。

建好了以后,这样东西的河道也能通起来。

秀瑶笑道:要致富先修路,果然是这样的。

水路也是路。

顾宁笑微微地看着她,点点头,秀瑶又叹道:不过我们那里好多地方就被水围着,水患厉害,有的地方呢,又没有一条可以长久用的河,用水也是个麻烦事。

顾宁表示感兴趣,让她说说看,秀瑶就道:比方说我们那里的沙河村,周围有三条河,一下大暴雨就麻烦。

而我们桃源村呢,就没有一条河,水渠修来修去都到不了我们那里。

顾宁点点头,笑道:我记住了。

秀瑶怅然地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县老爷,记住有什么用呢。

冯浩然笑道:对了,瑶瑶,你还不知道吧,顾宁现在可是举人了。

哈哈。

没想到吧。

秀瑶和秦业都是一惊,那么年轻的秀才,他们就够仰慕了,居然——是个举人了!顾宁忙道:不过是考着玩的,又不当真的。

还不当真?!这是要让那些考一辈子都考不上的学子们吐个对穿肠吗?秀瑶和秦扬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要是二显和扬扬也能这样就好了。

冯浩然看那兄妹俩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不禁又笑道:告诉你们吧,如果不是家里老人过世,需要守孝不能继续考,顾宁现在已经是两榜进士做官了呢。

毫不意外地,又收获了秀瑶和秦扬的惊叹声。

冯浩然哈哈大笑,拍了拍顾宁的肩膀,顾宁,我们都佩服你得很呢。

顾宁从秀瑶眼睛里看到了惊艳和赞叹,不禁笑道:别听他瞎说,没有那么厉害,两榜进士也不是很好当的。

晌午的时候,秀瑶提议请他们吃面,王老大的面,干净又好吃。

顾宁和冯浩然都没拒绝,冯浩然喜道:瑶瑶请客,我怎么也得吃三大碗。

秀瑶打趣道:你吃十碗我也请得起,就怕你的肚皮撑不起。

大家哈哈笑着,一起过去。

吃完饭,大家聊了一会儿都感兴趣的话题,秀瑶和秦业就告辞,然后去篾匠那里将已经做好的麦绰子装车带回去。

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姥娘家,将麦绰子给他们看,教柳升学会使用。

大家看那么好用的东西,忍不住张罗一下,去地里试试看。

柳升学会了,拉开架势,呼啦就是一片,再呼啦又是一片,一次至少能割掉六垄麦子,他欢喜地喊道:好东西,好东西呀!柳起几个也要试试看,结果他不管怎么用,总觉得不那么顺手,只得道:看来我太笨了,学不会。

另外几人也学了一下,现在有挡子挡住,倒是不太会伤到腿,不过因为也重了一些,有些人就更不会用。

柳升欢喜道:哎呀,看来就是给我配的呀。

一天十亩地,那咱家都不够我割的呢。

你们可都大猪头肉给我伺候好了,挨家抡着我去给你们割麦子。

说着就笑起来,大家也欢喜。

秀瑶又请三姥爷做几个小木轮的小木车,可以把矮粗的大筐子放上,这样麦绰子收了麦子就倒进大筐里。

小车可以用一根绳子拴在钐麦子的人腰上,等满了,就有人去换大筐,将麦子推去场里。

三姥爷连夜做好了几个,秀瑶拿走,让他们接着做。

麦绰子秀瑶也留下三套,让他们教人用,如果有要买的就统计了数量去张篾匠那里拿。

现在是八百文一套,不管关系亲疏远近,都是如此。

当然不买的可以租,一天五十文,能收割十亩地,也很划算。

只是如果不会操作的,非要使用,伤了刀,或者自己各种乱操作割到了,那卖家是不负责的。

秀瑶跟姥爷等人商量好,然后第二日就和秦业赶着驴车回家。

过了十来天,转眼芒种节气到,家家户户要抢收小麦。

秀瑶让秦业又去了一趟县里,把二十套麦绰子拿回来,只等着自己家的招牌一出去就可以卖钱。

芒种还没到,秦大福看家里有块麦子已经熟了,他就张罗着去试试。

秦大福对那麦绰子感兴趣,去苜蓿地里练得很熟了,手直痒痒。

芒种前两天,秦家就祭镰,放了大鞭——秀瑶说为了吸引大家注意,然后一家人都兴冲冲地去了麦地。

另外自然有好奇的人也跟着去看,就见秦大福腰上拴着一根绳子,拖着个大匾箩,手里抬着个什么家什儿,就看他手舞足蹈地在地里忙活着,然后嚓嚓嚓,一片响声过去,那麦茬就光溜溜地露出来了。

而麦穗和一截麦秆就落在了那个鸡窝笼一样的东西里,那东西前面还有个大镰刀头,麦穗落进去,满了,秦大福回头就倒进大匾箩里。

这么一笼一钐,一片麦子就没了头,有心人数了数,起码六垄左右,大家都惊呼起来,奔走相告,纷纷嚷着来看老秦家变戏法。

秦大福那个美呀,小粗腰一扭,双臂一动作,嚓嚓嚓地就割了大片麦子。

大家眼瞅着他一个来回过来,一亩地去了少半,再一个来回,大半没了……大叔,一天割多少呀!十亩地!一百钱文我给你们割了!秦大福吆喝着,继续割麦子,一边割一边还好心情地唱起了曲子,边唱边合着拍子,这麦子割得就更带劲。

有人跃跃欲试,就问这东西哪里来的,多少钱,秦业一一解释,八百钱一套。

大家就说贵,秦业笑道:不贵呢,可以几家合买一套,一天十亩地,你自己家也使唤不完,合用的话划算。

有一些人一合计,立刻就要买,秦业就回去给他们张罗,还得负责教会一个人。

许二妮看见自然也心动好奇,想试试看,她对秦业道:爹割麦子怪累的,不如我去。

柳氏听见了道:你一个女人,去干什么,咱家现在干的完,就不用女人下地,你歇着吧,做做饭就好。

许二妮却闲不住,就去地里往场里挑麦子。

如今有了这个,连秦显都不用休假了,不过秦显还特意回来看了看,回去跟学堂里的人学,有好奇地就趁着休息的时间跑出来看,连呼过瘾,纷纷想办法买一套送给家里。

有会做生意的,立刻就买了去,六七十文给人家割十亩,家里买不起的让人帮忙割还是乐意的。

而秀瑶原本也不是真想自己家去给人家割麦子,不过是个噱头。

为了让买她麦绰子的人能赚点钱,如果找她家去割麦子就是一百文,租用家什儿就是五十文。

大家算算,还是直接找人割划算呢,一天十亩,才七十文,这要是天气不好也不怕的,转眼工夫就到了场里了。

秦大福兴奋得很,自己家割了,又去给老秦头家割,老秦头也会算账,就让秦业拿一套来给秦二贵,让秦二贵出去给别人家割麦子,十亩地收七十文。

不过这么一整天割也不是轻快活儿,秀瑶就跟秦大福道:爹,你就把麦绰子给俺三叔,让他自己割,干嘛非得你去?这东西累得很呢。

秦大福笑道:我这不是觉得新鲜嘛。

秀瑶道:那也不行,你要是再去割我就不让你用了。

秦大福只得道:好好好,我教你三达达。

秦三顺却怎么都学不会,不是这里不对劲就是那里不对劲,看着明晃晃的钐刀他又觉得不安全,轮了两圈就撂挑子,不想钐麦子。

老秦头看着不吭声。

有了这套收麦神器,家家户户都轻快了很多,就算没有七十文钱的,只要家里有鸡蛋有鸡,也是可以的。

自己家又省力又抢了时,免得一场大雨将粮食糟蹋了。

麦收还没完,张篾匠那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他还找了人帮忙,很快秀瑶的本钱就回来,也跟着赚了不少钱。

就算后来别的篾匠也会做,但是大家还是认张篾匠,毕竟秀瑶是在那里买的,他们都觉得秦秀瑶买的地方,那肯定是好的。

不过别地也有做的,特别是一些大户家,自己家就有篾匠,买了秦家的一套回去,很快就能复制出好几套来。

不过还是冯浩然说的那个问题,自己家种地的人家喜欢用,那些帮工却不肯,十天的活儿一天干完了,那九天吃什么?哪里去赚钱?可人家秦二贵等人帮人割麦子,七十文十亩,简直是便宜的跟白捡一样,以前如果请人一天都要三四十文,一天一个人也就是割半亩多点。

这样以来,那些家里没有什么地,靠给大户帮闲干活的人几乎要失业了,便开始有人闹事,帮大户家干活的时候不肯用麦绰子。

而大户家自然也生气,如果不用就雇别人,那些去赚钱的就会被人打。

老秦头本来也叫秦二贵去周家帮工,被秀瑶拦住了,不许去,秦二贵倒是听秀瑶的,老秦头气的慌。

谁知道后来周家和那些帮工的打了起来,去帮忙割麦子得被打了很厉害,他们又庆幸听了秀瑶的话。

而秀瑶怕有人迁怒他们,就叮嘱家里人不要落单行动,也不要随便出去走,大家都在一起干活就好。

毕竟村里人都得了他们的实惠,大部分人会帮着保护他们的,那些纯帮闲的也不敢在村里跟村民闹事。

最后还是顾宁给冯浩然出主意,实行了秀瑶那个承包制。

冯家上行下效,实行了地亩承包制,那些帮工的,收完十亩地一共给两百文,虽然比以前少,可他们也能使用麦绰子。

而且早收了,他们还要帮忙种地,除草……照旧也有钱,闹事的才渐渐地少了。

最主要的是满足了那些带头闹事人的*,事情很开就压下去,没有恶化成大片的对立。

冯家做得好,得了知县老爷的夸赞,老爷子高兴,少不得又夸冯二奶奶和冯浩然。

冯二奶奶得了实惠,对秦家自然更亲近友好,也大方,还冯掌柜来送了端午节礼,给老秦家大大地长了脸,让张氏在村里着实扬眉吐气了一会。

尤其是周家,看老秦家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甚至暗含着一点嫉妒。

麦子收得快,农耕农种的时间就绰绰有余,秀瑶让爹拿出五亩地来种他们从冯家拿回来的玉米种子。

秦大福现在可是听媳妇闺女的,被老秦头说他是个老婆孩子奴,没有老秦家的样子。

玉米的种法和棉花差不多,耕地、耙地、养肥,然后牛拉着犁具川垄沟,一人端着种子瓢点埯,一埯三粒浸泡过的种子,还加了其他能够驱虫的东西。

点埯的人点上种子,顺便还要用脚踩一下,将种子踩进去,然后后面再跟一个撒肥的。

因为种子被土盖了一下,撒上肥就不会烧到种子。

最后再牵着牛,套上耙,将垄沟耙平就好。

当然还有个最关键的因素,是老天爷给脸,雨水充足。

今年也亏得有秀瑶家卖出去的麦绰,收麦子速度快,期间下了雨也不怎么怕,只是麦子干了交了地租之后雨却又不下了,好在地里还是湿的,种谷子不耽误。

种完了地,农家又能歇息一下,老秦头就把秦大福柳氏叫了去,商量着分家。

张氏是高兴得很,想着把他们一股脑都赶出去,自己清净。

现在她是最喜欢那句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秦大福如今学乖了,爹娘让干活就干,但是话呢少说,尤其是可能让媳妇不乐意的话。

这一次收麦子他出力出得有点狠,现在还腰酸背疼的,他也没站着,就坐在一只草墩上。

老秦头今天惬意,春天也秧上了地瓜,麦收也是让大房帮忙的,夏种一点没耽误,老天爷给脸,他乐滋滋的。

他吧嗒了两口烟袋锅子,道:本来春天就该分家的,不过那时候忙活着种地,又是大业成亲,我就没说。

现在也忙活了,咱们就分家吧。

看到大房分了家日子过得那么好,他如今一点也不想那些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话了,甚至村里好多人都跟着学样也分了家,如今分家都是一种时尚了。

人家说的好,反正也不是那种高门大户,有什么大名声大家业,都想着分点,不过是寒门破户的,没什么好盼的,分了家各自刨叉看造化吧。

秦三顺和三婶满脸的不高兴,虽然以前他们想分家,可现在分了家就得自己干活,这还不说,分了家就什么都没有。

老秦头就把家里的东西说了说,柳氏听比自己当年被分出去好很多呢,起码粮食还是平分的,她也没吱声。

老秦头又道:刚分出去,你们也没什么,我也再干两年。

我今天五十九岁,等我六十二岁,你们就开始商量养老吧。

我那时候还能干,不用你们伺候,等我七老八十就再说。

秦二贵道:中,就这么分,比俺大哥那时候好多了。

秦三顺冷笑道:哪里好了?大哥那时候三大爷家给的房子,二大爷家给的家什儿和粮食,咱们有什么?谁给?老秦头道:你三大爷也不是白给,是你大哥租的,你二大爷的家什儿,你大嫂子也还了钱的。

秦三顺还是不乐意,道:要是分家也中,就把大哥家并进来,咱们重新分,这样才行。

谁知道是不是爹娘偏心,把藏着的银子和钱都给了大哥家?要不大哥家能这两年就好起来了?又盖大屋又说媳妇的?柳氏气得冷哼一声,却也不接话,秦大福也不说话,单看老秦头。

老秦头可知道厉害了,他道:你大哥那是他们自己挣出来的,当年分家的时候你们都在,人家什么也没拿,粮食就够吃一天的呢。

三婶突然道:那俺娘藏的那些钱,就不拿出来分?张氏一听火了,放你的屁,我什么时候藏钱了?你们不吃还是不喝?三婶道:以前俺大嫂子和大业赚那些钱,都哪里去了?还有呢,家里以前也有钱的,怎么就没了?张氏骂道:放你娘的屁,你交了几个钱来?你大嫂子和大业挣的你要得着吗?你没赚钱,倒是花得多。

三婶瘪着嘴不吭声就看二婶,二婶一直要说话,却被秦二贵狠狠地瞪着,一时间不大敢。

这两天秦二贵就跟她说了好几次,说爹要分家,分家的时候让她把嘴闭紧,否则他休了她。

二婶就怕被休。

秦三顺还嚷嚷要大房拿东西出来一起分,否则不公平,爹娘偏心,我们连地方都没得住,就这么出去,住在哪里?张氏怒道:你大哥当年也没地方住,还不是自己张罗。

秦三顺两口子连连冷哼,就是不同意。

柳氏慢悠悠地开腔道:我还带了分家的单子呢,不管我现在有什么,当时分家的时候你们是什么都没给我的。

我的嫁妆都给三小叔你成亲用了,你们屋里的衣柜衣箱都是我的,是不是该还给我了?虽然当初二嬷嬷帮着要回来一些大件,可有一些还在三婶屋里呢,她死活不肯往外吐。

柳氏也不想计较那些,见他们咄咄逼人,便也重提旧事。

三婶尖声道:想得美,那是我成亲的。

谁拿了你的嫁妆你就问谁要。

张氏脸色骤变,气得直打哆嗦,赶紧给我分家,别整天气我。

就算她脸皮厚,用媳妇的嫁妆,说起来也是丢人事,这事儿二嬷嬷可没少嘀咕她。

柳氏继续道:我们借钱给大业看病、嫁闺女、娶媳妇、盖房子,现在外面还欠着一百多两银子,我们可曾向你们开口求一个钱了?你们总觉得我们盖房子了,娶媳妇了,怎么就没想过我们是欠了钱的呢?之前说让我出钱买牛,可我们家到现在还在租牛呢。

爹娘就该儿女养,我们养也是应该的,可我们有爹娘有子女要养,却没有再养兄弟和兄弟媳妇的道理。

你想要我们的东西回来一起分,那先把这一百多两的债给我们分了吧。

秦三顺翻了脸,那一百两银子是你闺女自作主张,让她还,管我们什么事儿柳氏冷笑道:那我们的钱和家什儿,管你什么事儿?你想让我们回来重新分,你倒是想得美,只想分东西不分债。

秦三顺气得一拍桌子,呼啦站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忍你很久了,你来了以后,这个家就不是一个家了。

以前俺大哥多孝顺多疼我们。

现在可好,抠搜的一个钱不舍的往外拿,不都是你挑唆的?他指着柳氏鼻子,瞪圆了眼,凶巴巴地一副要揍人的样子,柳氏却无惧,冷冷地瞪了回去。

秦大福见状立刻呵斥道:三顺,你干什么?还敢打你大嫂子不成?他一下子把三顺推开,站在自己媳妇跟前挡着她。

秦三顺讥讽道:大哥,你看见了吧,你小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一辈子保护我们,就算娶了媳妇也不会对我们不好的。

☆、197秀娴挨打-  老秦头和秦二贵也呵斥他,秀瑶、秦业、许二妮等人都在门口听呢,娘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就只能在外面听。

因为是分二房三房的家,秦业自然也没资格插言。

许二妮听见秦三顺骂自己婆婆,就想推门进去,她气愤道:三叔也太过分了,他一个小辈想干嘛?秦业道:别着急,爹会护着娘的,还有二叔呢。

秀容就对许二妮道:大嫂,咱家的规矩就是,长辈说话,小孩子不许插言。

要是分咱家,你和大哥还能进去,现在是分他们家,你们进去,三达达、三婶他们就要骂你们没大没小了。

许二妮道:这倒是,我来的时候咱们就分家了,这里没有我一分功劳。

秀瑶一直没说话,她密切关注着里面,她庆幸她欠了孙郎中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无数次保护他们幸免于被亲人以孝顺绑架的为难,确实很好!欠的好!秦大福以前还觉得对弟弟们有所亏欠,所以总想着帮帮他们,干活就来凑热闹,饭都不吃。

如今看三顺竟然骂大嫂那么难听,他心就寒了,懒得跟秦三顺说话。

算了,爹,这个家本来现在就不该我来。

你们自己分吧,分完了告诉我就好。

他拉着柳氏就走。

柳氏要的就是这样,她就想她的丈夫跟她一心一意,现在她做到了,自然不会再坚持。

老秦头见状忙道:行了,都是自己家人,别弄这些景儿了。

这样吧,老大家就拿出两吊钱来,算是借的。

秦大福道:爹,是你借还是他们借?秦三顺气得一脚踢翻了坐着的小凳子,喊道:你们别太过分!畜生!老秦头气得大骂,给我坐下,成何体统!秦三顺扭着头不理睬,秦二贵骂道:你那点出息吧,你是不是觉得分了家什么活都得自己干,你没人依靠攀绊子了?以前你们不是整天想分家,怎么又不分了?你再呜嚎的我可揍你!秦三顺还就是怕二哥,秦二贵有点愣,力气大,有时候上来火了就是一顿揍。

秦二贵道:就这么分家,不要大哥出钱,大哥当初也是一家干净地出去的,什么也没分,我们也该这样。

三顺你要是说大哥大嫂不好,你这是没有良心。

今年过年的粮食,都是大嫂送来的,这两年跟着大嫂家吃了多少饭!他跟着大哥去弄粉粉条,也赚了钱的,更不好再要大哥家的钱。

秦三顺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着跟老柳家赚钱吗,你也不想想,有钱人家让你赚。

秦二贵一扬巴掌,你找揍是吧,谁不让你赚钱来,你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吃懒做,你能有什么出息。

他站起来,一跺脚,就这么分了。

见他答应了,老秦头也就不多说什么,摆摆手,那就把粮食分分,你们也尽早搬出去吧。

以前什么都是我给你们管着,你们也不上心,现在你们也该自己张罗了。

秦二贵对秦大福道:大哥,大嫂,我们这就搬出去,暂时去你们场里,借间小屋住住。

柳氏笑道:行,反正大产和丽丽在那里呢,你们过去正好。

二婶突然道:我不去,你去你自己去。

秦二贵道:那你自己爱去哪里去哪里吧,我带着秀美去,等她割草回来就去。

柳氏见状就拉着秦大福告辞了,反正本来这次分家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不回来要东西,自然也不会白拿东西回来填补他们。

要是给二贵秦产也就算了,给秦三顺那两口子,柳氏就是不乐意。

见爹娘出来,秀瑶等人立刻跟上去回家,许二妮烧水冲茶,给婆婆顺气,她笑道:娘,跟俺三叔可犯不上置气。

这种人,咱们好好过日子,让他们眼馋嫉妒,才是好的呢。

跟他们生气,犯不上呢。

柳氏笑道:大嫂说的对,是不该生气。

去,摘扁豆,包餶餷吃。

许二妮笑道: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摘。

秀瑶几个看到,都笑起来,秀容却有点吃醋,对秀瑶撇嘴道:你看娘和大嫂,比跟我们还亲呢。

秀瑶揽着她道:三姐,娘和大嫂好是我们的福气呢,她以后要照顾娘的,咱们说白了,不能照顾一辈子的。

秀容脸颊一红,立刻来拧秀瑶的脸,你这个小丫头,不害臊。

秀瑶大喊着救命,冲进屋里,许二妮忙护着她,对秀容道:秀容,秀容,好了好了,大嫂包你最爱吃的瓠子餶餷。

秀容笑道:这还差不多。

秀瑶喊道:别忘了给我二姐包她最喜欢的韭菜鸡蛋。

二姐口重,喜欢吃猪大肠啊,韭菜鸡蛋啊,秀瑶每次都给她想着呢。

大房吃饺子,还给老秦家送了去,这一次她很舍得,送了足足一盆子去,三婶恨恨地戳着饺子,骂道:我们是分家,又不是走了不回来,大房这是让我们滚蛋呀。

张氏正吃得高兴,憧憬以后也经常吃好饭呢,被三婶一说烦得骂道: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

她让你滚蛋你就滚蛋了?你大嫂这是孝敬我的,关你什么事儿,不吃拉倒。

说着就把水饺抢过来往盆里一倒,连秦三顺几个也无一幸免。

秦三顺和三婶愣愣地看着,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张氏骂道:赶紧给我搬出去,我受不了你们了。

说着就把水饺端进屋里去,自己吃了。

大房家里,吃了饭,许二妮勤快地拾掇着,大家说话的时候她又提搬家。

娘,咱们就把屋一换,家什什么的都这样就好。

反正家里的也不孬的。

柳氏笑起来,这个媳妇真是实在,家里哪里有一样好家什儿,为了成亲好看,新房子都是新家什儿,还欠着一些钱呢。

再说了就算分家,她也不能用媳妇的嫁妆,张氏那种事她干不出来。

她道:大嫂呀,你不用着急呀,咱们现在又空了,另外几间屋,很快就起来了。

许二妮却道:娘,你们住这样的屋,让我和大业住那样的,我不得劲。

又到汛期了,这屋子漏雨,妹妹们都娇一点,淋坏了可不好,还是我们回来住吧。

说着,她也不管爹娘再说什么,就张罗着秦业搬家。

秦业有点尴尬,轻轻推了推她,示意等娘发话,就算是为爹娘好,也得让爹娘舒舒服服地,别有种被绑着似的感觉。

许二妮却没想到这层,她只张罗着赶紧把家换过来,让爹娘去住新房子。

柳氏看她张罗得起劲,就同意了,反正新房子很快就起来,到时候大家都去那里住。

农闲,家里就集中盖房子,还是请了人来帮忙,不过柳氏想都盖瓦房,还得买青砖,家里钱有点不够,二奶奶给的那只木匣子,柳氏不许动,寻思留着以后给秀瑶当嫁妆。

秀瑶跟她商量,娘,猪这两天就卖了,正好可以顶上这笔钱的。

去年卖粉条不少钱,不过家里现在开销也大,娘不想委屈孩子,吃喝的都是好的。

另外这房子,娘也是想尽可能地盖砖瓦房,以后住起来也舒服,免得一年好几次地修,不是漏雨就是掉墙皮的。

柳氏说好,秀瑶就让秦业去联系刘岩,如今他生意做到外县去了,跑得很勤。

没两天,刘岩拉着两辆大车带着六个兄弟过来,扛着大秤,拎着绳子,一切都是专业的架势。

见了秀瑶,他们恭恭敬敬地,先像模像样地作揖,秦姑娘,俺们盘算着你冬天的猪现在好肥了呢。

秀瑶笑道:听说你们最近都不在家里呢。

刘岩嘿嘿笑着,是呢,我们四处跑,家里就交给小子们干活了。

秦姑娘,你们买不买地啊?秀瑶诧异道:你们要卖地?刘岩挠挠越来越肥大的头,是这样,俺们想着赚了钱去城里了,家里没人管,这地租给人家俺们不放心,不如卖了,回头再去城郊买更好的。

秀瑶吃了一惊,没料到他们倒是有魄力,要卖了家产去城里。

她问道:什么样的地?多少亩?刘岩道:一共是二十亩地,十亩良田,八亩中田,那两亩薄田俺们送。

你一口气要的话,俺们便一百五十两卖给你们。

秀瑶盘算着,这价格很合适,就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

她道:刘老板,我们倒是要,可一次性没有那么多钱呢。

刘岩笑道:不急,你可以分几次给我。

反正卖给一家总比跟几家打交道好。

是吧。

这个道理秀瑶自然懂,她也是这么做的,猪肉就一直卖给他家呢。

她笑道:这批猪和羊我打算都卖掉,另外还有些兔子,差不多能有一百一十左右,不如咱们先顶了,回头再算另外的。

刘岩喜道:秦姑娘就是爽快。

不愧小齐爷喜欢的姑娘,想到这里他左看右看,虽然秀瑶才十岁,可看那双眼睛,怎么都像是大姑娘,一点都不小。

再说了,小姑娘好多还做童养媳呢,很般配,很般配!他喜滋滋地想着。

秀瑶跟他商量,俺们家盖房子呢,缺点钱,我们先给你们一百,剩下的五十,最迟年底,你可愿意?刘岩连连点头,来年底俺们也愿意。

说定了,秀瑶就去跟爹娘说一下,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大事,可她之前能做主,现在更能了,和柳氏秦大福说也就跟知会一声一样。

两人是绝对不会反对的,柳氏笑道:这银子没见着就换成了地,这要是谁再来打秋风,我可是真的拿不出来。

家里饥荒一大堆呢。

自从去年冬天宋苑儿来了一回,她就来第二回,春天还抽空来帮忙织手套赚钱呢。

除了宋苑儿,其他也有多少年没见过面的亲戚,也上门来借钱,柳氏有一阵烦得回了娘家。

今年盖房子、娶媳妇,人家看着条件更好,自然借钱的更多,柳氏就直接把那一百两的债摆出来,有些人就不好意思,还生怕她赖上再反借钱,所以里的就少了。

如今又买地,只怕还会有什么风波呢,到时候老秦头、三房只怕都有意见。

不过柳氏也豁出去了,这是自己的福气养了这么个好闺女,闺女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谁要眼馋,就像大嫂说的,让他眼馋去,谁让他们不能干,眼馋不着!赚了钱,本就是应该开心的,如果反而成了烦心事,那可得不偿失了。

柳氏想得开,她笑道:买,有钱了咱就买地。

刘岩让人招呼着秤猪、羊、兔子,一共是二十五头猪,平均二百斤一头,因为卖到外县价格高一些,仍旧十八文一斤,羊和兔子就比以前稍微便宜些。

然后他又把地契拿出来,给秀瑶看,写了麦地文契,找了周里正备案作证,回头去县衙里备案就好。

刘岩如今对秦家颇为照顾,连去备案该打点的银子,他也自己出了并没有告诉秀瑶。

卖了肥猪还要抓小猪崽,另外家里两头母猪也下猪仔,秀瑶保持圈里有二十五头猪、三十只羊就好。

要不是去年姥爷家秧了好多地瓜,加上她把自垦田基本都种上了苜蓿草和菜,今年自然养不了这么多猪。

甜菜和向日葵也就是种那么一两次,次数多了,要是别人也跟着种,回头出不了货,压在手里,要么烂掉要么低价转掉。

只靠炒干货的,自然出不了多少货,因为之前她不种,炒干货的也有的卖。

现在她加入几千斤进来,很可能就会打破一定的平衡,到时候就出现某个环节的亏损。

所以她没有再种向日葵和甜菜,除非自己家有办法消化掉,单靠卖给油坊糖坊,有点难办,毕竟他们自己都有固定货源的。

如今的形势,不是甜菜短缺,而是好的白糖和冰糖短缺,所以什么赚钱秀瑶自然一清二楚。

另外福豆也已经几近饱和,受交通和地域的限制,也就这样了,所以秀瑶必须另谋出路。

不仅如此,如果来年朝廷普及玉米,那养猪也就没有这么大的赚头,她还得想别的出路。

所以秀瑶才要将养猪的钱换成地,她有自己的打算。

如今节气还不算晚,但是种谷子也来不及的,秀瑶和家里人商量,那片地直接种了十五亩黄豆,剩下五亩直接种了苜蓿草。

那片地还靠着两条河,东边是沙河,南边是康河,水源非常方便。

秀瑶让爹租了三头耕牛忙活,反正别人家都种完了,牲口闲着,现在租非常合适。

现在种豆子节气不算晚,而且种了豆子,豆茬地来年可以种好多作物,都是非常好的前茬,尤其是冬天可以种小麦,或者空着来年种春谷子、甜菜都可以。

老秦头家给两外两个儿子分了家,秦二贵就自由了,他主动来帮大哥家干活,秀瑶不想让他白干,到时候还被二婶说。

于是就给二叔一天二十文,二十文已经不算少,毕竟种豆子和割麦子不同,活轻快得很。

忙活了一些时候,将豆子和苜蓿草都种上,农家就又闲起来。

秦家地多,秦大福和秦业闲不住,要常去地里看着,间苗、锄草,他们不舍得雇人就自己天天忙活。

许二妮也跟着去,看到这么多地,她心里也欢喜。

秀芹二月十九出嫁,结果三月底就怀孕了,如今在家养胎不能回娘家。

柳氏带着秀瑶几个让秀娴赶驴车去看了一回。

她们一致觉得老白家对秀芹非常好,白寻安对秀芹照顾得无微不至,柳氏也就放了心,住了一天就又赶紧回来。

柳氏如今要教剩下几个女儿的女红,秀容的厨艺不用说,针黹也过得去,就是再点拨一下。

秀瑶虽然小,可耳濡目染,加上聪明,又自己知道要什么,所以就算女红不是非常出色,却也能过得去,不会让人挑出理来。

再说,她还小,有时间。

柳氏如今专心对付秀娴,可秀娴就不一样了。

她不喜欢做饭,更不会拿针捏线,她只想往外跑,家里圈不住她。

柳氏很是头疼,结果和秀娴耗了几天,她反而累得病了。

闺女媳妇的一顿伺候,好不容易好点了,柳氏又喊秀娴,二嫚儿,你过来。

秀娴磨磨蹭蹭地过来,娘,你又不舒服,要不要去找郎中?柳氏喘了口气,抚着心口道:你别气我比什么都强。

她擤了擤鼻涕,这热伤风真是受不了,我看看你做的那双袜子?秀娴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娘,你,你明天再看中不。

柳氏气道:你都说了几个明天了,拿过来给我看。

秀娴只嘿嘿笑,就是不动,柳氏气了,蹭得坐起来,下了炕就抓起风箱旁边的笤帚疙瘩来,比划了一下,拿不拿。

秀娴嘟着嘴,不拿。

柳氏左手拉着她的胳膊,右手就开始抽她,一边抽一边直喘气,你拿不拿。

秀娴不吱声了,还咯咯地笑,娘,哎呀,娘,别打了,别打了,怪痒痒的!柳氏一听更气了,这个死丫头,她抻着自己不舍得打她,她倒是会气人,发狠打了两下。

秀娴被打疼了,叫了一声,柳氏就停了,拿过来。

秀娴立刻道:不疼,娘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为我好,你要是生气就多打几下消消气。

说着就把臀部靠过来,让柳氏打。

柳氏哪里还下得去手,气得把笤帚疙瘩一扔,直喘粗气,又拿帕子擤鼻涕,不拿也行,明天晚上你要是还没做好,你就别吃饭,不对,你就别回来了。

秀娴赶紧扶着她,娘,你打得我也不疼,不如我自己打给你出出气,省得把你累着了。

她把柳氏扶上炕,娘,你赶紧歇歇,这热伤风更难受呢。

柳氏不肯躺,我没事,就是被你气的。

秀瑶从外面进来,道:娘,小羊儿回来了。

柳氏和秀娴喜道:他怎么回来了?秦扬从外面跑进来,哈哈笑道:娘,我跟先生争取的,要求一个月休息一天。

姐姐说了要劳逸结合,要是整天只读书不锻炼身体,考试那几天都坚持不下来。

说着就往炕上扑,要跟娘亲近一下。

柳氏赶紧拦住他,别上来,娘病了,别把病气过给你。

秀娴道:娘,才不会呢,要是能过病气,你给我吧,我替你生病。

柳氏气得又要打她,秀娴就笑呵呵地出去了,我得锄草呢。

秦扬看柳氏病了,流鼻涕,就喊道:娘,冷伤风,热伤风,不冷不热浪伤风,你这个是热的。

没事的,很快就好。

说着又管秀瑶要他拿回来的字帖给柳氏看,柳氏虽然不识字,看他写的也是端端正正的,很喜欢,笑道:我瞧着,倒像是比你二哥写的还好看呢。

秦扬笑道:我二哥手硬,练起来比我难呢。

柳氏又头疼秀娴,就对秀瑶道:丫头,你想个办法,帮我治治你二姐。

你看你大姐姐的女红,样样都好的很。

你三姐吧,虽然娇气点,可也都不错。

你这里,我也不担心,就是你二姐,愁死我了。

秦扬哈哈笑道:娘,她不好好学,让她找不到婆家。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少胡说。

她又对柳氏道:娘,二姐小的时候你没管下来,现在她大了,你如何管。

柳氏叹了口气,懊悔道:都是我不好,一直觉得还早还早的,结果一想,她都十五了,该议亲了。

最晚十八岁也得出嫁吧,还有两三年,怎么也得给她把女红补补。

☆、198东窗事发她又愁着要给秀娴找个什么样的婆家,秀芹嫁过去,可是公婆欢喜,丈夫疼爱,一点错挑不出来。

 这个秀娴大喇喇的,还不如许二妮嘴甜,嫁了人,哪里有婆婆跟自己亲娘一样?这要是给她找个没有婆婆的,男人在软一点,也不对,男人太软了当不起家,那就找个憨厚的,疼媳妇的。

柳氏心里打着算盘,怎么都想不明白,觉得这事儿挺愁人。

秀瑶安慰她道:娘,这事我看还是慢慢来吧,你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呀。

柳氏点点头,对,从现在开始,你们姐妹三个,都要每天做两个时辰的针线才能做别的。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学着做鞋、缝衣裳、绣花。

秀瑶一下子头大了,她这是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了?绕来绕去怎么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她抗议道:娘,我还小。

柳氏摇头道:我不能大意了,你看着小,转眼就大了,万一忽略了那更不行,你更得抓紧。

说着她就让秀瑶把秀容几个都喊来,她要吩咐活儿了。

最后柳氏定下,每个人每天至少做两个时辰的针黹,可以先做小东西,像袜子、手帕、小荷包,然后就是衣服鞋子等,这是必须要会的。

秀瑶也就无所谓,反正学会了总有好处,秀娴就头大得很。

第二日,晌午要吃饭的时候,周四奶奶突然登门造访。

大家都很诧异,因为周四奶奶不喜欢交际,她们几个也就是去帮忙挑水收拾院子,不过她最喜欢二姐秀娴倒是真的,隔三差五就给秀娴东西。

以前家里没有,还有点别扭,如今家里不缺,秀娴拿的就心安理得了。

柳氏听见周四奶奶上门,忙起身招呼,周四奶奶身板依旧挺直,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刨花头油散发着桂花香气,她笑着跟柳氏寒暄问她病情。

柳氏都回了,请她坐。

周四奶奶道:我就不坐了,是这样的,那个徐嫂子呢,想请秀娴去最后一次,她也病了,身体不好,想请秀娴去做个伴,免得有什么事儿。

她病了,有些活儿不能干,就容易招惹一些觊觎她的人。

柳氏有点为难,周四奶奶笑道:怎么,你们现在日子好了,看不上这个活儿的。

柳氏忙笑道:看您说哪里话,是这样,我呢正在逼着秀娴学女红呢,这么大了,还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呢。

周四奶奶一听,笑道:这个好办,你交给我,我保管让她会一点。

柳氏笑道:那可真是多谢。

能逃开柳氏逼着学女红,秀娴现在就算出夫也爱去的,她立刻就收拾行李,当天下午自己背着行李就去了。

柳氏看她逃一样,虽然着急却也没办法,就想着周四奶奶若是有办法,那最好不过。

秀瑶以为自己就解脱不用做二姐的陪练了,哪里知道柳氏却一点不放松,她道:你大姐性子温柔,招人疼爱,你三姐心思活泛,会左右逢源,你这个小丫头为人实诚,性子又倔,还是多学点女红傍身的好。

一句话,秀瑶每天就得做针线活,柳氏手把手的教,秀瑶也只能如此。

每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其他时间才能做别的。

这日上午秀瑶在家里熬过了一个时辰,然后对账做计划表的时候,冯掌柜突然来了,他面色不善,一进门就对秀瑶道:瑶瑶,咱们的手套出事了。

秀瑶一惊,难不成是冯家钱太高,上头查了,她克制着面不改色,冯五叔,怎么啦?冯掌柜叹了口气,瑶瑶,咱当时说过的,不能泄露出去。

秀瑶松了口气,还以为朝廷查亏空追究下来要拿他们问罪呢,不过是这么点小事,她早就想过了的。

她道:冯叔,这事情其实没发保密的,手套出去,人家拆开看看,心灵手巧的一会儿就会了。

冯掌柜却道:这次分明就是有人泄露出去的。

秀瑶问他证据,冯掌柜道:这个手套吧,别人学了其实也没用,你说谁家会买?一般人家自己织就算了,你卖的话还不得亏死。

所以也就是朝廷或者军营里要才行。

这一次主要是有人抢了二奶奶的生意,她生气着呢。

秀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二奶奶的手套卖给军队,如今被人截糊了。

她道:是三奶奶?冯掌柜点点头,夸她灵透,正是呢,要不我也不能急,别人的话也不敢跟二奶奶争。

织手套的女工好找,只是给钱的大买主不好来呢,被三奶奶截了去,自然生气。

秀瑶觉得这事儿也怪不到自己头上,人家三奶奶那里如果买了去,找人模仿了,然后再去拉生意,二奶奶也没办法。

冯掌柜却道:这事还不是那么简单呢,听说是你们这里的女工被三奶奶找了去,还见了上头什么人,说是二奶奶克扣女工工钱,就给六文呢。

这就牵扯到上头给的钱很高二奶奶赚了大半,秀瑶早就料到了。

她沉吟了一下,那个女工能打探到是谁吗?冯掌柜道:这个好打听得很,我们派人盯了一段时间,你可知是谁?秀瑶眼皮不由得一跳,这么问就说明是她认识的,她试探地道:冯叔说的是我家?冯掌柜点头,正是。

秀瑶顿时怒气陡升,却又压着装作不在意,不知道是二婶还是三婶。

冯掌柜道:三奶奶跟前的妈妈接触的是你们二婶,二奶奶跟前的妈妈已经抓到她们。

虽然她们跑得快,可你家二婶的模样人家记得清清楚楚的,找到村里一打听就知道是她。

秀瑶冷哼一声,这个蠢二婶,就算是做坏事也不知道挑个夜黑风高的时候?非要被人家抓着,想了想道:冯掌柜,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减少二奶奶的损失,另外我们已经分家,该如何处置,你也不要手软,不必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我们不要这个面子。

哼,最好是把二婶抓到县衙大牢里去蹲几天,让她和老鼠一起做几天伴,她就知道家里好了。

冯掌柜还就是要她这句话的,毕竟大家是有文契的,他的钱一个没少给,她们竟然敢私自泄漏,不怕那么毒的毒誓,也不怕文契吗?柳氏听见了犹豫道:冯掌柜,秀瑶,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她毕竟是你二婶,若是她有了官司,也要连累咱们家的声誉。

秀瑶道:娘,我们不必她吃官司,冯家自然有办法让她吃苦头又不必过堂的。

柳氏还是有点担心,虽然平日里矛盾那么多,可毕竟是妯娌,又不忍心看她受苦,不过想她竟然敢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也实在是让人大为气愤。

要不跟你二达达说说。

秀瑶道:娘,跟我二达达说有什么用?难道让我二达达休了他?俺二达达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的,要是他知道了,当场就得打死她了,不如就交给冯掌柜去办。

柳氏也只好同意,又对冯掌柜道:冯掌柜,你们就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本分点。

冯掌柜叹道:柳嫂子是和善人。

秀瑶道:我娘向来和善,我可不和善,她做了这种事就要承担后果,就算是吓唬,也要往厉害里吓唬,别让她回头又起什么幺蛾子。

实在是太气人了,她最恨背后捅刀子的有没有!冯掌柜有了秀瑶的话,也就知道怎么处置了。

秀瑶又道:冯掌柜,我也不会让你们白损失,这样好了,还有几个样子,也就是自己家用着玩的,我不如一次性都给你们了。

另外那个织手套的法子,我们就公开了,让所有的妇女都学好了。

冯掌柜还有些顾虑,不过听秀瑶说要教给他们别的便很是好奇,又欢喜起来,连问是什么。

秀瑶笑道:袜子、贴身的衣裤,穿着暖和舒服。

反正这种东西是卖不掉的,只能是自己家穿着感觉一下,说不定他们还会不习惯呢,交给冯掌柜也好。

冯掌柜拱拱手,道了谢,我先去找周强媳妇,回头就找了证据去找你二婶。

说着告辞。

秀瑶送出去,看他走了才回来,对柳氏道:娘,他们家的事儿你以后别管,她自己做了孽,让她自己承担。

柳氏叹道:我才不是管她呢,我是可怜你产哥和丽丽,还有你二达达,他们都是好的,不能白白让你二婶给连累了。

再说过两年大产也要说亲了,要是有这种娘,人家也不爱上门。

秀瑶想想也是,便不说话了,觉得自己也是太嫉恶如仇,有点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只是自己就这个性格了,别人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了,总不能为了别人活着吧。

她对柳氏道:娘,我看二婶也该有点教训,否则我哥和秀丽还有二达达,说不定怎么被她连累呢。

柳氏也就同意,毕竟二婶如果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也是没法被轻易原谅的,当初大家说的好好的一起干活,都发了毒誓。

不仅如此,这还是一家的事情呢,很显然二婶没有将他们当成一家人,既然如此,那秀瑶要教训一下她,也是应该的。

如今二叔一家住在秀瑶家场里的小屋里,二婶和秀美却还住在老秦头那里,她们嫌小场屋太矮小又子狭窄,而秦三顺一家也还没有搬走,所以她们也不肯搬。

收拾了一下,秀瑶就去周强家看看,院子里闹哄哄的,还有骂人的声音,秀瑶就没进去,转而去了老秦头家。

门虚掩着,秀瑶径直进去,猪圈里的猪哼哼着,三房都不在,老秦头跟人下大梁去了,张氏也因为分了家轻快找人聊天说闲话去不在家。

家里就二婶一个人,坐在东间炕上,表面是在做针线,实际却心神不宁地,一会儿就扭头看看窗外。

恰好看秀瑶过来,她不由得眼皮子一跳,忙跳下炕,进了里间将门插上,假装没人在家的样子。

秀瑶喊了两声,没有人应,她去东间看了看,炕上随意地放着些针线活儿。

二婶针线活不好,做什么都是粗针大线的,针脚还歪歪拉拉的跟秀娴有的一拼。

秀瑶道:二娘娘,你在家吧,今天冯掌柜来找我,说你最近替咱们织手套的做了笔大生意?二婶在屋里攒紧了衣襟,不吭声,秀瑶就站在里间门口,笑道:二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什么,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呢?大家那么多双眼睛,要想悄悄干点什么,还真不可能呢。

你做的事情,人家冯掌柜都知道了,你还是去俺婶子家说清楚吧。

二婶还是不吱声,秀瑶继续道:二婶,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等冯掌柜领人来抓你,你寒了俺爷爷和二达达的心,到时候你可就麻烦。

好了,我就是来给你通个信的,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秀瑶转身走出门去,又想起什么,回身道:二婶,是你自己这么做的,还是别人挑唆你这么干的?要是被人挑唆的话,供出那个人,你的事也就没那么厉害。

二婶这时候忽的一下子拉开门,冷冷地道:你别来装好人,看见了怎么啦,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秀瑶笑了笑,那可就不是我说了算的,反正我该做的已经做了。

说完她就走。

二婶想说什么,又拉不下脸,犹豫了一会儿,就看见秦二贵大步进来,一进门他就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婆娘,竟然干那生孩子没□的事儿,你跟人家说好的,你能做出这样背后捅刀子的事儿来。

说着就去抓她。

二婶扑通一声,跪下来,你别抓我去见官,我以后不会了。

说着就哭起来。

秦二贵倒是也一愣,没想到一向横里横气的婆娘突然跪下来求饶,哭得还稀里哗啦的,他骂道:早干嘛了?二婶呜呜地哭着,我以后不敢了,别让他们抓我去,我怕。

秦二贵拍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还知道害怕,你害怕个屁。

人家都找到我跟前儿了,我们老秦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你说人秀瑶好不容易找个活儿给大家赚点钱,你个黑心肠子的,你就给人家卖了。

你敢做怎么不敢当?说着拖了她就往外走,二婶死死地住着门框,喊道:你别把我送出去,我不敢了,不敢了,你想想大产吧,你这样他还怎么见人呀!她料定秀瑶来耀武扬威的,肯定是冯掌柜那里知道了,说不定通知了衙门,要抓自己去呢。

冯家势力那么大,要拿她是很容易的。

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也是大房安排好的,早就等着看她的热闹呢,他们肯定是巴不得整死她的。

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秦二贵,她知道他看起来愣头愣脑,其实是个心软的男人。

秦二贵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你还知道丢人?你做的时候怎么不想丢人?你是不是觉得人家都是傻子?这要不是看在秀瑶的面儿上,人家根本不找我,直接把你拖去县衙了。

二婶不理他说秀瑶给讲情那一茬,在她眼里看来,大房巴不得她死呢,她就一个劲的求他。

秦二贵恨恨地道:还不收拾一下跟我去场里,你还有脸住在爹娘这里。

说着又让她把人家给的东西拿出来。

二婶虽然不乐意,还是去找了找,不过是一根银簪子,秦二贵一看给了她脸上一掌,你个眼窝子浅的懒婆娘,一根破簪子就把你收买了?咱好好干,我还给你买不起根银簪子?二婶虽然想反驳,却因为自己不占理,做了事儿,人家冯家要来拿她,她只得闭了嘴,任由他责骂。

张氏回来的时候看他拖着媳妇往外走,她还奇怪,道:二贵,你干嘛?秦二贵道:娘,我让她去场里住,别整天让你烦。

张氏笑道:嗯,都快搬出去,我就清静了。

她现在是想明白了,一窝子在一起,整天生不完的气,家里也没几个钱,这个家没什么好当的。

如今分了家,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寻思着要不要包点餶餷吃,她和老头子两个,包两碗就够。

又寻思老三家还没搬出去,不禁蹙眉,得让他们赶紧也搬走才行。

秦二贵把二婶拖了去,路上有人看见,也只当是夫妻俩闹矛盾,反正乡下的老婆汉子,吵个嘴打个架也是常有的事儿。

再说老秦家分家,大家都知道,不只是他们,这两天还有几家分家,也是打得天翻地覆的呢。

二婶被拖去场里,看冯掌柜、张桂芳、秀瑶几个都在那里,她顿时觉得没脸,骚的慌,我不去,我不去,你别让我过去。

秦二贵气道:你还知道害臊,你个不要脸的。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真想赶你回娘家去。

说着把她拖过去,让她给大家伙儿赔礼道歉。

好好的一大笔生意给搅黄了,赔礼道歉有个什么用,张桂芳鄙夷地看着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婆娘,发那么大的毒誓她都不怕。

张桂芳忍不住道:二嫂子,你还真是不为俺二哥和孩子想,当初咱们发的什么毒誓来着?谁要是敢跟外人说,那就是被男人休,孩子一辈子不出头的话来,你也敢干。

张桂芳这么一说,秦二贵听着真是跟雷劈似的,这个蠢婆娘,这样的毒誓都发了,还敢不遵守,气得他又上去揍她。

二婶就杀猪似的嚎,她寻思着,自己这么嚎,老秦家怕丢人,肯定就不敢再打她了。

秦二贵倒是也忌惮,没有真打她,张桂芳就懒得说什么了,对冯掌柜道:冯掌柜,你看着办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冯掌柜因为从秀瑶那里得了别的好处,这笔损失自然也能赢回来,只是二奶奶那里被三奶奶下了绊子,这口气咽不下去,可还是要给秀瑶面子,不能对她二婶如何,吓唬一下还是要的。

冯掌柜道:这批货,可是威远大将军的,被你给搅和坏了,上头要是追查下来,就是灭门的罪!他也不管,反正要吓唬一下二婶,说的越重越好。

二婶倒是真被吓怀了,这时候秀瑶补充道:二婶,咱们分了家,到时候拿的就是你们二房,跟别人可没关系呢。

二婶打了个哆嗦,面色如土,眼睛就开始四下里溜,却没看到想找的人。

冯掌柜继续道:这个事也好办,二奶奶说看在柳嫂子和秀瑶的面上,也不想深究,你只要赔上五百两银子……我没有,我没有五百两。

二婶急了,声音尖利得刺人耳膜,我就得了十两银子,我就得了十两银子,有人先卖了织法,不能都赖我!秦二贵骂道:人家都抓着你了,你还赖别人!真是死性不改。

秀瑶却也怀疑还另外有人,或者是二婶被挑唆,或者是别人先卖了,拿了钱,然后拿二婶做幌子。

不管是谁,没有证据,她也就不会再追究。

就当织手套的生意就此结束也好。

十两银子,就把好好的一单生意给搅和了,冯掌柜眉头拧得紧紧的,他缓缓道:没有也行,那你就去坐牢吧。

当然,也不能干吃牢饭,发你去河道修河渠,什么时候干完五百两银子的活,什么时候回来。

二婶一听要拉她去出劳役,吓得浑身哆嗦,出夫虽然也是去修河渠,可普通百姓去跟犯人可不同。

那些犯人动辄就被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被鞭子抽。

她吓得脸色惨白,涕泪交零地抓着秦二贵的腿,大产爹,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吧。

秦二贵气得要命,又不忍心她那么遭罪,气道:现在你知道找我了,当时你干嘛了?☆、199二婶被揍秀丽终于忍不住了,不管大哥责怪就跑出来给娘求情。

这时候秀美割草也回来了,三婶领着她们都跑过来,秀美扑上来,爹,你不能不管我娘,你别不管呀。

她恶狠狠地看着秀瑶,都是你,你们使坏害我娘。

秀瑶转身走了,她就说不该管她们,反正就算自己求了情冯掌柜不会真的将她抓起来,可二婶她们也会觉得是自己使坏的。

最后秦二贵求情,冯掌柜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也知道你们没那么多钱,二奶奶损失的可不是这点钱呢,索□,好人做到底,一百两银子。

说着就拿出了文契,写上了数目,让他们按手印。

三婶拦着二婶,道:二嫂,你是女人,这手印你按了也不作数,就让二哥按吧。

说着她就扶起二婶,跟秀美秀娟几个送她去小屋里。

秦产正在织布,看也不看她,三婶斥责道:大产,你娘这样了,你也不来关心关心?你娘要被你爹他们打死了,你也不说去求求情?秦产冷冷地道:我怎么求情?你们干了坏事,让我们来担着,这一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三婶骂道: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我们干了坏事?二婶有气无力道:算了,扶我躺会儿。

她全身就跟被人抽干了一样,看秦产挺着脊背在那里一下下地打机杼,心里恨得要命。

都是大房挑唆的!三婶几个扶她进了屋里,小场屋小,进门就是炕。

三婶低声劝道:二嫂,你别伤心,大产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都是被人挑唆的。

二婶点点头,我知道。

她手脚还是不停地哆嗦,要是被人拖走,真的去坐牢,只怕就有去无回了。

她是真的有点后怕,眼下又扛上一百多两的债,这可怎么办才好?早知道不分家了,不分家就不会这样。

三婶拧了手巾给她擦脸,二婶被秦二贵拖着,薄薄的衣裳磨破几处,脸上也都是灰土,还蹭破几处皮。

三婶叹道:二嫂,俺二哥也真是心狠,你看把你打的。

这事儿我看保管是大房挑唆的,要不人家冯家还在乎这点事儿?再说,二嫂你也没跟那个妈妈说什么吧?二婶气道:那手套的事情人家也会织,不过是问我拿多少钱,什么时候开始织,多少人罢了。

三婶撇撇嘴,道:二嫂,你看呀,就是有人使坏呢。

你说那么多人,他凭什么就说是你?说不定是别人卖了,他们故意赖你呢。

你说那个妈妈会织手套,她给你看了?二婶道:是呢,她手里还拿着副手套。

我看她都知道,那就跟她说了两句,有什么关系?话虽然这样说,可当时张桂芳是让她们什么都不许说的,尤其是工钱、数量、织法等,一点都不许说,她跟人家说的,也在不许范围内的,所以人家冯掌柜质问她,她也不敢辩驳。

她不过是觉得,反正有人出卖了,那她说点什么也没关系,算不到她头上。

三婶哼道:二嫂,你就是太单纯了,想不出人心险恶来。

你也不想想,上一次的事儿?她看了秦产一眼,知道他在听的,就提高了声音。

二婶看着她,有点迷惑,随即又想了想,你是说那次丢钱的事,他们赖我?三婶点点头,又看了秦产一眼,他织布的速度显然慢了些。

二婶气得鼻子都歪了,却也不敢大声,毕竟自己理亏的,只是咬牙切齿地道:这个该杀千刀的小蹄子,看我以后怎么报复她。

三婶示意她稍安勿躁,让她好好歇着,二嫂你要想开,日子照常过,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本来就是人家算计你,不是你的错。

谁知道是不是她们自己故意那么做,然后找人顶包呢。

她这样安慰着,把二婶原本觉得丢人羞臊的心又安抚下来,三婶又说了一通有难同当,她会一直和她一伙儿的话,二婶觉得有了安慰和靠山,也就舒服一点。

又觉得自己这么被羞辱,就是大房预谋的,是大嫂他们报复自己,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他们看自己的热闹。

秦产只是连连冷笑,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只想着自己拼命地干活,最好离了这个家才好呢,免得一辈子都这么憋屈。

因为二婶的事,秦二贵也觉得没脸,夜里给秦大福和柳氏道歉。

老秦头和张氏因为这个事也来了老大家,秦二贵进来扑通就跪在地上。

秦大福唏嘘道:他二达达,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秦二贵羞愧道:大哥,大嫂,都是我不好,没管好这个婆娘,让她给你们添堵,好好的生意搅黄了。

柳氏也道:算了,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的事。

让大产娘好好想想,反省反省,以后该怎么过日子。

老秦头吧嗒着烟袋锅子,道:让你那个婆娘多干点活,一闲着就生事。

现在分了家,赚了就是你们自己的,也不用再分给别人,就老老实实干活吧。

张氏已经骂累了,懒得再骂,她连二婶的脸都不想看到,真是个给自己丢人的,这个儿媳妇就是个没有脑子还又懒又馋的东西,烂泥糊不上墙。

过了两天,张桂芳来请秀瑶,家里来了四个媳妇子,都穿着不俗,一看就是大门户里出来的仆妇。

张桂芳给她介绍了一下,瑶瑶,这是冯家打发来学手艺的几个妈妈。

秀瑶就上前问了好,大家见了礼,依次坐下。

秀瑶反正以前也没想藏着这门手艺,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愿不愿意花功夫的问题,既然要公开,她也没什么顾虑。

她就把织手套、织袜子、织手袋、线衣裤、毛衣裤的一些要点都说给她们听。

她们都是针线上的好手,一点就透的,如今秀瑶这么一说,自然没有什么难的。

秀瑶也知道,这种针织品,要想原封不动地那样作出来是不可能卖什么钱的。

毕竟古今的文化传统不一样,穿衣打扮的理念也不同,古代人是不可能穿上毛衣裤出门的。

不过有钱人家,尤其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们,夏天冬天的里面穿一双棉线织的袜子,既合脚又暖和,外面再穿别的,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种生意就适合二奶奶那样有头脑的人去做,她没有这个机会。

就算她有,她也不可能卖到高门大户的内宅去,毕竟富家小姐是不会满大街遇上的,一个乡下丫头也不可能随便就进的了高门大户的。

不说别的,那些看人下菜碟的门子,就对付不过去。

她们一个人织袜子,一个人学织线裤,一个人学织上衣,还有一个人学织手袋之类的,都是触类旁通的东西,秀瑶也只是会最简单的,若说加以发展变化,这几个人只怕比她还厉害些。

转眼过了几天,她们都学会了,一个个很是高兴,二奶奶交给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秀瑶也没什么好歉疚的了,她笑道:既然妈妈们都学会了,那我们就这样吧,希望二奶奶生意兴隆。

这时候一个妈妈起身福了福,她笑道:多谢秦姑娘肯倾囊相授,我们会如实回去禀报的。

秀瑶笑了笑,就跟她们告辞,张桂芳送她出来,两人都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张桂芳叹了口气,那些媳妇子听说不能织手套了,一个个哭鼻子抹泪的。

她苦笑,月莲她婆婆还来给我们道歉,非说是她儿媳妇个扫把星丧谤的,你听听,都是些什么人呀。

秀瑶笑道:婶子有时间去劝劝,跟月莲嫂子可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跟那些媳妇们说,也不是没有机会,冯家以后还是会找她们干活的。

价钱也不会比这个低,而且还会公开做呢。

既然别人已经学了去,开始和二奶奶抢生意,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不过,这种生意也就这两年的事儿,只要一泛滥,没什么新鲜的,上头自然也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独特的,尤其是那些好形式主义的人,既然被别人模仿了,说不定索性就丢开手,以后这生意就又到头了。

到最后,只有自己家里,谁想戴,谁有功夫,就做两副,想挣钱,只怕就难了。

秀瑶顺路去了大哥家,门锁着,她只好又家去,却见大嫂也在,正和娘在拆棉袄棉裤的,打算洗洗晒晒,重新缝起来。

看她回来,她们都跟她打招呼,秀瑶笑了笑,就进屋去做自己的事情。

柳氏道:瑶瑶,回头干了你和三姐俩缝呀,一人一半。

许二妮笑道:娘,还有我呢。

现在柳氏不许她下地,寻思着快有身孕了吧,还是在家里做点家务好,反正现在地里没有什么活儿,他们爷们儿也能干过来了。

天越来越热,知了一声比一声长,新房子窗外的树还没长起来,屋里也热的慌。

秀瑶就让爹和大哥帮她们在场里打了个棚子,四面里通风,只要遮着阳光就行,她和三姐还有大嫂在底下做针线活儿。

秀容做一会儿就和秀瑶比比看看谁做的好,还让大嫂评判评判。

许二妮笑道:三妹妹做的花哨,四妹妹做的稳扎,都好看。

秀容一撇嘴,笑道:大嫂,我们都觉得你和二姐一样,大喇喇的没什么心眼呢,可我看你心眼多呢,谁也不得罪。

许二妮委屈道:你看看你这个小姑,人家都说小姑难伺候,我哪里耍心眼了,我还能说你做的不好还是瑶瑶做的不好?我看着就是好呀。

我除了咱自己家的,别人家我可不怕得不得罪。

秀瑶笑道:大嫂,我三姐就这样说话呢,说我们也是的。

她给三姐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说大嫂。

秀容又笑,让大嫂说故事给她听,许二妮就把自己村里有些人家的闲话当笑话说说。

这时候张桂芳领着冯掌柜和一个妈妈过来,几人忙起身招呼。

张桂芳笑道:你们聊,我家里还蒸着饽饽呢,先家去了。

秀瑶就请冯掌柜屋里说话,又亲自沏茶。

柳氏见了也过来招呼了,就躲开去让他们说话。

冯掌柜介绍了一下,那个妈妈姓郑。

郑妈妈看起来比那几个更体面,头上插着金钗,她一脸和气,跟秀瑶见了礼,将一个木匣子放在炕上。

冯掌柜笑道:瑶瑶,咱们可是老关系了,你不能说冯叔不向着你。

你给二奶奶后来的那些,二奶奶喜欢得很,这是给你的谢礼。

郑妈妈笑道:秦姑娘心灵手巧,为人又实在,那几位妈妈回去说了,姑娘尽心尽力,二奶奶高兴。

二奶奶说也不能让姑娘亏了,就当时一次把方子卖给我们,二奶奶也给了补偿。

二奶奶说,虽然不多,可也是她的一点心意,等她赚了钱,还有谢礼呢。

秀瑶忙起身道谢,这钱也是她该得的,所以她也没有推辞。

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白花花的纹银,底下垫着黑丝绒布,看起来真是富贵深沉。

她拿起一只看了看,底下分别镌刻着济南府、荣昌盛、二十两等字样儿,她看了看竟然有十个,那就是说这一共是二百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银子。

这要买多少粮食啊。

秀瑶心里激动起来,却又强压着不表露出来。

郑妈妈看她神色还寻思她可能嫌少,犹豫着,却听秀瑶道:二奶奶真是客气,这么多银子。

郑妈妈松了口气,冯掌柜笑道:二百两,我也觉得不少的。

二奶奶为人向来大方,只要是跟她好的,莫不受惠。

瑶瑶你也不比客气,这是你该得的。

秀瑶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正好需要银子,毕竟家里也得有一样长久可以做的营生。

她一直在考虑,还没有想清楚,只能一步步地看着来。

冯掌柜笑了笑,就该如此,你要是跟我推辞,我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秀瑶起身,道:冯叔,郑妈妈,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别拒绝。

就在我家吃饭。

郑妈妈道:桂芳还让我们去呢。

秀瑶笑道:以往都在俺婶子家,今天我也赚了钱,哪里还让她招待你们,自然是在我们家的。

她下去找柳氏说了一下,柳氏道:自然要留饭的,我去安排。

秀瑶笑道:娘,你去陪着说说话,我去叫俺爹和大哥回来,让俺大嫂安排就好。

毕竟家里现在有两个女主人,娘已经是婆婆,可以让大嫂学着安排的。

柳氏笑道:也好。

她就进屋陪客人。

秀瑶找了许二妮和秀容,把请客的事情说了一下,让许二妮拿钱置办。

许二妮笑道:咱菜园子里有各种菜,就是去割两斤肉,买条鱼,最好再买点烧肉。

秀瑶笑道:大嫂,你决定。

许二妮就去柳氏放钱的钱匣子里拿了几百钱,出去找大业让他置办。

秀瑶去就去找正在和二叔、秦德才几个人垒院墙的秦大福回来陪客人说话,顺便叫了二叔一起过来,秀瑶又去叫秦产来。

秦产已经大了,也该接触接触人,见见世面。

冯掌柜见秀瑶带着秦产过来,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听说他在织布,又好奇地看了几眼,笑道:真不简单,织得什么布?秦产道:是俺秀瑶妹妹去布庄看的,回来俺们学着织,就是六综的小格子布。

暗格子提花,其实还有别的变换,是万字纹的。

冯掌柜惊讶道:了不起呀,我倒是要看看。

乡下人家里织布,都是普通的平纹布,就算有点变化,也是拿染好颜色的纱线织成条纹的色织布罢了。

秦产立刻去把已经织好的一捆小一点的布用小推车推过来,然后抱过来放在炕上给冯掌柜看。

冯掌柜看了看,连连夸赞道:真是好手艺,织了多少年了?说着又对秀瑶道:瑶瑶,你们有这么好的布,怎么也不跟我说?秀瑶笑道:冯叔,我们也才开始呢,不过是去年冬天开始的,到现在也就是四机布。

冯掌柜一拍手掌,哎呀,都这么多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我们也正要这种布呢,我跟你说呀,丝绸的,现在是真不缺,江南各种织锦缎美得不得了,反而是这种棉布好看的少。

秀瑶心下一动,问道:冯叔,冯家没有织布作坊吗?冯掌柜摇头,冯家主要是开铺子,种地,下面的油坊、糖坊等都不是本家的呢。

秀瑶哦了一声,笑道:这布我和哥哥给你们送过的,你们掌柜的给钱少,我们就去了林记。

她说了价格,冯掌柜点点头,林老板做生意实在,给的价格不错。

秀瑶笑道:是呢,他现在都给我们长了呢,冯叔,这种布如果多的话,你们能要多少?冯掌柜笑道:要是给我的话,当然是有多少要多少,我们铺子多的很,我们的生意不只是在咱们本地做,最主要的是外地。

东家有船每天不停地运货,南来北往,东进西退的,捯腾货,更赚钱。

这就是互通有无了,秀瑶笑道:那等我们这边的水道通了,你们的生意可就更好了。

有了水路,自然更方便。

冯掌柜笑起来。

秀瑶又跟他商量,如果自己布多的话,他收不收。

冯掌柜知道她想折腾人一起织布,笑道:你放心,我保管收。

就算东家不要,我也绝对会帮你卖去别地,钱绝对不比你给林记布庄少一个子。

秀瑶一听,笑起来,冯叔,那我可找人忙活呢,到时候一个月要是出百十匹布,你能不能要?冯掌柜笑道:瑶瑶,你出的多还好呢,我跟你说,这布现在紧缺呢。

你一个月出五百匹我也能要。

他拿了货,到时候四下里一发,一点都不亏,纯赚呢。

这小丫头,一个月也就能折腾出两百匹布。

许二妮和秀容两人合作置办酒菜,夏天热,屋里基本不烧火的,外面垒了灶台,做饭就在外面,既不炝黑屋子,还能保持屋里凉爽。

秦业割了两斤烧肉,买的五花肉,一条大鲤鱼。

许二妮杀了一只公鸡炖上,另外还炒的时令小炒,也是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有肉有鱼,非常丰盛,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张桂芳因为两位不去她那里,特意送了一些肉和酒来,秀瑶让她喊周强来吃饭,她就去叫了。

另外这里是秦大福、秦业、秦二贵作陪,秦产和秀丽自然也跟着在下面吃,独独没有叫二婶。

二婶虽然觉得没脸,只是想着儿子男人都给大房干活,他们还算计自己,竟然不尊重她,她又恨得牙痒痒,气得抬脚就找三婶了。

等冯掌柜和郑妈妈吃了酒菜,大家又说话,看看时候差不多,冯掌柜两人就告辞。

夜里剩下的酒菜柳氏就让秀容去叫了爷爷嬷嬷来又吃了一顿,还把张桂芳送来的肉给了张氏两斤,把张氏乐得合不拢嘴。

柳氏提醒她,娘,夏天热,这肉回去赶紧吃,可别留得下蛆。

张氏嘴里喊着好好好,拎着就走了。

其实不止一回了,柳氏给她点肉,她有时候不舍的吃,放在那里,结果屋里都是些大苍蝇,等着吃的时候都有小白蛆了。

夜里秀瑶把钱给柳氏看,让她收起来,好准备着做点事情。

柳氏就把银子连同小箱子都放在东间北边桌子底下的一个洞里。

这是盖房子的时候她特意让秦大福悄悄挖的,里面用青砖砌了,不会有老鼠。

另外上面盖了板子,还压上杂务,别人也想不到的,何况盖子上都有锁,钥匙藏的地方就她和秀瑶知道。

☆、200织坊雏形今年麦收的时候秀瑶和张篾匠合作,也赚了二十几两。

现在麦绰子到处都是,别人也会做,可张篾匠那里还是有订单的。

所以秀瑶也能继续赚,据说短短的时间麦绰子就风靡了整个山东地区。

那些地主大户,因为有冯家作为榜样,都调整了和帮工们的合作方式,改为按亩数付钱,倒是也没造成最开始那种矛盾。

因为麦绰子除了可以收麦子,其实也可以收割谷子,所以一年两季都可以用。

生意就不会断,不少篾匠、铁匠都因此赚了钱。

这种技术有好有坏,有人做的麦绰子就传出了名声,比别人做的就顺手好用,大家都愿意订做。

张篾匠就是有名的好篾匠,等秋收谷子的时候,大家还是要用,所以他的生意忙个不停,不但扩大了门面,还教了几个徒弟呢。

也因为这个原因,麦绰子虽然是农具,却在篾匠店里卖,以后也逐渐成了一个习惯。

这日秀瑶让秦业送她去县里,找到了张篾匠,张篾匠将她的钱都装好了,笑道:秦姑娘,如今朝廷放松了银子的限制,咱们这一次都是银子,一共是八两。

快要割谷子了,来订做的人多。

秀瑶道了谢,聊了几句道:张大叔,我想请你帮我做点织布机上的东西,像综框这类东西。

张篾匠笑道:秦姑娘,这个你得找木匠做呢。

秀瑶道:我知道呢,但是那个综你可以用竹篾做的,你做好了,到时候我在找木匠做其他的。

张篾匠自然答应,给秀瑶还便宜,这个不是高技术的活儿,不用他亲自动手,指点一下儿子和徒弟都能做。

定好了,秀瑶又去铁匠铺逛逛,回来经过木匠坊,秦业看到有卖现成水车的忍不住道:瑶瑶,咱是不是得买架水车?家里如今地多起来,反正水多,该浇地的时候就浇地,平日庄稼就不会再干着。

尤其是沙河村那边的二十亩地,靠着河,更加方便。

而且有了水车,也能帮着乡邻们浇水,免得大家还要担水浇地,累得慌。

秀瑶沉吟了一下,道:大哥,咱们去看看,你想买什么样的?秦业道:咱姥娘家那车就不错。

那是人力龙骨翻车,只要浇地就需要人的,这种小巧的价格要便宜,若是高转翻车,或者是水力筒车,就要贵得多。

秀瑶道:大哥,我觉得咱们可以找姥爷他们帮忙做一架大的水车,到时候用牲口转,人力的话太累了。

秦业一想也是,爹以后年纪大了,自己的手还不行,二弟读书没有人干,他不禁有点黯然。

秀瑶看在眼里,笑道:大哥,你不要老想着自己动手干这个干那个,就算咱们雇人也没几个钱。

到时候你赚的钱可比这个多的多呢。

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三姥爷找几个木匠一起,帮咱们做牲口水车。

秦业有个疑问:瑶瑶,那水车得固定按下去,咱是按在场里还是河边?场里旁边有大水井,沙河村那边靠着河,要说起来,都需要浇水。

秀瑶笑道:这个不是问题,咱们每个地方都做一座地盘,到时候哪里需要就把水车拉过去。

这水车看着大,其实跟磨也差不多,是可以拆卸的。

不过秀瑶倾向于家里装一座牲口拉的水车,因为那种深井适合,效率快。

而河边则适合装水力的筒车,慢悠悠地,虽然浇地慢,可日夜不停,也不少呢。

不过现在舍不得一下子买两架,只能慢慢攒钱再说,秀瑶也就没说出来。

在县里木匠坊定做了一些东西,秀瑶又和大哥去了姥爷家,到了杨柳村也差不多傍晚时分。

落日余晖,在盛夏的傍晚给天地间涂抹上一层温柔的色彩,连树丛间的知了也歇了嘶鸣,偶尔叫一声。

晚风没有了暴烈的日头相助,也变得温柔多情起来,轻轻地拂动着人的鬓发,送来淡淡地凉意。

如今柳家磨坊那里也盖起来一排青砖瓦房,跟秀瑶家一样,还没有成型,只是有两排三间的瓦房,没有耳房也没有院墙。

秀瑶去的时候老柳头正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休息,累了一天,闭着眼打盹呢。

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垂下来,在翠绿的叶子里格外喜人。

秀瑶看有小虫子在咬他,就拿了一旁的蒲扇给他扇了扇,老柳头却醒了,看秀瑶来,笑道:丫头,你有日子没来了。

秀瑶这些日子忙着处理二婶那摊子烂事呢,她笑道:姥爷,其实也没多少天。

主要是以前隔三差五就来,这一次快一个月了,老柳头都想她呢。

两人聊了聊最近的事,秀瑶就跟他说请三姥爷做水车的事儿,老柳头笑道:这个你三姥爷会,让他给你们忙活,咱们省点,他也赚点。

老柳头去年养猪多,一年两茬,加上粉条、磨坊,也攒了不少钱。

家里的饥荒已经还了,另外还存了一些。

他道:我帮你出一半。

秀瑶笑道:姥爷,不用,你留着做别的吧。

她又把县里到时候还要修水道的事跟老柳头说了一下,道:姥爷,到时候你们这里就是个机会,你趁机多买几亩地吧,到时候这里就是抢手的。

老柳头一听心动了,丫头,这消息可靠?倒是有人来找我买地呢,都不是什么好地。

秀瑶笑道:姥爷,就算这两年不会,早晚也会的,况且咱们家这附近,也需要地不是。

老柳头觉得丫头说的很对,他道:那我就应承了,把地买下来。

他又领着秀瑶去看那片猪大棚和蔬菜棚,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

今年这里也种了一片苜蓿草,所以老柳头也养羊,都用绿篱围着呢。

秀瑶看姥爷家养了近五十头猪,笑道:姥爷,你可小心不够吃的呢。

老柳头挠挠头,嗨嗨笑道:是有点呢,幸亏今年也种了草,还有那么多菜呢。

秀瑶笑道:姥爷,我正在考虑建一座池子呢,如果成功了,到时候跟你说。

老柳头又好奇了,他这段时间都有点恹恹的一直提不起精神来呢,丫头都好久没跟他商量做什么新东西了,一听秀瑶这么说,他又激动起来,追着问是什么。

秀瑶笑道:姥爷,我也还没想好呢,不知道成不成。

老柳头只好按耐住了好奇,那你快点呀,还不如跟我说说,我和你一起忙活呢。

秀瑶想了想也是,她道:姥爷,不过我现在现在去三姥爷,你要不要一起?老柳头笑道:那是自然的,走吧,你三姥爷最近没什么事干呢,你正好给他送活儿去,让他忙活忙活。

秀瑶和老柳头赶着驴车一路去了三姥爷家,三姥爷正在家里嘀咕呢,最近又哪里冒出不少木匠来,抢了他的生意,让他今年闲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不是要喝西北风了?三姥爷喜欢天天忙碌着,就算地里有庄稼,他手头也要有活儿才行,一天没有活儿他就觉得亏了。

看到秀瑶和四弟过来,三姥爷背着手过来,丫头,要做什么家什儿?老柳头笑道:四哥,你怎么知道。

三姥爷睨了他一眼,看你这乐滋滋的样儿我就知道。

秀瑶就跟他说做水车,而且要大水车,直接装在河里水流跌落处,能不停地转,源源不断地将水送到地里去的水车。

三姥爷乐起来,成,这个我能做。

不就是任家南河边那座吗?秀瑶笑道:正是呢。

三姥爷道:好说,我正好新联系了一个卖漆的呢,都是上好的桐油和漆,到时候保管你使上百年都不待烂的。

秀瑶喜道:三姥爷,要是那样的话,以后我家大木匠活都找你。

三姥爷胡子一翘,丫头,你还信不着我呢?秀瑶忙说不敢,一有活就找他,几个人又商量用什么木头、尺寸等等,最后敲定了价格。

如果是小的差不多在三四两左右,但是一架大水车的用料估计在□两左右,不会超过十两。

这主要还是受款式的限制,如果就一个大水轮,自然要价格便宜些,若是要两个水轮,还要有链条等,那自然要贵,十五两也是可能的。

三姥爷很少一下子打这么大钱的家什儿,平日里就是给乡里乡亲的做点家具、农具的,尤其是谁家嫁女儿娶媳妇的,桌椅、炕柜、衣柜衣箱之类的。

可这些都是乡里乡亲,而且都是普通式样,没有太大花哨,也不能要高价,所以一年赚个二十多两就算不错最新章节。

秀瑶许诺做好了给他四两工钱,四两自然是多的,可之前三姥爷家帮着秀芹打家什儿,要的钱也少,秀瑶就想给他找补回来。

三姥爷也知道秀瑶家现在条件好一点,自然也不拒绝,他可是有名的精打细算呢。

而且三姥爷家现在生意也开始大了,原本只是他带着自己家的儿子孙子做,后来秀瑶帮他揽得活多,他都要找外面的木匠合伙。

就算是急活儿,大家也能赶一下,不会耽误什么。

几个人商量了大半晚上,家人来叫吃饭都没注意,商量完了都觉得饿了,三姥爷喊道:老婆子,你也不给我们做饭吃。

三姥娘气道:刚才我来喊,你不是还嫌我啰嗦?方才他们聊得太入迷,比比划划的,李氏让柳飞来叫他们吃饭,他们都没回应,三姥娘又来叫结果还被老头子呲了,她一生气就让柳飞回去吃管吃,不用管他们。

三姥爷笑道:快点给我们热饭吃。

老柳头道:三哥,走,去我那里喝两盅。

三姥爷道:你拉倒吧,我有正事,你自己喝去吧。

说着他就去找儿子和孙子们开始分派活计,明儿就开始准备木头动工,他亲自操刀,以后的小活儿就让别人做。

秀瑶和老柳头回了家,李氏还给他们留着呢,秦扬正在背书练字——秀瑶给他出的主意,先生每天让写三张大字,秀瑶就让他写需要背的书。

听见秀瑶回来,秦扬扔下笔,飞奔过去,姐姐,想死我了,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秀瑶笑道:你前几天不是刚休假回过家的么。

她摸了摸他的头顶,这小子又长高了,看起来不再是小孩子,反而有点少年的模样了。

现在小正也跟着读书,只是不必习字,只要背书就好,什么千字文、三字经、声律启蒙等。

平日里他跟着去学堂玩,回家就跟着秦扬背书。

他们和柳飞读书的目的不同,学习的方式和老师的要求自然也不同。

柳飞如今隔几天也去一下,让任先生给他讲讲书学点新鲜东西,多半时间都在磨坊帮忙的。

秀瑶问秦扬那本书如何,有没有给先生看,秦扬笑道:先生说这本书好呢,不过他还有好多,到时候会给我们看的。

秀瑶问他:先生可说过你什么时候能去试试?秦扬道:先生说起码得十来岁吧,我总没有宁少爷那么厉害吧,他十一岁就中秀才了呢。

秀瑶没跟他说顾宁已经是举人了,毕竟没有可比性,顾宁从小的环境和秦扬自然不同,她笑道:人家宁少爷其实□岁就能中秀才的,十一岁不过是恰好那年想去考而已。

秦扬这么一听,便道:你我十岁就去试试。

秀瑶摸了摸他已经瘦下来的小脸蛋,道:没事,你听先生的,他让你什么时候去你就什么时候去,最近还挨打么?秦扬笑道:少了。

如今他的课程基本跟上了,任先生布置的任务基本都能完成,所以没有再怎么挨打过,反而得了好几次表扬呢。

秀瑶自然对他的学习情况了如指掌,不过是问问他,看他如今不再那么抱屈,也不再炫耀,反而有一种读书人的沉稳内敛,谦逊起来,心里也欢喜,知道他是长大了。

秀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荷包来,普通的蓝布,上面用白、绿、黄、红线绣的简单写意风的梅竹,系在秦扬的腰上,我送给你的。

秦扬捧起来爱不释手地看着,笑道:姐,你的针线活好丑呀。

秀瑶急了,不要拿过来。

秦扬却不给,给人还待往回要的?别那么小气。

这小破孩,秀瑶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让他继续练字,她则去找老柳头吃饭,陪他喝两盅——帮忙倒酒。

吃完饭,几个人聊天,秀瑶就让姥娘把大舅妈大嫂子都找来。

等大家都坐好了,她道:姥娘,姥爷,我想找几个人织布。

老柳头道:家家户户都织布呢,咱们织布能赚钱?秀瑶道:咱们不织那种普通的,咱们织带花纹的,像绸缎那样的。

大家都惊讶道:那个要如何织?秀瑶笑道:俺小姨已经和我合计出来了,我去布庄看好了几个花样,到时候可以一人织一个,然后把布集中去送货,价格会好一点。

大舅妈道:你嫂子这里有织布机,倒是可以用。

不过你小姨的给你了,家里只有一台。

秀瑶笑道:俺小姨现在不用自己织布了,织布机用不上,所以就给我了。

她家的小集市都够他们忙活的,咱们这次不用带她。

小陈氏笑道:我可要加一个,现在我都没什么活干了。

家里做饭洗刷的太婆和婆婆都抢着干,原说让她带孩子,可孩子都上学了,她也就是织布,就算不卖钱,家里还还要用的。

秀瑶道:嫂子,当然好啊。

姥娘,你腾两间屋子出来,到时候找几个嫂子们一起,每天到这里来织布,等卖了布给她们算工钱。

棉花染料之类的,都是我来送。

大家一听秀瑶这是要雇人帮工了,陈氏犹豫了一下,瑶瑶,这要是亏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得给他们钱?秀瑶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算过的,不会亏,一匹布要是两丈的差不多有三百左右的盈利。

我都是和布庄定好货,然后我们再织,价格也不会太差。

他们来了以后,我们跟他们分成。

刨除成本,一匹布的盈利咱们分三份,我负责送货一份,姥娘你们负责地方、灯油、水之类的占一份,织布的占一份。

然后我们还要有两个一直负责纺线、拐线、浆线的人,工钱也可以从盈利里扣,扣除了再分。

大家都说要是这样赚钱的话,那她们要做的。

李氏笑道:我们不用占一份,只是提供地方,你们送货卖货才该多拿点。

秀瑶笑道:姥娘,没有那么简单呢,你们要负责调停、监督她们呢,还有织布机有问题了也要维修。

好多问题的。

陈氏笑道:要是这样,俺们做了。

老柳头笑道:丫头,这下你可给她们长气焰了,你姥娘整天在家里念叨我们现在都不关心她们娘们呢。

如今她们有了活干,只怕饭都不给我们做。

李氏笑道:我们也赚钱,要是不比你们少,干嘛给你们做。

以后你和我俩负责做饭。

老柳头嗨嗨笑道:你们敢吃,我就敢做。

李氏道:我敢,你就天天做吧。

陈氏笑道:娘,还有我呢,我做饭。

李氏道:这一大家子的饭,你一个人可不成,还是我跟你俩。

至于瑶瑶说的纺线的,我有人选。

柳五不是带着他小子在磨坊里帮忙喂猪吗?就让他婆娘带着丫头过来纺线,另外还有你三姥爷家二媳妇,木匠活她又帮不上,过来给咱们防线。

这些纺线的咱们怎么算价钱?大家想了想都看秀瑶,秀瑶笑道:我看不如论斤,一斤线如果质量合格就三十文,以后可以慢慢涨,三十二,三十四这样。

一架三锭纺车,四天能纺棉花三斤,只要熟练了一天差不多是十二两左右,乡下妇人,基本都会纺线的。

现在秀丽一个小姑娘纺线都足够供应秦产织布用的。

至于轧棉花,现在就只能她提供了,随着技术成熟起来,她再想办法自己做那种三人合力的轧棉机。

这种轧棉机跟普通的不同,普通的一人操作,这种需要三个人,但是一天能轧棉花的数量却比普通方式多的多。

比如一个人脚踏方式,一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工作十几个小时,熟练工也就是轧取三斤皮棉,可这种三人合力的,一天可能至少有十五六斤皮棉。

到时候一个作坊,这样一部轧棉机就足够,现在她很可能需要好几个人来轧棉花。

这边商量好了,秀瑶就让他们先找人,最后是家里有织布机的,将织布机抬来,过两天她带人来改装织布机。

因为她还要回家去组织人,所以第二天就和秦业回家了。

家里的人手她更好找,还是张桂芳帮她组织,曹月莲、秦德才媳妇、秦产,另外还有本村四五个媳妇,外村一直跟着张桂芳干的七八个人,差不多能组织起来一个二十人的小作坊,到时候分工就可以更细化。

不过开始她用不了那么多人,得先试用,看看顺不顺手,不堪用的也坚决不用。

至于地点,这一次不在周家,而是在场里。

那三间房子也要起来了,秀瑶跟爹娘还有大哥大嫂商量,先用来做织坊,三间里面就不需要墙壁,只需要墙柱就好。

这样大家都能在一起织布,也更热闹一些。

许二妮笑道:瑶瑶,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俺们都支持你。

其他人更是如此的态度,本来秀瑶就是担心大嫂有意见的,见她爽快同意,就没顾虑。

☆、201婚姻设想第二天她就去找张桂芳商量,张桂芳听了欢喜道:瑶瑶,你赚钱就想着婶子,婶子真是喜欢得很。

我看也别在你们那三间房子里了。

你们家大嫂住的是你三爷爷家的,还是早点搬进新房子里去,一家人在一起也好看,热热闹闹的。

这样外人也就没闲话。

秀瑶笑道:婶子,是有什么人说闲话?张桂芳笑道:这世上总有张着嘴喜欢胡咧咧的,你听她的可就没意思。

你一说房子的事我可想起来呢。

秀瑶忙问她是什么,张桂芳道:你们不是在沙河村买地了吗?我跟你说,我知道沙河村有户人家有座两进的院子要卖。

秀瑶喜道:那倒是好,就不知道多少钱呢。

太贵我们买不起。

张桂芳笑道:房子是好房子,正屋三间一明两暗加上两间小耳房。

正屋也都是砖瓦房呢,虽然有点年头了,可也不错。

正经屋子连门楼一共是十一间,还有半间做茅房呢,没有猪圈。

秀瑶道:我们倒是正好不需要猪圈,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张桂芳道:我之前有点意思,去看了看,我估摸着十两就够。

因为不全是砖瓦房,所以没有那么贵,麦草覆顶的屋,土坯墙,自然要比砖瓦房便宜很多。

她又补充道:这样的房子,如果是租的话,只怕也要一年一吊钱不止呢。

秀瑶想了想,道:我得回家跟爹娘商量一下看看。

张桂芳自然同意,秀瑶就告辞家去,跟爹娘一说,柳氏道:十两要说那房子呢,不贵,咱们自己盖都花好多钱。

不过他是旧房子,说起来也不便宜。

秦大福道:要我说,买了也行,到时候大业小两口过去看着那片地,总比咱们来回地折腾强。

这么一说,柳氏也同意,就叫了许二妮和秦业来商量。

秦业倒是没有问题,许二妮却道:娘,我想在家里伺候你们。

柳氏笑道:我们都还年轻呢,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去盯着地,到时候不是还有水车吗?另外正好可以帮着你妹妹在那里看织房。

许二妮也就同意了。

秀瑶又道:娘,我明儿就去把俺二姐姐叫回来。

柳氏道:不知道你徐婶子好了没,好了就让她回来也行。

秀瑶笑道:娘,俺二姐姐回来,你就别让她学女红了,我看就算不会,也没什么。

咱家以后条件好了,不是非要靠女红讨婆家欢心的。

你给俺二姐姐来上个几百两的陪嫁,看谁还敢让她做女红。

大家都笑起来,柳氏嗔道:你这个孩子,咱家哪里有那么多钱。

过了几天,秀瑶安排了一下家里的事情,就跟娘说和三姐去找二姐回家。

柳氏给她们置办了一些礼物,给孩子的吃食,让她们用小箢子挎着。

四眼井村在桃源的西北角,一般大家都是从村前头的路往西走,然后再往北,这样是正经的大道,可路就远一些。

秀容对秀瑶道:我们走小路吧,从村后头往西走。

秀瑶道:三姐,你走过小路吗?秀容笑道:不会迷路的,出去以后四下里一望,哪里是哪里,看得清清楚楚的。

秀瑶也只好同意,两人就从村后头绕路。

此时河边香蒲挺立,红蓼盛开,一眼望去,红艳艳绿油油,煞是好看。

秀瑶和秀容两人说着话,步子轻快,路上也遇到不少人,很多都是趁着农闲回娘家的媳妇。

男人牵着驴驮着媳妇,或者是推着独轮小车,媳妇坐在一侧,另一侧放着包袱。

秀瑶和秀容站在路边让道,秀容看他们过去了,道:瑶瑶,你看他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秀瑶笑道:人怎么不是一辈子,开心就好。

秀容反驳道:那可不是,你看他们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我可不想像他们那样。

秀瑶道:三姐,要是有钱,也有有钱人的苦恼呢。

因为人生来是不满足的,所以不管你处于什么样的阶段,都不会满足。

秀容笑道:那我也宁愿做烦恼钱多的怎么花的有钱人,也不要做愁拿什么填饱肚子的穷人。

整天围着灶台转,不是公婆就是男人孩子,要是我烦死了。

秀瑶边走边道:三姐,不会的,咱家慢慢的好起来,你以后起码也嫁个大姐那样的人家。

秀容嗤了一声,大姐那样的人家哪里好了?大姐和小姨家,也就是比咱家好点,可她们能穿金戴银,能穿那些昂贵的绸缎吗?秀瑶怔了一下,缓缓道:穿那些也不见得就舒服,你看冯家二奶奶。

虽然绫罗绸缎,可整天跟三奶奶斗来斗去的,也不见得快乐。

虽然农家媳妇妯娌也会斗,可人家大部分人家是不斗的,老秦家是个特例了,整天唧唧歪歪的。

而且就算再怎么不对付,分了家,这不也好了吗?若是高攀嫁入豪门,这一辈子要如何应对?你一个乡下丫头,那些豪门的规矩,哪里能适应得了?去了只怕要闹笑话,整天被人家指指点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自己有多大的碗就做多少饭。

秀容看到旁边有一丛野菊花开得绚烂,跑过去采了一把,在秀瑶面前摆了摆,你看,这花和牡丹芍药比起来,哪个好看?秀瑶笑道:都好看,各有各的好处。

秀容撇嘴道:就知道你这么说,可世人都喜欢牡丹,否则她怎么是花王呢。

我们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环境,哪里就比周家冯家的小姐差了?她们也不过是有个好的投胎机会罢了。

秀瑶不语,默默地走着,秀容追上来道:小妹,反正我跟你说,我不会甘心被爹娘摆布,嫁给一个整天算计吃什么的人家。

秀瑶回头笑道:三姐,只要咱们努力,咱们自己家也会好起来,再也不愁吃穿,何必依靠男人呢。

哎呀,你不明白!秀容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说一定愁吃愁穿,我说的是——哎,算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秀瑶笑了笑,难道自己不明白了,她当然明白,三姐向往的是那种优雅高贵的生活,可那种生活虚无缥缈的,用来意淫还可以,如果自己真的步入其中,难道就真的好吗?多少高贵优雅的人,也向往那种闲适悠闲的田园生活呢。

两人没有达成一致,就不再说了,长大以后,秀瑶和三姐时常有意见分歧,而大部分都是关于这样的话题。

默默地走了一段,这时候对面驶来一辆马车,秀瑶就和秀容往边上靠靠。

夏天雨水多,路上有些地方就格外泥泞,前面之前被车压得车辙纵横,被水浸泡之后就格外泥泞。

那马车陷下去出不来,车夫拼命地打着马,那车轱辘就是上不来,车轴吱嘎吱嘎的看着都要断裂了,车夫只好下来拉着马往前走。

他们挡着路,秀瑶和秀容也过不去,只能在一旁等。

片刻,车里跳下一高一矮两人来,秀容看他们穿着飘逸的月白色丝衣,衣袂飘然,腰间还挂着一块翡翠玉佩,两人不管大小都用玉冠束发,乌黑的头发和那月白色的丝衣,对比起来显得格外潇洒好看。

那是她在乡下看不到的气质,就算是乡下人那样打扮起来,也只是东施效颦,没有这样的脱俗气质。

他们推了半天,车也没上来,突然那个子矮一点的跟她们喊道:秦秀瑶,秦秀容,来帮帮忙!秀瑶也看见那人竟然是周沐,他旁边那个个子高的看起来跟冯浩然有几分像,她不想理睬,拉着三姐就想躲开。

秀容却道:帮一帮吧,不能见死不救。

反而拖着秀瑶上前,帮忙推车,见三姐这样秀瑶也不能逆着她,只得过去帮忙。

秀瑶看了看道:强赶哪里行,车轴都要拉裂了。

她先下了河沟找了几块石头上来,在车轮底下一垫,然后和三姐帮忙推车。

周沐看见秀瑶,欢喜得了不得,你们去哪里呀?秀瑶淡淡道:四眼井。

周沐也不顾得推车了,又问:去那里干什么?你家有亲戚吗?秀瑶不肯理睬他,你还推不推车了?周沐就嘻嘻地笑,那边秀容却看那个个子高高的青年,他约莫有十七八岁?看起来俊美文雅,一看就让人想到了高贵的绸缎,干净的书房,还有那些繁琐却又让人心仪的规矩。

他虽然着急车陷进泥里,却又不是像乡下农人那么粗俗,而是微微蹙着眉,抿着嘴,让她们来帮忙,他却又不出力。

真是个身处泥淖也能优雅的公子哥。

秀瑶推了几下发现他们都不推车,就自己跟傻子一样干使劲,气道:三姐,咱们走吧。

那青年确实是冯家的人,名叫冯清然,是三少长子,今年十六岁,跟冯浩然同岁。

他向来喜欢打扮,就算来乡下也一定要打扮得跟孔雀开屏一样,对上秀容羞涩又艳慕的眼神,他的虚荣心顿时刷新了一个高度。

尤其秀容模样俊俏,比自己家那些妹子还好看,这种高度就又膨胀出了宽度。

他笑道:我叫冯清然,你是秀容?秀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冯清然笑道:周沐叫你妹妹秀瑶,那你就是秀容了。

秀容脸颊微红,垂下眼笑起来,作势帮忙推车。

冯清然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秦姑娘,你长得真好看。

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却有着一种妩媚与清纯杂糅的风情,让他这个喜欢美的人一下子就能发现其妙处。

秀容脸颊登时通红,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秀瑶听见,秀眉立刻一竖,怒道:我姐姐好不好看管你们什么事儿?说完,她也不帮忙推车了,捡起自己的小箢子,拉着秀容就走最新章节。

秀容忙道:瑶瑶,你干嘛呢。

秀瑶气道:快走吧,咱们还有事儿呢。

说着也不跟他们打招呼就走了,这个叫什么冯清然的,一看就是个登徒子,跟人家姑娘一见面就调戏人。

秀容心脏还扑扑直跳呢,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冯清然也在含笑望着她,忍不住脸颊更烫,拉着秀瑶就快走。

那边周沐还着急呢,他还没跟秀瑶说几句话呢,他不禁埋怨冯清然道:喂,你干嘛呢,我们这里可不是你们城里,你不要在这里勾勾搭搭的坏我们的名声。

这表哥在城里喜欢勾搭人家小姑娘,跑到他们乡下也来,真是的。

冯清然笑道:我哪里勾搭她了,我就说她长大好看,那你说,那个秦秀瑶是不是也很好看?周沐脸颊一红,那是当然。

冯清然笑道:这不就得了,她要是不好看,你能非要她当媳妇?周沐涨红了脸,说话也不利索起来,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冯清然讥讽道:喂,你还怕什么呢,你之前在家里闹,我们都知道了。

周沐的脸就开始胀紫,你,你,你别胡说,我那是闹着玩呢。

我,我现在长大了,才没那么无聊呢。

冯清然逗弄他道:要是人家秦秀瑶现在答应你,你要不要周沐怒道:你不要再说了!说着气哼哼地就跑了,冯清然忙追上去,喂,我跟你说真的,你还急了,你知不知道我四哥也喜欢她呢。

秀瑶和秀容走出去好远了,她还气鼓鼓的,对秀容道:三姐,对那种轻浮的人,你要离远点。

咱们家跟他们可不是一样的。

秀容想妹妹也不小了,便道:他们不好吗?那你说,你长大了要嫁个什么样的人?秀瑶果断道:大哥那样憨厚体贴的人就好。

秀容冷笑道:大哥那样的是憨厚体贴,那你就得一辈子吃苦。

秀瑶反驳道:我又不是不能干,我可以跟他一起奋斗。

作为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嫁,就算是现代独立女性,大部分也是向往嫁人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她宁愿嫁给一个自己能掌控的,可以预见未来的丈夫,也不要嫁入一个黑洞洞,自己做什么错什么,两眼一抹黑的环境去。

秀容知道这个小妹有时候固执的很,也就不再跟她说了,两人加快步子去四眼井村。

一路到了那里,差不多要晌天了,井台上都是挑水的人。

秀瑶看二姐不在,就径直去徐婶子家,她正在院子里督促自己儿子念书呢,没见到秀娴。

秀瑶和秀容就进去问好,徐寡妇看她们来,有点吃惊,却也欢喜地迎上来,你们二姐去劈柴了,一会儿就回来。

秀瑶从小箢子里抓了糖果给小孩子吃,又放下小箢子,对徐寡妇道:婶子,我去找找我二姐吧。

徐寡妇笑道:快晌天了,没事,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是秀娴,她道:哎呀,刚才我差点就插到那条鱼,被你吓跑了。

然后是一道醇厚的声音应和,是你姿势不对,叉子的影子被它看到了。

秀娴笑起来,明儿去劈柴的时候,我们还去插鱼,我一定要学会。

徐寡妇立刻笑道:哎呀,回来了。

说着就迎上去,笑道:秀娴,你妹妹们来看你了。

秀娴一听,高兴地冲进来,看到秀瑶和秀容欢喜道:我给你们抓了鱼,咱们晌午吃鱼。

徐振宜紧随其后,看到秀瑶和秀容就过来见礼招呼,秀瑶给姐姐介绍了,然后问了好。

秀容看徐振宜高高的个子,相貌英俊,身体强健,衣服底下肌肉结实,再看他身上穿着粗棉布短褐,不禁微微蹙眉。

徐振宜笑道:那条被你插坏的鱼做了吃掉,这两条好的,让妹妹们拿回家去。

秀容的眉头就拧得更紧了,秀瑶立刻道:二姐,咱们家有事,娘让我们来问问,你能不能赶紧回家。

秀娴显然一愣,徐寡妇和徐振宜也是一怔。

徐寡妇立刻道:家里没什么大事吧?秀容道:婶子,有急事呢。

徐振宜脸色一变,看了秀娴一眼,秀娴也急了,娘病了还是爹病了?她又对徐寡妇道:婶子,我不吃饭了,我这就和妹妹们回去看看。

说着就冲进屋里收拾一下,挎着小包袱出来。

徐振宜赶紧把几条鱼都给秀容和秀瑶拎着,秀容冷淡道:不用,我们家也能买鱼吃。

徐振宜脸色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随即却笑道:这是自己河里捞的,更新鲜。

说着就递给了秀瑶,秀容立刻将秀瑶挡住,徐寡妇也是一阵尴尬,秀娴还没看出来,抢过鱼道:我们先走了。

徐寡妇道:秀娴,到时候让人捎个信来呀。

秀娴应了,和两个妹妹赶紧上路,徐振宜心里有事,追出来,却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她们走了。

徐寡妇出来,道:可能家里有什么事。

徐振宜道:绝对不是秦家大叔和婶子生病,只怕是别的。

徐寡妇突然想起什么,你是说让秀娴回家相亲?徐振宜没说话,有些落寞地走了,连告辞也忘记。

路上秀娴走得风风火火的,真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秀瑶让她慢点。

秀容道:二姐,没出大事。

秀娴猛得顿住脚步,狐疑地看着她们,你们说,是不是娘想骗我回去让我做针线活儿?秀瑶笑道:二姐,没有的事儿,娘说了,以后都不逼你,到时候给你找个会做针线的男人就行。

秀娴哈哈笑起来,这还差不多,走吧。

路上秀容却旁敲侧击地问徐振宜的事儿,秀娴都跟她说了,秀容道:二姐,你怎么跟他去抓鱼呀。

秀娴笑道:我劈柴呢,恰好他去抓鱼,我就跟着学学。

秀容一撇嘴,有什么好学的呀,咱家要吃鱼,随便买去,还用自己抓?你都是个大姑娘,都要议亲了,可别让人说闲话。

秀娴一听,喝道:谁说闲话让她到我跟前来说,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什么?秀容不跟她犟,姐妹三个一路回了家。

许二妮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等她们呢,见她们回来,立刻开饭。

秀娴问了爹娘安,就把几条鱼放下,让大嫂做一条,对柳氏道:娘,这是徐振宜给的。

徐振宜这个青年柳氏自然知道,笑道:多谢他惦记,去,给你嬷嬷家送一条。

秀娴应了,赶紧拎着过去,好回来吃饭。

很快,秀娴跑回来,对大家道:俺嬷嬷又和俺三婶吵嘴呢,嫌他们不赶紧搬出去。

柳氏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妯娌三个都在一起的时候,三婶说好话哄着婆婆开心,如今大房二房都分出去,三房还赖着不走,又好吃懒做的,婆婆自然不高兴。

吃了饭,柳氏果然也不让秀娴再做针线活,只道:瑶瑶想开个小织坊,这一次不能只让你婶子帮忙管,要你和她一起,负责织坊的一些问题。

秀娴笑道:好呀,不过我可不会织布。

秀瑶道:二姐,不要你织布,你只管看着她们,谁领个针头线脑的,都给她们发下去。

秀娴一听是做管人的活儿就来了劲头,点头道:成。

她又对柳氏道:娘,那我不去徐婶子家了?还没说不去呢,工钱也没算。

柳氏道:她已经没事就不去了,工钱咱家现在不差,不用要,就当亲戚走动一下。

秀娴是个没算计的,本来去徐寡妇家就是为了躲开娘的纠缠,现在看柳氏这样说自然说好,回头让人捎个信过去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殷尛雨亲的地雷。

☆、202吃散伙饭吃了晌饭,秀瑶就和大哥大嫂还有娘几个人坐上驴车,去找张桂芳,一起去看看那房子如何。

路上张桂芳笑道:嫂子,你们也真想得开,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地的,这钱花得跟流水似的。

柳氏笑道:有钱不花,留着生虫呢?这是秀瑶给她灌输的理念,有了钱就要想办法花出去,让它生钱,放在家里可没什么好处。

本来柳氏还有点犹豫的,可家里来打秋风的多了,柳氏就寻思着还不如早点花出去,起码还置办成自己家的财物,免得被这个惦记那个惦记的。

柳氏道:不瞒你说,我们还欠着钱呢。

只是瑶瑶想到了这个,我们就说做做看,赚了钱再还更好。

要不现在还了钱,家里干什么都没本钱,又紧巴得很。

其实秀瑶之前还过孙郎中钱,还了三次,只是他不在,夏天无不肯收,说孙爷爷说了,那钱要欠着的,等他什么时候要再给。

秀瑶一想,那不如就自己家再做点事情。

几人去了沙河村,一头驴,车上人多,走得有点慢,反正人多,叽叽喳喳的反而热闹,也不觉得慢。

到了沙河村,秦业特意绕到那片地去看了看,如今庄稼长势良好,到时候再架起水车来,那就更好了。

张桂芳领路,找到那座院子,她又去找沙河村负责这片的甲首,房主已经委托他来帮自己出售。

很快甲首齐威就跟着张桂芳快步过来,见了几人连连作揖。

他开了门请几人进去看,果如张桂芳说的,里面挺干净、阔朗,房屋虽然有点年头,但是刚修葺过,看起来挺新的。

院子里有石子铺地,还栽着石榴树、夹竹桃,如今夹竹桃开得红黄紫白,非常好看。

秀瑶重点看房子里面,夏日最好检查房屋的,漏不漏都有痕迹可查。

墙壁上、炕上,秀瑶一一看过,对齐威道:齐大叔,那边有点漏雨呢。

齐威笑道:不厉害,稍微修一下就好的。

换一片瓦就成。

秀瑶看了看,正房是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厢各两间,另外南屋有两间。

她暗暗合计了一下,到时候大哥大嫂可以住南屋,南屋跟后院是有院门的,这样就不会让那些女人们尴尬。

那些要住下的女工就可以睡在东西厢大通铺上。

正房就摆放织布机,两间二房当做厨房和饭厅以及储物间。

他们又跟齐威聊了一下,得知主人已经举家迁往青州府,所以不在这里住,房子留着怕白白地糟蹋了,就想卖出去。

而本地的收税规矩就是地在哪里,由哪里的里正负责收取,都算一个县的,不再零分,所以他们的地和放在在桃源还是沙河村都没关系。

柳氏和她们商量是租划算还是买划算,齐威笑道:大嫂子,这房子就算是盖也就这样的,你看这么大个地方,又是一半的砖瓦房,可不是草房子能比的。

他看柳氏有点活动,又笑道:何况你们还在我们村买了地,再有房子,那可是更好的了。

秀瑶却改变了主意,她对柳氏道:娘,咱们还是租吧,家里房子都要起来了,再买也不划算。

不如一年年地租。

柳氏想了想也道:嗯,还是租划算。

咱家的房子不能空着呢。

其实许二妮倒是喜欢买下来,到时候她和秦业就在这里住,毕竟秦显也要大了,到时候成了亲,也要住新房的,倒不如将家里的房子让给他成亲用。

不过她没说出来,见柳氏和秀瑶都决定租,她也就说租。

齐威有点遗憾道:要是租,得一吊钱一年呢。

秀瑶笑道:齐大叔,这是实情就这样,你就算是值二两银子一年,可在乡下,几乎没有人租房子住着,放着白瞎了。

不如七百租给我们,我们还负责给维护着呢。

齐威笑道:小姑娘真会算账。

她说的也是事实,现在这么大个房子,要卖不容易,要租人也少,就是虽然有价,却没有人要。

他道:好吧,不过得涨点钱,八百,否则就太不划算了。

秀瑶道:七百五,我们租了。

齐威叹道:成。

七百五,真是太划算了,柳氏等人都很满意,又觉得秀瑶这么个小姑娘就敢跟人大喇喇地砍价,这点倒是又比秀娴泼辣。

然后齐威又去里正那里找赁屋文契,找秦业按手印,之后就是交付钥匙等,又在里正那里备案。

许二妮几个就打扫一下,秦业就回家拿铺盖,现在就搬过来。

至于三爷爷家那房子,柳氏就想先退掉。

因为他们住的时候,里面新挖了猪圈,还搭了棚子,屋顶也修缮过,院子里还垫了铺路,三爷爷就没要今年的钱。

柳氏非要给,三爷爷和三嬷嬷就不乐意了,我说侄媳妇,你们是不是日子好了,生怕我们沾光,赶紧摘把干净呢?柳氏忙笑道:大爷大娘这是说什么话呢,咱们住了房子,该当就给钱呢。

三嬷嬷道:那也不用这么多,再说你们挖圈铺路的,我们还要倒找呢。

她推回去一半,这样就好。

咱们瑶瑶都说了,要我们帮忙轧棉花呢,赚钱的事儿都想着我们呢。

柳氏笑道:那还不是应该的。

说定了,柳氏就将房租付了,然后说这两日就搬走,三嬷嬷将她送出去,回来跟三爷爷道:我就说人家大福家是能干的,早晚会好起来。

幸亏当日分家的时候咱们提起来,要不如今的好事也轮不到咱们头上。

秀瑶已经跟他们说好,会让三爷爷帮忙轧棉花,只要运转正常,基本会每天都要忙活。

这可比给别人家零星做点活儿要好得多。

而且秀瑶还要帮他们改装一下轧棉花的机器,到时候效率会更快,不是现在能比的。

秀瑶决定了租房子就回来跟三爷爷和几家轧棉花的说好,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忙活起来,另外她还找了几个老婆子负责纺线。

纺线这样的活计,老妇人们技术反而更好,而且她们也不能干什么重活,帮着纺线还能赚钱,自然都乐不得。

她们纺了线,到达一定数量,秀瑶就让秦业送到县里冯家布庄的染坊里染色,因为冯掌柜打过招呼,所以这一次没有碰到任何刁难,价格很合理。

同时这边张桂芳和秀瑶一共找了十来个妇人,都要带织布机入户,按照秀瑶的要求织布,然后按匹给她们算钱。

价钱都谈好的,且秀瑶提供棉花,负责轧棉、纺线的工钱,织布工只负责织布即可。

秀瑶让张桂芳找工的时候就说明的,一年四季除非是几个大节日,或者家里重大的红白喜事,农忙也基本不休息的。

如果做不到就不能加入,来的这些都是些跟家里商量过觉得来这里织布赚钱比在家里帮工多的人。

另外,这里提供咸菜和菜,不提供米面,要求织工们自己带。

毕竟开始给的工钱不低,秀瑶也没那么多钱供她们吃喝,若是让他们拿钱出来织坊负责吃喝,他们也未必乐意。

所以秀瑶让他们自己解决粮食,织房可以负责咸菜、蔬菜。

她的计划是等真正地赚了钱,再跟织工们商量每人拿钱出来,让人专门买粮食在这里做饭。

毕竟要专门雇做饭的厨娘,这些也都要钱的。

如果不先让大家尝到甜头,谁也不乐意先拿钱出来。

等十六台织布机到位,秀瑶在县里订的那些部件也都完工,秦业领了他们来给织布机改装部件,有多综多蹑的,有带花楼机的,根据不同的需要来织布。

织布机这边调整好,秦业也拉了一车线回来,大家又忙着牵经布线,做上机的一切准备,这些准备工作也需要好几日。

她们互相帮助做准备工作,秀瑶也就帮不上忙,她让大哥大嫂还有二姐留下帮着张桂芳看管织房,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日秀瑶一到家,秦大福从玉米地里回来,着急道:瑶瑶,那些番麦怎么跟秫秫似的,长了一些黑色的东西,是不是也是乌米?不知道能不能吃。

从前大家对乌米的认识都是从高粱地里来的,嫩乌米像毛笔笔头,全身白色,随着成长逐渐往下蔓延,等成熟的时候就会变成黑色。

高粱的乌米是能吃的,嫩的时候甜滋滋的,但是没吃头,长大一点才好吃,若是老了就黑乎乎的,一吃都感觉糊嘴巴。

老秦家不舍的扔掉,所以每年夏秋季节多是要把乌米打回来吃掉的。

好的时候蘸大酱,一般的时候就那样吃,也能填饱肚子。

所以秦大福觉得那番麦地里的看起来跟乌米一样的东西,是不是也能吃。

秀瑶道:爹,还是别吃了,这番麦的乌米跟秫秫不一样,没有秫秫好吃。

直接掰了扔掉吧,也别喂牲口,免得吃了不舒服。

秀瑶每次都要跟秦大福特意叮嘱的,上一次跟他说不要把地瓜的蔓子和叶子打回来直接给驴吃,结果秦大福以为没吃,驴吃了之后拉肚子全文阅读。

现在他可听秀瑶的,见她说不能吃,他就笑道:那我去打了沤肥。

这个季节正好打乌米的时候,秦大福家里今年没种秫秫和棉花,所以活少了很多。

当然,也就没有他想吃的乌米了,他去玉米地打乌米的时候,帮着老秦头家也收拾了。

秀瑶正在做自己的规划,事情太多,太碎,她得一一列好,免得哪里有遗漏。

尤其是织坊,据说现在朝廷还是不许百姓自己开大规模纺织作坊的,说是要专心务农,以免荒芜田地。

所以秀瑶必须要小心,她掌握着织机的数量,已经托冯掌柜帮忙在县里走了关系。

他们是合伙织布,不是开工厂,而因为织机还是归属于织工所有,所以他们就算是符合律法的,没有触犯什么律法,又加上有冯家打过招呼,自然也就没有人来为难。

秀瑶正忙活着,张氏亲自过来喊他们,过去吃顿饭吧。

秀瑶很惊讶,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嬷嬷还会请客?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呢。

秦大福笑道:嬷嬷让你们去,就赶紧的。

秀容笑道:俺二姐,大哥大嫂不在家,早知道让他们也回来了,俺嬷嬷可不是常请客呢。

大家说笑着,跟着柳氏一起去嬷嬷家。

到了嬷嬷家一看,秀瑶就没食欲了,她看桌上一大盆黑乎乎的东西,另外有一盆子酱,还有一桌子大葱。

她转身就要走,柳氏轻声道:瑶瑶,坐会儿再走。

要给嬷嬷面子,秀瑶只好强忍着过去,秀美和秀婷几个正兴高采烈地说什么呢,秀瑶听了听,她们说打乌米的事情,这个说自己打了几个,那个打了几个。

原来打回来的乌米,张氏不舍的扔,就切块然后加一点麻油,蘸大酱吃。

张氏为了表示自己大度,亲自去叫柳氏等人过去吃饭。

秀瑶可不想吃这种东西,尽管有人说美味,可毕竟再美味的东西也不是人人爱吃的,她闻着一股子怪味。

秀美邀功道:我还剜了一些马种菜呢,用酱油拌了,大家一起吃。

秀瑶都怀疑她怎么突然那么大方,可自己家根本不缺菜,除了那些荠菜之类味道平和的野菜,像这种秀瑶并不是很爱吃。

尤其是所谓马种菜的马齿笕。

张氏乐滋滋地招呼大家都坐下吃,秀瑶看一桌子也没点正经菜,不禁有点下不去手,秀容早就拧起了眉头,也是不肯动手。

秀美率先拨了一碗乌米,蘸了大酱就吃,秀婷去夹马种菜,结果吃了两口,两人也不吃了。

那乌米吃两块还凑活,可多了,似乎不那么好吃。

另外那马种菜她们回来也没特殊处理,家里没有秀容负责厨房,她们来了瞎弄一通,直接洗了就在热水里过了一下,然后就用酱油拌一拌。

很难吃!张氏看秀瑶和秀容不吃,就招呼他们,秦大福几个都吃起来,虽然难吃,也不露出难以下咽的样子,毕竟他们以前再难吃的东西也吃过。

张氏看秀瑶和秀容不爱吃,立刻不乐意了,她道:怎么,嬷嬷家的东西难吃吗?说着就拿了碗,一人拨了一小碗,里面放了麻油呢,以前哪里有的吃,都吃掉,别白瞎了。

秀瑶道:嬷嬷,你还是给她们吃吧。

她说的是秀美和秀婷,几个人好不容易弄回来置办的。

秀容也说是,秀美和秀婷立刻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不要。

张氏也道:她们吃了,这是你们的,好不容易弄回来的,还做成菜,滴了麻油,不能白瞎了。

那乌米吃两块还无所谓,可那马种菜,没有经过好好的处理,吃起来又涩又酸,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秀容立刻道:哎呀我肚子疼,我去上厕所。

说着一拉秀瑶,秀瑶也说不舒服,两人一溜烟跑了。

出了大门口,秀容气道:什么破烂东西,巴巴地叫我们过去吃,我看是故意整我们的。

秀瑶道:我们回家自己做点吃的吧,那点东西也吃不饱,娘和爹回来也得吃呢。

姐妹俩回家做了酱爆茄子,炒了韭菜鸡蛋,还做了个蒜泥拌馏扁豆,吃完了放在锅里等爹娘回来。

没多久柳氏回来了,一到家她就喝水,秀容和秀瑶也赶紧上饭菜。

柳氏道:这辈子我是不想再吃野菜了,真是被祸害着了。

秀瑶笑道:娘,俺嬷嬷一点都没吃呢,我看是她觉得难吃,吃不掉,所以才叫我们去吃的。

秀容也说是,俺嬷嬷也不知干嘛,竟然让秀美俩做饭。

柳氏笑道:本来今天晚上是去吃顿分家饭的,你二达达、二娘娘他们没去,你三达达他们要搬去咱们原来住的三爷爷家房子。

你爷爷就说吃顿饭,你嬷嬷舍不得别的,正好他们打了乌米,一凑活就吃这个。

秀容冷笑道:俺爷爷也吃得下去?过了几天,玉米虽然还没成熟,却也颗粒饱满,恰好可以掰下来煮着吃。

秀瑶让爹和大哥掰了几篓子,给县里冯二奶奶送去两篓子,然后给姥爷家送去两篓子。

这东西虽然新鲜物,可也就吃几天,回头老了就没法吃。

而秀瑶还得忙着布置自己的织布作坊,所以也没有去张罗着卖玉米。

毕竟是小买卖,就那几亩地,这个时代,靠卖玉米也卖不几个钱。

冯家收下玉米,二奶奶打发人送来了一篓子葡萄、一小筐桂圆。

桂圆可是好东西,柳氏收着,到时候过节和馈送亲友用。

转眼织坊已经都开始上机了,女工们一个个神情兴奋,满脸的期待,她们个个都是织布好手手脚利索,三间大房子里,咔哒咔哒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找来的这些女工都是手艺娴熟的,若是普通布一天能织一丈多,如今秀瑶要求的花式稍微复杂点,她们一天也能织个半丈多。

若是两丈一匹的布,差不多五天织两匹,速度是很快的。

尤其是如今不用做家务,个个摩拳擦掌的,晚上都干到三更才肯歇息。

过了几天,秀瑶觉得这样不行,她跟张桂芳商量了一下,要求她们停下来。

大家见她们有话说,都停下织布的动作,秀瑶道:各位大嫂大婶们,咱们是为了赚钱,但是不能为了赚几天的钱就把身体累坏了。

有人喊道:俺们不累。

秀瑶笑道:你们一天不累,两天不累,可不出一年,你们身体就垮了。

不能天天这样不停地坐着织布,我建议咱们每天上午半时辰,下午半时辰,去院子里活动晒太阳。

一听说要半时辰,有些人有点犹豫。

秀瑶笑道:这样,咱们织布一个时辰,就必须停下来休息一刻钟左右,在外面活动活动,说说话。

以后统一打铃休息和上工。

现在没有铃铛,她就让大嫂用铜盆代替,回头买一口大一点的钟挂在门口,上工打钟、休息打钟、吃饭、睡觉都要打钟。

张桂芳附和秀瑶道:我也想赚钱,可咱们赚钱也要有个好身体去消受。

否则我们赚了钱,累死了,回头谁替咱们遭罪?大家也开始说是这样,于是这个规矩就定下来,打钟的工作由许二妮负责。

转眼到了收割豆子和谷子的时候,秀瑶家今年没有种棉花,所以算是省了不少活。

毕竟棉花最费精神,又要锄地又要拿虫子,还得拾棉花。

秀瑶还是提议,雇两人帮爹和大哥收割谷子和豆子。

家里不过是种了五亩谷子、五亩玉米、另外有十五亩豆子,四个男劳力不出六七天就能收回来。

秀瑶也是不想大哥和爹受累,所以提议雇人的,因为是重活,所以一个工一天差不多要三十到四十文。

家里地少,有自己人带着,人家也不会偷懒的。

这边庄稼还没收完,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老秦头来找秦大福,老大,让那俩人先别走,帮着咱们都收一收。

以前大家一起的时候,收庄稼很快,现在分了家,收庄稼就受局限。

四个男劳力,可以合伙收六十亩,可一个劳力自己收十五亩就费劲。

秦三顺家搬去了三爷爷家那小房子里,就不肯再跟老秦头合伙,而是和付镯子家一起干活了。

秦二贵和二婶都能干,加上有秦产、秀美、秀丽,他们一家人也足够忙活的。

就是老秦头和张氏,反而落了单。

秦大福道:爹,那俩人得花钱,等忙完了这头,我就去帮你收庄稼。

大家都说让老秦头把地分出来,他就别干了,可老秦头不舍的,总想自己种着地,否则心里就不踏实。

☆、203贵客来访(修)老秦头急道:我那谷子再不收就要烂地里了,还有秫秫、豆子,都得收。

秦大福没有办法,就先舍了自己家去帮老秦头收,让秦业领着那两人干自己家的活儿。

那两人忍不住笑道:秦大叔真是有意思,花钱雇俺们来收庄稼,是为了省事儿省力,结果省出来的力气,都帮着别人干。

秦业道:那是俺爷爷家,也不是别人。

那两人就不说话了,一个劲的笑。

结果老秦头家由秦大福帮着收完了,他看秦三顺家还没干完,又怕下雨淋了谷,就对秦大福道:咱们去帮老三家收回来。

秦大福一脸的疲惫道:爹,他们和秦宝金家一起呢。

老秦头把眼一瞪,和谁合伙有和自己兄弟亲?说着就逼着秦大福去。

秦三顺正在犯愁呢,秦宝金也不是个勤快的,两家子合伙,耍花腔的多。

以前大家一起干活,秦三顺还能偷懒,现在得自己干,他就一点都不习惯,没有可以攀比依靠了。

跟自己家兄弟他撒娇装小,可跟人家,尤其是付镯子嘴甜,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让他心肝乱颤的,更得加紧干活。

累得他七荤八素的。

现在突然见老秦头和大哥过来,立刻乐了,爹,大哥,你们快来帮帮我吧,眼瞅着就下雨,淋了的话今年可就得饿死了。

秦大福看了一眼,这都好几天了,你们怎么才收了这么点?秦三顺笑道:这不是等着你们帮忙吗?秦大福拧紧了眉头,秦三顺家根本还没收,之前刚帮着秦宝金家收了,他们倒是还都杵在地里呢。

他气道:你们合伙,怎么现在只剩下你了。

秦三顺无奈地道:付镯子病了,秦宝金送她去看郎中了。

三婶也过来,道:大哥,人家可是实心实意和俺合伙的,不会撂挑子,也没有那么多话说。

她见老秦头和秦大福过来,不急着帮忙收庄稼,却在那里盘问东盘问西的,心里不舒服,一看就是不想帮忙。

趁着那两人去收庄稼的时候,三婶对秦三顺道:你爹和你大哥是不是有病呀,来帮忙就帮,不帮拉倒,那么多废话。

人家付镯子家可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是病了,还能不来帮忙?我可和你说,你爹和你大哥要是想让咱们管饭,我可没有好饭管,不怕吃猪食丢人你就留饭。

秦三顺笑了笑,他们不会留下吃饭的,大哥家什么没有,还吃咱家的?三婶冷笑道:什么都有也不舍的给咱们呀。

你看看他,宁愿给三大爷家,给秦德才家,也不舍得给咱家。

我听说二大娘都给他们纺线赚钱呢,怎么就不找我和二嫂。

那不是明白的,人家和你不亲,不拿你当自己家人。

秦三顺忙推了推她:快别说了,爹和大哥不是过来帮忙了吗。

三婶哼道:谁知道是不是来看热闹的?我看老头子是不放心,来监视你的,大哥大嫂就嫉妒咱们分了家人缘好,以前付镯子都不搭理他们的。

这时候老秦头回头喊道:不干活,磨什么牙。

三婶撇嘴,道:你看看,这是来给咱们干活的?一看就是不放心你,来监视你的。

秦三顺就拉着脸不乐意了,一声不吭。

两人割了一会儿谷子,三婶又道:不如叫孩子三舅过来吧,他正好没事,到时候来和咱们一起种地,还能帮咱们干活。

秦三顺疑惑道:他三舅自己不干活了?三婶笑道:他死了老婆,一个孩子跟着嬷嬷,他现在也不想讨老婆,一个人不愿意在家里,经常四处跑,不如到咱家来。

秦三顺犹豫道:咱可没钱给呢。

三婶撇嘴道:给什么钱,都是自己兄弟。

管吃住就好的。

你也不想想,如今分了家,你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谁和你搭伙?他三舅来了,还能给咱出出力,仗仗势力呢。

我兄弟可不像你兄弟,就会算计你。

秦三顺心动了,中。

让他早点过来,咱们也干点事。

家里这些地瓜,到时候也养上几十头猪。

他分的两亩地瓜当然养不了多少头猪,不过他想的好,自然也不管那些。

况且他还有个打算,不够就去把爹和大哥、二哥家的要来。

不能什么钱都让大哥家赚了,他也得赚点。

这日秀瑶和大哥他们一起去收玉米,五亩玉米地,也是一大片青纱帐。

那两个帮工的很好奇,这是什么,不是秫秫,跟秫秫有点像。

秦业笑道:这是番麦,来年朝廷要普及的,我们先种种看。

那两人一听朝廷要普及的,老秦家先种上了,真是了不起的人家呢,顿时更加佩服,对秦业兄妹也是尊敬有加。

秀瑶教他们收获方式,先进去把玉米秸上的玉米掰下来,然后再用小镢头把玉米秸一下下刨出来。

他们都是常干农活的好把式,练了一下手,基本就能一下刨出一棵玉米秸。

大家正忙活着,地头传来秀容兴奋的声音,瑶瑶,瑶瑶,你看谁来了!秀瑶正包得严严实实地掰玉米呢,玉米叶子直接划在脸色,让人刺拉拉的疼,所以她带着一顶小草帽,然后将大手巾包着脸,就露出一双眼睛来。

听见三姐的叫声,她双手分开玉米秸,从地里走出来。

秀容一把拉住她,你看。

秀瑶扒拉开挡住视线的手巾看了看,眼前两个身材秀挺的少年,穿着上等的细棉布夏衫,一白一青,竟然是冯浩然和顾宁。

她瞅着他们,又看旁边,两人是赶着马车来的,最关键的是竟然没有车夫,是他俩自己来的。

冯浩然一张雪白的脸晒得红扑扑的,顾宁倒是没什么,还是那么淡然优雅的样子,不疾不徐,莹白的脸颊上竟然连丝汗都没有。

她就觉得大为惊奇。

冯浩然看秀瑶包得严严实实的,笑道:哈哈,秀瑶妹妹,你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跟这番麦一样。

几人都笑起来,顾宁笑微微地看向秀瑶,这番麦可还好?地头上一堆玉米,顾宁上前拿起来一个,掂量了一下,冯浩然笑道:一个个跟棒槌似的。

秀瑶抹了一把眼角的汗水,笑道:不错呢,我们家以后打算不种谷子,就种小麦和番麦了,间或种两亩棉花也行。

说着她把手巾摘下来,露出有点红的脸蛋。

这两天秋收,她的脸晒红了,不过如今家里蔬菜水果多得是,白天晒了,晚上秀容就给她切黄瓜片,还给她弄石榴水、丝瓜水来拍脸。

虽然都是秀瑶教的,可秀容将它们发扬光大,比秀瑶做的那些粗糙的东西好多了,如今姐妹们用得非常顺手。

顾宁已经将那个玉米剥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配合着,就露出了淡金色的玉米,秀瑶凑过来,笑道:就算品种一般,也比谷子产量高得多。

顾宁比她高,看着她鸦青的发丝下面少女的脸蛋稚嫩而娇媚,雪白的颈子优雅细长,被素色的棉布包裹着有一种难言的美丽。

他忙转开视线,再看到那剥开的玉米时候,脸却红了。

冯浩然忙道:顾宁,你还说不热呢,你看你,脸都红了。

秀瑶忙道:这里不透风,自然热点,我们去路边树荫下说话吧。

顾宁笑道:不用,我想去地里看看。

冯浩然雀跃得很,我也去。

秀瑶只好陪着他们进去,秀容却奇怪这俩少爷进去干嘛?难道要学种地?她跟着进去,却被玉米叶子刺得脸蛋痒痒的微微刺疼,赶紧退出去,只是看秀瑶步子矫捷,三人已经边说边走远,她也一咬牙抱着头挤了进去。

在地里碰到了秦业几人,大家招呼了一下,顾宁继续走,到了那边地头,他默默地计算着。

秀瑶笑道:顾宁,你算什么呢?亩产量?顾宁笑道:是呢,我数了一下这一排有多少株,然后看看有多少排,差不多就能算出来。

秀瑶点点头,我估计一亩地差不多至少有五六百斤呢。

要是肥料足一点的话,差不多可以七八百斤。

冯浩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好!顾宁看了他一眼,自然。

冯浩然哎呀一声,跺脚道:我们怎么不知道呢,后院种那几棵,都没结果。

秀瑶扑哧一笑,种在后院当树看,授粉不到位,当然不结果了。

顾宁打趣他道:人家秀瑶可不像你们那样暴殄天物,竟然把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当树看,也不知道你们看出花来没。

冯浩然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秀容也钻出来,她苦着脸,怎么这么刺挠,脸都被划破了。

冯浩然好心道:你干嘛不从那边走?她指了指地边。

秀容囧道:哎呀,我也傻了,就跟着你们钻进来了。

大家都笑起来,又说说收成的事情。

秦业过来道:瑶瑶,你领冯少爷和宁少爷家去休息吧,这里又热又闷的。

秋老虎可比酷暑,也是难耐得很,况且如今正是毒日头当空,那些细皮嫩肉的少爷们哪里受得了。

顾宁却道:不用,我们就是要来地里看看的,去家里反而失去了初衷。

秀瑶笑道:我找点好吃的给你们。

她钻了一会儿,扛着一棵燕莜出来,手里还握着几棵玉米秸。

冯浩然好奇地道:这是什么?秀容解释道:那是燕莜,好吃着呢,跟小葡萄似的。

说着她就接过来将一嘟噜一嘟噜地摘下来,拿了块米白色的帕子擦了擦,托着递给顾宁和冯浩然。

顾宁道了谢,拈了一嘟噜吃了下去,微微颔首,挺好吃。

那边秀瑶又把那几根细甜的玉米秸撅断,递给他一截,顾宁伸手就接过去,然后看秀瑶。

秀瑶笑道:跟吃甘蔗一样。

顾宁笑了笑,果真就吃起来,秀容看得有点愣,她没料到顾宁这样的人会吃这样粗俗的东西,更没料到吃这样粗俗的东西的顾宁,还是那么优雅好看。

冯浩然犹豫着,好吃吗?顾宁笑道:毒不死你的。

冯浩然不服气,就拈了一嘟噜燕莜吃了,紫色的汁水滴在他雪白的苎麻夏衫上,立刻晕染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他笑道:还不错,不过也没有葡萄好吃呀。

秀瑶笑道:葡萄也要钱买呀,不是小孩子随便吃的。

可是这满地的燕莜,可以随便摘了吃。

冯浩然点点头,道:这也是。

秀容挥着手,这里又闷又热,没什么好待的,我们还是家去吧,家里有葡萄架,凉快得很。

正好可以吃葡萄。

顾宁却有点犹豫,他道:我们还有事,得……哎呀,有什么事儿呀,周家有什么好去的。

冯浩然不满道:你不是说专门来看看番麦的吗?顾宁见他已经说破也就不再掩饰,笑道:那就打扰,本来会想去看看那边几条河。

冯浩然补充道:省里面要修河道,顾宁也能在里面说上话呢。

秀瑶惊讶地看着他,他可真是厉害,顾宁却谦逊道:哪里能说什么话,不过就是帮忙打打杂,先看看河道罢了。

冯浩然笑道:你看看河道,到时候绘成了图,要往哪里修,还不是你先说,然后他们再参考。

秀容欢喜道:那我们村可要修水渠过来吗。

冯浩然哈哈笑道:你贿赂他,我可没用。

到时候我也就是给人送送饭的活儿。

几个人说笑着就家去,秀瑶垮了一筐子玉米,里面有老有嫩,冯浩然抢过去帮她拎着,那马也不用赶,就跟着他后面。

柳氏正在家里做小孩子衣服,打算过几天给秀芹送去。

秀芹二月出嫁,没多少日子就有了身孕,差不多要在冬至月生宝宝。

柳氏最近一直都在忙活做小孩子衣服鞋帽的。

如今女儿出嫁,家里条件好一些,她可不想让闺女婆家觉得媳妇娘家没人受轻视。

看到冯浩然和顾宁来,柳氏很是意外,不过也没表现出来,立刻放下针线,热情地上前招呼。

厮见了礼,柳氏笑道: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吃,秀瑶,京里湃着瓜呢,冰冰的拿来给浩然和宁少爷吃。

两人忙道谢,又跟她寒暄几句。

秀瑶指了指筐里的玉米,娘,除了饭菜,我们做个喝的。

冯浩然笑道:这个好,上次你们送去的,我也吃了,很好吃。

顾宁对吧。

顾宁点点头,是不错。

秀瑶笑道:你们吃的是煮的,这次给你们做点别的。

她让三姐帮忙将玉米粒剥下来泡在水里,然后捞出来上磨推浆子。

这些都是稍微嫩的玉米,里面还有很多水分,上了磨一推就成了浆子,哗啦啦地流进桶里。

这磨是老柳头帮秀瑶家请来的,专门用来磨豆腐之类的小磨,用一根棍子插上,一个人就能推动。

冯浩然看着好玩,就过去帮忙推磨,一边转一边看淡黄色的浆子流进桶里,他笑道:真是神奇。

顾宁笑道:别说你没见过磨豆子的。

冯浩然不服气道:顾宁,你说你怎么就知道那么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顾家的少爷。

顾宁淡淡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少爷。

有娘疼有爹爱,再穷苦也是少爷,他算什么少爷呢。

秀瑶看他脸上露出一种伤怀的表情,刚想说话,他却又温雅如昔地笑起来,道:我自小就喜欢跟着爷爷下田庄去玩,自然懂得比你多一些。

磨好了玉米浆子,那边柳氏也把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

家里有地窖,冬暖夏凉,肉鱼的放在里面也不容易坏。

尤其这两天家里农忙,大家干活都累,肉鱼的都是常备着的,可着劲的吃。

柳氏知道冯浩然和顾宁两人平日里大鱼大肉的不稀罕,想吃点清淡的野味,可太粗糙的人家也咽不下去,她就做了几个爽口小菜,另外一个鲫鱼豆腐汤,还有一小盆凉拌盐蒿。

顾宁吃得津津有味,诧异道:这里竟然有这种东西?秀瑶笑道:是托朋友从莱州府那里买的种子,我们随便种了种,竟然也长了一大片。

顾宁点点头,笑道:这个东西好,常吃会长寿的。

却又为她这么小年纪,竟然有那么能干的朋友心头觉得诧异。

柳氏一听,笑道:有宁少爷这句话,那我们以后可要多吃吃了。

她说着就去盛了一小盆,你们吃,我去给他爷爷家送去。

等柳氏回来,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冯浩然吃得很尽兴,笑道:柳妈妈,我觉得你做饭比我们家厨子好吃。

柳氏笑道:那是四少爷你吃腻了,要是天天吃我家的菜,你又觉得寡淡。

我们前几天还整天野菜黑面疙瘩呢。

冯浩然有点内疚,他叹道:那两年是我们不好,没有及时帮柳妈妈你。

柳氏道:四少爷你善良,其实完全不必如此。

二奶奶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如果不是二奶奶,那两年我们家连丁税都交不出的。

柳氏又说了一通冯家帮助之类的话,尽可能地让冯浩然不必觉得他没有帮到他们而难过。

况且柳氏一点都没觉得冯家有义务帮助她,人家没有帮助,是应该的,帮了那就是情分,自己家也要感恩。

秀瑶也笑道:冯家哥哥,我们现在赚的钱,可一多半都是靠冯掌柜呢,你再这样说,冯掌柜听见都要哭了,以为咱们抹杀他的功劳呢。

顾宁一直在慢慢地品尝那碟子盐蒿,他笑道:这道菜看似普通,其实倒是极易于养生,要是贩运到城里面去,请医馆的郎中说几句,说不得就赚钱的。

秀瑶心下一动,那我请孙郎中试试。

冯浩然笑道:我帮你带回去。

秀瑶摇头,那倒是不用,请他办事,还是自己去比较诚意。

她觉得孙郎中的脾气有点古怪,有时候觉得很随和,可有时候又有点乖张,一不小心就得罪他。

也有日子没见,她还是自己去的好。

吃完饭,秀瑶沏茶来,她本以为普通茶叶,人家冯浩然和顾宁这样自然不会喝的,不过是应景罢了。

哪里知道顾宁喝起来一点都没有违和,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好像是生来喝这样的茶一样。

倒是冯浩然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只跟他们说话。

说了会话,顾宁就去拿了纸笔来,问了秀瑶几个问题,多半是关于那个玉米如何种、如果护理、如何收获等问题。

他将问题精细到了如何浸种,耕地施肥的要求,除草保墒的次数,生长发育的阶段,容易出现的病害等等问题。

秀瑶都一一作了解释,顾宁看她对答如流倒是佩服,若是县里有人来问,你也敢去应答吗?秀瑶笑得很爽快,那有什么不敢的?当初他们的农场,中央都有领导前来视察呢,全是她负责接待,也不见得有多害怕,来视察的人都是走过场,态度非常和蔼的。

如果是来找茬的,领导当然不会来的,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看她如此自信,冯浩然笑道:瑶瑶你真厉害,就算是我家的兄弟姐妹,知县老爷要问话,都会紧张得要死呢。

秀瑶谦虚道:才不是我厉害呢,只是我知道这种都是知县老爷前来关切罢了,又不是来责难的,若是要来责难,我早吓死了。

大家被她说得笑起来,柳氏又去洗了葡萄来,咱们自己家结的,在井水里湃过的。

紫莹莹的葡萄,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咬清甜可口,还带着微微的酸。

休息了一下,顾宁就和冯浩然告辞第一次来,吃了饭就好,不能呆太久。

柳氏知道自己家也没什么好东西,瓜果的人家不缺,她就送了他们几篓子玉米,带回去给二奶奶他们尝尝。

☆、204谁怕老婆晌饭还剩下一些,柳氏就又收拾一下,让人给老秦头送去。

老秦头和秦大福还在给秦三顺家帮工呢,就在地里吃了。

谁知道吃完了,秦大福也没回家,直接就被拉着在那里帮了整整一天的工,晚上回来累得头晕眼花的。

柳氏有心要说什么,又觉得秦大福肯定不会听。

这个人,有时候也是倔的,认死理。

他会说什么没拿钱拿东西出去,不过是帮着干点活,什么爹找兄弟叫的,不去不好意思。

反正家里有人帮工呢,也不是非要他去,他又抹不开脸不听老秦头的话,所以这几天是连轴转地去给老秦头和秦三顺家帮工。

倒是忙活了柳氏,自己家这头的还好说,有闺女看着给地里送饭。

可秦三顺那里,她就担心吃不好,所以每天打发秀容去送点饭菜过去。

一来二去,她觉得也不是个事儿,自己男人自己家的活还没干呢,倒是去给他们帮工。

这日她就不管了,从秦大福一早起来就拉着脸不高兴,秦大福被老秦头喊着快点,也没顾得上仔细看,抓了几个馒头捧着鸡蛋就和老秦头边吃边走了。

而秦业还是领着那两个帮工去地里忙活自己家的玉米地。

很快晌午到了,秦大福回来吃饭,脸色不是很好看,累得很厉害,他冲到水桶前拿起水瓢舀了水就喝。

柳氏看见忙喊道:怎么喝凉水,家里有热水呢。

又赶紧给他拿手巾洗脸。

秦大福在盆里洗了脸,道:饿坏了,快弄点吃的。

柳氏顿时来气,你们忙成这样,那边没管饭?还真是等着她去送饭呢秦大福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叹了口气,笑了笑,太晚了,我寻思还是回来吃。

他能说什么?自己家粮食没收,就去给爹家帮忙,给爹帮忙也就算了。

结果爹说老三家不会干活,去帮着干干,这一帮可好,被套住了,一干就是好几天,可爹叫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今天去了他觉得不那么舒服,几次想说回来,三婶一个劲地说这里干完去那里,那里干完还有另外一块。

她那么说,他也不好意思不留下帮忙,结果过了晌午还没吃饭。

前两天秀容会去送的,他自然有饭吃,今儿过了晌天秀容都没来。

三婶几个就开始嘟囔,还催他呢,怎么还不送饭来,说什么大哥,要不就家去看看,把饭带过来。

当时老秦头直接火了,骂了一句什么,三婶就不吱声了。

秦大福以为秀容不来送,三婶会留饭,谁知道她气呼呼地直接来了一句,等秀容的饭就饿死了,咱们还是歇歇吧。

然后也不说招呼吃饭,他们夫妻就回去了。

留下他和老秦头两个面面相觑,他赶紧邀请老秦头过来吃饭,老秦头却气得很,径自家去了。

他也不好意思跟柳氏说,生怕她笑话,柳氏重新给他收拾了饭菜,秦大福吃了,柳氏道:你休息一下吧,看累的。

给自己家干活也没舍得累成那样,这几天去那边帮忙,简直是当老黄牛的。

秦大福累狠了,沾着枕头就睡得呼呼的,柳氏也不打扰他,给他放下蚊帐就让他多睡会。

秦业和那两人在地里吃饭,吃完了就地打个盹,然后继续干活。

秀瑶让秀容帮忙去弄盐蒿去,所以这会儿家里就柳氏和秦大福。

柳氏坐在门口继续做小孩儿鞋子,纳了几针,就看三婶走过来。

三婶到了跟前,笑道:大嫂,做针线呢,真悠闲,都不用下地。

柳氏道:雇了两个人,要不雇人,累死也忙不完。

三婶笑道:俺大哥呢?说着就往屋里走,叫道:大哥,大哥,三顺和爹等你干活呢。

柳氏挡住不许她进去,不悦道:娟娟娘,大业爹太累了,睡了。

三婶惊讶道:呀,睡了?真是好命。

俺们家去就吃了口凉饭,赶紧就去地里呢。

他怎么睡觉了?柳氏气道: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回来累得倒头就睡。

给俺们自己干活,也没这样过。

三婶笑道:看大嫂子你说的,俺们可没累着俺大哥,他就是帮忙抱了抱谷秸,根本没用帮忙干重活。

说着又叫了一声。

柳氏道:反正也不用干重活,别让他去了。

我们地里还收番麦呢。

三婶道:大嫂,你们不是雇了人吗?我们收不完,得让大哥去帮帮忙,爹都去了,大嫂不会这么小气不帮忙吧。

柳氏看她一副去帮忙就是应该的不帮忙就是小气的架势,真是一阵气就上来,没理睬她。

三婶看大嫂不说话,就道:大嫂,你们家如今富起来,帮不帮兄弟,我们也不说什么的。

不过是找俺大哥去帮忙收点谷,又不是干重活,更不要大嫂你出钱。

柳氏讥讽道:你们不是和秦宝金家合伙的吗?怎么你们帮付镯子家收完了,付镯子不管你们?三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笑道:大嫂,不是这么回事,付镯子她病了么,又不是故意的。

柳氏点头,嗯,病得倒是好。

你大哥今天就不去帮忙了,我们地里的庄稼也没收完。

这时候秦大福醒了,下来,三婶立刻喊道:大哥,别忘了啊,咱爹和三顺等你呢,我去找二哥和二嫂帮忙。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就要往外走,柳氏冷眼看着他,你干嘛去?秦大福道:爹都去了,我也去帮帮忙。

柳氏真是服了他,没见过这么愚的男人,累死累活不赚好,竟然还去。

气得她骂道:你不累呀,傻里傻气的。

秦大福跟她憨笑:吃饱了,睡了一觉,感觉舒服了很多最新章节。

爹在等着呢,不能不去。

柳氏看着他,道:咱们地里的庄稼,你是不是不要了?秦大福诧异道:怎么不要,不是大业领着那两人收吗?柳氏气道:大业领着两人收,那你干什么了?咱家的庄稼,你不收,偏偏去帮别人。

那你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去他们家吃,不用回来吃呢?秦大福讪讪道:媳妇,你吵吵什么,爹叫我去,我也不能不去。

你说我又没从家里拿钱,不过就是去帮帮忙。

柳氏被他气得两眼冒金星,这个老愚,以为不从家里往外拿钱就可以了,我问你,要是咱家收不完庄稼,你让他们放下自己的来帮忙,他们肯不肯?秦大福笑道:咱们不是雇人了吗。

柳氏没好气道:雇人哪里来的钱,是你赚的?秦大福不吱声了,委屈道:你看看你,我不过是去帮忙干点活,又没做别的。

柳氏冷哼道:你还想做什么?你想做点什么?闺女怕你累着,就说雇人来帮忙,把你和大业替换出来。

结果你呢,自己家的不干,倒是跑出去给他们忙活。

他们给你什么了?累死累活的,连顿饭都不管。

秦大福只是一个劲地傻笑,赔不是,然后就去拿镰刀。

柳氏气得道:好,你去吧,家里不用你管,你也别回来。

你就跟他们一起吃一起住,别干活的时候叫你去,吃饭就不管。

正在这时,三婶又过来,笑道:大哥,你怎么还没去?俺二哥和二嫂都去帮忙了,你要是不去帮兄弟,那可不大好。

爹和三顺还等你呢。

秦大福笑着,这就去,这就去,我挑把镰,不怎么快。

三婶立刻道:那你多挑吧,俺二哥还没有镰刀呢,我正好来借把。

秦大福只好找了找,拿了一把给她,然后就要去帮他们干活。

柳氏把针线活往笸箩里一扔,气道:秦大福!秦大福一哆嗦,回头笑:我早点回来吃饭。

三婶笑道:大嫂,你怕俺们不管大哥吃饭呀,你放心,晚饭我们管的,你不用心疼大哥回来没有饭吃。

我们不是那样抠搜的人,找了大哥帮忙干活,还能不管饭。

大嫂你也别害怕,我们肯定管饭,要是怕我们不管饭不让大哥去帮忙,这不是让大哥不好做人嘛。

是吧,咱爹都在等着大哥去帮忙呢。

说着就催秦大福快点。

柳氏狠狠地瞪着秦大福,他要是敢走一步,回头就别想进这个家门,她真是气炸了。

说起来她根本不会跟三婶置气,自己过自己的好日子,随便别人干什么。

可这个秦大福,时不时地就犯犯浑,开始是要往外拿钱,现在不拿钱了,又开始累死累活地给他们出力。

三婶看柳氏那样,阴不阴阳不阳地道:大嫂,你也太管着俺大哥了,他又不是去偷人,不过是给兄弟家干点活,帮点小忙。

你看你,管得太严了。

又笑着对秦大福道:大哥,快走吧,都等着呢,一会儿天黑了,还收不完。

明天又得忙活呢。

柳氏不理睬三婶,只看着秦大福,她本来是个和气的,不喜欢跟人家争执,能忍的也就忍过去。

可这两年实在是忍不了,分家之后她觉得过自己的好日子就行,所以婆婆和三婶他们今天来借面明天要点菜,她根本不计较。

自己家有的,帮衬公婆和兄弟也是该当的。

反正自己家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接济一下亲戚也没什么,可这个三婶不该得寸进尺,竟然直接想挑唆他们家庭关系。

一边想让秦大福碍于面子不得不去帮忙,一边借力打力刺挠大嫂,挑拨夫妻关系,把柳氏气得了不得。

柳氏对秦大福道:你去找大业,让他把那两个人退了,给人家结了帐就走。

地里的活,你看着怎么办,收不回来咱们就饿肚子。

秦大福还想说什么,柳氏又道:我不跟你开玩笑稀哩马哈的,我说正事。

你自己怎么弄,掂量着办。

说着她一点不留情面,端起针线笸箩,转身就走了。

秦大福喊了她一声,又犹豫,怕爹真在那里说。

三婶冷笑道:大哥,你也太怕老婆了,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现在四外村的,谁不知道呢,大哥你怕老婆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呢?秦大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似乎没听见三婶在那里讥讽他,只一个劲地道:完了,大业娘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三婶一听,大声道:大哥,爹和他们还等你去干活呢,你不能帮忙帮到一半就撂挑子呀。

秦大福却来来回回地想着他媳妇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道:娟娟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去地里看看。

大业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三婶气得直冷笑,大哥,你逗我们玩儿呢,说帮我们干活,结果还没干完就撂挑子。

这时候秀瑶和秀容拔盐蒿回来,秀瑶道:三婶,你说什么话呢,俺爹又不是卖给你们,不吃你们的饭,不拿你们的钱,帮你们干活就是他心善罢了。

你怎么还拿这个挤兑他?三婶气道:那你爷爷和二达达都去,你爹都答应好的。

秀瑶拧眉道:俺爹又不欠你们什么,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用别人的善心和面子来绑架人家。

还得自己家送饭去呢。

三婶不乐意道:瑶瑶,你说什么呢,什么绑架不绑架的,我就知道亲兄弟之间,没有那么多说头。

你爹就是去帮俺们收收庄稼,有什么不应该的?秀容气呼呼地道:那我们家的庄稼没收完,我大哥在那里忙活呢,你们怎么不去帮帮他?三婶气道:不是让你爹先帮我们干,收完了我们的再去收你们的吗?秀容讥讽道:三婶,你们和付镯子家合伙,怎么是先给人家干活呢?回头人家不管你们,你们又来找俺爹。

三婶脸色铁青,你说什么呢?这还没让你们帮忙呢。

秀瑶回击道:我们也不会帮的。

三婶冷笑,要不人家都说你们过好了,眼里就没有穷亲戚。

这还是亲兄弟呢,我们也没管你们要钱,不过是帮着干点活,你看你们就这么小气不肯。

秀容道:我们的钱是我们累死累活赚回来的,关你们什么事儿?我们没饭吃的时候,你们也没帮忙。

现在反过来,倒是逼着我爹给你们帮忙。

秦大福忙道:别吵吵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婶却不依不饶地,大哥,你看看这俩丫头说什么话?真的是被人教坏了。

大哥,你说俺们分家,没要你出一个钱吧。

我们不过是找大哥帮帮忙,亲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秦大福连连点头,是是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帮个忙。

三婶道:这就行了。

秀容却朗朗道:亲兄弟没什么大不了,可已经分家了,也得有个轻重缓急,自己家的粮食没收,就没有去别人家帮忙的道理。

如果你们肯放下自己家的粮食,先来给我们帮忙,俺我什么话也不说。

三婶气得骂道:你有完没完,你们家不是雇人了吗?用不上你爹,你爹乐意去给他弟弟帮忙,又害你们什么事儿呢?我看你们是赚了钱,就不把别人放眼里了,连你们爷爷嬷嬷,爹也不算什么了。

秀容和秀瑶焉能听不出她挑拨离间来,齐齐道:爹,你听见了吧。

秦大福脸颊冒汗,听见了,听见了。

秀瑶道:俺哥的胳膊还疼呢,这两天累得不轻,俺二姐和嫂子回不来,你也不去帮帮忙,到时候让人家说你只要兄弟不要儿子,你又怎么说?秦大福慌忙道:我去看看。

去看看。

说着就逃一样飞了。

三婶气道道:大哥,人家都说你怕老婆,怕闺女,你还真是丢人。

秀容冷冷道:三婶,俺三叔可不怕老婆。

秀瑶接了句,他不怕,这天底下就没有怕的了。

越是自己怕越笑话别人,有些人就是秃子笑话和尚没头发。

说完她转身就往家去,秀容追上去问道:为什么啊?秀瑶笑道:自己长不出来,还笑话人家没有呗。

秀容也笑起来,气得三婶一阵风走作者有话要说:打肿脸充胖子,抹不开面,不会学说拒绝,怕人说不好……谁,举手!☆、205想通了呀收拾了一下,秀瑶就去把井水里湃的一个西瓜拿出来,又拿了一把刀,对秀容道:三姐,走,去地里给他们吃西瓜。

姐妹俩去了地里,将爹、大哥和那俩帮工叫一起,这西瓜可甜了呢,沙瓤的。

秀瑶在盖垫上将西瓜切开,鲜红的沙瓤还有颗粒,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那两个帮工笑道:都说来秦家帮忙干活就是好,工钱多,伙食好,连零嘴都有的嚼谷呢。

秀瑶利索地把西瓜切了,让他们随便吃,两人一边吃一边跟秦大福说话,恭喜他。

秦大叔,你真好福气。

秦大福美滋滋的,让他们多吃,解解渴。

一人道:秦大叔,你自己地还没收完,就去给弟兄家帮忙,真是没有你这么好的大哥了。

另一人道:是呀,分了家,谁不只管自己家。

就算帮忙,也是自己收拾利索了。

秦大福有点心里不是滋味,讪讪的,这不是你们来帮忙吗,我就寻思着去帮衬帮衬。

哈哈,大叔你真实在,雇俺们来,不就是图自己省省力气嘛。

两人笑着,赶紧吃了西瓜就又去忙活,俺们拿了钱,可得卖力呢,咱们早点收完,大家也好省心。

秦大福当然不好说退了人家,这俩人力气大,吃得多,家里吃不饱,所以出来卖力气。

人家干活快,又不浪费庄稼,干得利利索索的,秦大福很喜欢。

他跟秀瑶商量,瑶瑶,咱们别退了人家,起码让人家干完吧。

秀瑶诧异道:爹,干的好好的,退了干嘛?秦大福犹豫着把柳氏的话说了,你们娘,她的意思。

秀瑶笑道:爹,你还不知道俺娘说气话和说真话?秦大福想了想,笑道:还真是。

秦大福不说,秀瑶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秋收以来,爹就基本没在自己家忙活。

都是天不亮就去爷爷好三叔家,吃饭了回来扒拉两口,晌午也不歇歇就又去,夜里天黑乎乎地才回来。

每天都累得饭也不想吃,躺下就睡,经常衣服来不及换就睡过去。

娘有多心疼,他是不会知道。

他就知道自己那点虚名,别让人说分了家不孝顺,不亲近弟兄,所以拼了命地给他们干活。

秋收才几天呀,他就变得又黑又瘦的,比前两年不分家都不如了。

爹,你到底怎么想的,俺娘生气好几天,你不知道?秀瑶提醒他。

秦大福啊了一声,为什么啊?得!秀瑶扬了扬眉,笑道:爹,要是哪天俺娘叫你去俺爷爷和三达达家去住,去吃饭,你就赶紧去吧。

别在家里了,把俺娘气火了,她是真把你赶出去。

秦大福一下子紧张起来,瑶瑶,我就是帮着他们干点活,也没有别的呀。

以前爹他们总要钱,现在自己说没钱,而且家里确实欠着饥荒,他们不要了。

不过是帮忙干点活,怎么也不对吗?秀瑶看他还是没开窍,真是有点替他拙计了,爹,你说,你这几天累得一到家话都不想说就睡觉。

第二天天不亮就去给人家干活去。

你和娘是不是好几天没正经说话了?秦大福挠了挠头,还真是。

不过秋收过去就没事了。

秀瑶冷笑,爹,不等秋收过去,你事就大发了。

秦大福急道:那怎么办?秀瑶又开导他,爹,你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最心疼你?秦大福毫不犹豫道:你们娘。

秀瑶点点头,那你最疼谁?秦大福又毫不犹豫,你们娘。

秀瑶笑道:爹,这不就得了。

你最心疼俺娘,怎么还去别人家累得要死要活的,回来让俺娘心疼?你心疼她,她也心疼你呀。

秦大福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你三婶来找,我也不好意思不去。

秀瑶扑哧一笑,多少人就是不好意思,抹不开那个脸面,因为好面子,做了多少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呢?她笑道:爹,你是怕人家说你小气,不给兄弟帮忙?秦大福脸红了,虽然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可这态度也说明了问题,他道:也不全是,也确实想帮他们。

你看你三叔,根本不会种地,以前他就总偷懒。

秀瑶笑道:爹呀,你不是他爹,他都当爹多少年了,得自己养家。

他要还指着别人,那这辈子都别活了。

谁还养他们一辈子?秦大福叹了口气,那你爷爷。

秀瑶果断道:俺爷爷家的地就算了,你跟他商量,让他别种了。

表面上他种地,实际上你替他出力,还不够生气的。

让他们别种地,就只管着吃吃喝喝就行,要是想干活,三个儿子呢,随便他哪里去干不就好了。

秦大福想想也是,道:你说的对,不过你爷爷一时半会儿转不过筋儿来。

爹,他转不过来没什么,你转过来就行。

你怕什么,你又不靠人家夸奖过日子。

再说了,你看看除了俺二婶、三婶、三叔,咱们村里,有几个说你不好的?秦大福为人勤快厚道,有人找去帮忙,绝对是立刻就去,而且他心灵手巧的,干活又快又漂亮,还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来。

所以大家都爱找他,他的口碑也是绝对的好。

秦大福喃喃道:你三娘娘说,有人说咱们……秀瑶立刻打断他,爹,你听他们说什么呀。

俺三娘娘说,俺三娘娘说,我看你和俺爷爷嬷嬷一样魔障了,什么都俺三娘娘说。

别人说的再好听都没用,她一句话就成了圣旨。

秀瑶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三婶,她真的很厉害,她总是能把人哄得团团转,明明是害你,算计你,还得让你感激她,觉得她是为你打算,为你好,让你不由得就得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听她的。

看看二婶就知道,有点好东西,第一时间送给三婶,为了三婶没少骂秦产。

如今又把爹哄上手了,真是要命的。

秀瑶看着秦大福那副样子,道:爹,以后我长大了,找婆家,你可一定让我自己做主。

要是找到你这样的,我要是跑回来,你可别嫌我丢人。

说着也一转身走了。

秀容也跑过来道:爹,我当然也是。

要是兄弟多,我也得找个受爹娘偏爱的,要是找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整天被兄弟公婆算计,我还不如上吊好。

要是到时候我上吊了,你可别嫌弃我丢人。

说着也一转身走了。

留下秦大福在那里咂摸。

傍晚时分秦业收拾完农具回来,晚饭那两人回家,秦家不管饭。

他看到爹站在院子里,一脸的颓败,诧异道:爹,这是怎么啦?不用问其实他也知道可能又受夹心气了。

这些日子农忙的时候,爹被爷爷找了去给三达达家帮工,说是三达达年纪轻,不会种地,如果不帮衬着,只怕要没饭吃的。

而爹孝顺,所以不管家里的地,觉得反正有雇来的人干活,也就去了。

这几天可是没日没夜地给三达达家干活呢,而三娘娘还不领情,回头就说风凉话,又不管饭的。

大业自然都知道,但是他为人厚道,不喜欢说是非,所以活尽可能地自己张罗了,也没让爹为难。

他猜得也不差,三婶不知道又怎么撺掇了老秦头,来找秦大福责怪他怎么不去帮忙。

老三家的粮食还在地里等着收呢,他这个做大哥不去帮衬着,让刚分家还不会自主做事的老三家以后怎么过?三婶在一边说尽了风凉话,又要肉又要面,要么就要杀鸡,说是给老头补身体。

当然,为了报复柳氏,她自然是要柳氏拿的。

柳氏哪里会惯着她,连老秦头也没给好脸色。

老秦头本来是看不上老三媳妇,还要骂她不给干活的准备饭呢,只是又想刚分家,老大家没拿出东西来,那老三家也没什么。

所以,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反而可怜小儿子家没人管了。

而且一见到柳氏,想到自己好好儿子被她哄得跟爹娘兄弟不亲了,他又来气,自然将矛头对准柳氏。

可他也没办法,已经分了家,自己不可能直接来当人家的家。

只能通过拿捏大儿子,结果就给秦大福弄成了夹心饼,里外不是人,难受得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秦大福有气无力道:大业,以后咱家,你说怎么分家呀?秦业惊道:爹,你想分家?他以为自己手不好,不能干活,爹嫌弃自己了呢。

秦大福黯然道:你看看,小时候跟着父母,怎么都好,娶了媳妇,一下子都变了。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哎,真是累呀。

秦业立刻领会不是自己的事儿,是爹被爷爷和娘夹在中间了,他笑道:爹,着看你自己了。

秦大福看了他一眼,大业,那你分了家,是不是就不管爹娘和弟弟们了?秦业笑道: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像那种人吗?秦大福道:那你说我像吗?秦业摇头,爹,你最孝顺了,你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

秦大福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业又道:爹,我看咱家,以后只怕我混的最不好呢,二弟和三弟都是读书的,以后中了秀才举人的,那是给咱们家增光的事情,我这个大哥,跟着沾光呢。

弟弟们可不会来算计我,我当然也一心为弟弟们想。

秦大福想了想,道:要是你弟弟考不上呢?秦业一愣,他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弟弟那么聪明,怎么会考不上呢。

他道:爹,那我们就供应到考上为止。

秦大福又道:大业,那要是一直考不上,白花钱,家里的钱也都花光了呢。

咱们家为了读书,吃不起喝不起了。

你还同意。

秦业犹豫都没有,当然呀,说不定下一次就考上了呢。

秦大福叹了口气,你媳妇可未必同意,你孩子也未必同意呢。

到时候只怕你们也会说爹娘偏心弟弟,不管你了。

秦业知道爹是被眼前的状况伤了,这些天他也看在眼里,娘和妹妹们生气爹丢下家里的活,或者说是家里为了让他休息雇了人,结果他不休息不管家里,跑出去给三叔家拼命干活。

一边娘和妹妹们说他傻,一边爷爷和三叔们说他分了家忘了兄弟。

秦业想了想,慎重地道:爹,这么说吧,你看俺姥娘家,俺两个舅舅,两个妗子,都一心想着大家,没有说是算计着怎么把家里的钱往自己兜里揣的。

人家帮助咱们的时候,也没有怨言。

爹你知道为什么?秦大福看着他,摇摇头。

秦业就道:爹,姥爷家愿意帮咱们,一是咱们上进,想着怎么过好日子。

但是咱们也不是靠算计别人过好日子,而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姥爷家互帮互助来的。

可你看俺爷爷和三婶家,他们看咱们过好日子,是出于什么心理?如果他们想咱们当初去姥爷家求助时候的态度,那咱们能不主动帮他们吗?谁不想着发财和兄弟一起,这样能把家业做大,别人也不敢小觑。

可实际上,二婶和三房做的那些事,是个人都会寒心。

他们不是盼着大房好,然后他们和大房一起,大家共同发财。

他们盼着的是,大房把钱白白的给他们,然后他们不用努力,就凭空发了财。

甚至还盼着大房遭了难,重新过穷日子,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那种心理。

不盼人好,专盼人坏。

这种人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别人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这些小矛盾都是一天天积累下来的,娘和妹妹们都不是故意刁难人的,外人也都说她们和善,喜欢帮助人。

看看秦德才家、梯子家、周强家,还有那些女工家,就算是二婶三婶不乐意,可还有秦产呢?秦产可是自己来找秀瑶帮忙,秀瑶提供织布机、棉花、纺线车子,秦产只要努力,就能赚钱。

这难道不是帮人?为什么三婶他们觉得只有是白给的才叫帮人?天底下哪里有白给的好事?再说了,对于三婶这种人,就算人家白给,她也会觉得给的不够多,不够主动,不够及时而心生不满。

在他们的心里,大房就该把一切都给他们想好了,主动地把钱送过去,或者是大把赚钱的营生送过去,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还算过的去。

只是一旦大房又赚多钱,他们少,就会觉得大房在利用他们发财,根本不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好。

从织手套也看得出来,三婶和二婶不就是这么四处挑唆那些女工吗?还有大妹的亲事,虽然当初看起来是为了他好,可实际上呢,是人家老佘家给了银子,请着大姑的婆婆来说项的,大姑又许诺给嬷嬷和三婶钱,否则他们怎么那么卖力?她们以为别人不会知道,可也忘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呢。

不过这些事儿,都过去了,娘和妹妹们都没计较,他自然也不会真的去责怪谁,毕竟都是亲人。

这些天爹去爷爷和三叔家帮忙,家里的农活都压在他身上,秦业也没什么怨言的,他觉得爹高兴就好。

只是现在已经危及到自己家的家庭和睦了,他觉得不能不说实话,免得爹还一直觉得他做的很对,那么努力,都是在保持家庭的和睦呢。

秦大福听儿子说完,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只是又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毕竟从小和兄弟们一起长大,一下子这么生分,有点接受不了。

他道:大业,那以后,咱们家,也是要分家吗?秦业想了想道:爹,顺其自然吧。

不分最好,而且我觉得以后三弟二弟未必会在家呢?就算在家,他们负责读书,我负责种地,不是很好吗。

秦大福嗯了一声,男人都会长大,先当人儿子兄弟,然后当爹,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重复当年他们兄弟的路子。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不会如此,就算成了家,也能相亲相爱才好。

如果老三家能够像周强和秦德才家那样,他相信,媳妇和闺女们也是乐意帮衬他们的,大家一起发家致富,这才是互帮互助,而不是不劳而获,直接管人家要。

天底下没有谁欠谁的,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

他想通了就去找柳氏,柳氏正在收拾东西,他笑道:这是要干嘛?柳氏不理他,秀瑶就道:爹,俺娘说要去大姐姐家住几天,把小衣服给送过去。

秦大福忙道:都农忙呢,别去了,过几天我送你去吧。

柳氏哼了一声,没理睬他,秦大福就陪着笑,你还生气呀,我知道我混账,我这不是来赔礼道歉了嘛。

柳氏看他那样,又不忍心,笑道:谁要你赔礼道歉了,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去三房过日子了,不要我们娘们了呢。

秦大福笑道:怎么会呀,爹让我去的,我又不好意思回来。

柳氏看他干瘦的样儿,才没几天累得都没了形,便道:坐下吧,给你炖锅鸡汤补补。

秦大福忙道:我不用,给爹吧。

柳氏哼道:等他什么时候吃一只老三家的鸡再来吃我的吧。

别吃了我的,还整天寒碜我。

秦大福给老秦头找补道:爹也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嫌我没去帮忙。

柳氏看着他,是真嫌你还是嫌我?秦大福立刻道:当然是嫌我。

爹才不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人呢。

柳氏让秀容炖了鸡,劈了一半,倒了一半汤,对秀容道:送去给你嬷嬷,跟她说清楚,以后只要二房三房没孝敬鸡,咱们家也就暂时不送了。

让你嬷嬷想开点,想吃就尽管自己买,最好是什么都不用了,还歇歇。

秦大福知道柳氏不会不给爹娘吃,家里吃点好东西,每次都要多一份送给爹娘那里的。

要不是三婶来搅和,她今天也不会说那样的话,爹也真是的,非要听老三家的啰啰,得罪了大儿媳妇,难道就更好?说起来,秦大福对自己媳妇很满意,要不是气到顶了,她不会说过分的话。

分了家,家里没吃的,她去管三大爷就借,管二大爷家借,就是不去管公婆要。

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点,吃点什么,都要送一份给公婆。

可爹娘有时候也有点过分,总是对她不满意,想让她拿钱给老二老三家。

要是大家齐心协力做事情,那自然也没事的,白往外拿还不赚好,被老三和老二家说三道四,那谁也不开心。

秦大福虽然不说,可心里也清楚,就是孝道让他不能说爹娘的不是。

自古天下父母都是偏心的多,可当初娘也偏心扬扬,所以秦大福觉得现在偏心点老三家,也没什么。

他做大哥的,是该多帮衬帮衬,钱不是他赚的,他管不着,这出力气的活儿,力所能及的,他还是很乐意帮的。

☆、206好人缘儿收了谷子割豆子,还得收玉米,忙活完了就又要忙活菜园子,该晒得晒,藏的藏,另外那些苜蓿草也该收了晒干磨粉,到时候掺在猪食里喂猪。

今年秋天天气又有点干,秋收的时候倒是没下雨糟蹋粮食,却也要等水种小麦。

秀瑶跟爹娘商量,爹娘,咱们把官家那几亩重租田退掉吧。

有几亩良田,但是租税也最重,种着不划算。

家里如今买了二十亩地,足够弥补那些了,况且还有将近四十亩的自垦田呢。

柳氏如今基本不管种地,她看秦大福,道:让你爹决定吧。

秦大福想了想,道:租税是有点重,就是不种的话,粮食怕不够。

秀瑶道:爹,粮食不够,咱们买呀。

姥爷家开磨坊,帮咱买粮食还是很方便的。

秦大福又看秦业,秦业道:爹,我也同意。

秦大福就道:那也中。

第二日他就去找周里正说,让他赶紧将地挂出去,谁家要租赶紧的。

这个时候想要租地的人多得是,所以里正一点都不犯愁有人退地。

他笑道:大福,人家都往家抢地,你们还往回退。

这日子,真是好起来了呀。

秦大福谦虚地晓晓,都是大家帮忙,当初也是里正大叔帮忙呢,要不是你,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周里正笑道:是你们能干,有头脑,要不我也不乐意帮呢。

我跟你说,你们开了那片荒地之后,不少人来找过呢,可惜,剩下的都不能种什么了。

秦大福也暗自庆幸,都是闺女有眼光,耕地耙地,等雨种小麦的时候,三姥爷等人把大水车送到沙河村了。

秀瑶一家子都兴奋地去看,又请了好多人去帮忙立水车,老秦头也替大儿子高兴,叫了秦二贵和秦三顺都去。

秦三顺阴阳怪气地道:爹,我去凑什么热闹,人家看见我就烦呢。

再说了,他们退那十几亩地,也不跟我们商量就退了,不想种了给自己兄弟呀。

秦二贵道:那是重租田,种着没什么花头。

秦三顺冷笑,没花头他也不舍得给自己兄弟种。

现在可好,自己家水车也立起来了,我看呀,他是故意退了那片地,就为了把水车立在沙河村。

这样呢,咱们两家也沾不上光,他们也不用怕咱们沾光。

秦二贵不满道:人家大嫂娘家那次送来的水车,咱们不也都使了吗?沙河村那片地好,人家肯定要安在那里,总不能为了你就要安在租地里吧。

谁家不把水车安在自己家地,却安装在租田里呢?秦三顺道:反正我不去,你们去吧。

大嫂家跟你们好,跟我可不好。

二哥家秦产和秀丽可都在那里织布赚钱呢,他们也没说来找自己家秀娟去。

秦二贵道:随便你,我和爹去了。

老秦头生气归生气,可老大家的过好了,老二家的也跟着沾了光。

柳氏虽然不许他插手,可对他还是尊重的,隔三差五让人送东西给他和老婆子。

而且出门人家都对他更加尊重了,连周大爷见了他都比以往更加热情,他看得出来,那眼神里多了几分热切和真诚,甚至带着几分羡慕嫉妒巴结的味道呢。

那天周大爷看到他,还亲切地聊了半天,问问他,有没有心思让大业再去周家做工。

这一次不做帮工,而是做管事呢。

老秦头这点自知之明还有的,虽然觉得是好事,但是认为还是得问问大房夫妻,看看人家什么态度,免得自己揽了活,到时候柳氏又不同意。

只是他因为之前帮老三家干活的事儿,还有点气呢,没得上空说。

张氏知道了,就劝他,你看老大家的现在忙活的,地里那么多活儿,还有织坊,根本没时间去给人家做管事。

管事也是奴才,让人家吆来喝去的,不去!老秦头倒是没料到老婆子都看开了,所以他也就不坚持了,也没跟大房提。

张氏当然看得开,去周家做管事,自己家就比周家低一头。

反正老秦家也开始好起来了,根本不用去献那个媚,讨那个好。

如今冯家都对自己家尊重有加的,周家算个屁!秦二贵和老秦头去了沙河村,河边围了一大圈人,黑压压的人头。

这时候毕竟这么大的水车不是常见的,每个村也就是有那么两三架。

沙河村也就是齐家有,杨柳村是任家有,桃源村是周家有。

不过现在杨柳村柳磨坊有,桃源村秦家也有。

所以大家觉得好奇,都过去凑热闹。

今天是黄道吉日,老柳头和柳飞、三姥爷和柳红木,另外还有两个木匠,大家一起送过来的。

秦显都得了假去看水车,他和秦业放了鞭炮,然后请来专业安装水车的几个工匠就下了水安装水筒车。

秀瑶也是勘察过此地便于安装筒车才找三姥爷做的,沙河虽然没有大清河那么大,却也常年不干的,又没有大清河那么深。

在河边挖了水槽,下木桩子,架水车、木水槽,然后还要在地边挖引水槽,到时候可以将水源源不断地引到地里。

和秦家地挨着的人家喊道:秦大叔,帮我们也浇地呗。

秦大福笑道:你们挖水槽,自己引,反正水车一直在这里转,需要水的就引水过去,不需要的就把水槽堵上。

大家都说好,纷纷拿了铁锨来挖水槽,他们先帮秦家挖,然后往远处地里顺,大家都很开心。

秀瑶之所以要三姥爷帮忙做这样的,也是因为这里地势适合,而且一个大水轮维修也比两个带链条的要方便,不容易坏。

秀瑶和秀容等人高兴地看着人家忙活,秀瑶对许二妮和秀娴道:大嫂,二姐,你们把这边地头都种些菜,这样织坊那里吃菜也方便,每天让二姐来挖就好。

许二妮笑道:自然好的,要不是需要牵经,院子里我们都想栽呢。

织坊已经步入正轨,那些女工们干劲十足,如今一机布差不多要织完,过几天就得去县里送。

如今女工们都同意凑钱买粮食,雇一个老婆婆集体做饭,秀瑶就让秀娴去找常婆婆,一个月给三百文。

三百文不算多,但是也不少,尤其是在乡下这种地方,就算值五百可没人雇也没办法。

而且一些大户人家雇的佣人,做粗活的婆子,不少一个月也就两三百钱。

所以常婆婆还是很乐意的,甚至还有其他的婆子也想去,自愿降价。

不过秀娴拒绝了,她就看好了常婆婆。

秀瑶有点怀疑,二姐是为了让常婆婆给她打工,她会觉得爽,毕竟当初她们俩被常婆婆拿笤帚疙瘩追得满街跑呢。

秋日白天愈短,夜晚愈长,二三十人一起帮忙,架好水车、挖好水沟,天也就黑了。

秦大福带着家人一一道了谢,大家都各自家去。

因为秦家水车安在此地,附近的地都跟着涨了价,这也算是无意中的收获。

过了几天,第一机布完工,女工们都很兴奋,秀瑶特意让她们放一天假,各自回家跟家人团聚,之后再过来准备第二机。

她则让秦业去齐威家雇了一架骡车,将二十三机布拉去县里,其中织房十六机,姥娘家六机,秦产一机布。

另外秀瑶将盐蒿最上面的嫩头,都打好捆,有新鲜的,也有已经晒干的,还有做成了小咸菜的,都各自用器具装了,一起带着去找孙郎中。

一大早秦大福、秦业、另外还有秦二贵和秦德才几个坐着驴车一路护送,平安到了县里。

大家顾不得休息,先去冯家布庄。

冯掌柜已经打过招呼,价格也都谈好的,就算冯家不收,也算二奶奶自己的,所以秀瑶这批货送得很顺利。

一共是七十多两银子,秀瑶算过除去成本,差不多可以赚四十八两左右,再除去各种分成,她能赚二十七八两左右。

这一次是为了试机,所以她设定的花型都是稍微简单的,回头等女工们适用了,她就要开始加大难度,但是也要掌握分寸,不能太复杂。

太过繁杂的花样,反而不占便宜,秀瑶专挑如今流行的花样,这样也能包赚。

送了布料,秀瑶就让二叔他们先去王老大那里吃面,她则和秦大福、秦业一起去找孙郎中。

这一次孙郎中在家,见她来倒是很高兴,尤其还听夏天无说她每次进县城都会来拜会他,给他送礼物,他觉得很舒心。

秀瑶来之前就跟爹娘商量过的,将欠孙郎中的钱都带来,她让爹把一只小箢子挎过来,上面是小米,里面都是些白银。

秀瑶推过去,孙爷爷,这是一百两。

孙郎中瞪圆了眼,胡子一翘,丫头,你这是干嘛?怎么欠你孙爷爷的钱很难受是不?秀瑶笑道:孙爷爷,谁也不想欠钱欠一辈子呀,再说了,应该是您最着急才对呢。

哪里有她这么爽快还钱的人呢孙郎中哼了一声,不行,我喜欢你欠我钱的感觉,你拿回去吧,先欠着。

秦大福和秦业愣了,赶紧劝孙郎中收下,秀瑶也是,孙爷爷,这可不行,人家都想赶紧把钱收回来,哪里有您这样的。

孙郎中一拍桌子,我乐意,怎么啦?瞧我老头子傻呀!秀瑶几个忙说不敢。

孙爷爷掀着胡子道:夏天,你过来,给他们把这些银子去换成银票。

说完他对秀瑶几个道:县里只有一家大通钱庄,那可是全国通用的,老字号,家底厚,换成银票,去哪里都能直接提银子使,不用你们这样整天挎来挎去的,一个掉了怎么办。

这可是我的银子呢。

夏天无将小箢子挎走去换银票,孙郎中又看那些盐蒿,尝了尝,笑道:不错。

你们上次送来的那个番麦,我也吃了,挺好吃。

多谢多谢,想着我老头子。

秀瑶笑道:孙爷爷,我们当然想着您呢,这不,赚钱的事儿也想着您呢。

给我们推广推广。

利用孙郎中这神医的活招牌,绝对比任何广告都好使。

孙郎中神秘地一笑,你放心,保管让你们好卖。

这时候来看病地排成了长队,孙郎中不乐意地去坐诊,对秀瑶道:丫头,你拎着这些盐蒿过来。

又让人招待秦大福和秦业去歇息一下。

秀瑶不解,却还是过去,孙郎中开始给人看病,看到一个又肥又胖的老头的时候,孙郎中开了方子,那药童念方子抓药的时候,秀瑶听到里面竟然有碱蓬草。

那药童奇怪地前来询问,孙郎中睨着眼道:那不是。

药童忙去跟秀瑶买,自然钱都算在病人那里,秀瑶了解过一点碱蓬草的作用,确实有降糖降压、防治心脏病、增加免疫力等功效,常吃有利于身体健康,助人长寿。

所以孙郎中开出这样的药引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像那些血糖高、血压高的病人,吃了自然是有好处的,而且他价格也不高。

秀瑶算了一下,差不多可以十二文钱一斤。

她也不要多赚,就把家里那十来亩盐蒿拿来换钱就可以。

等孙郎中速战速决看了十几个病患,其中有六个人开了盐蒿做药引子,每日当菜吃半斤,这些人既是需要的,也是家境富裕一些的。

若是太贫寒的,每日吃粗粮,倒也不太容易得那种病,反而是营养不良的多。

秀瑶带了的基本都卖掉了,孙郎中也得了喘口气,秀瑶帮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孙爷爷,我们家的盐蒿卖完了,我分三成钱给你,我每次过来都捎给夏天无呀。

孙郎中翻了她一眼,我可没你那么财迷,你拿着吧。

秀瑶却不肯,又道:要是孙爷爷你不肯要,那我就以你的名义,捐给附近村里那些孤寡老人好了。

听说孙爷爷也是鳏夫呢,到时候说不定还给他找个老伴呢,秀瑶想到这里就笑嘻嘻的。

孙郎中立刻质问道:你坏笑什么?秀瑶忙摆手,没呢。

孙爷爷你要是没事,我去给冯家二奶奶送点盐蒿,给他们带了一点当咸菜换换口味。

孙郎中哼了一声,原来不是专门看我的呀。

秀瑶忙道:当然是专门看您的,然后顺便给他们送点东西罢了。

我们的布还送给冯掌柜呢。

孙郎中这才受用了,道:我看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那个盐蒿我让夏天帮你送就是了。

秀瑶自然乐不得,对了,那就麻烦夏天无帮我问二奶奶、四少爷、冯小姐、宁少爷、冯掌柜他们好。

一个都不能落下,否则到时候人家要挑理。

听她说了那么多人,孙郎中不乐意道:丫头,你认识人挺多呀。

秀瑶嘿嘿笑道:孙爷爷,一般一般,我跟孙爷爷关系最好了。

☆、207谁的礼物孙郎中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是端着,那个,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他招呼秀瑶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木匣子,递给她。

秀瑶接过去,看那木匣子上还雕刻着花纹,看起来像金银花,不过她也不确定。

她推开插销,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块素色的缎子,包着一支什么东西。

秀瑶将那东西拿出来,打开缎子,见是一支花梨木雕的簪子,簪头是一枝看起来像金银花又像黄桷兰的花头,簪梃上也都雕刻着简约而流畅的花纹。

簪子就是花梨木本身的木色,显得简约而又文气,不会太过沉闷,又不会轻浮,非常适合女孩子戴。

秀瑶看得欢喜,笑道:孙爷爷,哪里买的这么好看的簪子,要很贵吧。

不贵不贵,没花钱,不过是一些下脚料做的。

孙郎中摆摆手,呷了口茶。

秀瑶忍不住问是哪里卖的,她也想去买几枝,可以送给姐姐们。

孙郎中眼睛一瞪,丫头,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常有的,你再去买,可就没了。

让秀瑶赶紧收起来。

秀瑶见盐蒿的生意谈完,时候也不早,她就不多打扰,跟孙郎中告辞。

孙郎中拿了银票强行塞给她,我喜欢你欠着老头子钱,这样你还想着老头子,时常来看看。

秀瑶觉得孙郎中是想帮她,却要说这样的话,她也就不多说什么,只说一定常来打扰他,免得他太清静。

秀瑶托了孙郎中,自己也就不再去冯家,而是和爹还有大哥一起去王老大面馆,赶着骡车和驴车回家。

出了县城,秀瑶和爹他们分道走,她和大哥去姥爷家,秦大福几个回家去。

来的时候拉了那么多货他们还有点担心,回去就轻松了许多,毕竟换成银票,随便以藏都找不到。

而且这两年去县里的路也都很平静,就算是劫路的也不过是偶尔一两个人,绝对没有那种成亲结队的强盗。

所以本县的百姓也不怎么担心,来来往往的还是很多人,路上就更加平安。

秀瑶就想起了齐风,他曾经抓过几次这条路上的强盗,还受了伤的。

不知道他干嘛呢?她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真是个谜一样的人。

秀瑶和秦业到姥爷家的时候也已经时近黄昏,仲秋时节,正是秋收忙碌的时候,田野里有人拾掇花生,有人在种菠菜,还有人耕地耙地,准备种小麦。

路边人家墙内的柿子红彤彤的挂满了枝桠,或者墙根的葫芦也都干了藤很突兀地现出大大小小的留作种的葫芦,甚至谁家高高的葡萄架也探出墙外来,紫莹莹的葡萄格外诱人。

秀瑶一路哼着小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秦业听见,笑道:瑶瑶,这是什么曲儿?秀瑶想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

秦业点点头,好听。

两人说笑着就到了柳家磨坊,傍晚时分,喧闹了一天的磨坊才清静下来,大家都得空休息一下,伸伸胳膊踢踢腿。

秀瑶和秦业的到来,大家都很高兴。

荆亮也过来打招呼,如今他在柳家磨坊帮忙,和柳五一起喂牲畜、打理菜园子、到了冬天就帮忙做粉条、农忙的时候也帮忙收庄稼。

原本秀瑶跟爹娘商量,让荆亮在自己家的,可三姐不知道为什么,很讨厌荆亮,所以她就让荆亮来姥爷家,姥爷给钱更多,足够他养家糊口的。

打完招呼,荆亮就去做事了,谨守本分。

二舅妈等人商量着做什么好吃的。

老柳头笑道:正好有两只公鸡这几天捣乱,整天欺负母鸡,抓来炖了给秀瑶吃。

秀瑶忙道:姥爷,你想吃就自己吃,可别拿我做幌子,让那两只鸡恨我。

以为我来了就让人家鸡飞狗跳呢。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晚饭在磨坊里吃的,陈氏用五花肉炖的鲢鱼块,一大盆,另外还有烧肉和粉蒸肉。

粉蒸肉是李氏的拿手菜,将上好的五花肉切块,然后把炒面拌在肉里,加点酱油和葱花、盐,然后上锅蒸。

虽然说起来简单,可同样的做法,不同的人作出来味道就不同。

李氏做的粉蒸肉,既不腻还很香,尤其是之后每馏一次,就更香一分。

而秀瑶最爱吃的就是粉蒸肉里面,她戏称为最好吃的蒸肉面,这一辈子都吃不腻。

吃了饭,大家还是要照旧忙活的。

秀瑶先回去看看那几个织布的女工,一共六台织机,大小陈氏负责,李氏闲不住,还帮她们纺线。

不过秀瑶有话,每天不许她做超过一个时辰的活儿,让大舅妈和嫂子盯着她。

已经卖了布,秀瑶就把钱数给她们,还对织得最快最好的那个给与了奖励。

大家看一下子就能赚差不多一吊钱,自然很是欢喜。

毕竟这一次赚钱比平日在家里轻松得多,既不需要自己家的本钱、棉花,也不用自己家纺线,还不用愁卖,只要负责织布就好。

秀瑶发了钱,笑道:婶子、嫂子们,发了钱晚上休息一下,明儿再来就好。

有几个得了钱开心地家去分享的,还有不舍的耽误这功夫的,尤其是织得又多又快的,秀瑶还有奖励,她们自然想下一次争那个第一的。

夜里秀瑶就跟老柳头商量了做沼气池的事情,老柳头不知道沼气池是什么,秀瑶就随便一解释,就好像沤粪一样,不过要密封起来,慢慢地就沤出沼气来。

老柳头哦了一声,那不是跟酿酒差不多,把粮食封在坑里,慢慢地发酵?秀瑶笑道:姥爷,还是你厉害,差不多。

咱们要弄一个不漏水的坑才行。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水泥,但是秀瑶知道要做不漏水的池子也是绝对能做的,就看泥瓦匠的手艺和土质如何,古代酒坊里的窖池就能做到那种水准。

第二日秀瑶就让姥爷几个挖坑,为了实验一下,只挖了一座一丈见方的坑。

上午挖好了坑,晌午饭后,秀瑶几个人就去沟里挖那些烂泥,又兑了一半从猪圈、茅房里挖出来的人畜粪便,还从别人家换了一些牛马粪便,都倒进坑里,上面盖上木板,再铺上稻草之类的,让它们在里面发酵。

姥爷,你多准备些麦秸草,另外猪圈里和茅房里粪便先留着,到时候我来安排用处啊。

秀瑶跟老柳头都交代好,回家过了中秋节再过来。

她虽然很想带秦扬家去住几天,可这个月有中秋节,休假就只能是那一天,她也不能耽误秦扬读书。

想想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就要被逼着那么用功读书,她都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可要想学有所成,这些都是必须的,他承载着秦家、柳家、任先生三家人的期望,不能有任何闪失。

秦扬如今也懂事,并不纠缠她,只让她勤来看看他,秀瑶自然答应。

因为已经分了家,今年的中秋节老秦头就提议去他那里过,不过张氏宁愿在大房,这样不用她忙活,而且走的时候她还能带走一些菜肉。

现在日子过得好,柳氏不会计较这些,她还特意割了几斤肉每家分了两斤,二婶和三婶也都笑纳了,不过背后免不得要嘀咕两句给得少。

转眼十天过去,秀瑶和秦业兴冲冲地去姥娘家,一到杨柳村就直奔磨坊去了。

老柳头笑道:终于来了,我天天数日子呢,怎么样了?秀瑶和老柳头几个就去看制作沼气发酵接种物的土坑看看,因为好奇和激动,老柳头也顾不得臭,几个人把木板等揭开让秀瑶检查检查。

秀瑶拿帕子捂着口鼻,拿棍子搅了搅,又让柳升用掏粪勺子舀出来看了看,然后断定差不多了,又让人都盖上。

咱们得设计沼气池了。

秀瑶把挎包里的纸都翻出来,这是她在家的这些日子做好的,根据姥爷家猪圈以及周围的位置来布置的,画得非常详细。

沼气池有一座大的,两座小的备用,另外还有水压间,还要恰当选择进料口和出料口的位置,进料口主要和猪圈、茅厕相通,能让粪便每日都进入沼气池中进行产气。

另外出料口就要在偏僻一点的地方,保持卫生,又要出料方便。

不仅如此,沼气池还要和温室、猪圈连起来,到时候产生的沼气哪怕是不方便做饭,却也能用来照明、以及为温室供暖,到时候冬天也能种菜,还能给猪圈提供温度,加快猪的成长速度。

秀瑶给老柳头讲沼气池的好处,姥爷,这沼气不但能生火做饭照明,最主要的是地下的沼气液和沼气渣,到时候作用可大呢。

能当农药给庄稼喷洒防虫,还能当肥料,改善土壤的效果非常好,要是给果树施肥,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呢。

而且还能用来种蘑菇呢,不只是这样,还可以喂猪喂鱼呢!老柳头听得两眼都发光,丫头,这么好呢?秀瑶笑道:姥爷,真的好呢,就是不知道成不成呢。

老柳头干劲十足,没事,咱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秀瑶点点头,姥爷,就算不能用沼气生火做饭,咱也可以用沼气液和沼气渣当肥料、农药、饲料的。

用那个沼气渣拌饲料喂猪,猪多长的格外大呢。

瑶瑶,那猪吃了不会有问题吧?虽然猪在猪圈里也会乱吃东西,人粪什么的都拱了吃,可这粪便发酵的……有没有问题呢?秀瑶解释道:姥爷,发酵过以后,它不是单纯的粪便了,那些沼气液和沼气渣,是没有臭味的,里面的成分都变了,含有丰富的微生物群,营养丰富呢。

对于什么微生物老柳头不懂,不过既然没有害处,那他就放心不害怕的,中,咱们赶紧挖起来。

秀瑶又把图纸给他看,让他再修改一下,老柳头因地制宜做了一些改动,然后又用白灰一一标出来。

不过随即又有个问题,这里的土质不够泥,有点沙化,当然,深挖下去是不要紧的。

老柳飞提议道:爷爷,瑶瑶,咱们为什么不直接用缸呢?那种大釉子缸,不透气还结实,又大又好用。

秀瑶心下一动,如果要是挖圆形的沼气池,没有水泥肯定没有那么容易,釉子缸就很好的解决了问题。

只是——缸不够大,六个立方米产生的沼气才够三到五口之家用的,这里主要用于猪圈和温室,磨坊那么多人,只怕不够。

姥爷,我们能不能去买几个特大的缸?老柳头道:酒坊醋坊里有的,都很大一口,我们多买几口,足够用的。

去烧缸的窑口买,得订做,估计要好多天,而去酒坊这种地方买,只要够钱,当时就能买回来。

秀瑶也说是,柳飞去告诉柳升让他联系,柳飞划船去了东平湖附近的水井酒坊。

开始人家以为他是要开酒坊之类的用,不肯卖,后来柳升就说自己家是做沼气池,不是酿酒也不是酿醋的,又多许了钱,解释自己家急用,如果去缸窑买一是太远只怕时间不够,二是可能没有那么多的,要订做,还是时间问题。

那酒坊的老板倒是也热心,见不是竞争者,就把家里最大的几口缸卖给他,反正他们还嫌太大,如今用不上。

酒坊老板还特意派人帮忙用大船运回来,他们平日里要四处送酒,运货的船自然比普通的划子大得多。

柳升那边忙活买缸,家里秀瑶和老柳头等人就开始挖池子,除此之外,还得找帮忙打制出气管,材料就用铜和锡,价格不便宜,不过相比于以后的利润来说,这点投入不算什么。

用了三天挖池子,然后酒坊的大缸也运过来,将缸放下池中,再进行后期密封处理等,还要用青砖砌进料和出料管道。

人多效率大,不过十天左右,就基☆、208婚后生活老柳头打听到白家疃有家做锡器和铜器活的人家,开着很大的作坊,连县里都要来运货。

秀瑶对老柳头道:姥爷,咱俩去一趟。

老柳头自然同意,恰好去老白家看看,而且过几天秀芹就要生了,这时候家里人去,也给她打打气。

一大早爷孙两个就赶着驴车出发,多多的带了钱,李氏还给收拾了不少东西,有给秀芹的,也有给老白两口子的。

从杨柳村往西北去三十里就是白家疃,不算近,要是事情办得慢,他们就去老白家借宿。

一路平安到了白家疃,老柳头问了老白家的路,就赶着驴车过去。

老白家跟老孙家取经,如今也开了小集市,而且他们还兼做了买卖粮食的生意,生意不错。

一见老柳头来,老白头欢喜地就往家领,一路上说说笑笑地介绍些家里的事儿。

老白家院子更大,三进三出,小集市还另外一处院子,如今老大老二两口子都在那里帮忙,见了亲家姥爷来,都纷纷来问好。

老白头让他们只管忙活,笑道:贵客我老头子自己招待,你们只管忙去吧。

领着老柳头和秀瑶去后院,让老大把驴车卸了,把驴喂上,他和老柳头还有秀瑶把东西都拿进去。

白家的院子更大,老大家住外院的东厢,老二家住西厢,老白两口子住后院正房,老三和秀芹就住西厢。

听见秀瑶和姥爷来,已经挺起肚子来的秀芹欢喜地就迎出来,互相问了好,秀瑶忙扶着大姐。

老白头问道:老三呢?秀芹笑道:说是去找秀才堂兄借几本书回来看看。

说完她又对秀瑶和老柳头道:爹娘说家里干活的人足够,让相公再把书捡起来读读,争取能考个秀才回来。

老白头也笑道:如今家里更好,用不了那么多人干活,我都闲着呢,就让寻安那小子读读书,就算不中秀才,考个童生门楣也好看些。

他也是看从老柳家老秦家都有孩子读书,寻思着也让小儿子读读书。

秀瑶却有点猜疑,姐夫都那么大了,还去读书,会不会有点晚。

虽然以前读过,可毕竟当年没考中,也放下好几年的,说明对读书没有那么大的兴趣,现在又去读,不知道好不好呢。

老白头和老柳头去他们房间说话,让秀芹和秀瑶去西厢说话,秀瑶自然还是先去给安氏问了好,然后就扶着秀芹去西厢。

进了屋,秀瑶轻声问道:大姐,俺姐夫和大娘大爷对你都好吧。

秀芹虽然成亲已经过了半年,也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可问起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是脸皮嫩得红了,就嗯了一声,然后又摆弄自己给孩子做的针线活儿。

秀瑶笑道:咱娘在家挂念你呢,说过些日子再来看你,就怕你刚出嫁不适应呢。

秀芹道:你跟娘说,不用记挂我。

我好得很,公婆都和善,两个嫂子也不是难相处的,我一来就有了身孕,不用干什么活儿,他们对我……都不错。

秀瑶就放了心,跟她说些家里的事儿,又做了什么,赚了多少钱,织坊、筒车、沼气池之类的,都一一说给秀芹听。

以前秀芹对家里这些事儿不甚在意,如今离了家,却听得津津有味。

老白头张罗了饭,大家吃了,老柳头道:我们先去办事,回头晚了的话还要来叨扰一宿呢。

安氏笑道:不晚你们也不能今天走,来了就住下玩两天。

她又让老白头赶紧着带亲家去锡铺子看看。

秀瑶和姥爷跟着老白头去白家锡器铺子,算是老白头本家的一个叔伯弟兄,他家里出了个秀才,还开着铺子,日子很红火。

铺子里除了打制锡器还有铜器,甚至一些金银器也愿意帮忙制作。

白老四满脸皱纹,一双手都跟老树皮一样,可眼睛却格外亮。

秀瑶拿出自己画的那些图纸,交给白老四看,白大爷,这些能做吗?白老四看了看,诧异道:这是什么?秀瑶道:就是一些铜管锡管,另外还有一些转头。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沼气灯、沼气炉,这些灯具和炉子自然跟现代的不同,不过古代也有炭炉,秀瑶不过是改装一下。

当然白老四的铺子是不做炉子的,但是他也会代售,秀瑶觉得也不差那几个钱,就让他们直接给改装一下。

老柳头和白老四几个商量的时候,她就去看那些器具,然后挑了两把铜壶两把锡壶,另外也挑了几个汤婆子,除此之外她又挑了六只紫铜火锅。

秀瑶在县里的瓷器铺子里也见过瓷质的火锅,美观大气,不过价格也贵,相比之下,这些铜制的反而价格划算。

冬天就要到了,正好是吃火锅的季节,天冷饭菜易凉,每天做上一锅子火锅,大白菜、豆腐、萝卜、菠菜、豆芽、白肉或者羊牛杂的,都是极好的料。

那边老柳头他们也谈完,白老四约定让他们五天左右来拿,老白头笑道:我给亲家姥爷送过去。

以前他叫老柳头老哥,如今做了秀芹的公公,自然就不好意思再那么叫。

秀瑶也挑好了东西,让白老四给算钱。

白老四看这姑娘爽快,挑这么多东西,那边老白头笑道:算什么账,都记在我那里。

秀瑶道:白大爷,那可不成。

她又让白老四帮忙算账,白老四笑道:就给两吊半吧。

秀瑶估摸着自然是便宜了的,但是也没有便宜很多,她心里反而舒服,忙让姥爷付钱。

收拾好东西,白老四就去忙活,他们则回老白家。

此时也将近傍晚,秋日落日余晖格外温暖金黄,将白家院子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秀芹站在院子里等他们,安氏嘱咐道:秀芹,多坐着歇歇,别累着。

秀芹笑道:娘,我什么都不干,哪里能累着呢,郎中还说也要多走动走动呢。

怀孕后被补养的都圆润了一大圈。

白寻安捧着几本书回来,看到秀芹就上前握了握她的手,秀芹道:姥爷和瑶瑶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哪里喝酒去了?白寻安笑道:和堂兄几个去园子里了,姥爷和瑶瑶来了吗?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

跑去将书本放下,然后回来扶着秀芹去外院,恰好秀瑶几个回来。

见了礼,大家说着话家去,白寻安看秀瑶买了好几个火锅,笑道:瑶瑶,你这是要开个火锅铺子吗。

秀瑶抿唇笑道:当然不是呀,自己家用的。

白寻安道:不如咱们晚上也吃涮锅子吧,买点上好的五花肉,再却弄点牛杂、猪血,切点肥牛肉和羊肉来,我这就去办。

说着他去就管安氏要钱。

安氏拿了钱给他去置办,晚饭就安在中院的堂屋里,加上大房二房的孩子,也是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吃饭的时候,秀芹帮着摆碗筷,二嫂笑道:三嫂,你快歇着吧,怀了孩子的人,别乱动。

就让俺们这俩嫂子伺候你吧。

说着就把秀芹手里的筷子抢了过去,一一分了,秀芹只能道谢。

大嫂却不肯来吃,她要忙铺子,安氏打发小子去叫她,她道:铺子里哪能没有人,随时都有人来买东西,你们吃,我看着就好。

夜里老柳头睡外院客房,秀瑶就跟着秀芹睡西厢,白寻安如今主要歇在爹娘正房的西间。

秀瑶和大姐说了半夜的话,等秀瑶睡了秀芹却又睡不着,嫁了人才觉得娘家好。

不管公婆待自己再随和,可总归是没有在爹娘跟前做女儿那么惬意。

加上也有妯娌,一大家子在一起,总归没有自己姐妹那么贴心。

不过当初出嫁的时候娘也教导过的,对公婆要孝顺,对妯娌要真诚,若是你真诚,人家也回报真诚,那就真诚下去。

如果你真诚别人虚伪,或者说还心存算计,那你也就面上过得去,心里提防着点,别吃了暗亏就好。

秀芹都记着的,不过她觉得自己做媳妇和妯娌,只怕没有娘那么能干。

第二日一早吃了饭,老柳头就告辞,老白头夫妇再三挽留要吃了晌饭再走。

老柳头笑道:过几日你们去我那里,也一样的。

安氏又收拾回礼的东西,忙忙活活也过也日头上南了,秀瑶和老柳头赶着驴车赶紧上路回家。

出了白家疃,却在路上碰到一人,秀瑶开始没在意,却听见人家叫她:咦,秦秀瑶?这么巧呀。

秀瑶凝目一看,那人穿着一件茧白色的锦缎长袍,骑在马上,容貌俊美,只是她觉得有些阴柔,不甚喜欢。

正是冯家五少爷,冯清然。

秀瑶跟他打了招呼,就告辞,冯清然却道:你们在这里有亲戚?秀瑶跟老柳头介绍了冯清然,就道:我姐夫家。

冯清然哦了一声,笑道:是白秀才家?秀瑶摇头,我姐夫不是秀才。

冯清然笑道:我来找白秀才,说不定也认识你姐夫呢,是不是小集市?秀瑶见他说中了,就不语,跟他告辞,催着姥爷赶紧走。

路上,老柳头道:我看那冯少爷可不如四少爷人舒服。

秀瑶道:我也觉得呢。

这人油嘴滑舌的。

沼气池已经挖好,大缸也已经埋下去,还请人将缸下面钻了洞,当做出料口,连接出料通道,然后盖好了盖子。

过了几天老白头将白老四帮忙做好的各种管子都拿过来,按照秀瑶的要求一一安装好。

因为是第一次建造沼气池,秀瑶也怕不成功,所以特意做了一个散气装置,就为了如果不能实现照明等功能,那就将沼气放掉,只利用沼气液和沼气渣就好。

安装也用了两天时间,随后还要再往里填料,沼气发酵接种物早就已经备好,直接倒进几只沼气缸里,另外又将添加猪粪、麦秸、杂草等物,然后将缸盖盖好。

姥爷,不要随意掀开缸盖,那样不容易产生气。

每天用棍子来搅拌一下里面的料就好的。

秀瑶教老柳头如何操作,缸盖也是特意做的,上面有个小口也用盖子盖住,平日里要搅拌里面产气料的时候就把小盖子打开,将棍子探进去,然后进行搅拌。

除了这些,原本制作沼气接种物的池子就作为那些猪粪、麦草等产气料的预处理池,处理过之后再进沼气缸里面。

等一切都忙活完,也过了将近二十天,转眼就是收地瓜的季节。

今年地瓜秧的多,自己家人手不够,商量了专门找了人来帮工。

现在的地瓜主要是为了养猪和做粉条置备的,福豆的新鲜期已过,基本就那样。

这种小吃食,没有多少意义,仅仅是为了零嘴,在这种不算很富裕的时代毕竟不能赚大钱。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秀瑶没有开发玉米,反正来年就要普及玉米,她做这个生意也没多大意思。

今年秀瑶也种了三亩甜菜,不是很多,所以她没想过要卖给县里,而是自己家留着用来试验熬糖用的。

关于古代糖的历史,秀瑶恰好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做过一些研究,其实是帮助一位师兄做课题演讲的时候收集整理资料来着。

其中季老的一部关于糖史的著作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帮着做了很多笔记,也学习了不少关于糖的知识。

转眼九月初九重阳节,家里的菊花早就开了,红的黄的一盆盆地晒在秋日的阳光下,看着非常地温暖。

这些菊花都是秀瑶和秀娴几个四处收集来了,也有老柳头帮女儿要的,还有冯掌柜特意打发人送来的。

反正如今秦家的院子里,四季都有花开,春有迎春、蔷薇、月季,下有石榴、鸡冠花、草茉莉、秋有菊花等,冬天还有水仙君子兰。

也都是柳氏爱摆弄,如今又有时间和精力,她把家里弄得花色丰富,鲜亮亮的,一点都没有从前的灰突突破烂烂的感觉。

村里人都说秦家现在可赶上周家的院子了,除了没有人家大,可好看得紧呢☆、209齐风来访墙外有货郎顺便兜售重阳糕,沿街叫卖,柳氏对秀瑶道:咱们也去买点尝尝,应个景。

家里有钱了,柳氏就不想太节俭,尤其是那些来贩卖什么小物件的小商贩,柳氏都会去光顾,给他们捧捧场,大家都也都喜欢她。

每次卖什么,都会特意在她家墙外吆喝两嗓子,然后等着她去买。

秀瑶就去拿了钱跟柳氏出去,小货郎看她们出来,笑着寒暄,柳嫂子,买点重阳糕吧。

柳氏笑道:正来找你呢,怎么没进点菊花酒卖卖。

小货郎笑道:嫂子,哪里有人会买我的酒呀,人家有专门卖酒的车子呢。

嫂子没买呀。

柳氏道:我们住得远,可能在村里卖,没听见呢。

她买了几斤重阳糕,直接让小货郎给另外装一包,对小货郎道:麻烦你回去的时候,给俺们孩子爷爷家送过去。

她说了地址。

小货郎笑道:嫂子就是孝顺人,每次买东西都买双份儿。

柳氏笑了笑,道了谢带着秀瑶家去,秀瑶可知道,如果不是二婶三婶闹事,娘甚至会一买就买四份,他们两家也有呢。

两人走到门口,这时候身后有人叫道:柳姨,秀瑶。

回头去看,柳氏怔了怔,疑惑地想到这是谁家的小伙子,长得这么有气势,她想不起跟他有什么瓜葛。

要说长得好看的小伙子,她也认识几个,冯浩然和顾宁,都是优雅俊秀的少年,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有更精神的气势,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为之一振,觉得英气勃勃。

她正疑惑着,秀瑶惊喜道:齐风?柳氏就想起来是谁了,细想起来她就见过齐风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听秀瑶和娘家人说,她笑道:好几次都想请你来,就是请不到,快进屋。

秀瑶见齐风穿着一件墨蓝色的袍子,腰间插着一把小刀,手上捧了一坛子酒,她一边请他进去,一边笑道:这是菊花酒吗?我娘刚刚还说呢。

齐风咧嘴笑起来,是菊花酒,没什么好带的,这个恰好应景。

秀瑶顺手去接,帮着客人拿东西是礼节,齐风也顺手就交给她,秀瑶刚一捧着不禁啊了一声,好沉。

酒坛子带着她差点摔在地上。

齐风忙又伸手勾起来,酒坛子飞快地提溜一转,又回到他手里,幸亏有泥封,却也没洒出来。

柳氏正好看到,惊得瞪大了眼睛,齐风还会功夫呢?齐风笑道:柳姨,就是随便学了一点,没什么的。

柳氏也觉得了不得,夸了两句,请他屋里坐。

秦业夫妻和秀娴都在织坊,这几天秀容也去了,秦大福忙着去柳家磨坊推磨、还得喂猪喂羊的,忙得没功夫管别的,幸亏又是农闲,秦德才没事干,他就来帮忙,反正媳妇也在织坊织布呢。

柳氏对秀瑶道:去叫你大产哥哥来,陪着齐风说说话,娘去准备饭菜。

她又对齐风道:齐风,晌午留下吃饭呀,咱们尝尝你带来的菊花酒。

齐风笑道:柳姨,不用忙活,随便弄点家常饭就好。

柳氏笑着去置办了,秀瑶看了齐风一眼,他平日里不是冷冷清清的吗?干嘛跟娘笑得那么美?倒像是个开朗爱笑的人一样。

齐风感觉秀瑶在审视她,便扭头大方方地让她看,是不是不认识我了?想了想,还真是好久没见了,秀瑶笑道:你又没有大变样,有什么不认识的。

不过是声音稍微哑了点,可能处于变声期。

带我参观一下你们的新家好吗。

齐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秀瑶示意他跟自己去,她跟柳氏说了一声,柳氏自然同意。

秀瑶和齐风离开院子,去场里逛逛,顺着院墙就到了养殖场,里面养着猪、羊、兔子、鸡、鸭、鹅等家禽家畜。

齐风看里面虽然都是些牲畜,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墙根上都种着些花花草草,如今已经深秋,基本都枯黄,枝叶都被剪掉,只有一大片萱草还有点意思。

另外还有一道道的冬青作为绿篱,和那些木槿花篱遥相呼应,虽然现在枝叶稀疏,可也能想象春来夏至的时候,红绿相间份外漂亮的光景。

秦德才正在喂猪,看到他们来笑着打招呼,秀瑶跟他聊了几句就带着齐风出去,又去看那片自垦田。

你看,这里面的苜蓿草、银杏树、板栗、油桐、乌桕什么的,都是你让林大叔送来的。

秀瑶说着歪头笑道:说起来还欠你的钱,你再不来,我都犯愁把钱送去哪里呢。

齐风笑,看着这片由荒地变来的自垦田,心里竟然生出几分骄傲,想到这里,不由得转首去看她。

过去好几年了,他看她怎么还是一个样子,一点都没变呢?当然,身材长高的,但是那双眼睛里传达出来的智慧和冷静,异于普通孩子的成熟,依然那样,并没有因为长大了几岁变得更加世故。

他不禁自嘲地笑笑,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些。

秀瑶又领他去看那片盐蒿地,当初这里不能种东西,后来托你弄来的盐蒿种子,谁知道竟然成了,今年也换了钱呢。

我们还存了一些,回头拿给你尝尝。

齐风点点头,这个我吃过很多,海边的地方多得是。

秀瑶忍不住问道:你现在住哪里?齐风顿了一下,嗯……我家在县里,我娘住在那里,我四处跑。

有时候去跟船,有时候去海边卫所,嗯……三哥在那里。

秀瑶也没听懂,又不方便打探他做什么,他突然的到访,又笑得爽爽朗朗的,让他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冷淡,加上两人也有不少交情,让秀瑶觉得都是朋友了。

想起那次和娘在路上碰到他的时候,他满脸血,还真是吓人,还有他受伤……她不由得笑起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那次你满脸血,还受伤,我娘都吓得好久直嘀咕呢。

齐风紧张道:柳姨会不会对我印象很差。

秀瑶笑道:不会的,我娘一直很感激你呢,你还送我大哥回来,我姥爷还种你的地,你还帮我们买了树苗和种子,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看了自垦田,秀瑶就领他去找秦产。

如今秦二贵一家还住在场里之前的小屋,一直没搬走,因为秦二贵人不错,秦产和秀丽上进,柳氏也不跟二婶和秀美计较,一直让他们住着,还时不时地接济一下。

秦二贵也帮秦大福干活,柳氏都给了钱,也不让他白干,反正请别人也是请,她觉得秦二贵是好的,也要给秦产和秀丽有个好环境,毕竟这俩孩子都不错,懂事又上进。

见到齐风,秦产忙起来打招呼,虽然礼数不够周到,却也有态度,秀丽却一眼就认出来,欢快地跑出来,齐风哥哥,你来啦。

齐风跟他们招呼了,秀瑶道:我娘叫你们去吃饭呢,走吧。

秦产平日里织布,大娘家有什么事儿也会来叫他,为的是让他也学着露露脸,接待人,长长见识,他自然知道的。

嗯,我把门锁上。

反身锁了门,拿着钥匙和他们去了。

路上反而是秀丽叽叽喳喳的跟齐风说话,秦产几乎没几句话说,见世面少有些害羞,慢慢地也稍微能放开一些,如今比从前还好了许多呢。

晌饭的时候秦大福回来了,一听说齐风来了,他立刻就往家跑,驴车都没来得及卸,生怕他这次再跑了。

上一次在医馆他就没看清,这次可要好好看看。

秦大福冲进屋里的时候把几人吓了一跳,看他一副找急忙慌的样子,跟被强盗追似的,柳氏嗔道:家里有客人呢,你看你。

秦大福顾不得跟她说话就去看齐风,笑道:齐小哥,来啦。

齐风跟他颔首致意,然后问好,秦大福就又问那个老话题,齐小哥,当初你是不是在俺们村南头救过一个落水的小丫头?旧事重提,秀瑶也是心尖一颤,扭头看向齐风,柳氏几个人也都看他。

齐风似乎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脸竟然微微红了红,也不知道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好几年有点记不清了。

秦大福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诶呀,可算找着恩公了,瑶瑶,快,快给恩公磕头。

秀瑶本来得知齐风救过她,很高兴,正要道谢呢,一听爹说磕头顿时一脸黑线,爹呀,又不是长辈,还磕个头。

齐风也被秦大福弄得一愣,他赶紧道:别别别,秦大叔,没什么的。

他救过好几个落水的孩子,除了秀瑶这里,都没有联系,人家也不知道是他救的,他也没放在心上过。

如果不是秀瑶后来又遇到他,还救过他,他们可能也不会再有交集的。

柳氏赶紧道:瑶瑶,给你齐风哥哥敬杯酒。

秀瑶就端起酒杯,跟齐风道谢,齐风因为喝了酒,一双窅黑的眸子更加清亮,眼波欲流的感觉,喝了这杯酒,这个事咱们就不要再提,成吗?秦大福不解:干嘛不提,你是我家丫头的救命恩人,以后你要常来,咱们就当亲戚走。

以后我们瑶瑶就是你妹子。

齐风明显地一僵,随即道:秦大叔不要那么客气。

说着就把酒一饮而尽。

秀瑶沾了沾唇,柳氏就替她喝了。

秦大福却还在激动中,对柳氏道:我去把爹娘、他二达达三达达也叫来,这是大喜事。

看他忙忙叨叨的样子,柳氏忍不住泼冷水,找到瑶瑶的救命恩人,就咱家人高兴。

别人哪里会高兴?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当年婆婆还巴不得丫头淹死呢,二房三房那俩娘娘更是没一点高兴,还叫她们来庆祝,他脑子坏了吧。

秦大福讪讪地,秦德才不是在喂猪吗,叫他来。

柳氏道:他爹,我知道你高兴,我们也高兴呀。

叫那么多人来干嘛,这事就这样,以后咱们亲走动,多报答人家齐小哥就成。

跟别人扯那么多葫芦干嘛。

秦大福想想也是,就过去陪客了。

吃了饭,秀瑶就从柳氏那里拿了钱,把当初欠齐风的钱给他。

齐风诧异道:这是做什么?秀瑶笑道:不是说好的吗?树苗那些东西的钱。

齐风道:你不是付给林老板了吗?秀瑶道:你忘记了?当初说你也有钱的。

齐风笑起来,那算我入份子的。

那这就是你的红利。

秀瑶将十两银子推给他。

这自然是极多的,连租地以及帮着哥哥出药钱的事儿也算进去了。

齐风看她抿着唇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只好道:好吧,我收着。

只是……他顿了顿,凝视着她的眼,认真地道:你们家是不是要做别的事情?我平日也没什么进项,想把家里几两银子入你们的份子,然后拿点红利给我娘养老,不知道可不可以。

嗯……这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终于找到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心里松了口气,本来生怕人家问今天来做什么,还怕答不上话。

他又跟秦大福和柳氏说,那两人自然满口地说好,对秀瑶道:瑶瑶,你齐哥哥愿意,咱当然求之不得,快收下。

秀瑶道:那我写个文契来,咱们合作那些事情,怎么分红。

齐风道:你定,我按手印。

秀瑶自己哪里写得出,不过她之前收集了不少,有周里正那里要的,也有秦显帮她请教了先生写的,还有其他的,林林总总很多份。

秀瑶搬出来扒拉一番,就能找到合适的,然后加以修改,差不多就成。

她不喜欢用毛笔,就拿自己制作的炭笔写字,齐风看她用这种棍棍随便划拉,竟然也写得字体娟秀端庄,比起毛笔字来更有一番韵味,不禁凝目看起来。

写好了秀瑶就给他们念了念,秦大福和柳氏知道闺女这方面精通,自然不花心思,就说好好好,齐风却听出来秀瑶给的很丰厚。

他道:我不要那么多,我们一点力不出,只要比将钱放在家里好点就成。

能生点利钱就好。

如果秀瑶不改,他不肯按手印。

秀瑶无法,只得改了分成,最后归纳出来就是:他本银二十两,每年可以得八两银子的利钱。

这回报率自然是极高的人情份子,但秀瑶家条件已经好起来,各项营生也步入正轨,这点钱自然是小意思。

所以齐风也没拒绝,就当是自己白捡的。

那二十两银子的本钱,秀瑶把他当初给自己的,还有后来买树苗的,以及他帮大哥垫付的药钱都算进去。

没有算地瓜,毕竟那地瓜是无价的,是他们两家发家的本钱。

反正说是一年给八两,到时候他们要了他家的住址,每天去拜会老太太几次,多送些米面油肉菜的,自然要远远超出这个钱。

都商量妥了,齐风也不看,就按照秀瑶的要求按了手印,他却又不肯要文契,让秀瑶留着。

他已经答应,秀瑶也就不再争执,将文契叠起来,然后压在她的箱子里。

齐风看时候不早了,就跟那他们告辞,秦大福再三挽留,齐小哥回去有急事?没有事就住两天玩玩,家里现在不农忙,有的是时间。

齐风感谢他的好意,秦大叔,改天,现在我也有时间,在家里呆一阵子,到时候邀请你们家去玩儿。

齐风告辞,柳氏给他收拾了一些家常礼物,都是些自己家腌的菜干以及麻鸭蛋之类的,捎回去给老太太吃。

齐风也就没拒绝,秦大福带着大家去送,出了大门,秀瑶奇怪道:你的马呢?才想起来他就是托着一坛子酒,马倒是没看见。

齐风笑着将尾指弯曲,凑到唇边,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很快,那匹黑青的马就踏踏地小跑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虽然大家都看过那个方向,可如果它不主动出现,他们都发现不了,真是神奇。

幸亏小羊儿没在家,否则他肯定要缠着齐风要骑马的。

齐风将柳氏送的东西都放在马背的夹袋里,然后让他们留步,依着秦大福是要送过去村口的。

柳氏道:齐风,你不用从村子里走,从我们门前这条路往东,那路更好走。

齐风嗯了一声,跟他们告辞,然后掉转马头,催马离去了。

他走后,秦大福还是各种激动各种兴奋,安静不下来,一个劲地说老天开眼,找到了恩公。

☆、210过了几日,秀瑶催着秦大福又搭了几间棚子,就在养殖场的边上搭建,然后垒了五座灶台,排成一个问号状,可以让它们互通火力,又买了十口锅,五口安上另外的备着。

其中最开始的那口锅最大,往下依次减小,最后那口就是小小一口锅了。

另外她还让爹去瓦窑订做了几只瓦溜,就是上粗下窄的倒圆锥,底下有孔,到时候她都用。

秀瑶早就跟他们说过要熬糖的,秦大福几个也很兴奋,毕竟卖糖可是赚钱的活计。

转眼进入了十月,秦家和柳家又开始忙碌起来,柳家的磨坊继续忙碌,而粉条的生意又开始了,就是那个沼气池暂时宣告失败这么久还没有产气,或者说只有很少的气。

秀瑶也不气馁,让姥爷坚持每天搅拌,然后每隔几天就用一只茶壶接在管下试试有没有气。

她警告所有人绝对不能去那里直接点火,必须用一个容器来灌气,然后在点火试试,如果易燃就是有气,说明沼气池正常运作。

秦家这边,织坊照旧,运作正常。

而家里,养殖场也正常,秀瑶又开始张罗着熬糖,还找了不少人来帮忙。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始,不过是自己家试试,就和平日里大家互相帮忙一样,是不用给工钱的。

甜菜早就收回来,都切头切尾地处理好,一堆堆的码在棚子里。

秦大福和秦二贵几人推了一垛出来,让几个妇女负责洗净擦丝。

然后另外有人烧半锅水,将甜菜丝下锅过滚开水,一直将甜菜都熬烂了,再用大笊篱抄出来放着一块大包袱皮上,挂在早就做好的木架上,接着大铁锅将甜菜渣滓里的水分都挤出来,仍旧流进锅里。

然后继续烧火,将锅里的液体一直烧得咕嘟咕嘟地滚开,一边烧火,一边搅拌,直到冒起黄色的泡泡。

秀瑶用一根长筷子挑了挑,见开始拉丝了,便道:婶子,小点火吧。

烧火的婆娘就抽出几根花柴,将灶坑里的火力减小,秀瑶让秦大福几个继续搅拌一直熬,等水基本干了,然后继续小火熬。

熬得成了黏稠的液体,锅底几乎要糊的时候,秀瑶赶紧让秦大福等人将糖稀舀出来,放在一只大釉盆里。

那边她已经让柳氏等人切了一些桃脯、杏脯、葡萄干、核桃仁、炒花生、杏仁、瓜子等小食品。

这边她教着秦二贵用一只小勺子舀糖,然后按一块小食品进去,等凉了就是不同的果糖。

弄好的糖都晾在一只案子上,另外还做了一些小碗糖和板糖,都由柳氏带人看管,凉透干了就收进垫了包袱的盆里放起来。

第一锅熬好了,这只是秀瑶的试验品,感觉差不多她又让人继续熬第二锅。

这一次她依旧是让人煮甜菜,不过这一次她加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那就是石灰乳,她自然不会告诉别人是什么。

锅底下继续烧火熬汤,然后还是将渣滓过滤,之后继续熬,这一次需要不断地向外撇出浮沫,将浮沫倒在一只大漏勺上,沥出清汤备用。

熬得厉害的时候,糖水翻滚,似乎要冒出来一样,秀瑶往里加一些菜油,防止它过分翻腾。

一直熬一直撇浮沫,等差不多的时候就把锅中的清汤舀出来备用,底下的渣滓再度用包袱压挤过滤,清汤备用。

然后再将所有的清汤都放入另一口国内加热熬制,秀瑶时刻盯着,等糖拉丝程度不错,挑出一点来捻了捻,然后又舀入下一口锅继续熬,如此继续,一直到最后一口小锅,这时候原本一大锅的糖浆就剩下一小锅了。

如此不断地重复熬,秀瑶就让人把那些糖浆都存在一只只备用的大锅里。

一连几天,秀瑶让爹带人将家里的甜菜多熬成了糖稀,进行了石灰水的沉淀等工序,都存在大锅里。

这日正忙活着,突然顾宁和冯浩然就来了,一进门冯浩然就喊道:柳妈妈,你们家做什么呢,怎么这么甜。

柳氏忙去接待,互问了好就请他们进屋,两人却不肯,而是让小厮在外面等,他们进去参观。

两人也不想打扰别人,就在旁边看了看,冯浩然惊讶地道:你们熬糖呢。

顾宁也有点意外,按说市面上的糖根本不贵,那些饴糖、黑砂糖的,都很便宜,白糖很贵,可一般人家也不会买了吃。

他也不太明白秀瑶家为何要做糖,他问秀瑶,这是要卖吗?秀瑶忙活得晕头转向的,小脸上还沾着一团团的烟灰,只一双眼睛水亮亮的,她笑道:是呀,我们要想办法做白糖呢,白糖好卖。

冯浩然夸张地啊了一声,瑶瑶,你去糖坊偷师了?秀瑶摇头,才没呢。

那你怎么知道的?都说做白糖的法子可是秘方不外传呢。

冯浩然很是好奇。

我做梦梦来的。

都说了是秘方,她当然也不能随便外传了,她其实是不想解释太多,嘻嘻一笑,就当是秘方不随口说好了。

冯浩然见她对自己不坦白就哎呀了一声,俊容皱成一团,瑶瑶,好瑶瑶,你不能这么吝啬,我又不会开糖坊,你就告诉我吧。

顾宁出声解围:浩然,你懂了也没用,不要问,这是人家的秘方呢。

我保证保守秘密。

冯浩然依旧不死心。

秀瑶笑道:以后等我赚了钱再告诉你。

顾宁看了她一眼,道:若是能做白糖,可以交付码头,卖去西洋是最赚钱的,余下的可以在境内卖。

秀瑶一想,这样更好哎,没想到这里也能做出口生意,多谢顾宁哥哥指点。

她跑去用碗装了一些果糖,端着出来,走吧,我们去外面说话,这里味道太呛了。

而且也热乎乎的,很难受。

几个人回到房内,秀瑶给他们沏茶,又拿了自己家腌制的果脯蜜枣给他们吃,大家说话。

谈话间秀瑶知道他们是来查看河道的,确切的说是冯浩然陪着顾宁来的。

冯浩然笑道:今年冬天又要出夫的,要继续修河渠,顾宁已经帮他们绘制了河渠的线路图呢,到时候就要从桃源村走的。

秀瑶欢喜道:真的吗?要是这样,顾宁哥哥你可是我们桃源这些村子的大救星呢,我们再也不用怕没水了。

全省大旱,黄河都见底那个是例外。

顾宁笑微微地,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大家议定的。

拉倒吧,没有你给他们的河渠图,他们哪里议定去?冯浩然一针见血。

这次他们去周家还有事情,也没有留饭,顾宁临走的时候管秀瑶家要了几斤玉米种子。

因为原本就是为了普及的,也不是为了某一家来牟利的,所以秀瑶大大方方地多给了一些。

她还把自己后来又总结的一些种玉米的经验交给他,都在一本本子上。

顾宁看着那上面的娟秀小楷,虽然不是毛笔字,倒是也挺好看的,忍不住夸了她两句。

倒是让秀瑶红了脸,连说自己就是瞎弄的。

顾宁对她的慷慨很是高兴,自从她知道做麦绰子就交给篾匠师父开始,他就觉得她是个非常大度慷慨的人。

他道了谢,便和冯浩然坐车告辞,秀瑶和柳氏继续去帮忙熬汤。

忙活完了这第一道工序,下面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秀瑶让娘把做好的一些糖果分给来帮工的,一人分了几斤回去,大家自然高兴得很,都说今年过年不用买糖了。

另外,还备了一些,让秦显带去给先生,另外让秦业带去织房一些,送去姥爷家一些,还要送给任先生一些。

虽然人家都有,可自己家做的,毕竟是个心意。

顾宁和冯浩然刚来说过要挖河渠,这里就来人要求村民们出夫了,秦家已经分了家,那么每家都要出劳力,秦二贵必须去的,秦三顺不想去,可也没办法,至于秀瑶家,她早就跟爹娘商量过,家里需要人,果断的拿钱买。

有了钱不享受,不吃不喝,不雇佣人帮工,不花钱脱力役,还整天自己忙忙活活累死累活,那赚钱不是赚傻了么。

秦大福交了钱给里正,所以秦大福和秦业多不用去出力役,周里正少不得又感慨一些,而村民们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人家秦家以前穷得响叮当,饭都吃不起,现在可好,一下子有钱了,连出夫都可以花钱买。

大家也展开了研究秦家富裕起来的原因,最后归根结底,就是分家!现在已经是农闲,不只是桃源村,甚至是周围的村子都掀起了一股分加热!当然,这些秀瑶不知道,她正忙得晕头转向呢。

她现在让爹和大哥帮忙研究那个黄泥水淋瓦溜脱色技术呢,她开始以为只要是黄泥就行,所以按照记载的办法来时时。

不过试验了多次,发现有些黄泥是没用的,要挑,最后她从凤凰山挖到了一些黄泥土,终于试验成功。

她先把黄泥泡水,然后用纱布过滤,将沙子等都滤掉,用最细腻的泥水备用。

再将糖浆熬开,然后倒进瓦溜里,瓦溜架在瓦缸上面,瓦缸也两面都涂过桐油漆的,瓦溜的下端孔用麦草塞住的,糖浆倒进去之后就开始凝住。

然后将麦草拿开,再把过滤好的黄泥水淋糖浆,然后将瓦溜的上口让黄泥封住,让其不透气。

糖浆的色素被黄泥水溶解,慢慢地就从瓦溜下面的小孔滴入了缸里,将瓦溜静置在缸上面的木架上,差不多静置十天左右。

糖浆已经被全部分解过,进行了彻底分层,瓦溜的最上层有厚厚的一层白霜,那就是雪白的白砂糖,下面是黄白色的一些黄糖,最下面是褐色的红糖。

而大缸里面的糖,上面就是发黑的红糖,最底下泥浆、黑糖之类的都有,虽然不能食用,却是最好的肥料。

到时候堆积发酵,可以用来做作物的底肥,秀瑶让爹都攒在堆肥的地方留着备用。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活,秀瑶和秦大福等人把家里那些糖浆都做成了雪白的白糖,都是现在市面上最好的白糖。

另外这期间秀瑶也制作了一些冰糖,就是将白糖加热水熬开,然后加入一定比例的豆浆澄清沉淀,撇去浮沫滤去了渣滓,将清汤放入锅中继续熬制,待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倒入瓦缸内,缸内早就垂入一些细线。

最后将缸放在室内,进行自然冷却降温,线上就开始有冰糖结晶,差不多十天左右,结晶基本完成。

这时候就会有大大小小不等的冰糖,大的能有十几斤,小的也有小颗粒。

把冰糖和母液分离,冰糖要拿去日头下暴晒,或者放在屋里烘制,剩下的母液可以制作片冰糖,也不会浪费掉。

秀瑶一共做了三百斤白糖,两百斤冰糖,而家里的甜菜基本用光。

秀瑶今年本来就是想试验一下,如果成功了,那她就要正式开糖坊,然后自己家不会种什么甜菜的,自然是跟别人家合作。

她跟他们预定种多少甜菜,她给多少价钱,他们都切好,她花钱买。

等卖了钱,再进行最终结账。

如果出口顺利,那她的糖坊将比粉条、织坊更能造福村民,让他们跟着过上好日子。

毕竟这些农户,最拿手的还是种菜。

转眼天已经很冷,几乎伸不出手,一场大雪之后秀瑶家基本就可以猫冬了。

如今日子好了,没必要搂草,家里的煤炭木炭都烧不完,除了火炉、火笼的,还烧着火炕、地龙,屋里暖和和的,连棉袄都不用穿。

张氏原本因为分家了,心里舒畅,想去闺女家住几日好摆摆丈母娘款,结果去了才一日就给冻回来了。

一到家就往秀瑶家跑,去了就不肯回家,在那里住着吃喝,美其名曰陪柳氏解闷呢。

而柳氏才没那么闲,她一直忙着给秀芹做小孩儿的衣裳鞋袜,春夏秋冬的做了好几包袱还是不肯停歇。

张氏看着心疼,嫌她浪费,嫁出去的闺女了,你还那么破费。

柳氏倒是想留下给大业媳妇,可许二妮还没动静呢,她也着急,不过她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张氏嘀咕道:大业娘,你说那个二妮,会不会不能生养啊。

柳氏道:娘,你多虑了,你看大业媳妇屁股大大的,怎么会不生养呢,我看很能生养才对。

张氏嘟囔道:他三娘娘说不能生呢。

柳氏没听清,问她说什么,张氏忙道:没什么,我就是听人家嘀咕些闲话,指定是咱家过好日子,他们眼红呢。

现在柳氏家过好日子,张氏没拉下,吃喝都不愁,整天还有零花钱——柳氏给的,也就够她零花,想攒下给秦三顺也没多少,她小日子惬意的很。

只是最近听了不少闲话,都是关于秦业媳妇可能不会生养的问题,这话还是老三媳妇听来的,说是大姑姐让人捎信回来,说许二妮不能生养,否则人家不能嫁给一个残废。

当然,现在秦家日子好了,有钱,手残了不算什么事儿。

可之前正靠出力气的时候,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也保不齐呢。

不过她知道柳氏的性子,如今她也不敢直接说,生怕被柳氏不待见,以后就没那么多好处拿了。

☆、211这日秀瑶让秦德才送她去沙河村,她顺便带了一包白糖,秦德才的媳妇在织房,也赚不少钱,如今他们靠着秀瑶家,也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跟秀瑶就像一家人,倒是比秦三顺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另外曹月莲的公婆对她也好了许多,还让秦德才给捎了酱菜去,给媳妇换换口味。

两人到了织坊,敲门,开门的是秀娴,她脸蛋红扑扑的,秀瑶问道:二姐,你们这里很冷呀。

有时候冷热不均,人的脸才这么红呢。

秀娴笑道:才不呢,热乎乎的,都不用穿厚棉袄呢,织布一点都不害事儿。

几人进去,秀瑶看东厢门口站着个青年,她看过去竟然是徐振宜。

她诧异道:徐家哥哥怎么在这里?不等秀娴说话,徐振宜忙上前,大家见了礼,秦德才自去看她媳妇,徐振宜笑道:我娘和婶子让我来看看秀娴,顺便送点鱼干,自己家晒的。

要是说以前秀娴在徐寡妇家做事,秀娴认识徐振宜,秀瑶也不觉得有啥。

可现在二姐都不去了,徐振宜还过来看,秀瑶就觉得有问题。

主要他不是顺路,如果关系好,顺路看看,还说得过去,他是特意来到,还是他娘和婶子让来的。

谁知道是不是他娘和他让来的?这时候秀容从正屋出来,对秀瑶道:秀瑶,你来!秀瑶跟徐振宜告辞,然后去找三姐,秀容拉着她,快步进了耳房,还回头看了一眼二姐和徐振宜。

秀容关上厨房的门,对秀瑶道:你说二姐怎么回事,怎么自己招惹个男人来,真是的,我都躲开那个荆亮了,又来个徐振宜。

秀瑶笑道:三姐,徐家哥哥就是来顺路看看的。

秀容冷笑,顺路个屁,你没看他那个殷勤样,我看他八成是对二姐有意思。

我跟你说,你可得跟娘说说,咱不能答应这样的亲事。

秀瑶诧异道:徐家哥哥也没什么不好吧。

要是二姐乐意,她不反对的,反而乐见其成。

秀容急了,我还以为你眼睛亮呢,你不知道这个徐家吗,以前觉得条件还可以,那也就是比以前的咱家,现在他怎么跟咱们比?家里没几亩地,还好几个兄弟,只怕他们娶媳妇都没钱,要是把二姐哄上手,不但不用聘礼,咱们还给丰厚的嫁妆,以后靠着咱家,还能得别的便宜,你看看那个宋苑儿,他们不就是这样!宋苑儿现在也在织布呢,她男人也时常来秦家混饭吃,找活儿干,不过好吃懒做也是出名的,柳氏和秦大福也就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他机会罢了。

秀容是最容不得人家占便宜的,你看咱们穷的时候,他们谁来管我们了,现在咱们有钱了,一个个跟是苍蝇一样盯上来,真是让人恶心。

秀瑶虽然同意她一部分内容,却也不同意另一部分,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三姐,二姐这个事儿,还不一定呢。

再说,人家徐家哥哥不是来占便宜的,之前人家就给咱们帮忙呢。

周四奶奶给介绍的,徐婶子家也给二姐不少工钱呢。

呸,就那么一两百钱,比的起他们现在从咱家得的吗?秀容看秀瑶帮着他们说话,有些着急。

而秀瑶向来是如果自己苦难的时候人家给一点帮助,她就要给人家十分一百分,如果自己困难的时候人家落井下石,那就算那人再凄惨再可怜她也会视而不见,她也是个现实的人。

从前她和秀容一直都是挺契合的,现在分歧越来越多,秀容都有些生她的气。

秀瑶道:三姐,这样吧,我试探一下二姐。

如果她没那个心思,就不怕。

如果她有那个心思,那咱们就别强管。

毕竟二姐很可能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也不会在乎多少钱,就看现在家里有钱了,二姐也不好吃也不好穿,还是埋头苦干。

所以秀瑶觉得二姐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人,她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乐趣,需要一个能跟她共鸣和一起分享的人出现。

秀容却又不懂她的心思,只好道:那也成,可若是她有,我也要告诉娘。

让爹娘拿主意。

秀瑶只好同意。

她拉着秀容出去,二姐和徐振宜在院子里说话呢,秀瑶笑道:二姐,让徐家哥哥留下吃饭,我带了上好的糖霜呢。

秀娴一听有糖霜,立刻嚷着要看,她可知道这个糖霜有多贵多好呢,这几天家里熬糖,她本来要去的,可织房最近忙得很,又添了几架织布机,她简直要忙晕了。

秀瑶让她和秀容去箢子里找,她则和徐振宜随意聊着,问了些他的生活和事业状况。

原本徐振宜当了兵的,不过他倒是能定期回家,说是过了年还要灵山卫的。

秀瑶笑道:灵山卫的话,我倒是认识个人,他也在那里呢。

她说的是齐风和李存久,李存久为人宽和大方,生得又英俊气派,她至今记忆犹新。

徐振宜一听,欢喜道:那可要秀瑶帮忙引荐呢。

我这次带了白糖来,正好要去碰碰运气,看看他在不在呢。

秀瑶说着就和徐振宜去屋里,她把那些白糖拿出一大半来,剩下的给二姐和三姐吃。

她跟家人说了一下,然后和徐振宜出门,先去拜访常婆婆,她得了风寒,不能做饭,就在家休息呢。

徐振宜在外面等,秀瑶自己进去的。

常婆婆躺在炕上,看见她来,以为自己花眼了呢,立刻起来招呼。

秀瑶忙摁住她,常婆婆,你躺着吧,我倒水给你喝。

我家自己做了一些白糖,送给你一些。

她去找了一只干净的碗,倒了一些白糖给她,可以冲水喝。

常婆婆欢喜不尽,又要拿点心给秀瑶吃,秀瑶自然婉拒。

秀瑶又关心了一番,常婆婆说秀娴每天来给她送饭、烧炕,自己一点受不到委屈,舒服得很,又谢她们姐妹心善。

秀瑶笑道:常婆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还给我们花种呢。

我们如今种在新家那里,都开得好着呢。

常婆婆自然欢喜,说了几句,秀瑶就问齐风。

常婆婆道:齐风那孩子,忙着呢,他将他娘接去县里,就不大有时间回来。

不过小七子倒是回来几次,哦,他在家呢。

秀瑶听齐风不在稍微有点失望,又听小七在,忙问他家住址。

从常婆婆这里得了信,秀瑶就去找小七,小七见到她很高兴,只是看到徐振宜却有点敌意。

秀瑶忙给他引荐,说了徐振宜的身份,小七一听是和秀瑶二姐认识的,就松了一口气,对他立刻很友好起来。

秀瑶给他留下一些糖,然后就告辞。

回去的时候,秀瑶对徐振宜道:徐家哥哥,等我见到齐风,就跟他说你的情况,到时候你们认识了,在外地,也好一起扶持。

徐振宜道谢,然后就跟她告辞。

秀瑶道:徐家哥哥,你不留下吃饭么,还是去跟我二姐说一声吧。

徐振宜笑道:不用了。

说着就走了。

秀瑶回到织坊,跟二姐一说,秀娴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啊了一声,他走了?不是说留下吃饭吗?秀瑶笑道:可能有事吧。

秀娴就没再问,照旧忙活事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就好像对徐振宜一点都不关心一样。

秀瑶看了秀容一眼,却觉得可能秀容对人敌意太明显,徐振宜很显然感觉到了。

她希望三姐不要弄巧成拙,让二姐反而因此对徐振宜有好感呢。

吃了饭,姐妹几个在屋里说悄悄话,说着就到了大姐和她的孩子身上。

秀瑶将柳氏最近的事情讲了讲,娘忙得都晕头了,比你们都忙呢。

做了好多好多小衣服,还说大嫂没动静,否则就能留下一些。

秀容看着二姐,笑道:二姐,你羡慕不羡慕大姐啊,大姐夫不但人英俊潇洒,家世也好,大姐姐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还不用干什么活。

幸亏是在咱家,否则跟二姑三姑似的,只能嫁给那么穷的人家,可怎么办啊。

秀娴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怎么办的,使劲干活呗。

有力气还能饿死呀。

秀容给秀瑶使眼色,秀瑶就凑过去,拉着二姐的胳膊,二姐,你悄悄告诉我和三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我们保证不告诉娘和爹。

秀娴干脆道:没,怎么,你们有喜欢的人啦?说来听听啊,我也不告诉别人的。

秀瑶给秀容挤了挤眼睛,笑道:二姐,我才多大啊,喜欢什么人啊。

秀娴笑道:我看那个冯浩然啊,顾宁啊,都挺好的。

秀瑶没什么,秀容的脸颊却红了,她忙转过头去,假装找蜜饯吃。

秀瑶道:二姐,你也现实点好吧。

就说顾宁吧,虽然咱们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哪里,可我断定他肯定跟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顾家有关系的。

我怎么会选那么高的门户呢,那不是自投死路吗,我这么没规矩,去了还不被一堆婆婆挑死呀。

秀容忙又问道:那冯家四少爷呢。

秀瑶笑道:咱们跟冯二奶奶可是生意伙伴啊,兔子不吃窝边草。

秀容又追问道:那个齐风呢?秀瑶捶她,喂,三姐,我才这么小你也太操心了,八竿子也轮不到我呢。

秀容将她摁倒: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大方,不避讳说这些问题么,你快点老实交代。

秀娴也过来凑热闹,两人胳肢秀瑶。

秀瑶受不了了,只得道:我和他是哥们好了吧,是好朋友。

有了共同的秘密,就跟亲密伙伴一样,同志般纯洁的友谊!秀娴也好奇,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秀容抢着道:不用问了,她一直都是要找个大哥那样的,模样不错,性格宽厚,还能受她拿捏的。

秀娴道:咱大哥可不好拿捏,大嫂就拿捏不住他。

秀容嗤道:那是大嫂不漂亮,她要是有咱们瑶儿一半的模样,别说大哥了,十个大哥也拿捏住了。

秀瑶立刻去撕她的嘴,这时候秦业过来道:你们闹什么呢,别闹厉害了出一身汗着凉,你们大嫂呢?秀容道:不是在正屋吗?秦业道:没呀,她刚才说过来看你们的。

秀容和秀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怀疑大嫂有没有听见她们刚才胡咧咧,要是造成了麻烦,那可就惨了。

秦业让她们赶紧去吃饭,他继续去找许二妮。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许二妮从外面进来,秦业忙迎上去,吃饭了你怎么还出去了?许二妮笑道:出去透透气,屋里太热了。

秦业看了她一眼,眼睛怎么还红了?许二妮忙道:进沙子了,揉了揉。

秦业就让她赶紧吃饭,别冷了,大家都在东厢吃饭,一屋子人,三张桌子,三只火锅,热乎乎的,更热闹的是人心,都暖洋洋的,说说笑笑的很是欢快。

吃完饭,照例都要休息一下,秦德才却去替她媳妇织布,有人打趣他,喂,你就那么想让你媳妇拿第一呀,她拿过一次了,快给我们拿一次吧。

秦德才大声道:她身子弱,我多织点,她就少织点。

一句话把秀瑶羡慕得了不得,真是好男人啊,要是她能有这么好的老公也就不错了。

她可没指望能嫁个英俊非凡,家世傲人,体贴无比的完美好男人,毕竟自己也不是多高贵,也没倾世容貌,没那么高的品味不是。

什么茶壶配什么盖才行。

夜里秦德才就留宿,小夫妻俩住秦业夫妻隔壁,秀瑶自然就和两个姐姐是睡东厢的北屋,其他的都给女工们睡。

秀瑶觉得夜里还是很恐怖的,这么多人,有打呼噜的,有喊梦话的,有磨牙的,有吧嗒嘴的,还有睡觉不老实打拳的。

反正睡集体宿舍其实是件恐怖的事情。

秀瑶被隔壁的声音闹得睡不着,就跟秀容和秀娴讲故事,说那时候宿舍里常讲的那种神秘舍友的故事,结果秀娴听得呼呼睡去,秀容却失眠。

说了半宿话,秀容要去上茅房,非要秀瑶一起。

秀瑶道:外面不是有马桶吗。

那么多人用,臭死了,我才不用呢,咱们外面。

秀容起身穿衣,又把秀瑶的也拎出来,一弄结果把汤婆子也扯出来,一下子烫了秀娴的脚,她大叫一声,哎呀,好烫的猪蹄!然后也不醒,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可是水凉了秀容又重新灌的滚开的水呢,秀容吐吐舌头,赶紧把汤婆子拿开,又包好了,塞在被底下。

外面大月亮高高地挂着,水银泻地一样,照得明晃晃的,秀瑶不想上就在墙根上等三姐。

看着净室那里挂着的灯笼,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起小时候看聊斋来,第一个画面就是一个人提着个灯笼在漆黑的荒野里走,配着那呜呜的配音,她简直要哭了。

这时候就传来了抽泣声,吓得她心脏猛地一跳,一听却是大哥屋里,她往窗户靠了靠,隐约听见是大嫂在哭。

秀瑶不禁有点内疚,是不是她们胡咧咧,大嫂听见了,然后不高兴了?可按说大嫂大咧咧的也不是那种人啊,她和二姐挺像的,不过比二姐稍微多点心眼。

这时候秀容出来,秀瑶忙让她小点声,秀容却立刻就能明白,爬过去偷听。

秀瑶忙拽她,示意她回屋去,不能偷听墙角,还是赶紧睡觉,免得着凉。

这时候许二妮幽幽道:我,我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养,到现在也没动静。

秦业安慰她,不会的,好多人都是过两年呢。

许二妮急了,我都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是老婆子了。

秦业笑起来,瞎说,什么老婆子,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我看你还是不忙,还有那空胡思乱想。

不行,咱们再来一次试试。

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含含糊糊的唔唔声,秀瑶倒是没啥,秀容脸颊火烫,拉着秀瑶赶紧悄悄地溜了。

上了炕,裹紧了被子,秀容道:真不要脸。

秀瑶低笑道:三姐,你骂咱俩呢。

秀容翻了一个人,没理她,想想确实,人家小夫妻名正言顺,她俩去偷听,本来就不对。

不过她可不肯承认自己不对,快睡吧。

☆、212第二日秀容也跟着秀瑶和秦德才就回桃源村,晌饭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冲进院子里高声大喊,爹,娘,咱们秀芹生了,大胖小子,八斤!柳氏一听欢喜地道:哎呀,秀芹生了。

一般都是孩子洗三后的第一天来娘家报喜,那就是说秀芹是冬至月十五生的。

一家子欢喜地迎出来,白寻安见了二老就磕头,秦大福忙将他拦住,喜道:多少斤?方才他没听清楚。

大家都喊道:八斤!柳氏一边欢喜一边道:八斤可是大孩子。

秀芹肯定受了不少罪,心里就心疼闺女,也不知道婆婆伺候的好不好。

大家一边说话,一边把白寻安带来的喜饽饽抬进去,一共是十九个点了红点的大饽饽,一个一斤二两重,里面包着栗子、红枣、花生。

秀芹是十五那天夜里生的大小子,因为是月圆之夜,他爷爷喜得当场就起了个小名,叫圆圆。

秀容笑道:那不是白白胖胖,又圆又软的大饽饽呀。

柳氏嗔道:还不快帮娘准备。

她对白寻安道:跟你爹说话,我去给你炒俩菜,烫壶酒来。

白寻安忙道:娘,不用了,咱今天吃啥我就跟着吃点,一会儿还赶回去呢。

柳氏觉得也是,她道:那我去准备喜蛋。

自己家现在养鸡,鸡蛋自然不用像往年那样张罗得费劲。

柳氏算计着闺女坐月子得吃鸡蛋,可太多路上也不好拿,所以她领着秀瑶和秀容捡了四十九个鸡蛋。

婆家送喜饽饽,娘家回喜蛋,不管多少都要以九结尾。

吃了饭,白寻安立刻就告辞,约好后日秦家去送汤米。

秀瑶送白寻安出了村口,却见他不原路返回,便喊道:姐夫,你走错路啦。

白寻安道:没得,我顺路去会个朋友。

说着他赶着驴车也走远了。

秀瑶诧异地寻思着,来的时候只怕下半夜就动身了,回去怎么都得大半夜,又去会个朋友,不定要什么时候到家呢。

她回了家,跟爹娘一说,他们只当女婿现在也读书,自然会有这方面的应酬,也不多言。

第二日秦大福就亲自去去织坊赶了驴车,先带着大喜饽饽去柳家报喜,李氏给收拾了一堆东西,诸多小孩子玩物和衣服,秦大福拉回来,又把许二妮也接回家让她第二日和婆婆一起去白家疃。

大喜饽饽送出去,别人也回了礼,都知道秦家大闺女生了,还有人知道四姑娘的姐姐嫁人生了大胖小子,也都来随了礼。

一时间,来老秦家的人络绎不绝的,看着这么多人来,张氏又高兴,觉得是脸面。

柳氏夫妇本来可没想到这么多人呢,都让秀瑶一一记下。

夜里柳氏收拾了一堆东西,都是些小孩儿衣服,约定俗成的姥娘给小外孙做的小囤子,像只小口袋从上套下去一样。

其他的虎头帽虎头鞋,自然都不缺,柳氏针线好,如今得了闲,随心所欲地做,可是羡煞一堆人。

另外还有送汤米的规定物品:小米、面条、鸡蛋、红糖,面条是特意去集上买的那种送礼的挂面。

鸡蛋足足一篮子,有六只戴着小红帽,寓意为长大做官戴高帽,不过是红纸粘上去的。

其他的猪蹄一对,小母鸡两只。

在乡下普通人家里,秦家带的是厚礼,显示出对女儿的重视。

村里好多女儿们都羡慕不已,原本老秦家穷得叮当响,对女儿不好,可分了家,秦大福和柳氏对女儿都是娇娇得不得了,面子里子都不落。

还没有分家的人家里,免不得又有人嘀咕,拿老秦家做样子,总想着分家。

秀瑶因为事情多,就不跟着爹娘去,只按规定去了姥娘、姥爷、大妗子就好。

姥爷的礼物就是给小外孙编的柳条小箢子,里面装上小米,小米里藏着一样小礼物。

若是讲究的,家里富裕的,就放银饰,普通人家就意思一下也一样的。

例如鲤鱼跃龙门的银锁,或者是手镯,也可以是小玩具之类的。

秦大福送的是一只马上封侯的小银锁,非常精致的做工,让秦业去县里送货的时候从冯家银铺子买的。

另外张氏也送了两样针线活来,给孩子做的小口水巾,小袜子。

二房秦二贵出夫去了,不过早就准备了一样小玩物,秦产和秀丽两人也合买了两样小玩物,虽然不值钱却是心意,柳氏欢喜得很。

三房收了喜饽饽,什么都没回礼,推说是太匆忙没准备。

柳氏知道她不过是借口罢了,秀芹怀孕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礼物自然是早准备,哪里有人家婆家人报了喜才开始准备的。

不过柳氏自然是不在乎她那点东西,就算她和二婶什么都不送,喜饽饽也是要送给她们的,毕竟这是个礼节问题。

柳氏对秀瑶道:你们俩在家看家,别乱走动。

秀瑶笑道:娘,你放心,俺秦产哥哥在家呢。

第二日天不亮,秦大福赶车,拉着柳氏和许二妮和一车礼物去白家疃。

爹娘不在家,秀瑶和秀容也折腾得有点狠,两人又去睡回笼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秀瑶突然听到当门里有声音,她以为是三姐起来了,转首一看,秀容睡得比她香甜。

这个时候爹娘和大嫂不在家,大哥他们在织坊脱不开身,那家里就不能有别人,会不会是小偷?秀瑶忙轻轻地推了推三姐,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又从窗台针线笸箩里拿出锋利的剪刀,然后悄悄地下了地。

她刚要开门缝看看,谁知道门突然开了,就见三婶进来,秀瑶赶忙把差点刺出去的剪刀收回来。

三婶瞥了她们一眼,讥讽道:你们可真是千金小姐命,还没起来呢。

秀容不乐意道:三娘娘,你来也不喊门呀。

三婶笑道:我喊了呀,你们睡觉没听见我就进来了。

秀容奇怪,她记得自己明明关了门的,三娘娘怎么进来的?三婶道:哦,我家里有点事,来借点细面。

你们睡觉呢,我就自己舀了两升。

说着指了指那只面口袋,背起来就要走。

秀容气道:三娘娘,那起码有五升了,哪里是两升?你还是等俺娘回来再来要吧。

说着就去抢那口袋。

要是别人就算了,偏生是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最新章节三婶,给了大喜饽饽都没给回礼呢,这不是礼物的事儿,你哪怕给块布头,说句好话,也是对孩子的祝福。

她倒好,在那里挑拣那喜饽饽不够大,为什么不是两斤的,真是讨厌。

三婶虽然力气大,可秀容和秀瑶是两个人,秀容拦着,秀瑶就把面袋子抱西间,倒进了面缸里,然后把面袋子拿回来。

三婶气得脸色发青,三妮儿,瑶瑶,我可和你们娘说好的呢。

秀瑶不紧不慢地道:三婶,你要是说好的,就等俺娘回家再拿吧。

秀容也道:我们也要去喂猪了,要关门。

三婶就冷笑起来,哟,这是分了家,过好了,瞧不上亲戚呢。

秀瑶笑道:三婶,你不是我们亲戚。

见三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她又笑道:你是我们本家,跟亲戚可不一样。

三婶,俺姐姐的大喜饽饽好吃吧。

那可是用面粉搋了很久的大喜饽饽呢,就算是不就菜吃起来都是香甜的。

三婶不屑道:一般吧,没那么好吃,还不如俺家娟娟姥娘家送的好吃。

秀容哼道:这就是了,秀婷姥娘家什么都是香的,可你得给十斤面人家才给你一个饽饽,俺们家可是什么都白给你呢。

说着就招呼秀瑶锁门。

自从分了家,三婶跟疯了一样,家里有点东西都送去娘家,整天娘家不离嘴,一口一个娘家比老秦家强百倍,说她兄弟今天来帮着明天来帮那个还不要工钱。

可实际上,她那个二哥就是在这里白住着,吃吃喝喝,自己赚钱自己花的主。

这都好几年了,三婶还没生个儿子,张氏都为秦三顺着急,三婶却说不急,她娘家找仙家给算了,说是命里起码五个儿子呢。

看着三婶走了,秀容和秀瑶就锁门,然后去养殖场。

养殖场如今也是独门独院的,由秦德才和另外一个青年看着,一个月三百钱。

看姐妹俩走了,三婶冷哼一声,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在那两扇黑漆木板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门做得很结实,油漆刷了好几层,据那油漆师傅说,普通的刀都斫不破的,所以这一石头也没留下什么伤痕,只是有点尘土罢了。

三婶气得啐了一口,然后去找二婶。

二婶最近比较老实,不过也比较懒,活基本不干,就在家里呆着,整天逼着秦二贵给她买零嘴吃。

见三婶来,二婶就让她上炕。

三婶笑道:二嫂,炕上有什么好呆的,那么间小破屋子,咱们还是在外面晒太阳说话吧。

她看了看,秦产和秀丽在织布,秀美在学针线,二嫂端着一小瓢瓜子自己吃。

二婶也说是,趿拉着棉鞋下了地,如今秦二贵和秦产两人赚钱,她就想享福,什么也不爱做,更不想还要赚钱,就想吃好的,还得穿金戴银。

家里的杂活有秀美几个做着。

两人在屋前的草墩上坐下,还是秦大福送的。

二嫂,你给回礼了?那个喜饽饽。

三婶问道。

二婶撇嘴,鼻子都歪了,送个屁,生个儿子也是没□的,养不养得活还难说呢,就抖擞起来。

三婶忙让她低声,二嫂,谁说不是呢,气死个人了,早答应说借给我两升细面的,我娘家他舅舅来住两天,结果两个死丫头不肯。

哼,两个小狐狸精,年纪轻轻就往家拉男人。

二婶磕着瓜子,又给三婶。

三婶狠狠地抓了一大把,揣进兜里,又抓了一把吃,问她怎么回事。

二婶就把什么冯家少爷,还有一个叫齐风的都跟三婶说了,不过自然是要添油加醋的。

三婶越听越来劲,两人嘀咕了半天,道:二嫂,你住得近,多盯着他们点。

二婶恨恨道:我要盯死他们,他二达达给他们家干活,产和丽丽织布,结果给那么点钱。

这还不说,喂猪宁愿找外人也不找咱们。

那一个月三百个钱,给她的话,那该有多好?三婶也骂道:就是,你说他们自己家不去出夫,知道花钱省事。

怎么就不给我们也花钱免了?难道他有钱就是自己家的?没有咱们两家帮他们养大了孩子,他们能有今天还有那个秀瑶,整天跟什么曹寡妇、秦德才家的婆娘好,就不跟自己家娘娘好,还叫我婶呢,这天天打雷劈的死丫头。

当日秦大福花钱免出夫的时候,秦三顺就有那个意思让大哥帮他也免了,不过秦大福没主动,家里有事走得急,他就没来得及说。

后来秦三顺就在家里生气,嫌大哥大嫂不主动帮他把钱交了,还得让自己去出夫受罪,三婶说他们就是故意的,要他去受累的。

又说公婆也不管,指定是大房好吃好喝给着,更加偏心大房。

二嫂,你说要不是爹娘悄悄给了他们钱,他们能有本钱做这个做那个?你看,现在他们有钱,爹娘也跟着吃吃喝喝的。

还不都是我们的钱。

三婶如是说。

二嫂也动了心,可不敢进一步行动,上一次因为手套的事情,秦二贵回来差点休了她,要不是孩子求情就没有挽回余地。

这次秦二贵临走的时候就跟她说了狠话,要是敢在家里起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他知道,绝对休她回娘家。

三婶笑道:二嫂,你去我家坐坐吧,你这里怪冷的。

秦产织布的那屋是有炭炉的,秀瑶给的,还送他一把锡壶,让他们烧水喝。

另外煤炭原本她要送的,结果二婶嫌给的少,不给屋子里烧地龙,秀瑶一气之下就让他们花钱。

不过她也只要了一半的钱,毕竟秦产和秀丽是好的,他们织布,不能冻坏了手脚。

二婶有点犹豫,三婶笑道:如今咱们隔的远,你们产见我跟仇人似的,我也不敢总来。

秦宝金家的还有几个媳妇总去我家说话呢,我家可热闹了。

不像是那边,做人独,人家都说呢,谁都不乐意到他们家来,嫌他们有点臭钱就显摆得瑟,都乐意去我家说话,还总问你怎么不去呢。

走吧,今儿他三舅也在,秦宝金两口子也在,咱们炒俩菜,喝两盅去。

二婶就心动了,朝屋里喊了一声就去,秀美听见立刻跑出来,娘,三娘娘,我也去。

二婶刚要说不许,三婶就笑着应了,拉着她的手,秀美也是大姑娘了,出落了这么俊,可比秀容那个死丫头好看多了。

秀美喜滋滋地,真觉得自己是鲜花一样的美少女,跟着她就去了。

三人刚离开院子,就见一个青年骑马过来,在秀瑶家门口停下。

二婶立刻拽三婶,比划着说是齐风。

三婶两眼放光,既是鄙夷也是嫉妒,看他的样子,竟然能骑这么好的高头大马,那得很多银子吧,不过看他穿衣服和他们也差不多,没有绫罗绸缎的。

不过模样很好看,虽然没有绫罗绸缎,一看也不像是乡下人,他坐在马上,脊背挺拔,一看就让人觉得倍有精神气,就是冷冰冰的有点让人不敢亲近。

三婶却不怕,她立刻上去笑道:哎呀,真是不巧,她们都去白家疃大姐家送汤米了。

齐风也没跟秀瑶一家约好,只是从小七那里得了信就赶过来,所以也没料到他们家里会没人。

齐风道了谢,就想调转马头先离开,三婶笑道:这是我大哥大嫂家,我是他三娘娘,这是二娘娘,不如你去我们家等,等他们回来了再过来。

齐风却道:多谢婶子,我还是改天再来。

先去沙河村也是一样。

三婶却不死心,又问他来干什么,她也可以帮忙传信。

齐风不像顾宁那种世家子弟就算不耐烦也不会给人脸色看,言辞都会做到礼貌,齐风本来就不喜欢应酬敷衍,别人太过殷勤他反而戒心重,所以表情就显出几分冷峻来,很不喜欢三婶的殷勤。

他刚要拒绝离开,这时候秀丽跑出来,喊道:齐风哥哥,我姐姐去养殖场了。

☆、213养殖场是秀瑶叫的,别人也跟着叫起来。

齐风闻言,修眉一挑,清冷的目光就扫向了三婶。

三婶下意识地一个寒噤,二婶立刻斥责道: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屋里干活去。

秀丽道:就是,你们干嘛骗人!齐风就不再理睬三婶和二婶几个,而是轻轻地扯了扯马缰绳,想绕过去,谁知道秀美一直站在那里看他,看得傻乎乎的,口水出来了也不知道。

齐风淡淡道:小姑娘,麻烦让一让。

秀美却听成了他喊她,就往前凑,一下子撞在马头上,那马岂能让她靠上来,脑袋一甩就将秀美撞倒在地。

二婶急了,气道:哪里来的混小子,这是干嘛呢?齐风便跳下马来,随口道了歉,自己的马自己知道,那个丫头不会有任何事的,他就手把缰绳挽在鞍鞯上,拍了一下去。

那马就自己踏踏地跑了。

二婶却拦着不许齐风走,非要他给个说法。

秀丽就在一边喊道:娘,你快行了吧,齐风哥哥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呢。

二婶呸了一声,当着三婶的面觉得更没面子,儿子女儿的不跟她一心。

齐风也不和她啰嗦,看在她是秀瑶二婶的份上,不想计较,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子来,递给二婶,这位身子,我身上就带了这些钱,不嫌少就拿了吧,给小姑娘买点好吃的。

二婶刚要拿,秀丽就冲过来,一把将银子抢了过去,拉着齐风就走,齐风哥哥,你干嘛呢?俺姐姐根本就没事,她装模作样呢。

看着他们走远了,三婶几个气得够呛。

二婶怕三婶说自己闺女吃里扒外,立刻就自己先骂秀丽,又骂道:娟娟娘,走,去找爹娘评评理,把人撞了也不带去看郎中,要是撞出个好歹来呢。

说着拉着秀美就和三婶走了。

路上三婶倒是没说秀丽的事儿,反而同情二婶,二嫂,你也真不容易,你看俺二哥、大产、丽丽,都被大房哄了去了。

二婶更觉得三婶和她一心,一路没少抱怨。

又说到了秀瑶几个丫头上,大房的好日子上,心里妒意翻腾着。

二婶讥讽道:我看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你看那样,连件棉袄也穿不起,穿得那么单薄。

她自然不会知道齐风是这个习惯,从小冬天就习惯了不穿大棉袄。

小时候是被人欺负没得穿,后来是习惯了不需要穿。

秀瑶和秀容纯粹是为了躲开三婶的,他们正在养殖场的小屋里用炉子烤地瓜和甜菜呢,切得一片片的,都放在刷干净的炉盖上烙,表面一层金黄焦脆的酥皮,里面暄腾软烫,吃起来嘶嘶拉拉的,却分外香甜。

看到齐风过来,两人都是一愣,秀瑶立刻明白是小七转信的,她们迎上去,打了招呼,让他一起吃。

秀瑶对秀丽道:叫哥哥来一起吃,也该休息一下。

秀丽立刻去叫秦产。

几人寒暄了几句,齐风不是很喜欢闲聊的人,就直奔主题。

秀瑶笑道:你不是说长跑漕帮吗,我们家今年熬了一批雪白的白糖呢,我听人家说都从码头出口到西洋去的,价格很高,想找你问问行市,能不能带去。

齐风示意她拿了白糖来看看,秀容道:我去拿。

很快,白糖拿回来,秦产和秀丽也到了,一起吃烤地瓜和甜菜。

齐风看着秀容打开一只油纸包,里面露出雪白的砂糖来,看起来真是跟雪一样白,他伸手捏了捏,细碎砂质,货色上等。

另外还有一些冰糖,也是皎洁可爱,能卖高价的。

他赞道:确实是好东西,若是出了海,十倍利不止。

秀瑶几个也很欢喜,齐风却又说出另外的问题来,只是你们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出海,那样的话还得找人帮忙收货卖货,回来说不定还得装了西洋玩意儿回来卖。

最开始也做不来,不如就把这些糖直接卖给做这生意的货商,就算价格低一些,也会比你在集市散卖赚得多,等以后你们生意也大了,再自己雇船帮的好。

听他说的那么周全,秀瑶很感激。

她也知道一次性卖给人家,不会比散卖赚得多,只能是一次性出货可以收到钱。

说赚得多,只怕是齐风想帮她。

她道:我们不要太多,只要跟冯家铺子批发给其他行商的价格差不多就成。

齐风笑道:那容易,绝对还可以高一两成。

他又问有多少斤,秀瑶将家里的数目说了,道: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最新章节若是能卖,那我们来年就收甜菜专门熬糖,盈利之后给你两成可好?齐风却不肯要,他道:我如今在家闲着,恰好有时间,不必给钱。

秀瑶却不肯,必须两成,否则不找他,宁愿卖给冯家,齐风无奈也只得答应。

看时候不早,秀瑶道:我和姐姐去做饭,你们在这里说话,回头我们端来吃。

秀丽疑惑道:瑶瑶姐为什么不家去吃?秀瑶道:这里人多,热闹呀。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三姐大了,不能再让男孩子单独家去。

去年荆亮的事情三姐不乐意,后来秀瑶道了歉,觉得应该如此,以后就非常注意。

秀瑶想了想,也没炒菜,还是吃火锅方便。

她让三姐熬一锅骨头汤,她则把放在院子角落破锅里冻着羊肉、牛肉都拿了一些出来,然后各自切了两大盘,又拿了几个鸡蛋煮上。

另外还有冻豆腐,姥爷家做的粉条。

蔬菜就有大白菜、萝卜、菠菜、自己家生的豆芽菜、芋头等。

家里上次买的一小坛芝麻酱吃没了,秀瑶只好自己做酱料,除了自己家的鲜酱,还有芝麻花生酱。

家里有备用的炒花生和炒芝麻,秀瑶拿了一些来,又把小石磨搬出来。

这盘小石磨是姥爷特意帮她寻摸来的,直径一尺都不到,秀瑶估计也就二十公分左右,可以放在簸萁里把一些花椒、芝麻之类的碾碎。

用这个就比用擀面杖省事,还匀称。

生怕出油太多,磨的时候放了一点炒面,磨碎了就热锅放凉芝麻油,然后把磨碎的粉放进去慢慢炒。

火要细细的,这点秀容是绝活,一边烧火一边搅拌,闻着浓浓的麻油香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油色是微微的焦黄色,吃起来最香,盛了一小盆。

秀瑶先把芝麻酱和锅子端过去,又把秦产喊来帮忙,将菜品也一起用传盘端过去。

为了自己家吃得尽兴,秀瑶买的是大火锅,一家子七八口人不成问题。

秦德才和那个帮工的不好意思上桌,秀瑶却一定他们一起吃,他们也就同意来,还帮着招待齐风。

秀瑶烫了酒,让秦产也跟着他们喝,既然不读书,这么大了,是要学着饮酒。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的,大家其乐融融,吃了饭,秀瑶又浓浓地沏了一大壶茉莉花茶,又拿了些果脯来给他们解腻。

秦德才几个却吃得肚子滚圆,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了,毕竟家里极少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吃如此丰盛的饭菜,况且秀瑶说管够,那他们就敞开肚子吃到胀。

他俩去喂猪,秦产就陪着齐风说话,秦产现在比以前好了很多,也能找几个得体的话题聊一聊,不过齐风不是个很乐意闲谈的,说了几句又喝了两杯茶水,就去厕所方便。

回来又坐了一小会儿,说了几句话他就告辞。

他对秀瑶道:明儿我让小七来拉糖,我先去帮你们打招呼。

秀瑶又道谢,想送他几包白糖,齐风笑了笑,我不是很爱吃甜食,多谢你们帮忙照顾常婆婆。

秀瑶笑道:常婆婆人好,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二姐和她才好呢。

说来也怪,二姐有老婆婆缘,周四奶奶、常婆婆都格外喜欢她。

她又跟齐风提了个请求,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帮我买两只品种好一点的狗齐风嗯了一声,要养着玩的,还是看门的?秀瑶笑道:我不喜欢养宠物,要厉害的又听话的。

她不喜欢养宠物,因为付出了很多感情之后,哪一天它死了丢了等等,她会非常伤心,不如一开始就不养。

齐风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头给你送过来。

秀瑶送他出门,等马过来的时候,她问他,你现在是赋闲在家吗?专门跑来帮她做事,会不会耽误时间呢。

齐风以为她是关心自己的事业,便道:……嗯,算是吧,出了点问题,索性回家来待一段日子。

反正家里也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落寞的神色,秀瑶看了一眼,猜他可能工作不是那么顺利,就笑道:其实休息一下也很好的,整天忙忙活活的,反而没有时间思考呢。

思考?齐风笑起来,这小丫头和别的女孩子就是不同。

他告辞,反正我一直在家呢,你有事就让人去给常婆婆传个话就好。

秀瑶答应了,又让他路上慢点骑马,毕竟喝了酒的。

夜里秦大福三人回来,秀瑶几个就把齐风来的事情跟父母说了,约好明日来拉糖的。

秦大福一听,道:哎呀,我们不在家,真是失礼,他什么时候还来?秀瑶道:估计得有些日子吧,他要把帮忙打点一下。

爹,你和大哥让人放话出去,咱们收甜菜了。

总归会有人家种甜菜的。

柳氏道:你大姐家那附近,倒是有种的,不过人家自己也熬糖呢。

秀瑶笑道:那咱们更省事了,咱们直接收他们熬出来的黑砂糖。

用锅灶熬出来没有去杂色的,都算是红糖,此时也叫沙糖,或者黑糖。

自己家熬出来的,有好有坏,买的时候就得看。

柳氏道:让你大哥跑一趟,托你小姨夫和姐夫家的铺子帮忙收,你大哥隔些日子去取一次就好。

秀瑶也觉得是好办法,就同意了。

许二妮道:那我明儿一早就去织坊,跟相公说一下。

秀瑶盘算过的,铺子里的饴糖,好一些的不过是十三四文一斤,若是农家自己熬的,那就便宜,可以**文,因为他们技术要差得多。

可自己吃,熬了那么多也吃不完,还会化掉,如果她收的话,他们自然乐意的。

而对于秀瑶来说,自然也比从冯家那种铺子里买饴糖也划算。

上好的白糖,可是要六十文左右一斤的,这中间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第二天小七亲自赶着毛驴来收糖,却不肯吃饭,打了招呼匆匆就离开。

秦业也去小姨夫和秀芹家送信,另外也请了一些下乡的赶集的商贩帮忙宣传,秦家收自己家熬的饴糖,要质量好的。

下乡的货郎有卖针头线脑的,有染布匠、有锔盆子锔碗的、还有卖酱油醋酒的等等,都能帮忙传播消息。

很快,没几天就能收到货色不等的饴糖。

秀瑶将糖分为三个等级,不入等的不要,另外一个等级一斤高五文钱。

七文钱起,十二、十七,三等。

七文钱比铺子里的还便宜,可十二文的已经高了,冯家铺子收饴糖也不过是十文不到。

十七文,就更不得了,铺子里面普通饴糖也就卖十五文,最好的二十多文。

来送糖的,秀瑶都敲一块他们自己的糖冲水,然后跟她一起品尝,然后定价钱。

多半都在二等,来送糖的人也心甘情愿。

秦业提醒秀瑶,瑶瑶,可别有从铺子里买了饴糖来高价给咱们的。

秀瑶笑道:大哥,咱不怕,中等的都是十二文,最好的才十七文呢。

他们要是把最好的拿来,那可是二十几文,亏死的。

秦业也就放了心。

到腊月初二的时候,已经收购了一大批,足够秀瑶他们开一次锅的。

这一次秀瑶又找了几个人来,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以秦德才为首,另外几个本家的青年。

秀瑶找到一是关系近,二是家境不是很好,三名声不错。

都是一个村的,为人如何,大家了如指掌。

宋苑儿的男人不知道哪里听说了,跑过来闹着要帮工,秀瑶也只让他帮忙喂猪,一天五文钱。

宋苑儿男人嫌累,钱少,气呼呼的走了,秀瑶本来就不想雇他,所以也算故意将他逼走。

他可不像宋苑儿那么能干,自从那次之后,宋苑儿也觉得丢人,去了织坊那是拼命织布,只为了给男人还钱。

☆、214亲戚里道这日糖坊里正忙活着,秀瑶回家休息一下,为了避免二婶三婶那样的人搞破坏,大门都是锁着的,不允许外人随便出入。

秀瑶出来,看见二婶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转悠,也没理她,径直就走了。

之前二婶一直不跟他们说话的,一个劲地逼着秦产多要钱,秦产就是不肯,她更恨上大房,跟柳氏见了面都不叫,柳氏也懒得理她。

秀瑶刚到家,张氏就领着俩人进来,秀瑶认出来是三姑和三姑父。

老秦家后来条件很差,穷得吃不饱饭,所以三姑嫁得最不好。

虽然是小儿子,家里也没有什么可给他的,他们成亲还借了钱,也摊到他们头上,好多年也没还利索。

日子过得也是相当的苦哈哈,好几年也不怎么回娘家。

秀瑶叫了三姑、三姑夫,然后去给他们沏茶。

三姑忙说不用不用,张氏道:亲姑来了,怎么能不沏茶呢。

她让秀瑶赶紧的,又让秀瑶叫柳氏回来,又叫秀瑶做饭。

秀瑶不理会她,只是沏茶,端上来给他们喝。

三姑夫计大力盘腿坐在炕头上,屁股左蹭蹭右拱拱的,身子晃来晃去,他用粗糙黝黑的手端起细白瓷茶碗,滋滋地喝了一口,笑道:这个茶叶不孬,我在我们村大户家也喝过。

他们请我去做大席,喝得比这个还好嘞。

三姑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飞快地看了秀瑶一眼,见秀瑶依旧笑微微的,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才松了口气。

秀瑶当然知道三姑夫吹牛,做人不够踏实,好面子、喜欢酒肉朋友,打肿脸成胖子的事没少干。

不过她一个小辈,而且是姑父,自然不会多说的。

三姑夫却以为秀瑶喜欢听似的,开始天花乱坠地吹起来,也不觉得秀瑶是个小孩子,反正有人听自己说就好,似乎就能满足自己一遍一遍地讲述的快感。

有人喜欢分享,自己的一点事情也要跟这个说了那个说,似乎能从跟人分享中得到分享的快乐。

三姑夫就绝对是个中翘楚,秀瑶怀疑他对着墙也能说个唾沫横飞。

张氏也看不下去了,立刻呵斥道:大力,讲正事吧。

计大力啊了一声,俺大哥大嫂子还没回来。

说着又呵呵笑着给秀瑶讲他如何受人尊重,如何跟大户们打交道,朋友如何遍天下,你只要有事,给三姑夫捎着信,就是……三姑夫一句话的事儿。

计大力稍微有点结巴,不厉害,不过激动的时候会明显一些。

秀瑶笑了笑,没有说那种之前怎么不来串门现在来为什么事儿的话,只是笑。

张氏却觉得不对劲,不是那么个滋味,这死丫头看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待长辈,只怕心里不定怎么消化这个三姑夫呢。

她立刻道:去叫你爹娘回来。

秀瑶却不肯,家里没有人,她可不能随便出去。

只要家里没有人来,张氏每次来,不是顺个茶碗就是顺个碟子的,上一次还把娘做好的几双鞋垫也顺走了。

虽然这些东西,如今家里不缺,给她也无所谓。

可每次都是不告而取,秀瑶就有点膈应,尤其还是她。

她最讨厌那种去了别人家,看见什么东西好就要,要不到就顺手牵羊的大人。

有时候也不是家里缺,似乎就成了一种习惯,比如说张氏,家里现在什么没有,茶壶茶碗的,锅碗瓢盆的,就她和爷爷两个人,能缺什么。

可她就是喜欢来一次顺点东西回去。

很快柳氏也回来,见到家里的人她很显然一愣,对于她想了想才上前打招呼的事情,张氏很不满,觉得她是怕小姑来打秋风。

而三姑也显然是很尴尬,毕竟很久不回娘家,一回来就是想求助,总觉得有点不那么厚道。

她看三姑夫还在那里吹嘘,满脸尴尬地将他拉过来,给大嫂问好。

三姑夫虽然没带什么礼物,却也毫不尴尬,他也没下炕,只是坐直了身子,笑道:嫂子,原本说带只鸡给你补身子的,不过桃叶说家里养了好多,那我也就不用带了。

省得路上拉屎,怪臭的。

柳氏笑道:都是自己家人,还带什么东西。

计大力对秦桃叶道: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大嫂子根本不在乎那点东西。

现在大嫂子家吃不完用不完的,随便扔点都够咱们吃的,哪里还在乎一只鸡。

秦桃叶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干脆不理他。

计大力继续道:大嫂子,你说亲家亲家,本来就是有亲才亲家的对吧。

我在村里也不是差的,不敢说吃香的喝辣的,可也不是孬的。

四外村的大户也常找我去坐大席,我都还得看看去不去呢,不过来大哥大嫂子家,那是要来的。

我百忙中也得抽出时间来看看。

柳氏笑道:亲戚亲戚,就是要勤走动,才能亲。

你们坐着聊,我去做饭。

计大力笑道:大嫂子,你可别忙活,我不馋。

俺们在家里,什么都吃过了,不缺什么的,一点也不缺。

我去大户家坐大席,让我捎剩菜家去,我都不爱捎,别看都是些鸡腿鸡翅膀的呢。

张氏使劲咳嗽,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秦桃叶脸一阵白一阵红。

柳氏却毫不在意,我们没那么好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就行,天天鸡鸭鱼也没,也就是吃家常便饭。

计大力立刻道:大嫂,家常便饭,可也得来六个盘至少的吧。

我看大户家,家里来客,起码得八个盘十个碗儿的。

咱们是自己人,嫂子家也不是那么大的户,咱们就少俩就行。

那边秦桃叶只好让自己装聋,跟秀瑶聊天,问她一些事儿,夸道:你嬷嬷说你能干,还能熬糖,真是厉害。

她想把话题引到今天的重点上。

秀瑶刚要说,那边计大力听见了,立刻凑过来道:熬糖?我也会呀,没有什么难的。

秦桃叶气火了,你又没做过,你会什么?计大力不服气地扯着脖子瞪了她一眼,歪着鼻子,抽着嘴角,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啊,你说什么?你个婆娘,我不和你叨叨。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秦桃叶夸秀瑶还跟柳家姥娘学了剪纸,计大力又嚷嚷道:不就是剪纸,我也会呀。

我剪得还不错呢。

说着又手肘拐在膝盖上,左晃右晃的。

秦桃叶简直是毁后悔死了,就该穷死饿死也不该回娘家来丢人。

计大力看大家说话不理他,他有些不高兴,立刻就强行插话起来,然后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就顾自大声说着。

话题多变,从南到北,从古至今,连女人生孩子来月经绣花纳鞋底他也没有不会不知道的。

秀瑶开始还有点淡定,后来简直是浑身冒汗,耳膜都被震得轰隆隆的。

她有点后悔出于礼貌陪客了,起身就要下去。

计大力拦着她,瑶瑶,你哪里去?三姑夫可是刚来,你不能不给面子。

坐下,有什么事,跟三姑夫说。

秀瑶一看,这是哪里跟哪里啊,三姑夫不会说话说多糊涂了吧,再说了,这还没喝酒呢,怎么跟醉了似的,眼珠子发红。

很快,柳氏饭做的差不多,又去叫秦大福来陪客,其余人就在糖坊里吃。

这边秦大福过来,洗手换衣裳,计大力有些不高兴,喊道:大哥,大哥,怎么还不进来,怕我来吃是怎么的?秦大福笑着进来,脏乎乎的,我洗洗。

啊?你嫌俺脏计大力喊着,就给他们看衣裳,还要解开棉袄,你看看,哪里脏了。

秦桃叶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感觉,忙去拉扯他,你干嘛呢,大哥说他自己衣服脏,刚干活了,洗洗。

计大力一下子就一副生气的感觉,你快别嘟唧了,嘟唧嘟唧的烦死人。

说着回去炕上坐着,摇摇晃晃地生闷气。

秦大福知道他的脾气,立刻就笑着安抚他,咱哥俩好好喝两盅。

计大力听见喝酒又开心了,说了一会儿话,他又道:大哥,不是吹牛,要不是当时我读不起书了,我如今怎么也是个举人呢,你要和我喝酒,还没那么容易呢。

秦桃叶终于忍不住了,下去找柳氏道歉去了。

柳氏知道计大力的脾气,自然不真生气,又不是眼皮子底下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还劝了秦桃叶两句,让她也别生气。

秦桃叶一下子眼泪就哗哗的,大嫂子,你是不知道啊。

我怎么不想回娘家,再穷的娘家也是娘家,再穷的闺女也是闺女。

要不是他,我,我……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柳氏安慰她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两家话。

她拿出帕子给秦桃叶擦脸,又让人去西间说话。

而秀瑶也脱出身来,计大力在那里嫌弃怎么不把人都叫来陪他喝两盅,大哥,赚钱也不能赚糊涂了,要孝顺父母,兄友弟恭才行。

秦大福说是是是,就给他倒酒,计大力端起来就嚷嚷,大哥,你是好样的,说起来和我也差不多。

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可说起来,我也不差。

咱俩走一个。

秦大福陪着喝了一个,一来二去也喝了大半斤白酒,秦大福就开始不怎么倒酒。

计大力眼睛一瞪,刚才还高谈阔论的,指手画脚,突然就生气了,一拍桌子,酒盅子筷子都掉在炕上,啊,大哥,疼妹夫我吃酒是怎么着?怎么不倒酒了?秦大福道:咱们吃肉,吃肉,酒喝多了伤身,到了就行,到了就行。

不中!计大力吹胡子瞪眼的,眼珠子赤红,伸出手去拉扯秦大福,比比划划的,不中,大业呢,二哥三哥呢,都叫来,再喝两个。

老秦头不喜欢他,所以这一次没来,宁愿不喝酒不吃这顿饭也不愿意在酒桌上看见他。

秦桃叶要来劝,柳氏拦着她,别过去,拱上他火来,让他揍你。

秦桃叶却不听,冲过去喊道:你快别喝了,喝点马尿骚就知道耍酒疯。

你要是喝就喝得安安稳稳的,不喝就家去。

要不是你非来,我才不来丢人。

啊?你说什么?计大力瞪着血红的眼,歪着鼻子,咬着牙,你说什么?我丢你的人?笑话!他一挥手,我可是举人,我丢你们的人?秦桃叶就来拉他,咱们快走吧,快走吧。

舞舞扎扎的肮脏人。

本来是说来找点活儿干,谁知道他喝成这样,什么事儿也办不成。

我扇你!计大力拖着长腔,舌头有点打结,扬着胳膊就要去打秦桃叶。

秀瑶躲在一边,还真是没见过这种酒品如此烂的人。

秦大福拦着不让他打妹妹,计大力一下子就火了,啪的一声,一把将一个空的白底青花的酒瓶子扔在地上,粉碎。

秦大福一下子火了,计大力,你这是干什么?计大力一手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大哥,大哥,你说,啊,我是不是倒霉,本来可以读书考个举人,结果呢,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大哥,你们是出息好了,看不起穷亲戚了。

秦大福厌烦道:你快行了吧,好吃好喝,我看你是糊涂了。

让柳氏赶紧送秦桃叶去那屋休息,秦桃叶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劲地赔不是。

计大力哭了一阵,大哥,大哥,是兄弟……不对,兄弟……他下地要赔礼道歉,结果啪嗒一声,一下子倒在地上。

秦大福又急了,赶紧给他扶起来,发现他还被碎瓷片扎破了手,赶紧又让秀瑶帮忙打扫一下。

秀瑶气道:俺嬷嬷也真是,干嘛把他领咱家来。

闺女回娘家,自然在她那里。

秦大福也顾不得说什么,把计大力弄炕上,又给他灌了一杯浓茶,然后盖上被子,又让秀瑶拾掇桌子。

过了俩时辰,糖坊停工,明天继续,这边计大力也醒了。

他嘟嘟囔囔的,你们真狠,竟然拿锥子扎我,不就是喝点酒。

秦桃叶气得骂道:谁扎你,你自己作,早晚儿作死才好呢。

计大力呵呵笑道:你恶毒,你恶毒,嗯,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大哥,大哥,咱们再喝。

大业呢,回来了吧。

秦业和秀容过来问好,计大力又拉着他说东扯西,要晚上一起喝几盅。

秦业应付着他,计大力又说侄媳妇怎么不来朝面,柳氏就说她回娘家去了。

计大力呵呵笑道:嫂子,你哄人。

柳氏道:我哄你干什么。

这会儿秦桃叶更不好意思提要来干活的事儿了,就催着计大力走。

计大力笑道:走什么走,我是来给大哥大嫂帮忙的,他们需要我,我走去哪里。

说着他就朝秦大福和柳氏拱手,大哥大嫂,家里有活儿,我帮着干两天,干两天再走。

秦大福忙说不用不用,计大力却道:怎么能不用呢?我就住下了。

他往后一仰,躺在被上,又朝柳氏笑,大嫂子,咱们家不是还织布吗?让桃叶留下织布,帮你们忙。

不用客气,不用钱,亲戚,都是一家的,说什么钱的,不用。

秦桃叶气得不理他,他涎着脸笑道:你看看,娘们就是娘们,还小气了,要什么钱。

是给你大哥大嫂帮忙。

我可说了,虽然不是我亲大哥大嫂,可也胜似亲的。

来帮忙,是应该的。

然后他就一副要住下,还是给秦家帮忙的奉献架势,赖着不走了。

☆、215胳膊掉了夜里他要去看糖坊,柳氏说锁了,黑灯瞎火没法看,他又说让大哥把秦德才几个辞退了,他来给喂猪,保管比他们喂的好。

秦大福怕那话传到人家耳朵里,不好听,让他小点声,结果他又吵吵几句。

晚上吃饭,柳氏寻思婆婆还不来叫,毕竟是她闺女,结果不但老秦头不来,张氏也不露面,看样子是把闺女和女婿塞给她伺候了。

柳氏有心不管,可秦桃叶那可怜样,她又不能说是撕破脸不管,让人家看起来好像真是家里有点钱了不照顾亲戚似的。

柳氏又做了饭,计大力却还是要酒喝,不给酒就是不大方,不舍的给吃喝,秦业只好又陪了两盅。

正喝着三婶过来,柳氏见了她也头疼,懒得招待,计大力却道:大嫂,快,让三嫂子过来,喝两盅。

他对柳氏笑道:大嫂子,虽然分了家,可也是一家人,得团结友爱,妯娌更应该关系好点。

三婶笑得哼哼着,跟计大力招呼,然后坐下就吃喝,一边吃喝还一边恭维计大力,对于计大力吹嘘那些事就当比真事儿还真的话来听,时不时地恭维一下,就把计大力捧上了天。

三嫂子,还是你,还是你有眼光。

计大力简直找到了知音,一边给三婶倒酒一边又高谈阔论,指手画脚,三婶为的是吃喝看热闹,自然是煽风点火的。

到了很晚,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秦桃叶就说要告辞,她是没脸住下,晚上叫他去娘那里,他却不肯,说老丈人看不起他,他不去。

自己只要孝顺老丈人就好,不必老丈人对他也好,非要住在大哥家。

嫂子虽然没给她脸色,可那是嫂子人好,她可不能再那样了,实在是丢死人了。

早晨是简单的粥饭小咸菜,吃完了,计大力表情就淡淡,也不说帮忙了,恨不得立刻就走。

秦大福和柳氏送他们去张氏那里,计大力都不用送,大哥,你们忙吧哈,忙吧。

说着就走了。

回头看秦大福和柳氏真没送,他冷笑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哥大嫂,真是虚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不送就不送了。

秦桃叶气得说不出话来,走得飞快。

计大力追上,你大嫂子真抠门,连盅子酒都不舍的给喝。

秦桃叶气得骂道:没灌死你,灌得你人事不省了,还没舍得给你喝,你还真是白眼狼!啊,你说什么?你找揍是不是!计大力扯脖子瞪眼,不抠门,今天早上怎么就一点咸菜打发了,不舍的给吃菜,那酒来盅也行呀。

秦桃叶气得喊道:你喝吧,喝吧,喝死你。

说着就跑了,她也去不娘家,直接就走回家的路。

计大力喊道:你这个婆娘,不是说好了来你哥哥家借钱干小买卖,要是他抠门不舍得,咱们就给他们干活赚钱。

秦桃叶吼道:你快别丢人了。

说着就走。

计大力突然冲上去,兜头就给了她一拳,一下子把秦桃叶打倒在地,骑上去就打,你这个烂嘴的婆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声。

说着又给了秦桃叶好几拳。

这时候有村里人看到,喊道:哎呀,哪里来的凶汉子,在俺们村里打人。

还有几个秦姓本家的青年,认出来是秦桃叶,上去就把计大力摁倒,让他不许打人。

计大力横得要揍他们,结果推倒了一个青年,那青年也不是个善茬,一下子就火了,上来就给他一拳。

计大力还想还手,人家比他更能,三拳两脚给他揍得鼻青脸肿,骂道:哪里来的下三滥窝囊废,就会打女人,也不嫌丢人,呸!骂了一句,人家扬长而去。

秦桃叶虽然觉得丢人,恨死了计大力,可他挨揍了,她又心疼。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她又去给他擦脸,求着大家帮忙把计大力扶着送去老秦头家。

计大力还嚷嚷,哪个鳖犊子打的我,哪个鳖犊子打的我,出来照量照量,X他娘的,我可学过拳脚功夫,不揍得你鼻青脸肿屁股尿流的,我他娘的就……哎哟,疼死了,你轻点!秦桃叶又心疼又气闷,骂道:你快闭嘴吧。

秦桃叶又央求几个人帮忙,扶着计大力去了老秦头家。

老秦头厌烦得很,背着手,低着头,阴沉着脸,捏着烟袋锅子就出门了。

三婶一直在看热闹呢,见状就上前指挥,清洗一下,包扎一下,计大力感动得道:三嫂子,还是你好。

你看大哥家,刚顾得挣钱,都不管妹夫,我被人打,也不说去讨回公道来。

他在村口打秦桃叶的时候,秦大福听到信儿,急三火儿地就跑了来,结果到了跟前发现他被人揍,就懒得理他,家去继续干活了。

他还生怕计大力再来,到时候吵吵把火的不好看。

夜里计大力倒是没来,老秦头顶头进来了,到了秀瑶家,对柳氏道:我住两天。

说着就进了屋,脱鞋上炕。

秀瑶正在炕上算账,登时差点没被熏得昏死过去,老秦头那脚简直就是臭咸鱼干,比沤粪池子被搅动时候有的一拼,秀瑶伸了伸脖子,才没吐出来,赶紧假装找东西端着小炕桌下去。

柳氏和秀容也闻到了,以前家里穷,穿草鞋,时不时晒晒,如今穿布鞋,老秦头怕晒坏,又不喜欢洗脚,又是个汗脚子,那就跟沤肥差不多了。

秀容也是被熏出来。

柳氏去打了热水端过去,爹,乏了吧,烫烫脚,舒服舒服。

老秦头道:不用,你不用管我,你去忙。

如今分了家,你是当家的,不用伺候我。

说着把脚盘进去,然后开始抽烟袋锅子,时不时地还得扣扣脚,扣完了还要放在鼻子底下闻闻。

秀容看着,直接就拉着秀瑶出了门,咱们去织坊住两天。

那边柳氏跟老秦头说话呢,他说来住两天,可家里就两间屋,闺女一间,他们夫妻一间,要是他住,那她就得和闺女去睡。

老秦头道:不用忙活,新盖的屋不是也好住了,我去那里凑活也行。

柳氏不动声色,爹,那里刚起来,没拾掇呢,原本说织布的,后来不在这里,就没拾掇。

得来年才能拾掇完毕。

老秦头道:不要紧,我凑活一下就行。

计大力什么时候走了,我就家去。

柳氏道:要不爹你和孩子爹一胖炕,我和闺女们一起。

老秦头点点头,也中,就这么办。

点上烟袋,他又道:去给你娘送吊钱,计大力被人打了,也得花钱不是。

柳氏气结,合着他是来算计她的,现在胃口还挺大,动辄就一吊钱两吊钱的,又不是她打的,她凭什么给钱,她转身出去了。

过了两天,糖坊不用外人,而是秀瑶和秦大福自己做剩下的工序,这是保密的。

做好了之后,年底之前,还能出一批白糖,这些可以在境内销售。

毕竟过年了,家境过得去的人家就想买点好的糖,装装门面,过年请客的时候,当礼物或者招待客人,都是极好的。

想想看,人家给的糖水,里面有渣滓,而他们买了白糖,澄净透亮,多有面子。

这日,计大力又过来,他一来老秦头就要走,他就把老秦头堵了个正着。

计大力扑通跪下,爹,你干嘛躲着我。

我不争气,你打我。

你可别嫌弃我。

老秦头哼道:我嫌弃你什么,你多能,还会打老婆。

说着就要走。

计大力忙拉着他的衣裳,爹,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穷吗。

闹心啊,想着来让大哥帮忙找点活儿干,要不就借点钱做个小买卖。

老秦头立刻道:你大哥没钱,你还是干活赚钱吧。

你大哥家有白糖有粉条,你贩了去卖也行。

要是给他钱,他立刻就买酒喝,说不得还去耍俩钱呢。

秀瑶见老秦头把自己的生意那么轻易许给别人,她很讨厌这种替别人大包大揽的事情,别人都有计划,他非要来指手画脚,还给别人揽事。

他那里很大度地做了好人,回头却让她这里忙乱。

计大力一听,立刻欢喜道:中,不过得先赊账。

老秦头道:问你大哥。

秦大福笑着要答应。

秀瑶立刻道:三姑夫,我这里没有赊账的生意,我们是小本的,你赊账,别人也赊账,到时候别说赚钱,所有都填进去也不够。

她宁愿先借他一些钱,让他用钱来提货,也不会直接赊账的。

计大力立刻横眉竖眼的,怎么,你不相信我?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秀瑶哼了一声,那你们谈好了。

说着她就走了,秀容立刻追上去。

那天说要去织坊,家里忙活着她们不想娘自己受累,没去,现在秀瑶倒是要去了。

秀瑶一走,家里的生意别说秦大福,柳氏也不做主,她明确道:我跟你说吧,俺们家的生意都是秀瑶做主。

计大力讥讽道:大嫂,你们怎么回事,让个孩子当家,这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看。

柳氏淡淡道:我管人家怎么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老秦头自然知道厉害,他道:我看你也别做生意了,没有本钱,还是来干点活,赚点钱吧。

计大力觉得也行,就接收了,却要做出一副,他是在给老秦家帮忙的样子来。

秦大福有心不要他,可想起三妹妹那个样子,真是可怜,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心疼。

她不来就算了,都来了一趟,怎么能不帮帮忙。

于是就把计大力留下了,让他先适应两天,和秦德才喂猪,过几天就家去,来年弄忙完了再过来。

秀瑶自然也没去织坊,得知计大力留下帮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爹,就让他养猪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他干,尤其是糖坊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秀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了立刻跑出去看。

果然是齐风骑马过来,他跳下马,将放在马腹左右两只小篓子解下来,秀瑶跑上去看,里面盖着小被子,里面显然有东西,正动来动去的。

她扯开被子,一只黑色的小狗蹭的一下子将头伸出来,黑亮的眼睛瞪着她,有点敌意。

齐风打了个呼哨,它神情柔和了一些,还蹭了蹭秀瑶。

秀瑶又拉开另一只篓子,里面却有两只挤在一起,一黄一白,正拱在一起取暖,啊啊呜呜的,互相挤来挤去。

秀瑶伸手过去,小白狗立刻去舔她,添得秀瑶手痒痒的。

小白狗和小黄狗一般大,毛茸茸的,湿漉漉的眼睛,不过小白狗比小黄狗显然活泼一点。

小黄狗胖嘟嘟的,看她的时候呆萌呆萌的。

秀瑶的心一下就软了,一个劲地道:都是给我的吗?都是给我的吗?齐风认识她这么久,这一次是她最像孩子的时候,他笑道:当然,我又没答应给别人弄小狗。

秀瑶看三只小狗虽然小,小黑酷酷的,小白调皮的,小黄呆萌的,可都竖着耳朵呢,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土狗。

贵不贵?三只三十两够不够?三十两,已经是很多钱了,可以买一批不错的马。

齐风笑道:我管别人家要的,他们家养了好好几只呢,恰好下了崽,小黄和小白是一窝的。

小黑大点,是另外一只的。

秀瑶一听都给她,欢喜地朝齐风笑道:多谢多谢,我最讨厌做选择挑选了。

哪个都好,哪个都舍不得,尤其是这种可爱的小狗狗。

她赶紧请齐风家去,让他把马牵进来喂着,以前他总是把马散着让它自己觅食,万一被坏人偷了去怎么办。

他这马,只怕没几百两银子都弄不来。

不过她不知道,齐风都是随时带着马的细料,等它在外面吃了草饮了水,他会给他吃豆饼的。

对于齐风的到来,秦大福等人高兴得很,忙请他屋里坐,柳氏赶紧就忙活开了。

计大力大摇大摆地进来,看了一眼,嫂子,家里来客人呀。

柳氏嗯了一声,不喜欢他去打扰齐风,便道:谈生意的,大力你先去帮忙吧,吃饭的时候叫你。

计大力却不肯,他进了屋,看到齐风,眼睛顿时一亮,上前就打招呼。

齐风礼貌地回应了,计大力却缠着不放,问东问西,叫什么,住哪里,做什么,从哪里来,去过哪里……齐风微微蹙眉,秀瑶从外面进来看见,便道:三姑夫,齐风是衙门的人,不喜欢随便和人打交道。

她无非是想让计大力知难而退。

谁知道计大力呵呵笑道:哎呀,衙门的啊,好巧啊,我都想过去衙门呢,人家叫我去,后来我没去。

衙门的,我算了算,不划算。

做了差役,以后我的子孙一辈子都不能考状元。

我跟你说,我当年就差点中举人的。

然后又开始巴拉巴拉地把说过无数遍的那些话拿出来说。

齐风探寻地目光看向秀瑶,似是再问哪里来的这么个人,秀瑶满脸尴尬,朝他苦笑。

齐风便不理计大力了,计大力却自来熟,上去就拉扯他,齐风脸色登时一变,目光蓦地森冷,手腕一翻,一下子将计大力的胳膊扭在后面。

计大力疼得哎呀哎呀的,齐风手一松,他的胳膊就掉下来。

计大力杀猪一样喊疼,柳氏和秦大福只好过来看,齐风歉意地朝他们笑笑,然后手一伸,抓住了计大力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那么虚虚一托,然后一个用力。

计大力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疼,不过一下子,又不疼了。

他浑身无力,靠着墙坐在炕上,哎呀娘呀,这哪里是来串门做客的,简直是来杀人的啊。

齐风也没跟他道歉,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跟秀瑶说卖糖的事儿。

☆、216三只萌物秀瑶忙拿了账册和算盘来,他就把单子拿出来,计大力一看忙上前凑。

齐风目光微转,窅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犹如那种深不见底的古井一样,吓得计大力打了个冷战,忙讪讪地退出去了。

齐风把货单给了秀瑶,还有银子。

秀瑶看了看,竟然是三十两零着五百钱。

简直——暴利!不过她很快也认识到是齐风的缘故,如果不是他有关系,别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就能赚到钱,否则满天下都是做糖的人了。

这样想想,她就道:我们说好的,给你两成。

不过我觉得应该给你三成或者一半。

加入给冯家,只怕她只能拿一两成呢,毕竟卖甜菜一文两斤。

冯家的铺子就算做出口,也绝对是收货,然后贩卖,不会和她以分成的方式合作。

看看那手套、粉丝就知道了。

她以高于成本价加点利润的方式卖给他们,可他们回手就可以赚几倍几十倍。

不过冯二奶奶给过她谢钱,她还是很感激的,原本她就没打算从冯家分钱的。

齐风笑道:就两成吧。

秀瑶却道:你打点关系,只怕还要多,还是三成吧。

她拿了十两银子给他。

齐风看着她,这就不是三成了。

秀瑶撅着嘴佯怒道:你跟我算账吗?齐风立刻脸色一变,正色道:不敢。

赶紧把银票揣起来。

秀瑶这才满意,喜滋滋地把钱收起来,然后又记了账,秦大福也过来陪齐风说话等会儿吃饭。

秀瑶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道:爹,齐风,来年我想这边专做糖坊呢,要是农户的糖不够,就只能买大户的饴糖了。

齐风闻言道: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到时候联系南边的蔗糖给你,另外西边和北边也有甜菜,比我们这里多。

他们那里种的多,所以便宜。

秀瑶大喜道:那好得很呀。

不过她又想到了问题,脚力是很关键呢,运费可是大头。

生意做大了的话,脚程就很成问题,牲口、大车、车把式等等,可就不是自己家能掌控的。

有时候运货的运费都要赶上货物本身了。

她现在少,不过是人家捎带一下,所以感觉不出。

等货物多起来,自己承担,那时候只怕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齐风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认识一支运货的队伍,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水陆的都有,不麻烦的。

秦大福好奇道:齐小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都懂。

齐风笑道:秦大叔,我没读书,就是混口饭吃,三教九流的,都认识点。

他怎么能说自己从爹死了以后就要混饭,从小就敢四处混呢,人家肯定觉得他不务正业的混混。

秀瑶佩服道:可我看你会写字的。

齐风颇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那是小时候我爹教的,现在没有读书了。

秀瑶立刻正色道: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能不读书呢?一个人要是不读书,他的眼界、能力和成功是受限的。

齐风猛得一震,愣愣地看着她,心里头多日以来的阴霾突然就好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砸开了一般,豁然开朗,通透无比。

原来是这么回事?因为不读书?懂得太少,所以就算再能干,到了一定程度,也觉得有心无力,或者是被人排斥,不能被人重用?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秀瑶和秦大福看他呆呆的,一双眼睛却一下子亮晶晶的,脸颊也更加红润,还以为他中邪了,吓了一跳。

齐风喜不自禁,眼中那种冷芒悉数散去,笑道:多谢多谢,瑶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也要读点书了。

秀瑶笑道:你要是想读,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只管读就是。

齐风却说先生是个问题,如果没有好先生,那书不如不读。

秀瑶倒是同意他,有时候学生跟着老师,言传身教,尤其是这个时候是师生关系,那是绝对的。

她忍不住道:我姥爷村里的任先生倒是好的,你要是有时间不如去跟着他读。

杨柳村,齐风笑笑,嗯,我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个,又说起那三只小狗,秀瑶将它们都抱出来放在炕上,小黑酷酷的探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

小黄傻呆呆地盯着墙上贴着的仙女看,小白就嗷嗷地咬被子和枕头。

齐风教了秀瑶几个手势和口令,都是最基础和简单的,也是这三条小狗可以接受的,后面的要她自己摸索。

秀瑶试了试,小黑虽然听了,有点不屑,小白压根没听见,小黄压根没听懂。

可齐风再一做,目光一凛,三只小狗齐刷刷地坐下,乖乖地看着他。

秀瑶真是佩服得紧,要是小羊儿看见,还不定如何呢。

秀瑶一想,他要是去读书,和小羊儿一起,最好教小羊儿点功夫,锻炼一□体也好。

免得像古代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一样,读书把身体读坏了,一个个弱不禁风的。

吃了晚饭,秦大福想让他住下,天已经黑透了,外面虽然有月亮,可腊月里冷得太厉害,赶夜路实在太冷。

何况他看齐风竟然只穿着单薄的棉衣,都没有穿外面的大棉袄,骑马的话,自然更冷。

齐风却坚持要走,秦大福就赶紧让柳氏把自己新做的过年才舍得穿的大羊皮袄拿出来,他递给齐风,齐小哥,你把这个穿上,夜里风硬,死冷死冷的。

齐风忙拒绝,秀瑶却道:你穿着吧,太冷了。

她一到冬天就裹得圆鼓鼓的,这是家里烧了地龙,否则她还不定怎么样呢。

每次看齐风也是穿那么点衣裳,他就不怕冷?齐风看他们那么热切关心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暖,便道:多谢。

秦大福就让他赶紧穿上,然后亲自送他出去,直到送出了路口看着他不见了才回来。

过了几天,计大力终于走了,也即将过年,除了养殖场,其他都停了工,大家都休息一下。

秦显学堂放假回家过年,秦扬却要等小年才能回来。

腊月二十三小年,家家户户都要忙活,毕竟一年都是为了这几天。

虽然家里有钱,可柳氏还是坚持自己做饽饽,说这是过年的传统,不能找人代劳,所以秀瑶几个必须亲自帮忙。

那么硬的面使劲揉,戗面进去,就为了做出结结实实的大饽饽。

正忙活着,门外传来梆子声,然后就停在大门外,正在炕上捣乱的小黑听见,蹭得一下子跳下去,嗷嗷地跑出去,小白还叼着秀瑶的一只鞋子跑出去,小黄呆愣愣地趴在窗口往外看,急得只往秀瑶怀里钻。

柳氏看到了,忙道:瑶瑶,你快别忙活了。

这过年的大饽饽,三只小狗在这里钻来钻去,不说不干净,怎么也不庄重。

秀容一听,朝秀瑶呲呲牙,秀瑶嘿嘿地下去了。

鞋子被小白刁走了,只得穿秀容的,出了门一看,竟然是刘岩。

他的脑袋可是更加雄壮威武了,真是发财了。

刘岩哈哈笑道:我算着你们的猪该出栏了吧。

秀瑶笑道:早就出栏卖了,前几天你们不来,我以为你们不要。

所以就卖了。

刘岩一口咬定:不可能,我去看看。

熟门熟路地就去养殖场。

小黑嗷的一声,就上去咬他的裤腿子,秀瑶忙喝止它,对刘岩笑道:你真是越来越精明,走吧,领你看看。

你不要,我们还寻思你不来了,不做我家生意了呢。

刘岩笑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怎么可能。

秀瑶呸呸了几声,快说好。

刘岩笑道:我们杀猪的,不忌讳这个呢。

秀瑶却道:在我家,就遵守我家规矩。

刘岩立刻道:哎呀,过年好,过年好,活得旺旺的,好吃好喝地长命百岁。

秀瑶才笑起来,她已经被柳氏给教育得很守规矩了。

刘岩看了那些猪,非常欢喜,他对秀瑶道:瑶瑶,来年你先看看,暂时不要养这么多猪了。

秀瑶道:我也有这个打算呢,来年说是要普及番麦,就是一种粗粮,人能吃,也能喂猪。

到时候只怕养猪的会多。

人家就算不多养,一家有个三四头,那也不少呢。

刘岩啊了一声,是这个原因?他一拍大厚脑袋,后脖颈子的肉颤悠着,哎呀,原来这个原因,我还寻思我是得了秘密消息,来告诉你呢。

不过那春天还能养茬,反正你的猪,我都包圆了。

你就算养多了也没事,我只要你家的。

那可不成,生意不能做堵塞了。

你别家的也要,我来年春天还能养一茬,之后就稍微减少一点。

而且我跟你说,也就这两年的事儿,大家开始觉得新鲜,之后还会养得少一点,一家一户还是基本养个两头猪就是。

一头猪一年吃很多粮食,那番麦出现,其实主要是解决人的口粮,跟猪还没有多大关系。

刘岩向来佩服她,听她这么说,他自然是信的。

他除了卖秀瑶和老柳家的猪,还有老柳家的粉条,全是往外省去卖的。

不过外省也开始有这种粉条了,他不想告诉秀瑶,反正她家的粉条比别人的好卖,而且他们也就是冬天出粉条,出来的不够卖的。

所以别人家也有粉条,也不如她做的生意好,不耽误她赚钱,他觉得就没必要跟她说,免得让她添堵。

秀瑶养殖场主要是猪和羊,养的鸡主要为了下蛋和自己家杀了吃肉,这一次卖给刘岩的家畜总值一百五十两银子。

原本要一百六十几两,不过秀瑶说猪肉就按十五文,不要十八了,总数额是一百四十两。

刘岩却不同意,后来两人就算了总数去个中间值就一百五。

刘岩如今做的是赚钱生意,四处贩运,便更赚钱,给秀瑶的也都是现钱。

送走了刘岩,家里忙活着过年的事宜,秦业将秦扬接回来。

秦扬过了年就八岁,读了这几年书,他跟以前判若两人。

如今见了家人虽然还是嘻嘻呵呵地很调皮,可眉宇间却有了读书人的文秀之气,笑容得体温润,举手投足有着读书人的优雅和风度。

身上穿着李氏特意给新做的青布袍子,脚上登着白底皂靴,整个人干净漂亮,秀雅端方。

一到家,他就规规矩矩地给爹娘行了磕头大礼,又跟哥哥姐姐们长揖拜见。

轮到秦显的时候,秦显有点不大自然,因为他回家的时候没有这般,就是跟平常来家一样。

不过大家说说笑笑的,也没注意他的尴尬,他也就混过去了。

另外柳氏少不得要招待有些来打秋风的亲戚,本村本家来借面油蛋过年的,也有张氏和老秦头的什么亲戚,再有常年不走动的,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反正忙活到了过年。

对于打秋风的亲戚,柳氏都是看,一是和秦家关系远近,二是那家子状况,三是来借粮人的态度。

有些人分明是求人帮忙的,却一副让你帮忙是给你脸看得起你的架势,那她就不找罪受,敷衍过去就是。

若是那些上进肯干,只是家里一是有些困难的,柳氏自然很乐意帮。

而本村的,或多或少都会帮一些,毕竟大家平日里就互相帮衬的。

转眼除夕夜。

桃源村的风俗就是一家人吃年夜饭,饭后本村本家的互相拜年喝酒,而后正月初一一大早,本村的再互相走走门拜拜年,道一声过年好。

过了初一,就开始走亲戚,家家户户都空闲而忙碌。

空闲是不用做活儿,忙碌是忙着拜年走亲戚。

自然有那家境贫寒之户,或者亲戚远的,也不怎么走动。

比方说老秦家,从前走动的亲戚很少,这两年秦大福家好了,有些亲戚又开始过来走动起来。

来借东西的,想把关系续起来的,慢慢地也都走动起来。

不过走动亲戚也是要本钱的,必须要招待客人,要带礼物去亲戚家,总之就是一种劳民伤财的亲密负担。

有些人家大众脸也要充胖子的,借钱也得走亲戚。

吃年夜饭当然是在秦大福这里,这里暖和宽敞,舒服得很。

老秦头将另外两房儿子都叫来,让他们以后都不必再去他那里过年,都来老大家。

老大家暖和舒服,而且吃得也好,当然是这里好。

吃饭的时候,就说到了走亲戚,以往家里穷,不怎么走动,但是至亲的几个如张氏的娘家、老秦头的几个姊妹,也还是走动一下的。

如今又多了一些之前不走动的,这亲戚一下子就多起来。

老秦头美滋滋地喝了一盅酒,老大,你们三个看看怎么走亲戚吧。

秦大福笑着对秦二贵和秦三顺道:二弟,三弟,你们怎么想的。

秦三顺撇撇嘴,揣着胳膊歪着头,拖着调子道:我——能怎么想,反正我——说了也不算。

他本来就因为大哥大嫂没有主动花钱帮他免了出夫的力役而不满,现在看又要商量走亲戚,他可不想去。

三婶自然也有打算,他们家要走的亲戚就是她娘家和姊妹家,老秦家的亲戚她是不会管的。

那些人平日里狗眼看人低,不上门的,现在都凑上来,无非是要赚便宜,他们三房去干嘛,才不去呢。

秦二贵表态:我们平分,三家一起走,这样快点。

二婶哼了一声,你又不是老大,你凭什么说三家一起走。

分了家,亲戚都是大房管的。

秦二贵道:那是人家大房分家多分一份家产,咱们家什么都没呢,大哥是净身出去的,凭什么都让大哥管。

二婶还想说,秦二贵将眼一瞪,就这样说定。

秦三顺道:那你们就这样好了,跟我没关系,我累得很。

这一次出夫,比以往都累。

我骨头都散架了。

说着故意咳嗽起来。

张氏忙关切地问道:三顺呀,你也好好休息一下,不去就不去。

说着又对柳氏道:他大嫂,你家里的鸡,抓一只给三顺将养一□体。

柳氏看不但婆婆将自己家当成后厨房,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还想给三房揽事,她有些不悦,没有接话,只是对秦二贵道:二叔,这礼物我们这里出。

你来拿东西,和你大哥一起走亲戚。

三婶忙推秦三顺,秦三顺刚说:大哥,那我也和你……不等说完,柳氏打断他,三叔,你累坏了,还是在家歇歇吧。

张氏看她不舍的给秦三顺吃鸡,不禁有些不高兴,寻思着怎么才能让柳氏听自己的。

如今大房家有钱,好房子住着,好酒好肉的吃着,大把的钱赚钱。

张氏就想着怎么能让柳氏交给自己,最好让自己来当家,把着这些钱才好呢。

可她也就是想想,不敢真做什么,免得到时候自己的好处也没了,所以也就是一说,不管三顺怎么给她使眼色,她都不管了。

☆、217水火不容柳氏转身下去了,她走到西间,这里是女孩子们的酒桌,虽然没有酒,却有橘子汁、葡萄干汁,都是秀瑶和秀容用小磨磨出来的,口感清冽甘甜。

秀娟几个吃得狼吞虎咽的,看着一大桌子的好肉好菜,恨不得一下子都倒进自己嘴里。

那一大盘子肉,吃了这块还想吃那块,越吃越想吃。

而柳氏觉得大过年的,不能不够,自然是不吝啬的,尽着他们吃。

柳氏让秀瑶、秦扬几个跟她提着灯笼去照亮。

过年的时候,拎着灯笼,挨屋和院子角落都照照,照到什么什么亮,孩子长得高,又健康,猪也长得壮、牲口有力气、鸡鸭鹅爱下蛋、树也会长得格外好。

另外放了鞭炮之前,还要在每间房门前放一根拦门棍,据说是要拦住年的福气,等送年之后才能拿开。

三只小狗见秀瑶一动手,它们也立刻紧随而来,只是小黄总是呆呆地落在后面,却也不至于走丢见不到大部队。

秀丽也跟着凑热闹,让秀瑶使劲照照她,瑶瑶姐姐,你照照我,我赶紧长大,也能织布了。

秀瑶看她懂事的样子,很为她开心,秦扬自然也来要,只是不像从前那样耍赖了,拉着秀瑶的胳膊也知道不真用力,而是做个样子,免得再弄疼她。

看他如此懂事,秀瑶自然欢喜,几人一边跑着去照亮,秀瑶让秦扬一边背书听。

稚嫩的童音还带着一点奶声奶气的味道,读起书来却份外动听。

如今他读的书,都有秀瑶没听过的了,他主要就学四书五经,不过任先生也没有很机械死板地教,而是培养了秦扬的兴趣。

所以秦扬不是个死读书的小书呆子,而是一个活泼少年郎,觉得读书有无限乐趣。

而不是被什么责任什么光宗耀祖之类的压力赶着,所以如今是越读越轻松了。

秀瑶跟他学了几个字,大家就去养殖场看看,顺便都照照。

秦德才和那个养猪的青年都家去过年了,柳氏除了工钱以外还给了丰厚的谢礼,让他们拿家去过年。

毕竟这两人做事情勤勤恳恳,从不多说话,不议论是非,而且不偷懒耍滑,柳氏很感激。

她除了给了米面以外,还给了肉蛋,自己家生的豆芽菜一盆子,还有老柳家让柳飞送来的大豆腐以及粉条。

回了家,秀瑶和秦扬两个喂狗,柳氏特意叮嘱道:不要把鸡骨头给小狗吃呀,免得戳了肚子。

吃饭的时候她也跟屋里的人都叮嘱过的,还让秀瑶和秀容看着,不要让小狗上炕偷吃骨头。

秦扬喊道:娘,为什么呀?我看姥爷家的大狗可喜欢吃鸡骨头了呢。

柳家磨坊养了两只大狗,帮忙看门。

柳氏道:咱们小狗还小,要是鸡骨头太硬,它咬不碎咽下去就会卡——住肚子的。

小狗太小,而那些鸡都养了一年了,骨头很硬的,尤其是被人咬碎的茬口,太锋利。

骨头消化不了,尖利的骨头可能会把肠胃戳坏,小狗就有生命之危。

秀瑶就进屋,去吧秀美几个吃剩下的油汤,倒了一些泡馒头给它们吃。

秀娴和秀容一起去拜年了,她们大,要在本家的长辈那里走走。

秀婷道:不过是狗罢了,怎么还吃我们吃的东西。

秀瑶道:反正是剩下的。

秀婷还想让大娘给收拾一下,她们把剩菜带回家去吃呢,如今被秀瑶喂了狗,那就是抢她的吃食。

她阻止道:不行,这个我要带走的。

秀瑶蹙眉,吃着带着的,她们还真当这是他们家的小厨房呀。

秦扬道:姐姐,你要是吃再让俺娘给你做,你不能跟狗抢吃的。

说着就又夹了几块肉,拿去喂狗。

秀婷、秀美两个一见真是不得了,她们实在吃吃不下去了,商量着要拿个碗装回家去呢,结果被他们拿去喂了狗。

秀美气道:凭什么把我们的饭菜喂狗。

这是我们的,是我们吃剩的,我们要带走的。

秦扬自然不会理她们,喂了狗就带它们出去玩了。

秀婷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突然就有了个主意,她附耳对秀美说了两句话,秀美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然后两人就跑下去,拿了只碗,把桌子上的鸡骨头收拾起来。

秀娟看到忙道:你们要干什么?秀美笑道:你来不来。

秀娟皱起眉头,你们别干坏事,大过年的。

两人哪里听她的,端着碗就跑出去了。

秀瑶和秦扬领着狗逛了一圈,也去走了几户人家,给三爷爷、二嬷嬷家,还有大爷家磕头,也赚了几个压岁钱。

回家的时候,小黑和小白正在门口围着灯笼下的红穗子打转,都想咬,却因为不够大,跳得不够高而咬不着。

急得在那里嗷嗷的叫唤。

秦扬跑上去,小黑小白小黄!两只小狗看了他一眼,没理睬,然后继续追着咬。

秀瑶没看到小黄,寻思它又在哪里发呆呢,家去以后就唤了两声,小黄,小黄!以往她叫的时候,小黄虽然呆,却也会呆愣呆愣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发呆,跟梦游一样。

这一次它却没有出来,秀瑶去屋里找了找,没看到就问秀娟,秀娟忙摇头,没看到呢。

秀瑶就又去另一间屋,也没找到,三婶看她穿着海棠红的小袄儿,头上扎着红头绳,还插着一支木头簪子,非常漂亮,就笑着说了句什么。

秀瑶也没顾得上搭理,找了一圈出去了。

三婶讪讪地,笑道:哎呀,瑶瑶这是不愿意搭理人呢。

突然,秦扬惊叫了一声,姐姐,姐姐,小黄——秀瑶忙跑过去,在角落里找到了小黄,它嗷呜嗷呜地叫着,声音充满了痛苦,似乎很疼一样嗷的一声就滚在地上打滚,小身体抽搐着。

秀瑶看它可怜的样子一下子懵了,厉声道:怎么回事。

她抢上去把小黄抱起来,小黄嗷呜嗷呜地挣扎惨叫,努力地伸直了脖子,想舔舔她的脸,却直不起身子来,只是呜呜地叫。

小黑和小白一个旺旺地叫一个嗷嗷地叫,围着小黄和秀瑶打转。

屋里的人也都出来看,他们只听见狗叫,秀瑶压抑地哭声,秦扬的叫声,不明白怎么回事。

看到秀瑶抱着小狗,秦业赶紧提了灯笼来照了照,发现地上一堆鸡骨头,小黄歪在秀瑶的怀里,已经……秀瑶低着头,使劲地看着小黄,感觉它身体越来越冷,它呆呆的样子再也不会鲜活灵动了,它再也不能伸出舌头来舔她了。

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落在小黄身上,渗进它的皮毛里。

柳氏几个赶紧来劝她,许二妮想把秀瑶抱起来,秀瑶低哑着嗓子道:别动我。

柳氏气得厉声喝问:我不说了不许把鸡骨头给小狗吃,谁扔过来的。

秀娴呀气火了,她最喜欢那些花呀草呀还有小鸡小鸭小动物的,看到谁把小狗弄死了,气得她立刻就拉了脸,扭着头去瞪秀美几个。

秀美几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躲在二婶后面。

没有人吱声,只有秀瑶低低的抽泣声。

二婶在远离他们的地方发出一声轻哼,不就是只小狗,跟死了爹娘似的。

秀美也道:是呀,和猪有什么不同,死了正好可以吃肉。

秀娟轻声道:别说了。

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只小狗,对于老秦头和张氏几个也是如此,甚至秦大福也觉得就是只小狗,只是这小狗女儿特别喜欢,有点可惜了。

秦扬却和秀瑶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虽然才和小狗玩了几天,却也喜欢上它们,尤其是他们瞪着黑亮无辜的大眼睛,撕咬他衣服和他玩闹然后再舔他的手,他就更喜欢它们。

大年夜是要守岁的,秀瑶一直抱着那只小黄狗,怎么都不肯放下。

老秦头和张氏嫌晦气,不吉利,呵斥了两声见她不听,也觉得呆着堵心,顾不得享受这里的温暖环境气呼呼地走了,等着人家去拜年。

秦大福和兄弟们出去拜年了,柳氏也要接待来拜年的人,许二妮是新媳妇,自然也要和秦业一起去。

秀娴、秀容、秦扬就陪秀瑶,他们道:肯定是秀美和秀婷两个坏蛋。

其实这种事,根本想都不用想,秀瑶也知道是她们两个。

自己家人都知道,家里的狗是她亲自喂养的,他们都不动手,而大人们都忙着在东间说话,就是西间的秀美几个,她们没去拜年。

大人们出去拜了年回来,却见秀瑶把小狗已经用块白布包起来了,秦大福道:瑶瑶,你放心,咱们绝对不吃的。

把它埋了吧。

家里几个孩子也不会让把小狗吃了的,秦大福知道,所以赶紧安慰她。

秀瑶嗯了一声,她又跟秦扬道:你记得给小黄写块小墓碑,到时候给它插上。

秦大福皱眉,瑶瑶,就是只小狗。

它不只是小狗!秀瑶的声音有点尖利,她扫了秦大福一眼,又道:让俺二叔家赶紧从咱们场里搬走,我不想看见他们再住在这里。

除了哥哥和秀丽,其他人都得搬走。

如果让秦二贵留下,二婶绝对有借口跟着。

当然,秦产和秀丽要搬走她也不反对,留下来也欢迎,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秦大福为难道:瑶瑶,反正咱们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一时间他们也没地方找……我不管!秀瑶脸色清冷,我不管,我凭什么管他们?今天是小狗,明天是不是就是我?早就看我不顺眼,是不是也弄包耗子药把我毒死?秦大福赶忙道:呸呸呸,大过年的,别胡说。

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却是对闺女的心疼,她可是很少见到闺女那么流眼泪的。

这小丫头,倔强得很,就算是当初被她嬷嬷那么打,她也没怎么样。

她道:就这么办吧,我去说。

秀娴也道:娘,我和你一起。

秦大福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去管了,要是大家不和睦,疙疙瘩瘩的住一起也不好。

第二天一早,秀瑶就让秦显、秦扬和秀容帮她去场屋旁边挖坑,要把小黄埋进去。

小黑和小白也没精打采的,低头耷拉耳地跟着,不时地呜呜两声,拱拱地上的布袋。

二婶看见了,冲出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你把只死狗埋在我们家,这叫什么事儿?秀娴道:二娘娘,你没有付赁房钱,是不是忘了这房子是我们家的?二婶气道:这么个破房子,要什么赁房钱。

秦产和秀丽、秀美也赶紧出来,秦产道:娘,你就别多说话了。

二婶声音尖锐,目光发狠,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向着他们说话?他们把死狗埋在咱们家,这不是咒么我们吗?秦产道:娘,这本来就是大伯家。

住得久了,不用付钱,还赚便宜,二婶有点忘了,都以为这就是她家。

反正不行,我们住着就是我们家的。

秀美也过来帮腔,秀瑶突然就冷冷地看向她,那目光冷冰冰的像刀锋一样,吓得秀美不由得一哆嗦,你瞪我干嘛,本来就是你们不对。

秀瑶抿着唇,努力保持着声音平静,表情沉凝,是你和秀婷扔的鸡骨头吧。

秀美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别赖我。

秀瑶眉梢挑了挑,怒气几乎压不住,你要是认错,咱们也就没什么,我就当你无心的。

你要是死不认账,那我可就当没有你这个姐姐了,你以后也不要后悔。

秀美心虚,却不肯认错,大声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又不吃你的饭。

秀瑶冷哼一声,就把小黄抱进去,然后开始填土,把它埋起来,培了个小小的土包。

然后秀瑶就把草墩放下,在一旁坐下,秀娴几个也诧异,问她干嘛,怪冷的天不如先家去。

秦扬道:二姐,俺姐姐要看着呢,省得有人使坏,趁着咱们走了吧小黄给刨出来偷去吃了。

秦扬在旁边坐下,姐姐,我和你一起看。

秦显心口一热,道:我们轮流看吧。

虽然他有点不赞同妹妹为了一只狗这样,但是她又觉得妹妹对一只狗能如此,那对家人对朋友,就会更加爱护有家,是书上说的那种有君子之风的人。

秀娴几个更是,大家约定轮流守着。

秀瑶淡淡地道:不用,我自己守着,你们给我送饭就好。

☆、218秀瑶这么一弄,秦大福很尴尬,闺女这无疑是在逼着他做选择,要么让她一天一夜地守着,要么让二房赶紧搬走。

很快,三婶知道了,自然老秦头夫妻也知道,立刻就冲过来,斥责秀瑶,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大过年的。

秀瑶冷冷地道:是我不懂事还是谁不懂事?大过年的,就敢使坏,把我的狗给害死。

张氏道:那不是它自己吃的吗,跟别人什么关系。

秀瑶瞥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一丝讥诮的冷笑,如果是她的狗没有看好不守规矩咬了人,人家来打死它,那她毫无怨言。

可现在是,她的狗弱小得很,毫无还击之力,甚至都不能自保,连分辨能力都没有,却被人害死,那她该不该嫉恨那个下毒手的人?今天是小狗,明天说不定是什么,坏人就是这么一步步被纵容起来的。

这是我的狗,你们自然不会心疼,反正我就要守着,我没让你们干什么。

老秦头怕人家看热闹,就道:你要是喜欢,反正有钱,再买条。

秀瑶道:再买条也不是这条,这条已经死了,就不会再回来。

拥有的东西不珍惜,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永远都不会。

说这句话,她是看着老秦头和张氏,如果他们一味地护着二房三房来算计大房,那早晚就要把大房的孝心给磨尽,到时候对他们的感情,就不会像从前那么浓烈,绝对是要分等的了。

老秦头当然不会觉得,他一直觉得他还是这个家的主宰,总家长,就算是分了家,大家也必须都听他的。

就算是种地各种各的,可大事,他们还得听他的。

否则,这就不是一个家,自己就不是一个家长。

你就作吧。

老秦头气得转身走了,张氏有心还要说,不过也知道说不上,秀瑶也不听她的,这丫头到现在还嫉恨她呢,还是走吧。

三婶看了热闹,说了几句风凉话,拉着二婶去了她家。

柳氏就跟秦二贵说搬家的事儿,秦二贵有点为难,大嫂,你看才过年。

秀美也尖声道:大娘,你干嘛赶我们走。

柳氏看了秀美一眼,道:大娘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秀美哭着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秦二贵却还有点不明白,厉声问道:秀美怎么回事?秀美只是哭,一声不吭,秀丽跑出来道:爹,俺姐姐和婷婷姐姐,合伙把俺瑶瑶姐姐的小狗给害死了。

她们就嫌那狗吃了剩菜,就把尖尖的鸡骨头给小狗吃,把小狗戳死了。

秦二贵一听,目眦欲裂,抬脚照着秀美的屁股就是一脚,把秀美一下子踹倒在地。

秦二贵还不解恨,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说你好吃懒做,爹也不说你什么,你怎么恁狠毒?扬手又抓住秀美,照着她的屁股啪啪地就是一顿打,打得秀美嗷嗷地哭,一个劲地说不敢了不敢了。

柳氏赶紧拦着他,你打她也没用,小狗也活不过来。

快别打了,让人家说为了条小狗再把闺女打死,咱们家的恶名可就出去了。

秦二贵兀自不解恨,大嫂,不是小狗的事,是这个丫头,心忒狠毒了点。

和她娘简直有点一拼。

平日里他背地里听着婆娘和秀美捣鼓,说什么要把秀瑶和秦扬两个小贱人发卖了,还说什么不堪入耳的狠话的时候,他觉的也就是说说罢了。

没想到这下丫头真敢下手,今天是小狗,明天还不真敢对人下手了。

秀美爬起来,只觉得屁股木乎乎的疼,她咽了口唾沫,瞪了秀丽一眼,恨意深重,只想着自己不过是弄死一条狗,跟只鸡有什么区别?又不是把秀瑶还是秦扬给弄死了,至于他们这么小题大做。

秀丽吓得瑟缩了一下,秦二贵拖着秀美就去收拾东西,赶紧滚,别丢人现眼。

柳氏就不再说什么,对秦二贵道:别打孩子。

她自己的闺女她了解,真要说是给钱给物的,也没那么小气,这几年柳氏也看在眼里,不管是家人还是和秀瑶有生意往来的人,秀瑶对他们都大方得很。

只是对于嬷嬷和二婶三婶几个,她似乎一直有解不开的心结,就是不亲近!本来让二婶几个住在这里,也是看二叔和秦产和秀丽的面子,没想到秀美就敢把她的小狗毒死,虽然只是条小狗,可秀瑶将它们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柳氏能体会她那种难受的感觉,要是不把秀美赶走,她心里就一直不会平息怨气。

她让二房搬家,只是不想让秀瑶失望,同时也不想再让二婶在眼皮子底下膈应人。

秀瑶抱着小狗那种伤心的样子,柳氏也知道,不让她出口恶气,只怕闺女也憋出火来。

所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二房离开这里也好,眼不见为净。

这些年,大家都是相看两讨厌了,她若不是出于对丈夫的尊重,也根本不想和二房住在同一屋檐下。

虽然二叔和秦产、秀丽是好的,可他们的好,不能让她忽略掉二婶和秀美的坏。

恰好有闺女这档子事,柳氏自然也不会再任由他们在自己家里折腾。

老秦头和张氏听说大儿媳妇一家要把老二一家赶出去,不让住在场里,顿时也着急上火,赶过去想训一通。

关起门来说了一通什么狗只是畜生,人才最重要,兄弟之间要和睦之类的。

不过秦二贵自己主动说要搬出去,这些日子他也有点够了,住在大哥这里,大哥大嫂对他们颇多照顾,吃的穿的烧的,可着劲地给他们,可自己婆娘还是不知足。

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晚上都是伴着她嘟嘟囔囔入睡的,不是说大房有钱不舍的给,就是说秀瑶拿秦产当摇钱树,再不就说柳氏挑唆他们家庭不睦之类的。

总之没有一句感谢的话。

秦二贵每每见到大哥大嫂,心里也是疙疙瘩瘩的,总觉得自己家好像是没脸没皮一样,不知道感恩,正好也借着这个事情,赶紧搬出去,不必再这么内疚。

二婶虽然发着狠说搬出去,不住在这里看人脸色,帮人干活的,可真要是搬,他们又没有地方。

好在手里有钱,这两年二叔跟着秀瑶赚了些,他每次帮大哥家收庄稼,秀瑶都给不少钱,还有秦产织布赚的,要租个小院也绰绰有余的。

二婶自然不想如今家里靠着大房赚了钱,只是一个劲地嫌大房给的少,还处处地暗地里给大房下绊子。

秦二贵心里羞惭得很,赶紧收拾一下搬出去,不过秦产和秀丽不肯,他们还要在这里织布。

而且他们觉得这件事本来就是娘和秀美不对。

平日里大娘一家对他们俩很好,娘就没少在家里骂,经常会抹着眼泪说秀瑶一家使坏,抠门小气之类的。

狠话说了一箩筐,都是他们自己听了都羞惭万分的,生怕被大娘一家听见了。

尤其是娘和三婶她们几个说的一些话,简直是令人发指,秦产被她们弄得越来越不想和她们说话,只有更努力地织布。

这次要搬走,恰好遂了他和秀丽的心愿。

秀瑶说过他们可以留下的,那他们百度搜索小说领域看最新章节就留下,他们没有对不起大娘一家的。

秦二贵家也没什么东西,家里的几件家什还是秦大福家换下来的。

不过临时也找不到可以搬的地方,三婶就上门说给帮忙找好了,她三弟如今来住在后桃源呢,赁了一座小院,自己一个人住着有点浪费,恰好可以让二婶一家过去。

二婶立刻觉得自己素日里没看错三婶,是个好人,感恩戴德地就搬了去。

见秦产不肯走,她气得恶狠狠地骂着,你个小白眼狼,你亲娘还不如大娘亲,白生了你。

哪年你要是被人家卖了,还在这里给人家织布呢。

你三娘娘早就帮你打听了,你们织的布,可以赚好多钱,你才拿那么三五十个钱,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秦产心里愤愤的,幸好自己是知道价钱的,也幸好是自己让秀瑶把钱收着的。

否则的话,说不定自己被娘挑唆的,还真以为秀瑶是使唤自己呢。

幸好,幸好……他心里胡思乱想着,抿着嘴角,闷着头一个劲地织布,一声不吭。

秀丽也躲在秦产身后,不肯搬走。

秦二贵收拾的差不多了,过来找二婶,一把将她拎住,骂道:你还不滚,赖在这里做什么?大产和丽丽想住下就住下,人家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干嘛和你们一起背黑锅。

说着也不管二婶抗/议,拎着她就出去。

秦产自始至终都没有扭头去看,倒是秀丽还有点不忍,怯怯地,哥哥,咱爹会不会打咱娘啊。

秦产脸上没有任何感情的样子,冷冷地道:咱爹不会不讲理的,要是挨揍,也是她自己找的。

丽丽,你少去找秀美,好好织布,攒了钱,哥哥给你买新屋子住。

丽丽嗯了一声,哥哥,要不咱们也和瑶瑶姐姐去城里住吧,我听瑶瑶姐说,她想去县里买座院子。

这事不过是秀瑶被家里那些打秋风的亲戚烦厉害了,就想着去县里买座小院子,到时候可以两处住着。

让爹娘去那里住,他们在家里管事,这样也没人能道德绑架爹娘了。

反正她觉得自己脸皮厚得很,才不怕那个呢。

除了二婶整天说她不好,外人也鲜少说她坏的,还说她为人和善,大方呢。

秦产听了心下一动,就开始盘算自己有多少钱。

去县里,不是那么容易的,家里可能一座小院子几两银子就够。

要是去了县里,一座小小的院子,也得二十几两,起码得吧。

那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数额巨大的钱财呢。

若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和秀瑶一起赚钱了,虽然不那么畏惧,但是也知道不是自己短时间能赚到的。

大过年的搬家,自然会招人非议。

不过秦二贵也找了好借口,场里太小了,家里来个人都没地坐,大冷天在外面也不像话。

所以就赶紧搬出来。

其实原本想着年前搬的,不是出夫了么,没来得及。

邻里也都知道怎么回事,谁家都有点秘密,可谁家的秘密也不是秘密。

家长里短的,锅碗瓢盆的碰碰磕磕的,都知道得差不多。

只是大家心态不同,说法也不同,有看热闹的,有挑唆的,也有安慰的。

到最后,很多话题都会归结到秦大福家有钱了,一切都是钱闹的。

而秦二贵一家搬出去之后,大房倒是宽敞了很多,不是说地方腾出来,而是没有了那个烦心的人在那里,总觉得视线都开阔了。

以前二婶时不时地就站在那里阴沉沉地盯着大房一家,柳氏觉得下意识地都不爱往那边转头。

现在他们不在了,她一点都不再忌讳那个,就觉得空气都好了很多,人也轻松爱笑了。

一过了年,日子就过得风快。

原本说是正月里不做这个不做那个,都是一些讲究,无非是因为以前家穷,一年到头累死,只有正月里才歇息一下罢了。

现在家里重活雇人干,吃的喝的应有尽有,根本不在乎那个。

所以过了初八秀瑶就让塘坊又开工,趁着天气还冷着呢赶紧再做一批糖出来,到时候还能赶上一拨出海的船。

现在技术已经成熟了,秀瑶也不用盯着,秦大福带着秦德才几个就能干了。

因为收的黑糖够用的,成色不错,家里都省了自己熬糖的工序,直接出白糖,所以不再需要太多人,而且还简单干净,速度又快。

织坊的媳妇婆子们,巴不得早点开工,主动要求秀瑶早一点开工织布。

大家赚钱的热情高涨,秀瑶自然不会拒绝,早早的就让大哥大嫂、张桂芳他们去准备。

只是秀娴不能去了,柳氏要将她带在身边,毕竟大了,也需要议亲了。

而秦家的进项,除了织房、塘坊,另外还有养殖场,自己家没有那么多人手,都需要雇人。

因为秦家的名声在外,尤其是四姑娘秀瑶,都被人说是个小善人,所以好多人求着来家里帮工。

秀瑶亲自面试的,一共挑了五个小伙子,有两个婆娘跟着来的,另外还有三个中年男人。

他们贵秦大福指挥,专门管着家里的一些事情,算是合约长工。

平日里主要负责养殖场和塘坊还有自垦田,如果有其他的活也需要帮忙。

工钱自然是不低的。

过了十五,秀瑶就让家里破土动工,把另外的三间正房起来,然后加紧盖东西厢房,另外还有养殖场的长工房。

工人房都是大通铺,却也要干净齐整,光线透亮。

照旧还是请的宋刚,他因为大舅兄家日子红火起来,老娘就不再那么管着,还让二姑也多回来走动。

不过二姑是个好强的,除非是回来给大哥家帮一下忙,日常也不总会来,生怕被说闲话。

总归是,亲戚里开始走动起来了。

只是三婶和二婶也没少逮着亲戚说闲话,抱怨哭诉大房发了财不管兄弟们之类的,也让一些亲戚对大房有看法。

只是秦大福一家忙得很,没有时间听闲话,偶尔听那么一声,也不往心里去。

☆、219清明之后,种庄稼的时候,就有县里的文书小吏们代表县老爷下乡劝农,公布乡约乡规,劝人向善干活,不要随便打架偷盗,否则抓到都是严惩不贷。

秀瑶对那些县里的差役和书吏们是怀着一点忌惮的,他们某些时候比县老爷还麻烦呢,县老爷要名声,他们只要利益。

而且他们的社会地位非常低,连普通百姓的都不如,所以他们唯利是图,凡是被他们沾上,几乎都是要破财倒霉的。

她的生意如果不是有冯家照顾着,只怕早就被他们给搅和坏了,好几次她听冯掌柜斥责那些小吏们的,不过大家也没有办法,毕竟也要找他们办事的。

小吏们的差事都是花钱买的,所以会变本加厉的捞钱补回来的。

县衙发的薪水就那么一点,自然要从找他们办事的人身上找补回来的,大家也习惯了。

平日里他们都被知县约束着不许随便下乡扰民的,但是这时候是他们公开行事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作风不正的开始想歪门邪道的。

所以,老百姓一般是敬而远之的,也只有里正和村里大户和他们打交道的。

秀瑶一家都专心做事情,根本没有去奉承他们。

因为雇了人,而且还签订了好几家农田户,他们种地瓜到时候卖给秀瑶家,都是有正经文契的。

另外秀瑶家还又买了十亩地,全部秧地瓜。

这段时间,家里也忙得很。

雇来的人干农活,两个媳妇就做饭送饭,帮着柳氏看家之类的。

秀瑶没有那么累,只需要做好大局的统筹就好。

她正在家里算账呢,累了抬头捏了捏脖子,就看到爹陪着周里正从外面进来。

她对正在屋里做绣花鞋的秀容道:三姐,里正爷爷来了。

秀容扭头看了看,立刻道:不会是让咱们招待那些臭虫吧。

她说的是县里来的小吏们,因为是打着知县老爷的牌子来的,所以架子十足,耀武扬威的,很惹人讨厌。

秀瑶就迎出去,跟周里正问好。

周里正笑着夸了她几句,就和秦大福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下。

柳氏带着秀娴和那两个媳妇去养殖场帮忙呢,没在家,秀瑶就赶紧沏了茶送过去,然后顺便坐下来听听。

周里正也知道她在家里说了算的,笑着打趣了她几句,然后说了来意。

楼书办想来看看,说是参看参看,也好回去给知县老爷汇报咱们桃源的新风貌。

秀瑶想着自己家的东西都是正当手法赚来的,自然也不怕他参观的,笑道:爷爷,他们要来就来吧,随便看,反正也没什么怕人的。

周里正笑道:瑶瑶,咱们日子好了,县里也增光呢,你种的那个番麦、番薯的,县老爷夸了好多次。

今年这不是要推广新种子嘛,知县老爷下了任务的。

所以呢,楼书办想让你爹去讲讲,到时候也帮着说和说和,展示一下咱们家的成绩,让乡邻们看看,也赶紧把番麦种起来。

秀瑶自然不拒绝这个的,她笑道:爷爷,这是造福乡里的好事啊,我们保管支持,我家还有些种子呢。

周里正笑道:不急,种子朝廷有的发下来,第一年也不种太多,一家一户种点试试就是了,就是可能大家不乐意种,得劝劝他们,楼书办就是为这个事来的。

秀瑶和秦大福就同意了,和周里正一起去了周大爷家。

周大爷正在厅房陪楼书办几个说话呢,见到秀瑶和秦大福来了,立刻就亲自起身引荐。

楼书办看不过是一个苗条的小丫头,生得倒是好看点,另外一个普通人,看着听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没放在心上,傲然地瞥了一眼,就又和别人说话。

周大爷倒是有点尴尬呢,如今秦家可今非昔比呢,家里的钱财倒是小事,单看他们竟然能得冯家青睐,让顾宁和冯浩然几次三番的上门拜访就不简单。

更让他纳闷的是,那位小齐爷怎么还跟他们也有关系呢,最近也常来。

听说小齐爷是当初救秀瑶的那个少年?周大爷心里嘀咕着,想着秦家也好起来,秦业都不稀罕来周家做管事的了,不禁有些失落,觉得秦家又好起来了,再过几年,是不是又和周家比肩了?自己家在桃源也就不能一家独大了。

往年的时候,别说做管事的,来帮工,给几个工钱,他们都乐呵呵的抢着来呢。

自从斛子的事情之后,两家还真是疏远了的。

他请秦大福和秀瑶坐了,让人上茶,态度非常客气。

那楼书办见了就不由得正眼瞧了瞧,觉得是周大爷小题大做了。

周里正就忙着介绍,楼书办,这就是您要见的秦家人,他们去年种了番麦的,之前还一直种番薯。

楼书办睨着眼睛,扯着公鸭嗓子,入了名的吗?周里正知道他是问秦家赚大钱了没,上没上中上大户的名单。

周里正立刻有意的维护秦家:赚了点小钱,家里才几十亩地,不够格呢。

楼书办就更看不起了,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行了,我会在知县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的。

然后就看秦大福,等着看他什么表示。

秦大福本来是被叫来说是帮忙解说什么番麦的,哪里知道却被人瞧扁了,那不屑的眼神让他很难受,只想拉着闺女就离开回家。

他们又不是来要饭的,看着这楼书办一副自己家来找他办事的架势就觉得很受侮辱。

周里正和周大爷立刻就感觉他的不悦了,忙给他使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周里正笑道:楼书办,您不是说要叫来问问番麦的事情吗?县里要推广,若是有现成的例子,大家看到了好处,也会跟着种的,楼书办完成了任务,县老爷也会奖励不是。

楼书办就瞪大了绿豆眼儿,瞥了秦大福一眼,行,我知道了。

然后就不理睬了。

周里正也尴尬得很,又亲自把秦大福和秀瑶送出去。

秀瑶虽然也生气,但是她对周里正还是很感激和尊重的,笑道:爷爷,又不是你的错。

回头说不定他还要找我们呢。

说着就告辞回家了。

番麦的事情,整个济南府也就她家种了,如果要是推广,有经验的自然是很吃香的。

这个楼书办一看就是财迷心窍了,还想从他们这里拿好处,等他完不成任务的时候,再来说话吧。

家里有活儿要忙,他们自然不浪费时间。

如今为了省力气,家里是不种棉花的,只种番麦、小麦、地瓜,除此之外,根据需要可以种一点其他的作物。

反正粮食在乡下稀烂贱,花钱买也没几个钱,所以根本不用像往年那样什么都种。

过了几天,她看家里差不多了,就让秦德才送她去姥爷家。

秦大福还得在家里看着的,雇工们刚来,好多事情不习惯,需要他随时在家,过个半年基本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老柳家更不得了了,如今磨坊做得有声有色的,靠着大清河,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

平日里做挂面,冬天做粉条,生意做到了四外县里去,好多大货商都直接来订货。

大清河的小码头不够用了,那些货商还出钱帮着老柳家修了新的码头,如今船只来往络绎不绝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去年秀瑶帮老柳头弄的沼气池也可以投入使用了,因为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没省钱,所以现在倒是非常安全。

老柳头跟秀瑶嘀嘀咕咕地说着,咱们那个大大的沼气灯,夜里据说十里八乡都看得见,亮堂得很呢!他颇为骄傲,那灯的确是很好,大清河过往的船只都受益,夜里周围做活的农人都直说好,比自己家挑着个破灯笼亮多了。

秀瑶看着老爷自豪的样子也很开心,小正正手里拿着一串自己家腌制的果脯,大声地道:姐姐,还有那个找鸡翅!它喂大的果子格外甜,人家都来买呢。

沼气池他说不利索,总是找鸡翅找鸡翅的。

说着就把手里的果脯往秀瑶嘴里塞。

秀瑶笑呵呵地将他抱起来,小正正也大起来,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地读书,但是任先生说他还小读书再等等,所以没去学堂。

其实老柳头也知道,是说小正正资质差点,不必那么急着读书,大一点再说也行。

秀瑶哄了小正正一会,又跟老柳头说那沼气池,那是秀瑶的生态农场初级步骤。

她的理想就是在桃源柳乡将自己现代工作的生态农场给复制出来。

虽然没有高科技的现代化,但是起码可以建造初级的农场,利用生物链建造的生态农场,到时候非常节省资源,而且效益很高。

如今沼气池,主要是提供沼气,另外还有沼气渣和沼气液可以用。

沼气渣可以用来喂猪、喂鱼、做肥料,沼气液可以做肥料,更可以作为古代绿色农药,洒在作物叶面当做叶面肥料和农药,还可以洒在根部,既能提供养分,还可以防止病虫害。

这些都是秀瑶教给老柳头的。

今年种地,就派上了用场,而且去年秋天沼气渣液做肥料的果树,结的果子格外甜,大家都惊讶得很,好多人还特意去老柳家拿钱买了果子,当做礼物去送给县里的亲友呢。

秀瑶领着小正正,又和老柳头去转悠,跟他说那边挖一片鱼塘,到时候可以在鱼塘里养鱼,上面养鸡鸭鹅,旁边就是猪大棚,还有蔬菜棚。

过去就是沼气池,这样就可以连起来了。

猪粪可以往沼气池里进,沼气池里的渣夜又可以提供给养殖场,肥料提供给菜园、果园等地里。

如今间作的果木、银杏都都长起来了。

之前老柳头听秀瑶的建议又买了二十亩,如今一大片全是老柳家的。

都被因地制宜地安排起来,土质肥沃的就种作物,土质差的就做别的用途,他们盘算着,过几年说不定还不够用的了呢。

秀瑶逛了一圈,直夸老柳头打理得好,尤其是那么多大肥猪!秀瑶没忘记提醒他下半年可以少养几头,免得到时候有冲击。

老柳头笑道:瑶瑶,不要紧吧,我也没养多,就那么几十头呢,附近做烧肉的人家都来咱们家买猪呢。

要是不养的话,那生意上了门,不是亏了。

秀瑶提醒他,姥爷,那人家跟你签文契了吗?他们若是下半年也跟你预约猪,有没有和你签文契呢,单单口头说了要,万一到时候猪肉便宜了,他们不肯要了呢。

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之前说得好好的,可市场瞬息万变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到时候万一真的猪肉便宜了很多,人家肯定不会用原价来买,到时候反而可能压价,所以还是事先约好最好呢。

老柳头觉得也是个事,但是有点为难,毕竟咱们多少年的邻居了,不好开这个口。

那瑶瑶你说,要是到时候便宜了,又怎么弄?秀瑶笑道:姥爷,肯定是比照现在的价格,定一个大体的价位的,可以说明的,如果到时候涨价或者降价,在现有基础上浮动一下就好了。

反正就是保证他们要这头猪就好了,免得猪出栏了,咱要是卖不掉,那不是耽误了。

老柳头觉得这个办法不错,那我回头就问问看,他们愿意签我们就签一下,这样他们不会愁买不到猪,我们也不用愁卖不掉。

操作起来肯定还要斟酌,但是好在都合作很久了,都是四邻八乡的,和老柳头关系不错,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秀瑶家的主要就是卖给刘岩,她也算是有保证了,所以也不担心。

商量定了,秀瑶就列了单子,让老柳头帮她打沼气池需要的一些用具,还要请技术过硬的酒窖师父。

这些老柳头比她熟悉,早就找好了的,什么时候开工,去叫一声就成。

到时候老秦家的自垦田那里就可以直接开工。

秀瑶早就计划好了的,自垦田那里是靠着大井的,但是水源不那么方便,倒是沙河村那片地要好得多。

不过,反正现在是迷你型的,自垦田那里沼气池自然也是可以用的。

过几天就要去开工的,事先准备工作也都要做好,免得到时候有什么差错。

住了几天,秀瑶等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就要回去。

这日她去拜访任先生,询问了一些秦扬读书的事情,又旁敲侧击地问问能不能让二哥也来。

虽然秀瑶对那些四书五经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也能看出来二哥的先生是比不上任先生的。

虽然小羊现在不学那些做文章的东西,只是背书讲书,可有时候她听着,小羊比二哥都厉害一些。

二哥的路子太窄了,要是这两年就下考场,她觉得根本没戏的。

但是又怕二哥会太紧张,所以想着能不能请任先生给二哥上上课。

任先生却忌讳这个,他笑道:瑶瑶,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不同的先生风格不同,你二哥若是适应了周先生,再来我这里,反而不好。

不只是风格不适合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人家会说闲话。

一般人挑先生谨慎,换先生那就要更加谨慎了。

除非是非常不合适的,基本是不轻易换的,换就要有理由。

尤其是乡邻之间的,又不是外地请来的先生,说打发就打发了。

其实最主要的任先生没有说,他见过秦显几次的,他不是很看好。

他如今的精力主要花费在秦扬身上了,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照顾别人。

他那里的那些学生,真正能走仕途的少,资质也一般,期望也不是很高,倒也不费心思。

若是秦显来了,他非常渴望考中,起步又晚,到时候少不得要将全部精力来培养他。

那秦扬这里又不够,所以他想也不想,还是选择秦扬。

这孩子他就看对眼了,看着嘻嘻呵呵的很调皮,可实际又很忠厚,小小年纪,颇有正气。

秀瑶自然也就不强求,本来就是问问的。

她也就没有替齐风问,毕竟秦扬已经够麻烦人家的了,而且齐风也没明说一定回来,他那么厉害的人,肯定有自己的本事的。

他住在县里,那里的先生自然更好的,不劳她操心。

秀瑶告辞了任先生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最新章节,又悄悄去看了看秦扬。

秦扬坐在靠窗的位置,如今书房里的学生也换了些人,他不再是年纪最小的。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坐在那里,倒是给人四平八稳的样子,读书也不像他们那样摇头晃脑的。

不过,秀瑶发现了,这小子还是会发呆的,读书的时候时不时地会走神。

看他托着下巴,眼睛望着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想什么,想着想着,还会自己咯咯地笑。

然后跟做贼一样,再赶紧收敛表情,四下里看一眼,任先生不在跟前,他就吐吐舌头,继续开始读书。

秀瑶忍不住笑,这个小羊儿!她正要走呢,就在学堂门口跟人撞上,来人是柳飞,急火火地叫她,瑶瑶,快点家去,急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好,朝着结局赶紧跑,他们都说这文是我的真爱,花最多的心思,花最长的时间……我也发现了。

O(∩_∩)O哈!☆、220秀瑶诧异地看着柳飞,他跑得急匆匆的,脸上都是汗,喘着大粗气,一副家里起火的样子。

柳飞是个比较稳重的小伙子,秀瑶还很少看他这样呢,那双眼睛里倒是还带着点害怕的意思。

柳飞哥,你急什么呢?她往他身后看看,试试能不能看见个鬼影子,把他追成这样。

柳飞却顾不得开玩笑,一把拉住她,快,快走。

他一把拖住秀瑶就往磨坊去,秀瑶只好小跑着跟上。

路上柳飞给秀瑶讲了缘故,县里的书吏特意来了杨柳村找秀瑶呢,说是要请教番麦的事情。

秀瑶一下子顿住脚步,是不是那个长了一双绿豆眼,提溜转的那个?柳飞点点头,是他,一进咱们磨坊就找你,茶也不喝,听见你不在就拉着脸不乐意呢。

秀瑶就加快步子,和柳飞一起去了磨坊。

一进磨坊就听见堂屋里有道公鸭嗓子在扯,秦秀瑶呢,怎么还没来?咱们可是办公差的,耽误了谁负责任?任里正和周里正正陪着,老柳头虽然是主人家,却没资格上前说话。

他气鼓鼓地在院子里,一个劲地往外张望,看到秀瑶回来,立刻就给她打招呼。

他先把秀瑶领到一边,叮嘱了几句,甭怕,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不知道。

秀瑶笑了笑,看着姥爷一副为她担忧的样子,笑道:姥爷,不要紧的,他们就是问问咱们怎么种那个番麦呢。

她去洗了把脸,然后掸了掸衣裙,就随了姥爷去见那个楼书办。

楼书办一见她,就扯着脖子瞥了一眼,啊——你就是那个秦秀……什么来着?方才还问秦秀瑶呢,这会儿正主儿来了,他又立刻失忆不知道人家名字了。

两位里正心里瞧不上,只是这次是县老爷亲自吩咐的,让几位书吏下乡帮忙督促番麦事宜,他们虽然瞧不上楼书办,却不能不给县老爷面子。

周里正立刻笑着介绍,楼书办,这可是咱们桃源村的人物呢,秦家四姑娘。

虽然乡下人都叫名字,可人家小姑娘还没出阁呢,周里正见楼书办那样子,更不爱给他介绍名字了。

楼书办就哼了一声,瞪大了小眼儿看着秀瑶,你把那个番麦的事儿给本书办讲讲。

百度搜索第五文学看最新章节秀瑶落落大方地行礼,态度不卑不亢,然后口齿清楚伶俐地讲了一些。

很快,那楼书办就打断她,本书办瞧着你这样不对,不都是要春种秋收吗?你干嘛要夏天种?那不是晚了?西北风都喝不上。

秀瑶看他就像是个善于跟着县老爷拍马屁的,肚子里虽然有几本书,却未必有真材实料,只是听了一点种地的知识就开始对人指手画脚。

她朗朗道:楼书办,春天种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夏天种也不差,这样收了小麦种番麦,大家可以不必再种低产量的谷子,是非常好的一样庄稼呢。

楼书办却不同意,非要说她不对。

秀瑶就不说话了,任由他自己嘟嘟囔囔。

楼书办自己嘟囔了半天,看秀瑶不说话,就知道她是乡下野丫头,畏畏缩缩拿不上台面的。

他不屑地道:大家都种惯了谷子,你怎么让他们不种谷子种这个野麦子?明明一大个棒槌,非要冒充麦子,吃起来还粗糙不堪。

那天他为了试试看,特意让秦家送了点玉米面,结果吃起来发现真是不好吃。

还真是贱民的粮食!他更不爽的是这个秦大福一家很不上道,见了自己几次,一点表示都没,不但没有送银子,连点干货都没。

周里正看他又一副瞧不上人的样子,和前些日子一样,不禁心里也不爽快,前些天要人家到跟前,结果没说一句话给人打发了。

过了两天自己又抽风一样说要找秦秀瑶问番麦的事情,结果一见面,又是没两句话便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周里正真是不爱跟着他丢人,不说你是个小小的连朝廷俸禄都没有的小书吏,真正的一辈子的贱民,还整天拿乔做大充自己是二老爷县丞呢。

要不是番麦之事非常重大,朝廷都卯足了劲说是要靠这个来制造一个盛世无饥馁的繁荣景象,造福黎民百姓,圣旨下发到各县,责令必须办好。

周里正才懒得跟着一个书办丢这个人呢。

楼书办瞧不起归瞧不起,却不能不办差,这几天他就要将附近几十个村子的里正归拢起来讲这个番麦,还是要秀瑶帮忙。

秀瑶懒得和他费口舌,直接道:楼书办,我让哥哥和弟弟们帮着我整理成了一份册子,不如给书办看看,你也可以按照这个来宣传。

楼书办听她不用您对自己好像没那么尊重,越发不高兴,哼了一声说行。

那本册子是秀瑶为顾宁准备的,在之前的基础上更加细化、分了条目的,怎样培育种子、整地、下种、护理、收割一目了然。

而且秀瑶一点都不藏私,她觉得这是有利于大家的好事,写得非常详细,甚至还把应该和什么轮作、套作等等的信息都写在上面。

楼书办不说她心细,反而嗤笑她啰嗦,将书卷扔还给她,去,重新誊一份,要把如何改变庶民的日子写清楚,这些种地的粗活以后再说。

秀瑶就知道他这是要面子工程了,也越发的瞧不起他,人家知县老爷都说了要宣传番麦的好处以及种番麦的方法,这样等收了麦子以后朝廷发了番麦种子下来,那是要直接开种的。

这个楼书办在这里叽歪些细枝末节,到时候种地出了问题,他可休想赖到她的身上来。

她直接道:楼书办,小女子只会种地,哪里能写出什么锦绣文章来,还是楼书办您文采斐然,亲自捉刀吧。

楼书办少不得被她气了,周里正和任里正又赶紧打圆场,两人是知道秦秀瑶的,他们可是眼瞪眼看着柳家、秦家的变化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好多农户跟着受益。

原本吃不起饭的现在也顿顿白面卷子呢。

而且,就冲着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和小齐爷、顾少爷、冯家那些人的交情竟然能让朝廷将埠头修在柳家磨坊门口,将水渠引到桃源村秦家自垦田边上。

就可见,这小姑娘的厉害了。

不过两位都是人精,才不会去跟楼书办说太多呢。

等秀瑶拿到了姥爷给她准备的那些工具,她就让柳飞给她一并送去。

回了家,也不浪费时间,她就按照自己之前的设计让人在自垦田原先预留的地里挖坑。

很快老柳头帮忙找的酒坊专门打酒窖的师傅也到了,原先就说的给工钱高高的,秀瑶一家又待人尊重,好酒好饭地伺候着,那师傅自然乐意。

他受了礼遇心里舒服,也就不藏私,亲自领着秦大福、秦业几个去凤凰山找土。

要想抹一座不渗水的泥窖子,可不是什么泥都成的,得找好用的。

你要是土找对了,这泥窖子就不用总修,一年里再抹吧个一两次就够。

见他说得真诚,秦大福一家自然更加感激,认真地听着学着,好好地招待着,约好弄完了自垦田这里,还要去沙河村那里挖几处。

自己家有两处,这样以后肥料都够,庄稼、蔬菜、瓜地、果园,肥料就够用的,不怕出现因为肥料不够而让长势良好的庄稼失了势头的情况。

忙活了二十来天,基本都弄好了,又做后面的收尾工作。

秦大福和老秦头去看了麦田,再过些天就要熟了,准备着要拾掇农具,然后收麦子。

爹,你和娘那点地,就别自己忙活了,瑶瑶说了今年麦子也雇人收,反正咱们家有绰子,就那点地,一天都不够收的。

秦大福如今小日子过得滋润,儿女有出息,妻子对他关怀备至,他美着呢。

老秦头犹豫了一下,要不就让老三帮着收?秦大福立刻就拒绝,爹,他自己还想让人帮呢,你还找他,还是算了。

老三家现在都是跟他舅子合伙,才不会跟自己家兄弟一起呢,除非是自己家兄弟白给帮忙。

经过去年的事儿,秦大福如今也不凑热闹了,人家要怎么说就随便他们,反正自己心安理得就好。

老秦头就说让老二帮忙,这样也能让老二赚点钱。

秦大福劝他道:爹,你忙活啥呢,老二自己有数呢。

瑶瑶已经送她二达达一套绰子,他们自己能干,日子不会差的。

这大热的天儿,爹你家去吃西瓜,喝喝茶,跟人下下大梁,这些琐事我就帮你管着了,绝对不会糟蹋一个麦穗的。

老秦头看大儿子这么孝顺,心里也美滋滋的,只是还有点遗憾。

当然,现在他不会说了,说了也没用。

因为要收麦子了,这几天县里就派了人来发番麦种子,约定秋后还即可。

而且朝廷还有福利,种了番麦的,秋后租子减半。

不过就算是这样,明确表示要种的人也不多,这一下子任务又完不成了,楼书办急了眼,亲自到了秀瑶家找她。

秀瑶现在忙得很,根本不着家,不是在自垦田就是在织坊,要么就是在沙河村那里因地制宜布置生态农场的雏形。

楼书办看她不热情,就拿架子压她,主要是想让他们家给自己送几百两银子。

结果秀瑶一下子就看穿他,于是直接装中暑,假装昏了过去,差点让楼书办背上一个强权欺压百姓的恶名,要是惹了那些周围的百姓,他们也不管他什么书办不书办的,都嚷嚷着要去县衙告他。

楼书办见大家群情激奋的,他又没有了气焰,反而要陪着小心,再也不敢生什么要钱的心思了。

可转眼到了收麦子的时间,秀瑶也不会浪费自己时间跟他周旋,她觉得反正这番麦好处大家看得见,根本不用多说。

后来据说是另外几个书吏任务都快完成了,楼书办这里还八字没一撇,他急坏了。

这不一大早就去央求秦大福,都有点抹泪的样子,秦大福是个心软的,人家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说话他都觉得挺好,何况人家有点红了眼圈求他帮忙。

他根本没法拒绝!秦大福就领着楼书办去了沙河村的农场,秀瑶正指挥着盖蔬菜大棚和养殖场呢。

看到他们来,她擦了擦汗,一把扯下头上的白纱帽子,扇了扇风,爹,楼书办,你们干嘛呢?楼书办都要哭了,忙作揖,四姑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知县老爷定的任务,咱们可还没完成呢。

☆、221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秦秀瑶直接道:楼书办,我们家是真没银子。

是你没完成,跟我们家什么关系,还咱们呢。

楼书办真哭了,连连作揖,脸通红的,四姑娘误会,误会,只是想请四姑娘帮着劝劝,看看能不能更多人种这个番麦。

秦秀瑶认真地看着他,见他耳根子都红了,可见是真的不好意思,她又笑起来,这也好办,楼书办你让几个村合伙,一起敲锣打鼓,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楼书办立刻打断她,四姑娘,敲锣打鼓、踩高跷、唱戏,一样样的,我们都做了,没人啊。

秀瑶笑了,楼书办,龙口夺粮的时候你踩高跷谁看啊,也得等闲下来啊。

要是之前还管用,现在哪里管用。

你只管组织了人,四处去喊,就说明天一天秦家在这里讲怎么赚钱发家的,一共讲一个时辰,一人十个铜板,不来的过期不候。

楼书办一听,还交钱?那不是更不来了?秀瑶却不管,她笑道:楼书办,有时候你免费给人家,人家害怕,还是要点钱好。

呵呵,反正之后自己还得给他们当顾问呢。

楼书办忐忑不安,不过也不敢威胁秀瑶,这里民风彪悍啊,尤其是受她恩惠的不少。

不说别的,就着水车附近的农户,几乎全部是她的水车给浇地,这一年省多少劳力和钱!还有沙河村的穷苦孤寡老人,谁家没吃她的菜和肉,现在多少人在她织坊里织布呢。

如今又要办农场,除了种地种菜种瓜果树以外,养鸡养鸭养猪……以后只怕着济南府的大宗生意都要有她一份!他一个小小书办,哪里敢得罪?这也是周里正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楼书办也不是那种坏了肠子的,不过看着人家发了黑心财,自己就眼馋,忍不住也跃跃欲试,又没有那个魄力和脑子,免得不要栽跟头。

看他竟然跟秦家过不去,周里正忍不住就指点了指点他,楼书办这才一脑门子大汗,羞愧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一个劲地道谢。

现在看秦家干的事儿,他是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楼书办抓紧时间去找了周大爷帮忙,弄了十几个小伙子,一人一天五十文,四处敲锣打鼓地喊,每一个地头,每家每户,都喊遍了。

楼书办是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秀瑶。

秀瑶还睡得香呢,她没有什么起床气,倒是把秀容气了,差点一盆水把楼书办泼出去。

秀瑶穿戴整齐,手里举着两个蛋黄肉粽,看着院子里楼书办瞪着两只熊猫眼,眼圈红红的,忍不住笑起来。

却也不好意思太不厚道,赶紧请他一起安排一下。

就在自垦田那边的空地上,摆了几张桌子,还有一些椅子,特意请了w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最新章节楼书办负责的十几个村的有声望的老人来坐镇。

老秦头也沾了秀瑶的光,乐滋滋地坐在那里喝茶。

秀瑶还让秦显跟先生请假,带了几个学生一起来帮忙登记呢。

柳氏带了几个媳妇烧着大锅,冲那些便宜茶,到时候给人喝。

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了,还有人没钱带了粮食的,有人带布的,都想来听听老秦家怎么赚钱的。

巳时初,秀瑶的宣传班正式开始,她当然不是为了宣传自己,而是为了动员。

但是要让人去做一件没有做过的事情,总归是要让他看到利处的。

秀瑶就将自己家如何辛勤劳作,如何赚小钱,如何一点点赚更多的钱娓娓道来。

她声音不大,嗓音温柔,不过声音清澈,却也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尤其她还拿了个自制的扩音器大喇叭用来扩音。

而随着她讲得越来越多,此地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楼书办看得瞠目结舌的,感觉这十文钱都能让秦秀瑶赚一笔。

心里又有点不爽,要不是自己,她赚不到这么多钱,是不是应该让她把钱交出来。

而老秦头和张氏几个,简直是看呆了,听呆了,他们一直瞧不上的小孙女,人家连外村的那些有威望的老人们都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说这女娃了不起,了不起!都恭维他家丁兴旺,出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孙女。

两人虽然尴尬,却也立刻就顺应形势,适应了被人羡慕称赞的状态,喜滋滋的,连说哪里哪里。

老秦头和张氏觉得,前所未有的有面子,说哪里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一种光荣和骄傲,一般人,哪里有机会说哪里哪里表示谦逊呢。

除了那绿茶不如茉莉茶味道浓,老秦头觉得都非常非常棒!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婶子、哥哥嫂子们,你们想想,我们家为什么能多赚点钱呀,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和你们一样用血汗换来的。

可为什么我们一样的辛勤,都付出了好多心血,可为什么我们家就多赚了点,而有些人家却还是吃糠咽菜呢?你们想过为什么吗?她大声问着。

秦姑娘,请你赶紧说一说吧,快给我们解解惑吧。

乡人们此起彼伏地呼喝着,那些意图捣乱的都被旁边的人怒目加拳头威胁的乖乖闭了嘴。

秦三顺、三婶、二婶几个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呢,结果边上一个媳妇听了不乐意,喂,我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是傻子,花了是个钱来被人耍弄的?那你说我花冤枉钱了,被摆弄了,那你说个让我赚钱的法门啊?二婶冷哼,你愿意花做冤大头,关我们什么事儿。

我们还是她娘娘呢,也没跟着赚钱,你们算哪里的,她能让你们赚钱?别想好事了。

另外一个媳妇不乐意了,哎,我说你这个嫂子怎么说话呢?我都纳闷了,人家好多人家跟着秦姑娘赚了钱,你们是她娘娘,怎么反而没赚?我们看着秦姑娘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快别和她们说了,一听就是小气刻薄的人。

喂,你说谁刻薄小气呢!二婶一下子火了,本来就被秀瑶家气得她整天压根疼,现在被赶出去,就和三婶的兄弟一起住。

自然没有和秦大福家比邻而居的时候好,那时候虽然疙疙瘩瘩的,但是柳氏还是大方的,好饭好菜没少了她的。

现在她不但得自己做饭干活,还得帮着别人做,可好吃的却少,秦二贵因为不好意思,就不总去大哥家了。

没活干,钱自然也少的,而秦二贵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婆娘刻薄,总是搅和他们兄弟感情,所以越来越不待见她。

分了家这都多久了,他连碰都不碰她了。

本来前两天,他有那么点意思,结果刚爬她身上,她说了句,你说大嫂家真烧包,又弄什么破烂农场,谁家还没有几亩地……结果秦二贵气得再也没理她,以前还斥责她两句让她少嚼舌头,如今连话也懒得说。

二婶怎么能不恨?她想跟人吵吵,人家也不给她得逞,在老秦家柳氏让着她,出了秦家的门,外面的婆娘哪个不是嘴巴跟刀子一样,她虽然自诩立刻,也未必就是人家对手。

何况人家立刻聚集了一群刀子嘴,二婶和三婶自然不是对手,赶紧撤了。

临走还听见有人嘀咕她偷钱、背后诅咒人家大房之类的极品故事,气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还是三婶赶紧扯着她。

那几个婆娘看她们走了,纷纷都赶紧大声地问秀瑶问题,现在是可以提问题的时间,秀瑶还拿着简易扩音器下来巡场呢。

秦姑娘,那个番麦真能赚钱?秀瑶笑起来,不管赚不赚钱,反正能比你种谷子好伺候,收成多,人吃也不难受,牲口吃也挺好,你说呢?秦姑娘,你们家弄那个农场,我们能不能跟你们也造一模一样的呢?秀瑶大声地喊道:拿五百两银子来,我给你们造一座小型的,拿一千两来,中型的,一万两超级大的,嘿嘿,有钱没,有钱就来!大家都哄笑起来。

又有人问这样那样的,秀瑶都给了答案,反正只要是诚信问番麦以及庄稼的事情,她就回答,其余的类似打探她赚钱秘诀的,白糖秘方的,对不住——一律要拿大价钱来!秦姑娘,听说你们家还有那个地瓜,也是喂猪的吗?秀瑶点点头,大声道:是的,产量也挺高,谁家要是想要,可以搭配番麦。

不过现在秧地瓜可不是好时候了,最好清明的时候。

秦姑娘,那我们种了番麦,吃不完,那怎么办?去粜粮食的话,肯定会被压价。

秀瑶略一思考,笑道:那你们送去柳家磨坊,保管是公道的价格,不让咱们吃亏。

知情人立刻说柳家磨坊是好地方,大家又是一阵岔话题,说起了杨柳村如何如何。

还有人了解他们家的,立刻就拐到了老孙家,老白家,反正都以知道的多为荣。

一时间场面十分热烈,甚至出乎秀瑶的意料。

最后越来越多的人表示要种番麦,起码要三亩,还有点要十几亩都种,甚至不少人直接学秦家,不种谷子,就种番麦。

这时候他们才开始关心怎么种、护理、收获等等的问题。

秀瑶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大喊,大家先回去吃饭,这个怎么种的问题,可以慢慢来,过几天我们家要种,欢迎你们派人来学习。

另外,要赶紧去楼书办那里登记要种子,否则不够了啊。

因为她一场宣传班,原本楼书办发不掉的种子,一下子被抢空,还有人家不够,只得又紧急去县里调集。

这些都是要签订文契的,领了去就要种,说几亩就是几亩,否则到时候县里要来处罚的。

所以,也不怕人家领了去是白领了扔掉的。

老农民自然懂得怎么浸种,不过是秀瑶一说,他们就能领会的。

而秀瑶家有沼气池,可以当底肥以及绿色农药使用,会比他们的更好。

不过现在她还没有公开的,毕竟技术不成熟,若是公开了,谁家也去弄,到时候出现了爆炸事件,人家少不得要赖着她,所以她宁可打呵呵混过去,也不立刻就教给人。

原本秀瑶以为也就是一些乡邻们来看种玉米的,哪里知道竟然一副县衙的仪仗逶迤而来,那些人骑马坐轿的,威风凛凛。

☆、222洪知县穿着官服,一副下乡巡视农耕的样子,只是太热,没有戴管帽,而且脱了鞋,撸袖挽裤脚的,倒是没有多少架子。

大家听楼书办一喊县老爷到,大部分人都唬得赶紧跪地恭迎县老爷。

洪知县赶紧着瞪了楼书办一眼,忙把就近的地头上的老秦头几个扶起来,大家请起,请起!老秦头那个激动啊,大半辈子了,竟然还能让知县老爷扶一次,这真是长脸呀!大大地长脸!他立刻笑微微地四下里看,抄着手,晃着腰,惹得一旁的周大爷直看他。

哪位是秦家四姑娘?洪知县亲自问道。

楼书办早飞快地去喊了秀瑶,秀瑶正给几个村里种地好手讲玉米的要领呢,听见洪知县来也赶紧停了往这边赶。

洪知县就看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小姑娘跟着楼书办过来,忍不住就上前迎了两步,就看清了她的样子。

见她穿着豆绿色的衫子、为了干活方便,下面没有系长裙子,而是穿了一条月白色的裤子,系了一条藕荷色的合欢裙。

穿着打扮倒是干净爽气,看她模样也是漂亮干净的,一点不像那些劳作的妇人一样粗糙,反而水灵灵的,如同一粒新春萌芽的梅花苞一样,尤其是那双杏眼,水润清澈的,好像里面养着两尾小鱼一样晃悠悠的。

洪知县暗自称奇,果然是个不俗的女子,怪道顾少爷会跟自己提及呢。

见洪知县打量自己,秀瑶也不紧张,落落大方地行礼。

洪知县就问她一些番麦的事情,秀瑶随口就答来。

洪知县更加称奇,这小姑娘静静地看着的时候,觉得温婉可人的,可举手投足动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让人觉得更加灵动非凡。

他也是个能干的,可从南方来到不熟悉的北方,不说水土,单说吃食就诸多不惯的。

他感觉这小姑娘倒是像自己乡下那些水妹子,水灵灵的,让他很是心生好感,又不禁怀念故土。

聊了半日,秀瑶看了看天色,笑道:县老爷在哪里歇脚?洪知县半开玩笑地道:不知道四姑娘管不管饭。

秀瑶笑道:县老爷如果不嫌弃,我们家倒是乐意得很呢。

鸡鸭鱼肉家里不缺,大夏天的新鲜蔬菜水果,那是应有尽有,而且她还有上好的大米呢。

那是齐风帮着运糖的时候给捎来的。

洪知县一说要去秀瑶家吃饭,楼书办就惊掉了下巴,周大爷等人更是紧张,毕竟秦家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招待,若是得罪了县老爷,那可不是秦家一家人的祸事。

都说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小小知县,可也得罪不起呢。

堂尊,咱们不如去周大爷家……楼书办试探着劝他。

洪知县笑道:来了桃源村,如果不去秦姑娘家走一趟,那不是白来了。

他可是冲着这里来的呢,治下有这么个灵秀人物,说不定会给自己增添荣耀,以后自己的升迁也会顺遂很多的,自己任期将满就看这一年的番麦推广政绩了。

秀瑶不紧张,可秦大福几个紧张得要死了,腿肚子都打哆嗦,如今听着老爷要去家里吃饭,简直是慌了神来。

柳氏就算计着家里哪一样是能上桌的,又想着赶紧让秀容去请周家大娘子来帮衬帮衬,免得丢丑是小,得罪了县老爷事大。

洪知县由秀瑶陪着,对那些主动上来要陪他的里正、乡老们都委婉谢绝了,一路去了秀瑶家。

看一座干净的院落盖在一片石头地上,倒是省了铺路的力气,周围花木掩映的,一点都不单调。

而且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花木错落有致,景色与景色之间和谐雅致,一点都不冲突,倒是又让他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么一个农家小院,竟然还有这样的匠心,要知道他治下有钱人多,大宅子不少,甚至还有大花园子的他也去看过。

但是不少人家那花园子在他看来简直是惨不忍睹,看着花团锦簇的,实际让人不舒服。

这小院看起来不大,却不会让人觉得拥挤,更不俗气,有的地方花团锦簇,显得热闹,有的地方清新雅致,显得环境清幽。

着实不错!他自动将这些功劳都归功到了秀瑶身上,可其实大环境是秀瑶把握的,那些细节是柳氏和秀娴几个弄的,秀瑶和秀容都帮着打下手而已。

柳氏按耐着紧张见了礼,倒是也落落大方,一点都没有露怯,洪知县非常和蔼地赞扬了她贤良淑德,能养育出如此优秀的女儿。

及至听说家里两个儿子读书,洪知县更是惊讶,更加刮目相看,这一次是对柳氏和秦大福。

但是很快,他赞扬的目光就落在柳氏头上,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农家妇人,和其他人不那么一样。

秀瑶趁机道:县老爷,我大哥虽然不读书,但是也非常能干聪明,我们家这些农场都是他带人归置的。

我二哥秦显在周家学堂借读,我小弟在杨柳村任家学堂借读。

我二哥就在跟前呢,那天我们宣传番麦都是我二哥带人登记和誊录的呢。

秦显没料到秀瑶会给知县引荐自己,原本他听见知县来了,很想上前露脸,但是先生早就告诫,如果知县不唤,不可强出头,免得适得其反,惹知县老爷厌恶。

他在知县跟前晃了几圈了,知县都没注意他,他正着急呢。

听见秀瑶引荐,他的心突的一下子,猛得就跳到了嗓子眼上,几乎要蹦出来了。

洪知县倒是没有略过去,反而扭头笑问:秦显在哪里?秦显立刻大步上前,拜倒见礼,学生参见知县老爷。

洪知县眉梢抽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让他免礼,又随口问了几句读什么书,会不会做对子之类的。

秦显倒是对答如流。

洪知县就点点头鼓励他好好读书,然后就又和秀瑶说番麦的事情。

楼书办赶紧拉着秦显去一边,秦小哥,你也忒给自己贴金了,你还没下场了,就成了学生了……秦显一听,汗水唰的下来了,自己疏忽了,还请楼书办多多指教。

楼书办因为秀瑶帮他解决了大问题,在县老爷跟前大大地露了脸,自然得意着,也不那么高傲了,立刻就跟秦显一边嘀咕去了。

很快周大爷就让大娘子带了厨娘来帮忙,还从家里带了一些干货来,免得席面太寒碜。

结果饭菜还没准备好,洪知县就跟秀瑶笑:咱们随意些,有什么吃什么,可不要太贵重。

这时候有几个凉菜好了,麻油盐蒿、蒜蓉鸡蛋黄瓜、早上煮得白切肉,白切鸡,麻鸭蛋、松花蛋、粉丝海蜇皮等几个。

洪知县说很好了,赶紧端上来,他都饿死了。

等周大爷那几个厨子大盘大碗的做好,他估计要去见祖宗了,秀瑶看他那么饿,赶紧就收拾了大白馒头、卷了鸡蛋的饼、大米饭三样主食上来。

洪知县也不挑剔,每一样都吃了一些,大米饭满满一大碗,那么多菜也几乎都一扫而光。

除了秀瑶不那么懂他们的规矩象征性的动了几筷子,任里正等人自然不敢和他一起吃饭。

秀瑶看着他呆了呆,洪知县哈哈笑道:本县饭量大了些,受惊了,受惊了!秀瑶抿嘴浅笑,摆手道:还好还好,县老爷肚大能容,要装咱们整个县的老百姓,以后还得装一个州的一个省的,自然要多吃一些的。

她虽然说得孩子气,可洪知县却喜欢,暗暗地说借你吉言,早点升迁!饭后,洪知县又坐了坐,喝了杯茶,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带了人前呼后应地又去其他地方巡视了。

他一走,一大群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不过秦家的名声可一下子又提高了两个档次,好消息长了翅膀一样,立刻大家就知道县老爷在一个农户家吃了饭,还和秦家四姑娘好一顿畅谈呢,直夸她了不起。

当然,他们不知道后来洪知县果然一路升迁上去,还将下乡巡视的事情写进自己的报告里,着重写了桃源村秦家四姑娘的事迹。

虽然不能用名字,只是秦家四女,但是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有秀瑶的帮忙,楼书办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而农户们都忙忙碌碌地种番麦。

过了两天,楼书办就亲自带了礼物来道谢,还有洪知县给的赏赐,两只十两的银锭子,两匹绸缎,四匹绢,另外还有一些端午节的香包等。

张氏让柳氏和秦大福将洪知县的赏赐放在秦家宗祠里摆了好几天才让柳氏收回去。

老大家的,这都是知县给我们老秦家的荣耀,是祖宗的福德,咱们可得感恩。

柳氏应了,知道她的意思,就将那些赏赐给了张氏一半,娘,这些是赏赐,你拿回去也喜庆喜庆。

张氏自然乐不得,她可没想到柳氏那么痛快,立刻就乐呵呵地让老秦头和她一起搬回去。

柳氏都做了大方,索性更大方,就让秦大福给送过去。

种了玉米之后,柳氏又领着秀瑶几个去了一趟老柳家,给柳升娶亲,热闹了几天才回来。

回来之后,正是乡人护理玉米的时候,除草、间苗、捉虫……都说这个比棉花好管理,比谷子收成高,以后棉花只种官家规定的几亩,交租子就好,其他除非需要也不打算多种了。

累死个人!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继续加更啊,竟然大图推荐了,都不知道,汗一个。

多谢亲们捧场。

☆、223 秀娴亲事(一)[VIP]重生农家乐-正文 223 秀娴亲事(一)[VIP]☆、224秀瑶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但是人多,不好意思说。

她赶紧道:大哥,咱们去养殖场看看,卖了猪,现在猪崽够不够啊。

她和秦业一走,秀芹也立刻拉着秀容走了。

徐振宜感激秀瑶的成全,笑着对秀娴道:你们家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好,才不过几年光景,真是了不起。

秀娴立刻非常骄傲地道:那是呢,都是瑶瑶脑子好使,我爹我哥哥他们能干。

徐振宜看着她那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笑起来,你也很能干,你们姐妹关系真好。

秀娴呵呵一笑,那是的。

她陪着徐振宜走了几步,送到路口。

徐振宜突然停下脚步,胸口按耐不住地起伏着,脸颊蓦地红起来,双眼定定地看着秀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憋得难受。

秀娴惊讶地看着他,关切道:徐振宜,你病了?是不是太热,中暑了?徐振宜忙摆手摇头,退后了两步,使劲喘了口气,将那种眩晕感让过去,才道:秀,秀娴,你,你今年十五了吧。

秀娴点点头,对啊。

徐振宜又问:那,是不是好多人上门提亲啊。

秀娴摆着手笑,哪里啊,才没有呢,我这么凶,谁家敢要啊。

张氏每次看到她泼辣辣的就要说一句二嫚儿,你文静点,都这么大了,这么泼辣谁敢娶你。

徐振宜双眼蓦地一亮,那蓝天白云都好像倒映进了他的眼睛里,黑亮的,好像装着一片天地,开阔明朗,欢喜万分。

秀娴,那,那个,你觉得我,怎么样秀娴点点头,你很好呀,能干,有力气,讲义气,开朗乐观,是个好青年。

徐振宜欢喜地看着她,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不错,那我,那我要是,要是……他素来稳重,脑子和活泛,说话一直都很条理,只是这件事纠结了他很久,却怎么都理不顺,不知道该怎么才对。

今天也是听村里大娘说秦家越来越好,家里二嫚儿也要说亲了,好多青年惦记呢,虽说人泼辣点,但是现在秦家条件好,嫁妆肯定不错。

他一听就急了,嫁妆什么的他不在意,可泼辣的秀娴被别人捷足先登他却没法忍受。

所以,他一冲动,就跟母亲说来看看姨奶奶。

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这事,不管是秀芹秀容还是秀瑶,他一说,她们就懂。

可秀娴不一样,她最烦人家拐弯抹角的了,她说徐振宜好,是因为她觉得他从来不跟她绕弯子,不像那些自诩聪明人,总是觉得她性子直,心眼少,要说绕弯子的话揶揄她。

现在看他也这样,她就急了。

她一急,徐振宜就更急了,忍不住就直奔主题,讲了重点,顾不得什么先铺垫免得女孩子脸皮薄害臊的事儿了。

秀娴,那个,我是说,我喜欢你,你喜欢不喜欢我?要是我,我让人来提亲,你,你会不会拒绝?秀娴愣住了,这个,那个……提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还有提亲不是要跟父母提吗?他怎么还跟她提呢?这要是她自己答应了,让人知道了,她不就成了那些长舌妇们嚼舌头时候说的偷汉子的女人了吗?不行,太臊得慌了!她一跺脚,扭头就跑了,我,我还有事儿呢,你自己走吧。

徐振宜愣怔在那里,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时候秀瑶吃吃地笑声从后面那片紫薇树后传出来,她笑嘻嘻地道:徐家哥哥,要提亲,你就让人跟我娘说啊,我二姐姐听我娘的。

徐振宜一听,欣喜若狂,忙回头给秀瑶长长一揖,多谢秀瑶妹妹指点。

秀瑶摆摆手,我可没说啥呢,我娘若是觉得合适,那就成了。

徐振宜连连道谢,然后一溜烟地走了,路上健步如飞,脑子飞转着,跟娘商量一下,让谁来说媒好呢?婶子?可她是个寡妇,行不行呢?又想了想,自己家和周强家,似乎也能攀上一点,那啥,让姨奶奶说合不是最好吗?可姨奶奶人老爱面子,如果不行的话,会觉得没面子,不如就让张桂芳试试。

如今秦家条件好了,小日子过得滋润,连带着老秦头两口子也舒服。

今年三个闺女都回了娘家,尤其是秦大姑,她婆婆还特意叮嘱给张氏带了礼物。

秦二姑因为男人来给大哥家帮工,赚了不少钱,婆婆对她也客气起来。

秦三姑公婆早就没了的,计大力被齐风无意中收拾了一次之后,也收敛了很多,如今和宋苑儿的男人都在沙河村那边的养殖场帮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大重孙可抱。

这一点不如二嬷嬷。

秀芹一连住了几天,她也记挂着秀娴的事儿呢。

她夜里睡觉的时候跟柳氏商量,娘,秀娴年纪也不小了,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吧。

当年家里穷,来给她提亲的还那么多呢,秀娴又更能干,家里条件也好,自然会更多。

柳氏还在盘算呢,有是有,不过我没想好呢。

秀芹笑道:娘,这还有什么想的,看看那家条件如何,再让人打探一下人品如何,只要是好的,般配秀娴的,不就得了么。

你要是没有好的,那我那里倒是有个人选呢,我们村有个白秀才,他儿子今年十九岁,如今可也是秀才了呢。

柳氏一听就笑起来,这就跟我盘算的差不多了,我想着人家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

以咱们之前的条件,你嫁给老白家,那是咱们攀一点的。

秀娴这会儿,咱们家更好一点了,若是嫁给不如咱们家的,我怕委屈了她,若是再比现在的咱们好的,只怕就得周家那样,可我觉得人家又还瞧不上咱们。

你说的那个白秀才,那次送汤米我也见了,人倒是不错。

不过人家都是秀才了,那自然可以娶更好的,你们那里不是也有更大户人家,到时候联了姻,不是更好,人家未必看得上咱们。

秀芹忙道:娘,就算他们是秀才,可咱家二弟和扬扬读书,以后也定然是秀才举人的,哪里比他们差?柳氏摇头,那也是以后。

你二姐大喇喇的,不识字,去了秀才家,少不得要被数落,要是瑶瑶我倒是放心,她不嫁给秀才举人的,倒是不合适呢。

小丫头鬼心眼那么多,又读书识字的,嫁个莽汉,只怕也不行。

秀芹自然是想妹妹嫁去白家疃的,这样和自己作伴,姐妹一处,自然更好,有个帮衬。

不过柳氏却要考虑考虑,她早就托赵大娘打听着呢,家庭和自己家差不多上下的人家适合娶亲的儿子,还要婆婆性子好,人好相处的,儿子不是那种无能混混要有点主见的,这么筛选一下,还真不是很多。

若是要再找,就得远里去说的。

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让女儿嫁得远远的几天到不了娘家,柳氏又不舍的。

这二闺女从小能干,大人也少关心,那还算了,这要出嫁的终身大事,柳氏觉得不能亏待了她。

必须要好好地挑一门。

而且,有一样是绝对的,自己闺女女红可不怎么样,只怕好多婆婆就冷了脸。

秀娴那性子,可不是个能看人脸色的。

柳氏不过是露了那么个意思,给秀娴上门提亲的人就是络绎不绝的,只不过柳氏不喜欢说假话,女儿不会女红以及性子率真不那么委婉温柔的事儿是一点都不隐瞒。

这样就去了很大一半,剩下的,要么就是穷得叮当响冲着秦家的家财来的,说是厚厚的陪送了嫁妆,不会做女工也不要紧了。

这样的,柳氏自然不要。

还有那儿子有缺陷的,不是特丑,就是瘸腿、结巴之类的,柳氏自然也不要。

选来选去,这二闺女的亲事倒是不那么好弄了。

张氏、三个姑姑、老柳家、老白家都帮着寻摸呢。

总之,不那么如意,还让赵大娘说着了,得往远里去说。

这日张桂芳等县里冯掌柜派人来拉走了一批布,她就略微捯饬了一下,也不骑驴,自己就走着回了桃源村,去老秦家。

柳氏正在家里跟一个媒人说话呢,见她来,赶紧屋里让。

那媒人生了一双笑眼,打扮得很喜庆,梳着油亮的纂儿,一笑满脸的褶子。

大嫂子,你别说我夸嘴,我说的是良心话,我介绍的这一家,那可是真好。

儿子聪明能干,是个疼人的,家里房子一大片,比你们还多呢,地也一大片,得有个五六百亩的。

那婆婆身体不咋好,整天生病,看那样子是挺不了两年的,以后家里就一个不怎么管事的公公,你们家二姑娘去了,那不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张桂芳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笑道:哟,这是说的哪一家?那媒人立刻警觉起来,打着哈哈不肯直说。

张桂芳笑道:我又不是媒人,我是嫂子家的亲戚,一起织布的呢。

柳氏也说是,媒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从咱们这里,往北三百里,长清县有个高家庄,老高家,你们只管去打听。

张桂芳道:那么远,要打听也费好劲呢。

媒人笑眯眯的,我做了四十年媒人了,可从来不骗人,撮合的好姻缘都数不清了,人家孙子都又要我说亲了呢。

柳氏想了想她说的那人家,这么听着倒是不错,看起来是最理想的,那媒人见她动了心思,也就不再久留,告辞走了。

张桂芳听柳氏说了一下,道:嫂子,我怎么寻思着不对劲呢,要是真那么好,何必要跑到三百里外来找人家?一般乡下人说亲,都喜欢熟人说,或者是就近说,因为人家什么样,自己都能看见,知根知底的最好。

远了去的话,相亲就不方便,有好多都是媒人在当中走动,亲家之前没见过面。

等到了成亲那天,新郎新娘才知道对方什么样。

那时候不喜欢可就晚了。

柳氏笑道:反正先听着,人家说的是老娘身子弱,近了找怕人家犯忌讳。

再说是闺女给冲的,就不好听了。

不过保证儿子是好的,到时候让儿子来相看相看。

张桂芳一听,赶紧把自己的话咽下去,笑道:要是来相看的时候,嫂子可让我也来看看,我和秀娴好着呢,得替她掌掌眼。

柳氏自然同意的。

没两天那媒人又来一次,和柳氏一通说,约好带那位哥儿来看看。

盛夏知了嘶鸣,天长夜短,人困狗乏的。

秀瑶上午去农场巡逻了一圈,做了一些调整安排,然后就领着小黑和小白回家,在大柳树下的摇椅上躺着晃悠悠的纳凉。

秀芹刚让人送了信儿来,问柳氏秀娴的亲事如何,如果不行那就考虑一下白秀才家,反正是熟悉的人,知根知底。

据说那白秀才俊秀斯文,非常温柔和气,和秀娴的泼辣性子倒是相得益彰。

对于家人的亲事,秀瑶一向是尊重家人的意愿,力所能及的帮忙,只是这件事上,她可不想表态。

毕竟还有个徐振宜呢,谁知道二姐的意思,看张桂芳的意思是想替徐振宜说亲吧,不过奇怪的是一直没开口。

秀瑶就觉得可能是因为现在家里好了,徐家觉得有点对不上。

尤其是徐家还好几个儿子呢,轮到徐振宜只怕也没有什么钱财来办一场不错的婚礼。

对于这点秀瑶倒是不担心,如果二姐喜欢,而徐振宜又能干,就算没钱自己家出钱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她把自己那些私房钱给二姐好了。

就是不知道徐振宜的父母好不好相处,不说是和二婶三婶那样的,就算是是张氏那样的,二姐也够呛的。

她悄悄的让地蛋等人帮她打探的,孩子去打探更容易,还不惹人怀疑呢。

正胡思乱想着,小黑突然就站起来,一脸的警戒架势,小白咬着一只秀瑶穿不上的绣花鞋,追着自己的尾巴玩,这时候它也扭头看过去。

吼——吼——小黑发出有点恐怖的声音,吓得那边正要过来的两个人没敢靠前。

秀瑶忙喝止它,放羊去!小黑在她身边摆了摆尾巴,朝着小白喔了两声,领着小白跑去了养殖场。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225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秀瑶认识是那个媒人,姓宿的,人称宿金花。

她上一次来给二姐说的是高家村的高兴虎。

秀瑶忙上前问好,看了那个青年一眼,看起来有点文弱,细皮嫩肉的,挺和气。

高兴虎看秀瑶打量她,立刻就按照宿金花要求的,温和的笑了笑,你就是秀瑶妹妹吧,我是高兴虎,高家庄的。

秀瑶笑了笑,带他们家去,三姐和大嫂都在织坊呢,二姐和娘在家里做针线。

见宿媒婆来,柳氏忙热情地招待又让秀容去请张桂芳来吃饭,顺便帮着掌掌眼,高兴虎立刻就恭敬地行礼。

柳氏一看,这高兴虎生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不那么壮,但是也不弱,和二显差不多。

想着这性子,应该是能让着秀娴的,心里就先同意了两分。

她将客人让进南屋的客房,让秀娴还做针线,秀瑶过去帮忙沏茶。

柳氏就和宿媒婆还有高兴虎说话,言谈间她诸多试探,发现那个高兴虎脾气挺随和的,没有一些青年的浮夸吹牛习气,而且看他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其他的不良小动作。

在她那么直白地审查下,高兴虎也没有特别不自然,柳氏就满意了。

然后又谈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只是高兴虎一听说母亲的病,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柳氏就更满意,觉得是个孝顺孩子。

高兴虎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道:婶子,让您见笑了。

俺娘拉扯大俺们不容易,不过,俺娘也不是大病,都不用人伺候呢。

柳氏忙安慰道:父母病了,子女儿媳伺候本来就是应该的。

只是看脾气如何了,脾气好,还好相处,脾气不好,那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了。

她打量这个高兴虎,觉得能教养出这样懂礼得体的孩子来,父母应该不差。

至于生病,人家既然生了那么多年,只要家里没有因此搭进去不够过日子了,应该是就问题不大。

反正还要打探一下。

她相中了高兴虎,就觉得是不是找时间或者拖人去打探一下。

以前家里没这个条件,现在驴也有,钱也有,自己和她爹带了干粮花几天时间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宿金花察言观色就知道她同意了,赶紧给高兴虎使眼色。

高兴虎自然也欢喜,更加对柳氏恭恭敬敬之余又多了几分亲近。

柳氏留他们吃饭,宿金花却不肯,说她再来谈聘礼的事情,她笑道:只要大妹子你同意了,其他的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咱们这个人家,可以点都不是抠门的,不是那些为了个聘礼嫁妆吵吵的亲家成了仇家的。

高兴虎将带来的礼物留下,柳氏让了让,象征性留下一点,然后送他们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打眼看着秀瑶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一起走过去,就知道那是秀娴,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宿金花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回过神来和柳氏告辞。

等他们一走,柳氏就把秀娴和秀瑶叫了来,问她们,这位高哥哥怎么样?秀娴已经知道是给她相亲的了,略微有点不自然,点点头,还行。

柳氏再问,行在哪里,她就说不出来了。

她一挠头,嘿嘿笑道:娘,我哪里知道,人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来问我。

说着一扭头跑去隔壁院子担水了。

秀瑶就对柳氏笑道:娘,我看着那人说叫高兴虎,一点也不虎头虎脑,不那么精神。

柳氏笑道:要那么精神干什么?这么温和体贴的,和你大姐夫差不多,我看着比你大姐夫疼人,进南屋的时候吧,门槛有点高,他还就手扶了我一下。

我看那样子,可不是装的,是习惯成自然的,是个孝顺孩子。

这一点,自己家的这些孩子也未必能做到。

柳氏觉得不错,结果等张桂芳来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张桂芳听柳氏喜欢,也就不好说什么。

看母亲喜欢,二姐不反对,秀瑶就不管了。

等她要水洗衣服了,发现二姐在隔壁院子里对着一桶水发呆。

秀娴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平时都是爽利利的,泼辣辣的,发呆不如用来睡觉呢。

秀瑶唤了她一声,二姐,你干嘛呢?秀娴忙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脸颊破天荒地红了一下,没什么呢。

她挑了水赶紧走了。

要说没什么可是假的,夜里她就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破天荒第一回失眠了。

她想徐振宜跟她说的话呢,说要是她喜欢,他就来提亲。

哼,他也没来提亲呀!这个高兴虎,嗯,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爹娘说了算的。

娘喜欢高兴虎,那就高兴虎吧,娘是不会不为孩子想的,当年大姐大哥的事情,秀娴自然也知道得清楚。

家里穷的时候,娘不肯为了大哥委屈大姐,如今家里好了,娘更不会不为自己考虑的。

她本来想得就简单,而且也不是很想嫁人,觉得在自己家里最好的。

既然必须要出嫁,那就娘同意就好,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感觉。

想着要出嫁,不能在家里了,她突然就涌上一阵伤感,看到高兴虎之前,虽然知道相亲的事情,可娘没有点头。

她就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看了高兴虎,娘同意了,秀娴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分出去了,突然有一种自己不能掌控的无力感,那种惶恐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陌生。

这不像扁担和锄头一样,可以任由自己掌握。

那个高兴虎,自己不认识。

要是徐振宜,起码还认识,而且离家也近便,自己想回来,徐振宜也不会管的,抬脚就到了。

第一次她失眠了,连带着秀瑶也没睡好,以往要防备二姐睡觉打拳,昨天夜里,就听着二姐念经一样叨咕叨咕的,秀瑶还不好意思问她。

结果两人一早都顶着黑眼圈。

秀娴看了秀瑶一眼,笑了笑,揶揄她,你一晚上干嘛了?梦游呢,看你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着。

秀瑶真是要扑上去挠她两下了,明明是她在那里想心事没睡着,还念念叨叨的,结果反而倒打一耙。

她笑道:二姐,你想明白是徐家哥哥还是高家哥哥了?秀娴立刻大声道:爹不是说让你合计合计那几个人是不是都留下吗?你快去跟他说吧。

家里下半年没有养那么多猪,就养了自己家几只母猪下的猪崽,一共四十几头,所以人可能用不上那么多,秦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大福寻思是不是要暂时先辞退两个。

秀瑶去跟他说,爹,不用的,养殖场用不上,农场还用呢。

咱们沼气池、菜园、果园、鸡鸭鹅的,都要人帮忙呢。

而且来年下半年,说不定咱们还要多养猪呢。

现在刘岩的生意非常好,在济南府、青州府、兖州府、新泰州、泰安等都有他的店铺,不仅如此,听说还顺着运河往南往北地走呢。

那些猪肉家禽的,除了鲜肉,还做成腊肉、熏肉等,销路不错。

他现在已经是几十家大户、大酒楼、客栈等的固定供应商,下家充足,还让她帮忙组织货源呢。

听她这么说,秦大福就同意了,他现在基本不用干体力活,主要是负责调度那些人。

可他闲不住,尤其是现在不是农忙,活儿少了,他一点忙也帮不上,整天闲着喝茶聊天,他又觉得难受。

原本还想着编草鞋和筐子,寻思家里现在好几亩地的棉槐条子,除了做绿肥和饲料,浪费了可惜。

后来编了几个,发现不如人家县里篾匠送的好看好用,只好都送了人。

秀瑶看秦大福的表情就立刻明白了,自己家这是经济上来了,但是精神享受没有跟上来。

爹这个人一辈子受苦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每天想着就是干活干活,如何赚顿饱饭吃。

现在温饱不是问题,每天还能大鱼大肉地吃,以前累死累活地,现在基本什么重活都不用他插手。

所以,他就闲了,开始觉得彷徨了,心里空牢牢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或者换种说法,以前忙里忙外,现在什么不做,觉得有点不踏实。

秀瑶笑道:爹,俺娘忙活姐姐们的婚事呢,你就管好咱们家的农场就好了。

秦大福笑了笑,瑶瑶,不是有你和你大哥吗?我又不懂什么。

秀瑶笑嘻嘻地道:爹,你怎么不懂呢?你不是要偷懒吧?早上你起来就去溜达一圈,挨个地方检查一下,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吃饭的时候,关心一下大家,看看吃的好不好,晌午休息一下,傍晚在巡逻一圈,看看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指了指一边冷峻得像尊冰雕一样的小黑和调皮得没心没肺的小白,爹,这俩就是你的助手,另外,你让地蛋跟着你,给你传个话什么的。

地蛋家里穷,秀瑶为了让他多赚点钱能拿回去,就让他在自己农场里帮忙的。

这小子机灵,能干,从来不偷懒,要是让他跟着爹,肯定能照顾得好好的。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这样好,就是地蛋不用跟着我了,他还得喂鸡鸭鹅的呢,我领着大黑小白就好了。

看了看这两条讨人喜欢的狗,他不禁想起了那只呆呆的小黄,要是它也在,说不定更热闹,唉。

可能因为那件事,大黑小白俩都记事儿了,除非是自己家人给东西,它们都不吃。

自己家人也得分,如果是秀瑶和柳氏给的,那就绝对吃,别人给的还得看看。

秦大福因为内疚,对小哥俩一直挺好的,所以也被列为了信任范畴,俩狗现在对他没有陌生感。

秀瑶只是要给他找事儿做,看他同意就好了,甚至还让他带上老秦头,免得爷爷也无聊没事做。

不过爷爷有点娱乐的,会下大梁,爹可不行,一直累惯了。

看来回头得给他找点娱乐活动,下棋、养鸟、品茶、听戏的都可以,反正别让他无聊就好。

不过秀娴的亲事就要定了,秦大福又有事儿忙活,帮着柳氏清点嫁妆等,不过都是忙活秀瑶,因为她要帮着记下来。

家里条件好了,柳氏就想给女儿多陪送一点,反正秀芹和别人不同,自然也不会不舒服的。

老白家条件好,秀芹也不受罪,自然不会计较。

秀瑶写得头昏脑胀的,发现好长一张单子,不说四季的衣裳、被褥这些必须的,比姐姐那时候多了好多。

日常用具、器皿、家具等,都多了不少。

以前是实用但是不那么精致的大衣柜,现在除了大衣柜,还有好看的橱柜。

另外卧房的一些摆设也都算上了,秀瑶算计着,还真是不少,加上到时候的陪送银子起码一百两银子,这要是爷爷嬷嬷知道了,只怕要了不得了。

除了周家,一百两银子嫁闺女,还真是没有。

不过秀瑶也替二姐高兴,以后三姐,还会更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尽量继续加更哈。

感谢8613793,笑笑66、殷尛雨亲的地雷。

☆、226日子过得风快,转眼过了七月七,宿媒婆挑了个宜说媒的好日子,兴冲冲地就来了老秦家,商量聘礼以及嫁娶的那一套。

对方倒是大方,让秦大福大大地开了眼,简直比老白家还大方得多,只要柳氏提的,媒婆就没还口,还专挑好的。

除了自己家要的,人家高家准备的,也是上上等的。

一座三进的院子,只给新婚的夫妻住,老两口另外有大院子住,家里有四个灶上的,做饭女红不用秀娴。

家里还雇了长工若干,种地也有人,到时候秀娴去了,只要帮衬着管家就好了,粗活细活,一概不用。

秀瑶在当门一听,这不是少奶奶吗?嫁到周家去,只怕也没这么轻快,还不让媳妇做针线,这婆婆还真好。

不过,会不会答应得太痛快了?让她觉得跟那时候佘家有点像,但是这个高兴虎他们看了,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她就给柳氏使眼色,让娘不要立刻就答应,他们找时间去看看再说。

虽然说隔着远不方便,可只要有心,为了儿女着想,没有父母会怕麻烦的。

柳氏会意,就答应了,和宿媒婆说话,但是不说一定要定下来的话,说再想想。

宿媒婆的神色就有点急,大妹子,你可别听有些人说昏话,这时候的人,可保不准按得什么心思。

我说媒这么多年,经常碰到戳媒的,好好的姻缘就给毁了,你说有些人也真是烂舌头,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呢。

柳氏笑道:你误会了,没有人来说,我们不过是要想想,再问问闺女的意思。

宿媒婆就笑起来,大妹子一家还真是与众不同,这相亲,哪里有问闺女意思的,都是父母看着就好。

她就知道,可能自己太急,反而让柳氏怀疑,保不准要去看的,她也不急了,和柳氏说了几句,然后就告辞。

柳氏看天色不早,却不好意思让她就走,挽留道:时候不早了,不如住一宿,明儿再走。

宿媒婆倒是乐意,当场就答应了,那可叨扰了。

咱们都这么熟了,说那些外道话。

宿媒婆虽然住下,但是她也闲不住,吃了晚饭竟然就自己出去逛了。

秋老虎厉害,天还是热的,吃了饭天也还大亮呢,她就四处逛着看看。

走到一条胡同口,这时候两个婆娘朝着她笑,哎呀,这位大嫂好面善。

宿媒婆已经五十好几,不过她喜欢装年轻,所以三四十地她都管人家叫大妹子,自然喜欢人家叫她大姐或者大嫂的。

她立刻笑眯眯地看过去。

一个稍微矮点的婆娘笑得很和善,是去俺大嫂子家了吧,给秀娴说亲的?宿媒婆立刻戒备起来,又听那婆娘笑着道:大嫂子别怕,我们是二房三房的妯娌。

宿媒婆寻思了一下,的确是有的,就立刻笑起来,真是好巧。

三人立刻寒暄上,三婶就热情地邀请她家去说话,三人一拍即合,一起去了三婶家。

秀娟、秀美、秀婷三个在家里做针线活儿呢,宿媒婆一看,就顺口夸了句,哎呀,真是好……水灵的闺女呢。

秀美和秀婷一听,立刻得意起来,平日里大家只夸秀瑶几个,从来不夸她们,她就不服气。

娘一直都说自己比秀容好看的,秀婷也比秀瑶好看,秀娟比秀娴好看。

凭什么大家都瞎了眼一样只夸她们?二婶置气地道:水灵有什么用,处处被人压一头,连好亲事都说不上。

秀美可秀婷立刻一副愤愤然的样子。

宿媒婆一听,两眼来了精神,就问她们多大,想找什么样的,笑道:不是我夸海口啊,我都说了四十年的媒了,还没有我说不成的呢。

三婶就问她给秀娴说的什么样人家,听了以后,立刻又羡慕又嫉妒地道:还真是好命,那样的人家,我们秀娟哪里就差了。

宿媒婆得意地笑,那个柳氏竟然还磨磨蹭蹭的,看看别人,都抢着要呢。

不过她看看屋里破破烂烂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两个婆娘穿的也一般,灰突突的,三个闺女虽然长得算还行,可跟人家大房的一比,不说穿着就那模样气度,简直就是丫头都不配了。

高兴虎家肯定不要这样的了。

等宿媒婆走后,柳氏就商量着要去高家庄看看。

就是太远了,不怎么好打听,所以有点犯愁,万一找不到地方,还走差了路就麻烦了。

最后秀瑶给他们出了个办法,先找那些跑远路的货郎,给指一条路,哪里走最安全,路上要在哪里歇脚等等。

然后再带着个激灵的小子,腿勤快嘴伶俐的,再带着小黑,足够了。

秦大福喜道:还是咱们丫头有办法。

夫妻俩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找人画了路线,想着路过什么村什么村,又请周里正做了保,然后叫了地蛋,带了足够的干粮、咸菜,赶着驴车出发了。

柳氏问秦大福,说那个高家庄是济南府的还是兖州府的?秦大福想了想道:咱们瑶瑶说的,兖州府在西南,泰安州在东边,东南是新泰,咱们差不多是往北走,去长清县,应该是济南府吧。

柳氏嗯了一声,没错,咱们就往那边走。

又摸了摸贴身的口袋,里面有散碎银子,还有各自的身份文牒,要是进县城或者是碰到巡逻的兵士,那是需要检查的。

去的时候,因为路不熟,所以走得慢,一路上虽然辛苦点却也没有惊险,投宿问路,安安耽耽地过去了。

这日晌午过后,三人吃了饭,休息了一下,地蛋带着大黑去探问了一下,欢快地跑回来。

大娘,大爷,找着了,咱们到了,那边那个就是高家庄了。

柳氏欢喜不禁,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了。

赶紧让秦大福赶了车过去。

他们顺着一条黄沙土路往前走,那路宽敞的,就看到前面一座不小的村子,看那架势和杨柳村差不多,得有个过千户的人家。

那村子也是垂柳环绕,大树耸天,远远的鸡犬相闻,和他们村子没有什么二致。

柳氏心里又满意了一分,只等着见了高家父母,再做最后决定。

他们赶着驴车,看村口有片场,一座场屋子,有个老头在那里晒麦子。

秦大福亲自上前打探,那老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风尘仆仆的,衣着普通,但是口音不像自己这里的。

不过,他听他们问高兴虎家,还是非常热情地给指了路,一个劲地说别走错了。

那人称呼高兴虎爹是高家老爷子,他娘为高家奶奶。

看这样子,在村里地位倒是不低的,和周家差不多。

秦大福就顺口问了句他家是不是很多地,是这里的大户。

那老头笑道:是哩,你们怎么和他们家攀上交情的?秦大福就说是做生意,然后道了谢,赶了车去了高兴虎家。

路上也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看着他们进了高家宅子,都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对于秦大福夫妻的到来,高兴虎几个显然没有准备,他又惊又喜,叔,婶子,你们要来怎么也不招呼一声,我好去接你们,这匆匆忙忙的,都没准备什么。

秦大福寒暄着,心里却道:就是没准备什么才好呢,看得真切。

他们打量这宅子不止三进,可能是老两口住的,说是给高兴虎成亲的只怕是另外三进的宅子。

那也是极好的,看来高家还真是大户,那自己可算高攀了。

秦大福就看柳氏,柳氏也是有点犹豫,只有地蛋一副好奇的样子,见了什么都看看。

高兴虎领着他们进了后院,去自己爹娘屋里说话,柳氏夫妻俩看人家这大院子,虽然没有周家那么讲究,却也气派。

一个模样顺和的老者,穿着一件烟色的杭绸直裰,没有戴帽子,一副富足悠闲的员外派头。

见了他们,立刻亲切地上前行礼问好,请他们进去。

贱内病着,真是让两位见笑,失礼失礼。

秦大福和柳氏从来不兴这一套文绉绉的,就笑着寒暄,还是要去看看嫂子。

高员外也没拒绝,老婆子,桃源村的秦大兄弟和弟媳妇来看你啦。

屋里立刻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哎呀,快进来,快进来。

柳氏就看到了高家大娘子,温柔和气,模样挺好看的一个人,比自己年纪大点,但是打扮得却不比自己年老。

听她说话很柔和,一点不像装的,柳氏就更加满意了两分。

那高大娘子穿着一身细棉布的衣裳,坐在炕上,笑微微的,除了让他们吃点心喝茶以外,不怎么说话,都是高员外说。

说到儿女亲事上,高员外更是一口应承着,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聘礼什么的,宿大娘说的就是我们说的,我们当时就告诉她,只要咱们有的,只要是亲家想要的,咱们都给,反正到时候闺女进了门,就是咱们高家的人,东西也是给他们小两口过日子。

我们就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这么一个独苗,还不都是他们的。

柳氏就又满意了几分。

这一谈,彼此都有好感的,时间就过得快。

高员外两口子非要留下柳氏他们住一宿,大老远的来了,可要住几天,在这里玩一玩。

明儿我领着去咱们里正家转转,咱们的地里走走,也不枉白来一趟。

反正时候不早了,柳氏和秦大福就住下,高员外就打发一个小丫头去服侍他们。

左右不过是送送水、点心、瓜果之类的,秦大福夫妻也就没什么不自在的。

晚饭的时候,高兴虎和一个四十几岁,面相凌厉、目光有点凶狠的婆子进来,一进门,她就狠叨叨地,怎么,你们这是吃上了啊?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个新文:九紫新文,虐渣男虐白莲花的爆爽文,你值得拥有~☆、227高员外一愣,然后立刻笑道:大嫂子,这不是看时候晚了,想明儿请你来坐大席呢。

他又忙给秦大福夫妻俩介绍,这是我们本家的大娘,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这样的人柳氏也见多了,虽然难相处,不过好歹是个大娘,不是自己闺女以后的婆婆,没什么好打怵的。

她就和和气气的和那高大娘打招呼。

高大娘一双锋利的眼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逡巡,就好像要看出朵花来一样。

高家大娘子就有点不好意思,嫂子,你快坐下吃饭。

高大娘哼了一声,家里来贵客,怎么能这么寒碜,你也不亲自下厨给亲家做俩菜。

高大娘子忙笑道:天晚了,就说对付一下,明儿再做。

因为高大娘的到来,这顿饭吃得不是非常舒服,至于为什么,柳氏也说不出。

夜里柳氏和秦大福去喂了狗,让它和牲口在一起,回来睡下的时候,柳氏就悄悄地和秦大福说话,你说这家人怎么样?秦大福道:我瞧着挺好,那个大娘子性子挺温和,和咱们秀芹似的,高员外也温和,没脾气。

我看不是装的,装的话装不出来,那个高大娘就算是装,咱们也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

柳氏嗯了一声,不过当初宿媒婆说高员外不怎么管事呢。

秦大福笑道:你还没瞧着,外面都是他们儿子在弄,高员外只怕也就是接待咱们。

厨房里的事儿,都是他们儿子吩咐的。

柳氏就放了心,我瞧着也好的,就是人家家业大了点,咱们还比不上,秀娴的陪嫁得想想,能不能再多点。

秦大福也同意,人家好说话,咱就不能占人便宜了。

夫妻两个心满意足,也累得狠了,很快就睡过去。

等他们睡着,秦大福的呼噜声响起来,一条人影从窗户下悄悄地溜走了。

第二日倒是没看到那个高大娘,高员外领着夫妻俩转了转,地里都是他家的佃户,对他们感恩戴德的,直说是大善人。

逛了大半天累了,就在外面高家的场屋子里,高兴虎去张罗着,抓了坡兔子,现做了一顿兔子宴席。

高大娘子没出门,却还是让人送了她亲自擀的面条。

秦大福直夸手艺好,哎呀,和俺丈母娘的手艺不相上下,真是高呢。

大家都笑起来,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高兴虎倒酒的时候,柳氏看他眼底有道抓痕,不禁关心了一下。

高兴虎面色闪过一丝尴尬,赶紧笑道:婶子,没事的,这不是去抓兔子的时候,一时得意忘形了,让树枝刮的。

柳氏叮嘱了两句,让他小心。

高兴虎看她一副丈母娘关心女婿的架势,就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高员外早就让人将聘礼单子拟好了,给夫妻俩念了一下,又让他们带回去,当个凭证。

秦大福夫妻放了心,也不多呆,说回去准备定亲的事情,晌后休息一下就告辞,一行三人赶车喊狗地离开了。

回到家,柳氏就张罗着开始准备秀娴的嫁妆,她是很满意的,秦大福也去看了,他也满意,自然一点问题都没的。

知道高家是户好人家,秀容也很开心,跟秀瑶笑道:总比那个徐振宜好。

秀瑶无所谓,反正二姐以后过得好就行。

秀娴的反应却有点出乎大家意料,既没有表示羞涩的高兴,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喇喇地和她们闹腾,反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迷茫?秀瑶心细,得了空就问她,二姐,你不乐意高家?秀娴摇头,那么好的人家,怎么不乐意?那你不是很高兴。

秀娴忙捏着自己的脸蛋子,真的吗?我表现出来了?扑哧,秀瑶笑起来,二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想徐家哥哥呢?秀娴的脸一下子红了,唉,谁想男人呢,别胡说八道。

这个二姐,又不会撒谎,还嘴硬。

这可麻烦了,二姐要是喜欢徐振宜,又不早说,爹和娘兴冲冲地去高家庄看了,都满意得很。

双方都要下聘了,秀瑶也有点挠头了。

秀娴看她那样,扒拉了她一下,你操个什么心,我可没想徐振宜,我是觉得他那个人有点奇怪。

爹娘都说高家好,我当然也乐意的,你别瞎寻思了。

秀娴不会做什么针线,柳氏也不勉强她了,找了几个针线活好的媳妇,手脚利索干净,人品好的,和她一起帮着做。

另外又把三姥爷等人请了来给秀娴做嫁妆的家具。

三姥爷如今开了个大的木匠坊,儿子孙子、徒弟徒孙的若干人,他自己是不怎么干活了。

就是手痒,所以,秀瑶家的活儿都是他包圆的,做得又快又漂亮。

芽儿,以后咱们秀瑶的嫁妆,可还得我打啊。

三姥爷生怕丢了这差事儿。

柳氏笑道:三大爷,您不怕受累,就做呗,谁还拦着您了。

一场大暴雨过后,秀瑶亲自去沼气池检查,督促着泥瓦工将窖池修缮一下。

还有填充的料,都要备好,沼气的排放等等。

秀瑶为了安全,沼气如今主要是燃烧一盏大灯,一到夜里,周围都亮堂堂的,像一**月亮。

另外还架着一口大锅,专门用来煮东西烧水,毕竟养了牲口,有时候需要做牲口食。

除此之外,冬天还要供应蔬菜大棚、养殖场、家里的火墙取暖问题。

这样的话,冬天就会又干净又暖和,还有反季的蔬菜吃,家畜家禽长得也好。

她一一记录着。

她还得盘算今年的出糖量,齐风帮她搭上了船帮,颇受人照顾,而且现在农闲的时候县里就在挖水渠,来年就能修到自己家这里。

以后自己家要是出门,就可以驾着船一路去县里,或者去姥爷磨坊门前的码头,直接往西去运河渡口。

南来北往,以后会热闹得很。

这都是顾宁在省里说了话的功劳,否则,水渠是不会修到他们桃源来的。

秀瑶心里感激,就寻思八月中秋的时候,也要给人家冯家送节礼的,冯家肯定也要给顾家送。

虽然自己家没什么宝贝东西,但是心意还是要表示的,最好早点送去冯家,然后一起送去顾家就好。

她去跟柳氏商量这事,再晚就该赶不上了。

柳氏正在和张桂芳不知道说什么,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秀瑶就走进去,听见母亲道:桂芳,你那个是听人家说的,我这可是自己去看了,眼见为实的。

看见秀瑶进来,她们就不说了,张桂芳笑道:嫂子,反正都是为闺女好,你可别嫌我。

柳氏笑道:看你说的,别人就算了你是谁,我还能不知道。

只是我觉得,这人,总归是有说好有说坏的。

你看我们也就知道了,处处都想做得好一点,可老二老三家的也不说我们好,也就那样了。

说起她们,张桂芳道:我听说你们家俺三嫂子也在给娟娟张罗亲事呢。

秀娟的亲事,张氏之前还说过的,问问柳氏能不能给张罗一下。

柳氏寻思反正媒人帮秀娴说呢,那帮秀娟留意着也可以,毕竟是要男方来提亲的,没有女方明里找了媒人四处去说的。

只要媒人心里有数就是了,以后人家说起来,谁家有适龄的青年,媒婆自然就会提到合适的姑娘的。

只是三婶却跟张氏抱怨,柳氏只是大娘,只想着忙活自己闺女的亲事,哪里还管什么侄女,当然是把好人选留给自己,那些歪瓜裂枣没人要的才给秀娟呢。

柳氏也知道她的意思,反正不想给他们张罗,又不好反驳张氏,就说给留意罢了。

真要是自己给找,不管什么样的,三婶都不会满意的。

所以,她也没上心。

今天听张桂芳一说,她道:自己闺女,自然是要亲娘张罗的,别人也就是提一提,好不好的,还得自己把握呢。

张桂芳欲言又止的,看柳氏那么满意高家,她也不好说什么,便说家里还有活儿,就先告辞。

秀瑶和她问好,然后说给冯家和顾家送节礼的事情,张桂芳听着,心里就服气,虽然人家秀瑶是小姑娘,和冯家做生意也是冯家拿大头,可人家就知道好歹。

又感慨自己家幸亏和她关系好,否则空占着个周家的名称,实际却不如普通人家呢。

如今和秀瑶一起合伙,家境更好,心里也舒坦,越想着秀瑶的好,就越觉得真要是好,就得不好那些虚面,有话直说。

她给秀瑶使了个眼色,对柳氏道:嫂子,你在家里忙活,我和瑶瑶说说织坊的事儿。

织坊的事情,柳氏不懂,她就送到门口,让她们自己说去。

张桂芳回头看柳氏过了影壁墙,才拉着秀瑶去了她家门前那片木槿篱笆旁边的木墩上坐了。

看她神秘兮兮的,秀瑶笑问:婶子,你要说什么呢?张桂芳压低了声音,神色非常严肃,瑶瑶,我要说的是关系你二姐终身大事的。

秀瑶心下一凛,婶子,怎么了?张桂芳道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我也不怕得罪人的,你们家和我是什么关系,就算让俺嫂子一时恨我,我也得告诉你。

那个高家,可不是正经人家呢!☆、228事情有变(补23日更!)秀瑶啊了一声,脸色都变了,她知道张桂芳的为人,这些年大家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还一起做生意,都是知根知底的。

她立刻紧张地问道:嫂子,你有话可别掖着,赶紧告诉我。

这两天就要下定了,一旦定了亲再退,到时候可是麻烦事。

不说是丢人,二姐的名声都被毁了,以后再找人家都不好找,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呢。

张桂芳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虽然是婚姻大事,不是一个小姑娘应该管的,但是秀瑶在她眼里不是小姑娘那么简单,她觉得说不定可以和秀瑶商量一下的。

她就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秀瑶。

听完她说的,秀瑶脸都白了,婶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张桂芳举起手来,要是敢说谎,我天打雷劈了。

秀瑶喃喃地道: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

随即她却气得脸色一下子涨红了,愤怒道:这也太混蛋,太欺负人了!张桂芳就知道秀瑶不会不管的,忙又叮嘱了一下,让她好好跟柳氏说。

秀瑶却问道:婶子,那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桂芳也不隐瞒,你也知道,我们和徐振宜家沾了点亲,他呢,嗯,他是看上你二姐了,一直想提亲来着。

他托我来说亲,可我还不等开口,你娘就看中了老高家。

我寻思着,再说也不大好。

可徐振宜又真是喜欢你二姐,他就问了高家的地方,然后去打探了。

他是外人,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一去,人家就怀疑是去相亲的,所以想办法瞒着你爹和你娘,他去不一样,而且是找了别人打探的,所以就打探到了真相了。

秀瑶也顾不得多说了,知道来龙去脉,她就告辞了张桂芳家去。

可她看到的是爹娘兴奋地给二姐准备亲事呢,娘和爹一个劲的说以前亏待了二嫚儿,这一次怎么也得好好补偿一下,高家是户好人家……秀瑶忍不住又想,会不会是徐振宜打探错了?也许是打探到别家去了,也许是重名的?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不会那么巧,徐振宜看着是个稳重人,不轻浮,不鲁莽,而且还是当兵的,若是要做什么事,肯定会仔仔细细地打探的。

她想和娘说说,结果也是刚说了两句,高家可能不那么可信,柳氏就不乐意了。

一定是张桂芳跟你说的,你别听她的,高家是我和你爹亲自去的,还能看走了眼。

秀瑶急道:娘,起码先缓缓,要是定了亲,可就不好办了。

柳氏笑道:反正先来往着,年前下下定就好,来年下大定,年底成亲或者后年也行。

我也赶得及再教教你二姐针线活。

秀瑶算计一下,也还行,她知道娘的脾性,认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听别人说的。

她一时间也没办法,去织坊和秀容商量,秀容根本不听,秀容觉得还有能骗了娘的人,不可能,让秀瑶别瞎操心。

她觉得高家比徐振宜家好得多。

秀瑶就没辙了。

她想到了齐风,可齐风最近没来呢,自从春节后让人拉了白糖之后,他就不怎么来。

端午节麦收之前,他匆匆来了一趟,也就说了几句话,说他要出门一趟去考察一下船帮,跟着出一次船。

然后让她有事就去县里孙郎中那里捎话,可以让小七给她帮忙,说小七反正在家呢。

其实秀瑶更想找刘岩,可那大块头现在忙着跑生意呢,除非是收猪,也不见人影的。

她先让人去沙河村问了问,小七果然去县里了,她盘算了一下织坊的布,这几天就要去县里送了。

她也不想等,不用非要凑一车,和秦业商量,大哥,让人把布收拾一下,咱们去县里一趟。

秦业笑道:你急什么呢,现在冯掌柜定期来拉,不用咱们再去送的。

他以为秀瑶不怎么来,有点忘了。

秀瑶道:大哥,那你明早送我去县里一趟。

秦业自然答应的,只是临到要走了,一大早许二妮有些不舒服,脸色蜡黄的,还吐黄水,看样子是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

秀瑶就让大哥留下照顾大嫂,我让产哥陪我去。

如今秦产和秀丽不在场里住了,也搬到了沙河村的农场里来,在那里可以帮着看门,还能织布,秀丽和他一起。

秦产见秀瑶看得起他,当然乐意了,秀瑶看了看秀丽,道:丽丽,你也别织布了,休息一下,去县里逛逛。

秀丽当然高兴,立刻收拾一下,和哥哥换了干净的出门见客的衣服,就要和他们一起去县里。

秦产赶车,拉着秀瑶和秀丽先家去跟柳氏说一声。

秦业不放心,让她把大黑和小白带上。

这两条狗,比两个大汉都好使,不说别的,小黑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够吓人的。

秀瑶笑道:大哥,现在咱们县安全得很呢,而且也不是年关,没有劫路的呢。

自从齐风那次带人抓了几拨,还打散了一个团伙,抓了那个头,得了省里批条,当众菜市口砍了头,如今此地就平安得很,一个人都赶走远路。

为了安全起见,柳氏还是让秦德才送他们,如今家里雇的人多,一个两个的请了假也不耽误活。

秀瑶怕娘和爹不同意她去城里,而且万一知道她去干啥,更不会让她去了,所以就满口答应。

柳氏又收拾了一些给孙郎中和夏天无的礼物,然后让她带着。

一行人一路去了县里,如今也是熟门熟路的,直接去了半吊子医馆。

秦德才去逛逛买点东西,约好到时候来医馆会合。

恰好孙郎中不在家,夏天无接待的他们,看她来,夏天无很高兴,一个劲地嘟囔,你都好久不来了,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呢。

秀瑶把礼物都放下,笑道:怎么会啊。

寒暄了几句,她问孙郎中。

夏天无道:孙爷爷去望梅街了,有个老太太病了,他去照顾一下。

他又问秀瑶是顺路还是专门来的,以往秀瑶都是来送货顺便过来的,这一次秀瑶却说是专程来的,找孙爷爷。

夏天无就问她,你家有人生病了?秀瑶摇头,想了想就道:我其实是想找小七有点事儿,他说要是有事就到孙爷爷这里来捎个话给小七。

夏天无就知道她是找齐风,那个小七最听齐风的,肯定是他叮嘱的。

夏天无便道:这样正好,望梅街那个老太太就是齐风娘呢,她病了,小七在照顾她呢。

孙爷爷就是去给她看病的。

秀瑶一听到是正好,只是人家病着,去了怕不合适,不如等孙爷爷回来再叫小七过来。

夏天无却讥讽她,你啰嗦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爽快的,越大了不如小,走吧,我带你们去。

秀瑶就说先去买点礼物,夏天无指了指,那不是吗?孙爷爷反正也不缺,你来了县里想着他就好了。

秀瑶就依着他,和秦产、秀丽两个跟着夏天无赶着驴车去望梅街。

望梅街在县里比较僻静的地段,秀瑶以前来都是走南门,繁华的商业街,两旁都是铺子,往后去就是居民区,窄小的胡同为主,只有沿街叫卖的货郎,不再有摆摊的。

路上秀瑶仔细地打量着那些房子,看了看,都不算是很新,但是砖瓦房为多,也有一些低矮的茅草屋。

但是总体来说,肯定比乡下的好很多,而且街面都垫着石板或者青砖的,不至于下雨下雪就泥泞。

他们到了望梅街,就将驴车赶进一个胡同,那条胡同里一片房子,但是好像没什么人住,走到中间一户才停下。

夏天无跳下车,到了。

他看了一眼,让秀瑶跟他进去,让秦产和秀丽在外面等着。

这是一座三进院落,大门虚掩着,他也没喊人就径直推门进去,迎面是一道青砖挑檐的影壁墙,墙根种着一些时令花草,凤仙花开得非常鲜艳。

一个婆子在狭窄的前院整理晾晒一些杂豆,看见他们来,跟夏天无问了一声好,也没再说什么。

夏天无领着秀瑶进了二院,二院宽阔得多,里面拾掇得非常齐整利索,栽着些花草,如今长势正好,窗外一棵石榴树上结了些硕大的石榴,看得非常喜庆。

秀瑶就看到小七穿着件裲裆就在井边提水,满头大汗的,她不由得叫了一声,小七哥。

小七正打水呢,突然听到秀瑶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咕咚一声,把水桶掉下去了。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也不管水桶了,招待秀瑶,四姑娘你怎么来了?这时候屋里的孙郎中就隔着窗户问:小七,谁呢?夏天无赶紧喊:爷爷,是秀瑶来了,专程来拜访你,顺便看看小七呢。

孙郎中哼哼了两声,随即又笑起来,不用哄我,这丫头没事才不来看我呢。

他这么一说,屋里就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四姑娘?是秦家那位四姑娘吗?孙郎中就嗯,是呢,齐风那小子,跟你说过吧。

齐奶奶点点头,就转着身子趴到窗台上,笑道:秀瑶姑娘,屋里请。

秀瑶就看到窗户里露出一张娟秀的脸,虽然看起来岁月痕迹很浓,脸上皱纹也深,但是那双眼睛却非常清亮美丽,一点都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有的。

齐奶奶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亮亮的,身上的衣服也非常平整,没有一个褶子。

秀瑶忙去屋里见礼问好,齐奶奶就喊隔壁屋里的小丫头,银花,快泡好茶来。

小丫头应了,赶紧冲了新茶过来,放在炕桌上。

秀瑶道了谢,就寒暄关问齐奶奶的病情。

齐奶奶笑道:不是大病,老毛病了,没有大碍的。

孙郎中看着秀瑶,最近发财了呢,也不来看我了。

秀瑶嘿嘿笑道:孙爷爷,前阵子不是刚来送过盐蒿嘛,家里有事呢,就没总出来。

齐奶奶在一边问几句家里多少人,爹娘都好之类的话,一边借机打量着秀瑶。

她看秀瑶十来岁的样子,巴掌脸,尖下颌,水杏眼,挺鼻梁,红嘴唇,黑眼眉……嗯,不错的小姑娘。

一头乌黑的发,衬得皮肤雪白的,两个脸颊白里透红的,很是惹人喜欢。

细溜的身材,比例匀称,窄肩细腰的,看着就好像一株海棠花似的,既俏丽又文静,一点也不像个乡下女孩子。

她笑道:说起来咱们虽然没见面,可也不是外人了,小儿常说起你们,你们还一起做了生意,我瞧着也挺好。

说着她就让银花搬她的匣子过来。

等搬了匣子过来,齐奶奶也不避讳,就取了一对镶珍珠的累金丝镯子,这个给你做见面礼,别嫌弃。

秀瑶可没想到一见面给这么大礼,唬得她连连摆手,忙不迭地道:齐奶奶客气了,真的客气了,都是齐风给我们帮忙呢,我们都没什么好谢礼送呢,哪里还能要您的东西。

看她原本文文静静,落落大方的,突然就吓得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蹦跶起来,齐奶奶忍不住爽朗地笑起来。

哎呀,真是个好玩的小姑娘。

孙爷爷白了秀瑶一眼,齐奶奶给你的,你就收下,咱们不兴虚伪的那一套。

虽然他这么说,可秀瑶还是不敢收,孙爷爷就直接拿过来,拉着她就给她戴上了。

秀瑶咧了咧嘴,心里道:孙爷爷,就算戴,也没有两个镯子戴在一只手上的吧。

她只能心里腹诽,可不敢说出来。

秀瑶忙道了谢,夏天无又把她带来的礼物放下,大家寒暄了两句。

齐奶奶就让她去和小七说话,又想起来什么,赶紧道:秦姑娘,可要留下吃饭,不许走。

孙郎中也帮腔,秀瑶盛情难却,只得答应,又叫了秦产和秀丽来给齐奶奶见礼。

齐奶奶也没吝啬,都送了见面礼,一人一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块压成花型的小银锞子,可以挂着当饰物。

小七就领着秀瑶几个去东厢书房,留下孙郎中陪着齐奶奶说话。

秀瑶和不和小七拐弯抹角,直接将来意说了,让他想办法给打探一下高家庄高兴虎家。

夏天无也凑过来听八卦,他道:你要是去打听,最好把人什么模样也说说,免得错了人呢。

秀瑶一想也是,忙道了谢,赶紧拿了笔,画了幅素描,然后说明白她看到的高兴虎什么样,高员外什么样,高大娘子,另外那个高大娘她也画了。

自然不是全像说的,不过是把那些人的特点标出来。

她觉得小七他们人脉广,要打探肯定不是问题的。

小七自然同意的,齐风本来就交代了,只要秀瑶来找他,甭管什么事儿,都一口应了立刻去办的。

但是他还开玩笑呢,六哥,那秦秀瑶要是让我去杀人放火呢。

六哥当时正低头给那个黄精怪写信呢,他头也不抬就说了句,那你就去好了,算我头上。

小七真是嫉妒得很,不过秀瑶真来找他了,他又欢喜得很,一点也不嫉妒了。

他们商量了一会,小七道:秀瑶,你可做好准备了,我觉得徐振宜那个人还靠谱的,说话办事,从来不玩虚的,挺聪明实在的一个人。

俺六哥都夸他呢。

秀瑶心里就一沉,基本信了,但是还想小七给跑一趟,他拿来的消息,她就百分百信了。

她拿了钱出来,要给小七车马钱,毕竟跑那么远,一个来回,加上住宿打尖,也不能让小七白花的。

小七瞪了她一眼,给你办这点事,俺们还要钱?六哥知道还不得踹我呢。

夏天无也笑道:秦秀瑶,你要是有钱没地花,还不如给我呢。

秀瑶真给他,他又撇嘴,说这点不够,等他需要多的时候再开口。

秀瑶几个笑起来。

小七也不等吃了晌饭,立刻就去安排,进去跟齐奶奶说了一下,齐奶奶以为他有急事,让他快去,又让银花拿钱匣子,拿银子给他。

小七嘴里叼了个肉包子,又往包袱里装干粮咸菜,也不让那个小丫头帮忙,嫌女孩子晦气。

他拾掇了一个布袋子,然后就扛着去后院牵马,当时就要走。

秀瑶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发,不过他早点去,她也好放心,也就不说什么虚套的话,道了谢,送他出门了。

夏天无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这小子还从来没这么勤快过呢,除了他六哥吩咐他。

秀瑶笑道:这也是齐风留了话的,让他给我帮忙呢。

夏天无就歪着头看着她撇嘴问道:你和齐风关系挺好啊。

秀瑶一点也不忸怩,大方地道:那是,你眼馋呀,齐风这人既大方又仗义,和他关系好,好处多着呢。

夏天无使劲撇撇嘴,没有说话。

晌饭齐奶奶让银花和那个婆子准备得丰盛点,还从外面酒楼买了几个大菜,再加上家里的小炒,也丰盛得很。

可能因为家里来了人,齐奶奶非常高兴,热情得让他们多吃菜,还让夏天无、秦产多陪着孙爷爷喝两盅。

饭后,秀瑶几个略坐了坐,又陪着说了会话,寻思齐奶奶要休息了,他们就告辞。

齐奶奶看起来很喜欢秀瑶,孩子,知道门儿了,有空常来玩啊。

秀瑶笑着应了,再三道谢,然后跟着孙爷爷先去医馆。

谁知道一出门,倒是碰上几个骑马的人,他们风尘仆仆的,当中一个还是个姑娘,没有穿裙子,一身劲装,小腰勒得紧紧的,也不知道热不热。

当头是个看起来有点凶恶的汉子,晒得黑红的脸,一脸络腮胡,另外一个可能是随从。

那汉子嗓门粗哑的,这里是齐家吧。

夏天无寻思是齐风的朋友,立刻说是,眼睛却扫过那个骑马的女孩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生得挺漂亮的,身形健美,马上挂着长剑,看起来还会点功夫?那汉子拱了拱,在下范老三,是齐风在漕帮的兄弟,专程来拜会的。

那女孩子却眼睛一错不错地瞅着秀瑶,她头上插着一支木簪子呢,木簪子上还镶了一颗珍珠,这样就算她头上只有这么一支簪子,也显得非常别致文静,虽然简单,却不寒碜。

秀瑶看她打量自己,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女孩子却扬了扬眉,眉宇间三分英气,却也混着几分跋扈。

孙爷爷道:齐风不在家,只有他老娘在,你们要是急着找他,只怕得往兖州府去了。

女孩子脸色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于疲惫中份外明显,三哥,我就说,咱们还不如先去兖州府看看呢。

范老三却一脸的宠溺,没事,咱们先来拜会拜会婶子那是应该的。

孙爷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秀瑶道:丫头,你先回去吧,过些时候再续,我帮着齐奶奶招待一下客人。

秀瑶嗯了一声,就领着秦产、秀丽和他们告辞。

那女孩子却突然对着秀瑶问道:喂,你是谁啊?秀瑶不提防她问自己,却也不忸怩,大方地告诉了她自己姓名。

女孩子却突然有点不高兴,撇嘴道:乡下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没礼貌。

我问了你,你为什么不问我?秀瑶立刻有点烦了,互问姓名那是大家彼此有好感,想结交才会做的事情,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秀瑶也知道,不是因为好感。

她就说自己还有事,先告辞。

那女孩子突然大声道:喂,我叫翁宝珠,是漕帮帮主的掌上明珠,我和齐风是有婚约的。

她说的漕帮并不是整个漕帮,漕帮分为几个帮派,她是金刀帮帮主的女儿。

秀瑶蹙眉,忍不住扬头看她,她和齐风有婚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又没有要和她抢齐风!不过看翁宝珠的这架势,她有点质疑齐风挑媳妇的眼光,旋即又觉得齐风那样的人,办事那么牢靠,这个媳妇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呢,她不知道个中缘由,自然也不好妄加揣测,然后妄自对齐风下论断了。

所以不自觉地又收回了腹诽齐风挑媳妇眼光的话。

她笑了笑,那恭喜你呀。

翁宝珠盯着她头上的簪子,你嫉妒吧。

秀瑶眉头拧起来了,看向孙爷爷和夏天无。

那两人也诧异地看着翁宝珠,孙爷爷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的。

那范老三忙道:宝珠,咱们去拜访老太太是正经,你和个不相干的丫头说什么。

翁宝珠却不觉得不相干,一般要是不相干的女孩子,哪里有随便去别人家的,而且她头上还戴着那簪子呢。

当初齐风得空雕琢那簪子的时候,她心扑通扑通地跳,还以为给她的呢,结果根本没见影子,后来她借口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

原来——在这个乡下丫头发间插着呢。

她顿时胸间涌动着又酸又妒的感觉,怎么都压不住,只想上去把那簪子抢下来。

想质问这个丫头和齐风是什么关系。

秀瑶却和夏天无几人走了,只留下孙爷爷招待他们。

翁宝珠给自己那个随从使了个眼色,然后和范老三一起,随着孙郎中进了齐家。

回了医馆,秀瑶带了秦产秀丽照旧还住在后面小院里,下午无事,夏天无就领着他们去逛街。

如今秀瑶生意做得也好,和冯家关系亲近,冯二奶奶也利用和她的关系扳回了一局,如今又开始重新掌家。

所以那些冯家的粮食店、布庄、油坊、塘坊等铺子,对秀瑶都客气又讨好,知道她是二奶奶那里的红人,还和四少爷关系也好。

而四少爷现在也出息得很,已经靠自己的实力中了秀才,不管以后考不考举人走不走仕途,总之四少爷是有真本事的。

一下子就得老爷子高看了好几眼,如今二房可是老爷子跟前最得力的。

所以,谁敢得罪他们的朋友。

别人逛街买东西,秀瑶逛街就是为了寻找灵感,顺便研究一下那些布有没有什么新兴的花纹,寻思着自己织坊要不要添新花样。

如今基础纹样已经稳定下来,是不是可以开始涉足那些高档一点的纹样。

高档的纹样织布慢,但是单价高,只要不是进贡品,没有那些层层盘剥,而是老百姓自己的生意,还是可以赚钱的。

尤其是齐风帮她搭上了能出海的船商,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逛了两个时辰,几人买了一堆东西,夏天无每次都开玩笑一样让秀瑶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当他看上什么秀瑶要付钱他又不乐意,反而还要替她付钱。

秀瑶觉得他跟着孙郎中久了,一样脾气怪异,自然也不和他计较。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就想去拜访一下二奶奶和冯浩然。

寻思着太早了,逗留太久不好,太晚了,吃饭的时间也不好。

最好就是吃饭前一个时辰,去坐坐,说说话,然后快要吃饭的时候赶紧告辞。

虽然二奶奶客气,可秀瑶总觉得去冯家每次不那么得劲,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可能是人家高门大户的,规矩多,她又是个不怎么会讲规矩的人,总怕哪里出错,被人笑话。

所以说,自己家就算有钱了,也只是土财主,暴发户罢了,绝对不是那种等级森严,既有气派的大户人家,短暂的十年八年,也融合不进人家那个圈子。

还是走平民路线的好,自己家还是农民,那些光耀门楣的时候还是交给弟弟他们吧。

那小子最近可有木有样了,都说比任家的少爷更像少爷。

她又有点想那小子了,看了看自己买的东西,几乎都是送给他的。

夏天无却不乐意去冯家,所以秀瑶只能自己去,因为要带不少礼物,她就让秦产跟她一起去,秀丽先回医馆。

她怕秦产有压力,所以事先给他讲了讲,让他不必拘束紧张,更不必害怕。

秦产笑道:瑶瑶,跟着你这两年我也见识了,没什么好怕的,你放心好了,我不紧张。

可说是这样说,及至到了门前找了门子,然后等着一个婆子来领他们过去的时候,他看那婆子挺直的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扯得平整得比他们过年衣裳还要平整的衣裳,迈着那么轻快而又无声的步子,周围路过的仆人也都是表情严谨没有一个嬉皮笑脸的。

他立刻就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就放轻了步子,生怕被人听见自己步伐太重而失礼。

二奶奶还在处理事务,所以那婆子就将秀瑶领到了小跨院东厢房里等着。

很快,冯浩然和冯玉兰两人就过来,听说有外男同来,冯玉兰就在正屋等着,让秀瑶过去一聚。

冯浩然快步去了东厢,笑道:瑶瑶妹妹,你可好久没来了。

两人寒暄着,他又和秦产见礼。

秦产知道冯玉兰在那里等,笑道:浩然哥哥,秀瑶,你们去那边聊吧,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他自然知道人家冯浩然兄妹不是找自己来的,自己和人家也没什么好聊的,与其让冯浩然陪自己,不如让他们去聊一会儿,回头就告辞了。

冯浩然见他这样,反而笑道:怕什么,你们又不是外人,咱们是自己家的人,你就和玉兰的哥哥一样,走吧,一起说话。

秦产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他只瞥见正屋庑廊下站着抹窈窕的身影,连什么颜色衣服都没敢看就忙垂下眼,跟着秀瑶和冯玉兰见了礼。

冯玉兰原本有点恼哥哥怎么让秦产也来,但见他如此乖巧懂事,倒是不好意思苛责,就笑了笑。

兄妹几人一起聊天,多半是冯浩然笑哈哈地问这个说那个,然后秀瑶答两句,偶尔冯玉兰插一句,秦产是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不断地陪着点头。

冯玉兰突然忍不住笑道:秦家哥哥,你一个劲地点头,跟磕头虫一样。

秦产的脸一下子涨红。

冯浩然忙轻斥妹妹,小妹,说什么呢,不能乱开玩笑。

秦产忙摆手,没,没关系的。

秀瑶笑着给他解了围,说起了生意的事情,见丫头还不来传话,就觉得可能二奶奶很忙。

她笑道:原本浩然哥哥考上秀才,我们是要来祝贺的,恰好那阵子楼书办在那里呢,就没得空。

冯浩然一直觉得有点遗憾,那次自己家摆酒庆祝,秀瑶没来。

不过想一想,虽然娘说秀瑶是个要紧的人,可自己家摆酒的正席,她却从来没有到席过呢。

你让人送来的贺礼,我喜欢得紧呢。

他又打发小丫头,去我屋里,让青萝把我收拾好的那只匣子送来。

很快,一个身材窈窕,长眉入鬓,干净体面的丫头快步前来,将一只尺长的黑漆匣子奉上。

少爷,都在这里面呢。

冯浩然接了,就让她回去。

青萝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了秀瑶一眼,又打量了秦产一眼,然后给冯玉兰行礼,笑道:不知道这两位贵客……冯浩然脸色一变,轻斥道:这里不要你伺候,回去吧。

青萝神色一黯,匆忙福了福,便退下了。

冯浩然将那只匣子推给秀瑶,说是送给扬扬和二显的礼物,秀瑶当场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些笔墨纸砚的,还有几本书。

另外,她看里面竟然又有一只小木锦盒,便要拿出来,冯浩然看见了,忙道:瑶瑶啊,都是些普通玩意,你就收起来吧。

说着她就亲自把匣子盖上,朝她笑了笑。

冯玉兰狐疑地看着他,秀瑶怕他尴尬也就没说什么。

说了一会儿话,冯玉兰道:哥哥,你去看看娘怎么还没好,吩咐一下厨房,我们留秀瑶两位在这里吃饭吧。

秀瑶忙说不留下,这就要回去的。

冯浩然笑道:好不容易来了,那么急做什么,左右现在都是农闲,多玩两天吧。

秀瑶却不肯,冯玉兰就对冯浩然道:哥哥,你就去看看母亲那里好了没,让她过来也好让秀瑶问个安,免得她惦记。

冯浩然就去了,他一去,秦产不好意思呆着,也忙跟着去了院子。

冯玉兰倒是欣赏他有眼力见,待秦产也出去了,她又有话没话地跟秀瑶说着。

秀瑶看她心不在焉的,但是脸颊红了,不禁问道:冯小姐,你有话便说吧,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冯玉兰见她识破自己,不禁脸颊更红,她微垂了眼,笑道:秀瑶,我就是想,问问你,顾家姐姐,有没有给你信。

秀瑶诧异地看着她,什么顾家姐姐?冯玉兰的脸红得简直发烫了,她转了个角度,笑道:就是,顾莹呀,你见过的。

啊?她?她给我信干嘛……啊?你,你是说——秀瑶立刻意识到,冯玉兰问的绝对不是顾莹,因为顾莹和自己就见了一面,还态度很恶劣,绝对不会给自己信。

只怕她要问的是顾宁吧。

冯玉兰既佩服她的聪明也恨她的聪明,一跺脚,扭了身子背对着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秀瑶摇头,没啊,顾宁没给我写信,上一次他说有事要会省里,商量水渠的事情,之后就没信来的。

冯玉兰似是无意地松了口气,笑容也轻松一些,嗯,他可喜欢河道了,听说你们村也要修水渠了。

秀瑶笑道:是呢,这可要感激顾宁,如果不是他,估计我们村修不上的。

我们村离着水渠其实不远,可人家就是不修过去。

这一次他去勘察河道,就定到我们村去了。

冯玉兰听她说得自豪骄傲,而且言谈间和顾宁似乎非常亲昵,都是直呼其名的,这简直……她微微蹙眉,却也只是说恭喜。

很快,二奶奶和冯浩然快步前来,爽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瑶瑶,你们可来了,我们可是等久了呢,你这次一定要住两天。

说完,二奶奶也走到了窗外,笑微微地看着屋里的秀瑶。

一年多不见,这小姑娘又长大了好些,至少身体和面貌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像个大姑娘了,倒是那文静大度的气质倒是没变,就跟一直都那样,现在更亲切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她一直都是个大人,小时候觉得她早熟,大了反而让人觉得她还是那么童真。

秀瑶立刻迎出去,和秦产一起给二奶奶行礼。

二奶奶忙扶了她,寒暄着,问问家里好的事儿就进了屋里重新落座。

秀瑶,你二姐该说亲了吧。

秀瑶笑道:我娘正在忙活这个事儿呢。

二奶奶立刻关心道:有好人家吗?要是没有,我这里倒是有个好人选,家世和你们差不多,人也本分肯干的。

秀瑶忙道:我娘看中了一家,最近正忙活着嫁妆呢。

二奶奶见有了人选,就笑着祝贺,你我们可要给你二姐添箱。

又说了一小会儿,秀瑶就赶紧告辞。

二奶奶佯怒,拉着她的手,你好久不来,来了立即就走,我可不同意。

冯浩然也说就是如此。

秀瑶本来也不是立刻就回家的,要在县里住两天,等小七的消息呢。

但是,她可不想住在冯家,她和二奶奶是生意伙伴,不能再近了。

就算他们说娘是冯玉兰的奶娘,两家一家亲,可从前也是奶娘,也不见得如此亲近,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的生意,给二奶奶带来了利处,所以,秀瑶自然不会昏了头,觉得自己真是二奶奶的亲戚了。

不瞒二奶奶说,出来的时候孙爷爷就说好了的,让我晚上去他那里,他有话要说。

要是我不去,那可惨了,以后都别想找他看病了。

二奶奶笑着嗔道:你还怕那个半吊子,回头看我骂他为老不尊去。

不过倒是也没强求。

冯浩然很是失望,却也不好说什么,就让人赶紧摆饭,让秀瑶吃了再去。

二奶奶拉着她的小手,你这个孩子就是会来事儿,招人疼,要你是我女儿,该有多好。

冯玉兰立刻有些嫉妒,撒娇地道:娘!二奶奶笑道:看你这个丫头,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过瘾,还想多一个,最好秀瑶这样。

冯玉兰撅着嘴,那女儿还不成了后娘养的了。

二奶奶笑起来,秀瑶笑道:玉兰姐姐,你端庄稳重,聪慧秀美,要真是我姐姐,那我不成了野丫头了,幸亏咱们不是亲姐妹呢。

大家都笑起来,冯玉兰脸色也好看了很多,吃饭的时候,她拉着秀瑶的手,欢快地道:我要和秀瑶妹妹一起坐。

席间,她也一个劲地给秀瑶夹菜,告诉她菜名,以及怎么做好吃,还有一些趣事。

秀瑶都认真地听着,然后顺口从不同的角度来夸一下冯玉兰,一会儿说她渊博,一会儿说她生活精致有情趣,一会儿又说她细心耐心,冯玉兰看她越来越顺眼。

以至于,秀瑶和秦产告辞的时候,冯玉兰都亲自送到了二门外,颇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拉着秀瑶的手,秀瑶妹妹,其实要是你是我亲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我也有个伴了。

虽然冯家是大家族,兄弟姐妹众多,可分属不同房,大家心思就不一样。

秀瑶笑道:也不用亲妹妹啊,你若是有事,只管让人给我捎信。

跟你在一块,我倒是长了见识,觉得自己也有点往大家闺秀的方向走了呢。

说着大家又笑起来。

等小七回来的时候,秀瑶就领着秦产和秀丽在县里好好逛逛,她当天就让秦德才回去了,顺便给家里捎了信,所以也不怕家里担心的。

冯浩然则有空就领着他们去自己家的铺子转转,他为人风趣随和,又没有架子,就算是秦产和秀丽,也能和他说笑半天而不冷场,所以大家相处非常融洽。

那天回来秀瑶看了木匣子,他送的东西里面除了常用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只小锦盒,里面是一对做工非常精致的金葫芦耳坠,用米粒大小的七彩宝石镶嵌了一朵花罩在葫芦嘴上,她觉得太贵重可不敢收。

结果还让冯浩然不乐意了老半天,说那不过是自己铺子里的新款式,他看着好玩就拿了两对,给自己妹妹一对,给她一对,其实都是送人的小玩意儿,她如果再较真他就翻脸。

像他这样嘻嘻哈哈的人,拉着脸说什么狠话的时候,要是认真了也挺吓人的,吓得秀瑶赶紧不说了,连连谢他。

寻思着既这么着,那这对坠子到时候送给二姐做添箱是极好的,又觉得一般市面上买不到这么好看的款式,估计三姐那个臭美的会更喜欢,自己要不要再花钱买一对呢?犹豫着却没敢说,后来大家出去玩她也就不在意了。

过了差不多将近五天,一大早,夏天无跑到后院给他们送信,走吧,小七夜里回来了。

☆、229扒皮痛打秀瑶欢喜地赶紧收拾停当,几人就去了望梅街齐家。

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个女孩子手里拿着宝剑正在那里舞剑,看他们过来,她不但没有收势,反而舞得更加起劲,神采飞扬的,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时不时撇着秀瑶。

秀瑶虽然看得津津有味,可她着急高兴虎的事情呢,所以就想绕过去。

谁知道她贴着墙根一动,翁宝珠的剑咻的一声,就朝着秀瑶刺去。

那剑芒寒光闪闪的,吓得秀瑶立刻贴着墙壁,脸色紧张地说了声:女侠饶命!她虽然看着害怕紧张的样子,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分明带着促狭,灵动非凡,翁宝珠愣了一下,原本要冲她发火的,却突然发不出来,扑哧一声笑起来,哼道:秦秀瑶,你会武功么?秀瑶摇头。

那你能跑帮么?秀瑶继续摇头。

那你能驾船吗?秀瑶还是摇头。

翁宝珠蹙眉,忍不住有点轻蔑,那你会干什么?秀瑶刚要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干,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吃闲饭的。

夏天无一脸不悦地喊道:秦秀瑶会种地,你会不会?秦秀瑶会养猪你会不会?秦秀瑶会织布你会不会?秦秀瑶会做福豆、做番麦呼呼、种出天底下最甜的肥桃……你会不会?他扬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翁宝珠,就好像是自己这么厉害一样骄傲。

翁宝珠愣了一下,不就是个乡下丫头吗?会种地了不起?所有乡下丫头都会种地,但是这天底下有几个像她这样会武功可以帮着男人建功立业的女孩子?好多人都夸她巾帼不让须眉,还说她是女中豪杰,还说她是奇女子呢!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一个两个的都寒碜挤兑她,凭什么啊?秀瑶看她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赶紧跟着夏天无跑进了院子里,小七虽然半夜回来,可这会儿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洒扫,和范老三说话。

秀瑶几个先去给齐奶奶问好,齐奶奶看见她就笑,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好一会儿才放开。

翁宝珠在窗外面看见,满脸的嫉妒和愤怒,她看秀丽站在一旁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不禁撇嘴讥讽道:土包子。

秀丽的脸红了,不过都是客人,她也不能跑到齐哥哥家来跟人家拌嘴,她嘟着嘴一边去了。

秀瑶从屋里出来,和小七几个去厢房说话,翁宝珠就跟着进去,似乎铁了心要听他们说什么悄悄话。

她看着秀瑶,讥讽道:喂,你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抛头露面,还和男人……翁宝珠!小七似是忍不住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吓了秀瑶一跳,小七这么厉害,竟然敢呵斥帮主的女儿呢,也不怕人家打击报复。

翁宝珠果然气怔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一跺脚,转身跑出去了。

小七嗤了一声,刁蛮大小姐,我六哥才不会要这样的女人呢。

秀瑶想起翁宝珠说她和齐风有婚约不禁笑起来,小七哥,说不定她和齐风的时候,就不这么凶呢。

那些凶女子,面对情人,可都是柔情似水呢,要多拿人有多拿人。

小七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咦,你怎么知道?她当着我六哥的面,鸡皮疙瘩都让人掉一地。

夏天无咳嗽了一声,说正事吧。

小七就正襟危坐,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看得秀瑶心中一紧,不禁问道:小七哥,是真的对吧。

她也觉得徐振宜是个稳重人,不会说谎的,只是觉得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自己亲眼看到——小七是她信任的人,也一样。

小七点点头,道:幸亏徐振宜先给你提了醒,你找我来去查查。

他去打探自然不会是简单的,而是要多方打探,各种角度深度地去挖掘。

他道:我先找那边的熟人,去打探了一下他们家的概况。

然后又通过熟人,找了那村的人,知根知底的,人家就将高兴虎家的事儿说给我听。

听了之后我又假装是去那村收粮食的,他们家因为有陈粮要处理,我就去了他们家好几趟,还吃了两顿饭。

……瑶瑶,那个凶巴巴的高大娘,才是高兴虎的亲娘呢,那个人是他家的一个寡妇婶子,那个高员外倒是他亲爹,只是非常惧内。

可以说,那一家子人,就是一个凶婆子横行霸道,打死过三个小妾,两个通房丫头,还有他儿子的两个丫头,都给她折磨的不成样子,后来卖了出去……高兴虎本来有个媳妇的,家境一般,那闺女进了高家门,没两年就死了。

人家娘家说他家给害死的,结果还打官司,后来说什么家务事,赔了点钱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如今附近的人家,是没人肯把闺女嫁给他们家的,看儿子要打光棍,老太太才急了。

别人给出了个主意,让她相亲的时候别出现,假装是儿子的大娘,找了个温柔体弱的婶子来当娘。

这样一捯饬,果然就能骗了人。

秀瑶听完,气得牙根疼,好一个狠心肠的,竟然想骗我二姐去坑害,他们也不看看我二姐是什么人,我二姐性子那么暴躁,脾气那么大,一巴掌给她扇扁了。

秀丽也义愤填膺的,就是,咱别让二姐去了,免得打死人再麻烦。

夏天无和小七都笑,夏天无道:你们想得美吧,人家饿你二姐几顿,或者给她下点药,多烈性的女子也老实了。

那窑……他想说窑子里收拾那些烈性女子,不过小七瞪了他一眼,他就住了嘴。

秀丽还好奇地问是什么,秀瑶扯了扯她,道:幸好认识你们,否则可坑害了我二姐,我替我二姐谢谢你们。

她就要行大礼。

吓得小七呜嚎地弹跳起来躲开,弄得秀瑶讪讪的很没面子,夏天无倒是乐得嘎嘎的,一个劲地嚷嚷快给可俩头,我给你磕头钱。

秀瑶摸着鼻子,那我们要赶紧回去了,晚了我怕我娘跟人家下定了。

小七几个也说是的,我去送你们。

秀瑶摆手,不用了。

家里来了人,齐奶奶一个也不方便,自然要小七在的。

小七也只好同意。

秀瑶去跟齐奶奶告辞,然后又托夏天无给冯浩然送个信,他们有急事先走了,就赶着驴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没想到家里挺热闹,门口拴着驴、骡子、马的,还有几辆车。

秀瑶心里一紧,难道是下定了?这么快!她顾不得了,蹭得就跳下驴车,幸亏秦产勒住了驴,才没让她摔着。

秀瑶匆忙跑进去,进了院子却发现气氛不对,屋里好像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呢?她冲进去,看着眼前的人,一下子傻了眼。

徐振宜……他怎么也在?另外还有宿媒婆,拉着脸,比驴脸还长,还有几个大汉,一副要撸袖子打架的样子。

爹和娘、大哥正在调停呢。

喂,你们干嘛呢?秀瑶看着那几个大汉,气呼呼地问。

看到她回来,一家子人都松了口气的感觉,尤其是徐振宜,瑶瑶,你快来,他们要下定了!他是真急了,平日里行事都是稳重为上的,就这一桩,什么都不管了,本来都要去灵山卫了,结果又折回来,希望能阻止他们下定。

宿媒婆恶狠狠地瞪着徐振宜,敢阻挡她的财路,老娘遇神杀神!秀瑶也顾不得跟他们寒暄,就对爹娘道:娘,先让宿大娘他们去那个院。

柳氏真是很抱歉,没想到徐振宜会突然冲家里来阻止他们,结果就闹将起来,如果不是秀瑶回来及时,都要打起来了。

宿媒婆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徐振宜一口,她对柳氏冷笑道:我说大妹子,这都这时候了,你可别跟我临到最后了翻船。

柳氏陪着笑,哪里会呢,请去那边喝茶,吃点饭。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媒婆,否则自己家这一家子的好名声可就毁了呢。

等他们一走,柳氏就让秦业去看着,陪他们说说话,让他们消消气,又让在这里帮工的媳妇们去做饭给他们吃。

瑶瑶,你快跟婶子和叔说说。

徐振宜急得一头大汗。

柳氏却冷哼一声,我说你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这不是要毁我们家秀娴吗?徐振宜急道:婶子,可高家就是不可信,他们不是什么善茬人家,害死过好几个人了。

柳氏蹙眉,这种造谣的话不可信,我看过人家的,再说了,要是有人成心生事,什么话也能说出来。

在三婶二婶的嘴里,自己还是十恶不赦的人呢,眼见为实,她自己看过了的。

徐振宜急得就看秀瑶。

柳氏气道:我说你这个孩子,是不是对我们秀娴有意思,就来搞破坏?徐振宜大声道:婶子,我承认我喜欢你们秀娴,但是我没有说是要搞破坏的,要是她有更好的人家,那我也替她高兴。

可我一打听,这户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家,那恶婆婆都害死过一个媳妇了……闭嘴,什么恶婆婆,人家高大娘子和善得很呢,是装不出来的。

徐振宜就愣了,可自己认识的那人,也绝对不会说谎的,那人也是高家庄的啊。

柳氏就以为他心虚了,要赶他走。

秀瑶忙道:娘,你和爹那天去看的那个大娘子,其实不是高兴虎的亲娘。

柳氏和秦大福愣住了,什么意思?徐振宜却眼中一亮,好秀瑶,真是个好姑娘!他就知道她听了张桂芳的话一定会去查的。

秀瑶继续道:娘,那个高大娘,才是高兴虎的娘呢。

她把小七打探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得柳氏和秦大福彻底惊住。

柳氏喃喃地道:瑶瑶,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

秀瑶叹了口气,娘,这家人老子和儿子都是好的,可他们都怕高大娘啊,那个凶婆子坏得很。

柳氏不信徐振宜,却信闺女,知道她这五六天没回来是去打探那个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什么心情也没了,气呼呼地道:那我要去问问那个媒婆了,她安得什么坏心肠,竟然骗到我们家来了。

秀瑶立刻对秦产道:哥,快去喊二十个人来,他们要是敢耍横,就给他们扭送到县衙去!秦产立刻去了。

徐振宜简直要热泪盈眶了,看着秀瑶就好像是看着镀了金身的菩萨一样,恨不得上前磕头膜拜。

秀瑶让徐振宜在这里等着,她和爹娘去东院。

宿媒婆正在那里骂骂咧咧呢,说自己东西多带来了,这都要下定了,出来这么个烂人搅局。

宿大娘,你们长清县的林知县可是我们洪知县的同学呢,我们洪知县还来我家吃过饭,不知道你打没打听过呢?宿媒婆心里一咯噔,就觉得事情要坏,眯缝了笑眼儿,眼珠提溜转着,笑道:哟,怎么不知道呢,我们就是冲着咱们家的好名声来的呢。

秀瑶冷笑,就对一个大汉道:你回去给高员外递个话,让他务必和大娘子还有高家哥哥一家三口来一趟。

来一趟,咱们就定了,不来,咱们就散了。

宿媒婆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秀瑶这样一来,将难题推给了高家。

她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这八成是败露了,人家估计是知道高家主母的事情了。

不如我去传信。

宿媒婆笑得越发心虚,就要走。

秀瑶一把拉住她,宿大娘,你要等着喝喜酒呢,你去传什么信呢。

宿媒婆心里知道这就走不脱了,她笑道:只要他们来,咱们就定下亲事是吧。

秀瑶点头,当然。

宿媒婆笑道:那还不好办。

石头,你家去说一声。

她就给他使眼色。

那汉子会意,答应了,秀瑶也不拦着,就让他去。

他前脚走,秀瑶就让人赶紧给他们备饭,她后脚就去找了地蛋。

第三天一大早,高员外一家就来了。

和气的高员外,文气的高兴虎,温柔可亲的高大娘子。

他们还带了不少礼物,一进门就笑得呵呵的,亲家非要我们亲自来,虽然不合规矩,不过咱们远,现在要是不来认门,以后也不是总有机会。

是吧。

高员外笑着,连连作揖。

宿媒婆得意地跳出来,我说柳家大妹子,这亲事,可就成了吧。

柳氏已经得了秀瑶安排,笑道:当然成了,不过都风尘仆仆的,先洗洗,歇歇。

她就喊几个婆子,快点带高员外和大娘子去屋里,赶紧洗洗,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又是汗水,可不舒服了。

说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两人就去了东院的厢房,让人抬了水进去,又把门一关,两位不用客气,咱们去你们家,受了热情款待,你们来也是一样的。

宿媒婆一看傻了眼,那边高兴虎的脸上也是露出古怪的神色。

开始还听见两人敲门说亲家别开玩笑,过了一会儿,竟然没动静,然后就真的传来哗啦啦沐浴的声音。

他那张脸,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没有父母,亲事也不能确定。

柳氏看了他们一眼,就请他们屋里说话,过了个把时辰,柳氏吩咐个媳妇子,去叫一声亲家来吃饭了。

那媳妇回来,脸颊通红的,抿了嘴笑:婶子,可能是太累了,高员外和高大娘子两人睡下了。

高兴虎和宿媒婆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高兴虎就想去叫他们,真是失礼,我去喊一声。

秦大福拦着他,孩子,别价,两位老人家的确是累了。

你们做子女的不知道,父母给你们操碎了心,那日我们去高家庄,累得真是恨不得倒头就睡呢。

他就招呼大家吃饭,吃了饭又商量嫁妆的事儿。

柳氏把嫁妆单子铺开,让秀瑶给念。

她声音清脆,格外好听,宿媒婆和高兴虎一听,这二嫚儿的嫁妆还真不少,不说别的,竟然有十亩地、一头牛、其他该有的家什儿都不缺,另外还有每年从农场出产的鸡鸭鹅蛋瓜果蔬菜随便吃。

竟然还有白银一百两陪送!这时候高员外和高大娘子一起过来,两人脸颊都红红,神色有点不大自然,不过看着比之前倒是亲昵了许多。

两人之前走路,都隔着一段距离,这下子,倒是胳膊挨着胳膊,看着真像夫妻俩。

大家商量聘礼,高员外道:我们怎么都得比闺女的嫁妆多一倍才行,反正都是给孩子们过日子。

柳氏等人直说好,她还让人去请了里正来吃酒。

宿媒婆见状心里松了口气,看来秦家就是有点担心,都是徐振宜那混蛋胡说八道,现在一家三口来了,秦家就去了疑惑了。

宿媒婆也松了口气。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的,柳氏和几个媳妇没少给高大娘子灌酒,高员外非常体贴地替她喝,两人歪歪拉拉地靠在一起。

高兴虎原本好保持着清醒,可被秦业几个人轮流地敬酒,很快舌头就大了。

柳氏就笑道:我们去了高家,有吃有喝又玩的,真是过意不去,你们来了,也怎么要住两天,两家好好亲近亲近。

还是高员外说的呢,这么远,以后常来常往不那么可能,三五年的见一次就是了。

高员外连声说好,好,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高大娘子的手。

突然,一道怒吼炸雷一样响起来,高磊,卞月娥,你们这两个奸夫□!给老娘死下来!众人正推杯换盏喝得高兴呢,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女人,双手掐腰,眼眉倒竖,目露凶光地站在窗外。

大家都吓了一跳,柳氏喊道:哎呀,哪里来的凶婆子啊!还不快打出去!几个媳妇子立刻拿着笤帚冲出来,劈头盖脸地就狠狠地朝那个婆子打过去。

屋里的高兴虎父子,酒一下子就醒了,忙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这是俺们本家大娘,大娘!高大娘更火了,被打得疼痛难当,哇哇地乱叫,还是一个劲地骂骂咧咧。

而屋里的高大娘子,低着头,脸颊红红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双眼中闪烁着惊恐的光芒。

柳氏让人住了手,却道:不过是个本家大娘,怎么大老远的跑我们家来闹事?高大娘怒火冲天的,被打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发髻散了,脸上也有血痕。

她还叫嚣着,骂骂咧咧着,脏话不停,要冲上去打人,柳氏让人拦住她,看着高员外,问道:高员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员外连擦冷汗,都是误会,误会。

他看向高大娘,他大娘,你怎么来了?高大娘一副母夜叉的架势,扬着拳头还要打他,高磊你个混蛋,你个老不死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敢偷腥。

卞月娥,你个杀千刀的烂寡妇,要不是我们养着你,你早被人欺负得渣都不剩了,你敢偷老娘的汉子,看老娘不缷吧了你。

此话一出,高员外几个人登时脸色大变,那边宿媒婆立刻嚷嚷着,冲过去,拉着高大娘,大娘,这是说什么呢,是不是喝糊涂了,今儿可是小哥的好日子,要定亲了呢,要定亲了,回家再喝喜酒啊。

高大娘却不管,就盯着高员外和那个高大娘子,看着高大娘子羞红的脸颊,简直是双眼喷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秀瑶在一边冷笑道:我说,你们也别演戏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就这样了我们还傻里吧唧什么都不知道,任你们摆布呢?宿媒婆反应快,立刻笑道:那就算高大娘脾气差点,我们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大家好商量事情嘛。

周里正这样的事情也听说过的,不禁要给秦家主持公道,他严肃道:你们这样骗亲,只等着成了亲人家闺女已经给你儿子了,不能再毁亲,你们就得逞了。

真要只是脾气差点,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看里面是不是有别的猫腻呀。

这时候秀瑶把小七打探来的一个消息放了出来,说的是高兴虎成过一次亲,还害死了那媳妇的事情。

高家人脸色立刻煞白,高兴虎下意识地就否认,你们误会了,那女人不是我娘逼死的,是她身体不好,难产死的。

秀瑶问道:既然是难产死的,为何还闹得打官司,最后还藏着掖着的?都不对我们名言?她知道,乡下人说亲,经常也有十里八乡的,隔着很远,两家人都不怎么见面,只靠媒人在中间说合。

只要谈妥的嫁妆聘礼不少,很多问题都不会管的,所以好多人成亲那天才知道对方是个瘸子或者麻子的,又或者人品不好,暴躁打人之类的。

总之,被坑的人不少,这也让高家觉得此事可行,只要慢得严实一点,自己村打点好,瞒着秦家一家,哄着成了亲就可以了。

哪里知道,秦家竟然不像他们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巴交,心思倒是活泛得异常,竟然把他们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能不叫他们错愕惊讶,惊慌失措的?高大娘见秀瑶一家为难他们,她立刻就火了,跳着脚骂道:你们眼睛是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什么叫我们害死她的,是她不孝顺,大冷天的端凉水给我喝,我打了她一巴掌怎么啦,一巴掌就要命了还上吊,这种怂货,死了最好,死了干净!众人立刻就知道,平日这媳妇没少被婆婆虐待,否则,也不会上吊了。

周里正为人颇有点正气,听她说得那么不堪,立刻就道:大福,你要是把秀娴嫁给这样的人家,你们同意,我这个当里正的也不同意。

这不是你们一家的问题了,这以后要真是成了亲家,还不得整天吵吵。

秦大福和柳氏忙说不会的,不会成亲家的。

高员外和高兴虎愣了,又看高大娘。

高大娘也愣了一下,随即又骂道:看什么看,不成就不成,那么多闺女,也不是非要他们秦家的。

让他们把咱们送的东西,车马费的,双倍赔给我们,咱们立刻就走,谁要和这种烂人家结亲。

听她说得那么无耻,在场的人都愤怒了。

秀瑶气道:这可是好了,你们骗人不成,还想要着车马费,真是好算计呢。

我看咱们还是去县里吧,请知县老爷给我们断断。

你们这么欺骗我们,差点就把我二姐骗去火坑了。

我们出了这么多嫁妆,是不是也得要你们双倍赔回来的。

高大娘立刻就跳着骂。

这时候张氏从外面冲进来,上前就给了高大娘一个嘴巴子,骂道:哪里来的野婆子,在外面吃了猪粪满嘴臭气,跑我们家里来耍横,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秦家是什么人。

说着又要扬手去打,高大娘也要还手。

柳氏赶紧让人拉开,娘,里正大叔在呢,有他主持公道。

高家人除了高大娘其他人都老实了,蔫头耷拉尾的,没了精神。

高员外连连拱手赔不是,表示不想闹大,是他们不对,不该想这个法子。

高兴虎还在心疼他娘被打了,受了委屈,气道:婶子,你们家这么凶横霸道的,估计也没人敢和你们家结亲了。

秀瑶冷笑道:不结亲也不能和你们这样的人家结亲,那简直就是去了火坑了,你和你娘两个杀人凶手,还好意思说自己多无辜呢。

高兴虎被她抢白的脸色铁青,嘴巴喏喏着,和他娘两个生闷气。

高大娘还哇哇啦啦地骂高员外,又要打那个卞月娥。

高员外急了,一改那好说话的脾气,怒吼道:闭嘴吧,别闹了!丢人都丢到家了,丢到外面来了,要是一般人家就算了,秦家听说还和洪知县都认识呢。

他连连作揖赔不是,希望秦家就此放过。

看他一张老脸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秀瑶觉得高员外其实还是个明事理,就是被那个凶婆娘给毁了。

她道:要私了也行,咱们坐下来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还是出言不逊,又要骂人又要打人的,那我可让人先把你们打个半死,然后送到县衙去理论。

高员外都同意了,高兴虎和他娘愤愤地表示不满,不过看高大娘身上那些伤痕,他们还是选择了闭嘴。

很快,秀瑶和周里正等人就拿出了一个章程,亲事拉倒,高家不许说秦家的坏话,更不许说秀娴的坏话来毁她名声。

另外秀瑶给二姐要一百两银子的压惊费。

高员外眼皮子抽了抽,高大娘是直接就跳起来了,什么闺女那么金贵,还一百两银子,我们前头那个,聘礼加上烧埋银子一共也才二十两。

看她把一条人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秀瑶讥讽道:所以人家没法和你们家对着干,你今日惹上我们家了,没有一百两银子,你就出不了我们家的门。

另外我还跟你明说了,你不要以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是被你虐死的那个媳妇,娘家也无能,不敢跟你拼命。

你这次没成功,是你们走运了,我告诉你,你们要是骗成功了,那你们就倒霉了。

你们要是敢欺负我二姐,看我们还让不让你们过好日子,你欺负我二姐一个,我们欺负你全家!!☆、230高员外看原本那个文文静静,笑眯眯非常和气的小姑娘,说话这么恶毒,表情那么凶狠,顿时觉得她说得对的。

幸亏没有成功,否则自己家以后别想安宁了。

我们同意,同意!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大不了以后不给儿子娶亲了,直接过继或者典个妾,生个儿子就好了。

高大娘还在那里跳,骂骂咧咧的,高员外突然就扑通一下子跪下来,老泪纵横的,一边求秦家放过他们,一边求老婆子别闹了。

大家看他堂堂一家之主,被婆娘弄得那么狼狈,又觉得不忍。

柳氏叹了口气,就道:高员外,看在你如此真诚的份上,还是算了。

就当咱们两家,没有认识过吧。

说个亲闹到这个份上,也这是让人心灰意冷的。

秀瑶就说那一百两银子也算了,但是让他们签字画押,按手印,不要出去胡说八道。

当然少不了宿媒婆的。

宿媒婆灰头土脸的,生怕柳氏让人揍她,看着高大娘,她也觉得疼呢。

柳氏根本没理睬她,把他们按手印画押的让周里正念了一遍,大家都听听,免得以后又有人拿这件事来编排秦家,说秦家仗势欺人,所以才没有成了亲家的。

宿媒婆等人满口应了,只想着赶紧离开。

柳氏就让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收拾装车,让他们带回去,自己家可不缺这点东西。

高员外一家灰溜溜地上车,高大娘还在那里掐那个卞月娥,卞月娥泪汪汪的,非常委屈,一个劲地看高员外。

等他们一走,柳氏和秦大福又谢了里正,送他出门。

然后一家人回来商量后续如何办。

秦大福叹了口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还亲眼去看了呢,结果还是被人骗。

柳氏也感慨,看来,还是知根知底的好啊。

她又想起了徐振宜,就赶紧让秦业请他过来,一家人给他道谢,又感激又惭愧地道:如果不是振宜来给我们送信,我们真是要被这家子给骗了。

就算到时候发现了,可以狠了心让秀娴合离,可总归是白白的让闺女担惊受怕,还成了合离的妇人。

万一再有孩子了,那更是不敢想的事情,好多女人,都是为了孩子选择忍气吞声的,否则,那些骗子也不会总心存侥幸了。

他们认准了,只要骗过定亲那段,女方进了门就好了。

以后过日子,只要洞房之后了,你就算知道,也晚了。

再反悔,也不可能了,合离还是女方受损多呢,他们笃定女家不敢的,所以才这么大胆。

自己家如果不是徐振宜之前去打探了,只怕就给糊弄过去了,毕竟爹娘亲眼去看了,还住了一宿。

人家要是说点什么不好的,肯定觉得是有人故意造谣戳媒的。

想起来,柳氏和秦大福一身冷汗,连连给徐振宜道谢。

倒是让徐振宜非常不好意思,赶紧还礼。

他感觉秦家经历这事,肯定还要善后,所以也不多呆,赶紧就要告辞。

柳氏忙热情地挽留他,时候不早了,反正也不远,不如吃了饭再去。

徐振宜笑道:婶子,就不了,外头还有事,我还得赶紧去呢。

顿了顿,他怕人家误会,道:我这是半路拐过来的。

他之前和张桂芳说了,但是张桂芳没机会和柳氏提,只说是告诉了秀瑶,他一直有点忐忑不安的,觉得秀瑶心细,肯定会去查的。

只是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又总是记挂,所以就拐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就看到秦家和高家要下定了,正请客呢,他就急了,才没顾得上那么多,就和柳氏说了实话。

这不是他一直的风格,但是太着急了,他也顾不上了,现在又觉得不好意思。

人家会说他是想截糊呢,早就觊觎人家闺女了,所以他想赶紧告辞,免得太尴尬。

柳氏苦留也没留住,徐振宜还是牵了马走了,秀娴和秀容昨天就被打发去织坊了,所以根本不在家里,他也没见上。

秀瑶忙道:娘,我去送送徐家哥哥。

路上,秀瑶问徐振宜,徐哥哥,你要是喜欢我姐姐,怎么不让人来提亲?徐振宜也是个要面子的,之前张桂芳一直没机会开口,他又因为揭穿了高家的事情,就觉得如果在说,只怕就会让人非议了。

他挠了挠头,笑道:提亲,行,行吗?秀瑶反问:为什么不行?你不喜欢我二姐?徐振宜立刻道:当然喜欢了。

秀瑶笑起来,那不就行了。

她还真怕徐振宜因为这件事不好意思,生怕人家说闲话,然后再也没有提亲的想法了,万一二姐因为这事对他好感倍增,反而要等他,那岂不是一下子就错过了。

一个不好意思提亲,一个等着提亲,这样的话,可就热闹了。

等徐振宜一走,秀瑶就回去,家里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

夜里,秀瑶就和爹娘商量,娘,徐家哥哥看起来挺喜欢二姐的,他要是来提亲,娘你说好不好啊。

柳氏没有立刻回声,过了会儿,才道:他是个当兵的。

徐振宜不是固定的军户,而是被招募的,这种兵就好像是合同工,到期就可以不当的。

但是建功立业之后,就成了武将,那就走上另外一条路了。

秀瑶知道娘顾虑的,他是个当兵的,万一哪天打仗什么的,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二姐就有可能会守寡。

一般爹娘这样的老百姓,就喜欢找同样的老百姓结亲家,不喜欢太出格的。

她笑道:娘,当兵的也好得很呢,赚钱也不少,而且徐哥哥还是个能干的,说不定就可以升官呢。

以后二姐姐,还不用在家种地了呢。

秦大福也道:不如我们问问秀娴。

要是闺女喜欢,他觉得也无所谓,人家那么多当兵的,也不能都说不上媳妇吧。

再说了,真要是大战起来了,就算是他和大业都可能要被征兵入伍呢。

柳氏点点头,也行。

第二天秦业就去把秀娴和秀容换回来,他在织坊和许二妮守着。

同回来的,还有张桂芳。

张桂芳从秦业那里知道了秦家的事儿,心里很为他们高兴,又急着要为徐振宜说亲,所以回了家收拾一下,就匆忙地去了秀瑶家。

柳氏正在家里晒扁豆呢,看到她来,赶紧请她屋里坐,然后一本正经地斟了茶,要给她赔礼道歉。

唬得张桂芳一下子站起来,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呢?柳氏一脸惭愧,先前,你几次要跟我说高家的事儿吧,我自以为去亲眼看了,觉得万无一失的,结果……哎,幸亏徐振宜那个孩子实诚,赶过来不怕得罪人地劝阻我们。

张桂芳也是非常欢喜,嫂子,不是我说这样的话,反正只要没事就好,我看徐振宜那是个好孩子,虽然也是他托了我的,不过我还是要说,是个实在人。

柳氏也连连点头,承认徐振宜好。

张桂芳笑了笑,嫂子,那你可别嫌我得寸进尺,反正一家女百家求,你们秀娴好,人家徐振宜也看上了,有心要求的,早就托我提亲的,我一直没得上机会呢。

虽然徐振宜没有另外再找她,可她觉得之前说的还有效的,而且徐振宜能撇下正事赶过来,足见他对秀娴的重视。

所以,张桂芳就又开了口,看柳氏略有犹豫她道:反正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徐家就算不是大户,也不算穷人家,正常的娶亲负担得起,家里有两个哥哥,都成亲了,没有再拖后腿的了。

柳氏笑道:不是这个,我是觉得他是个当兵的。

张桂芳就哈哈地笑起来,嫂子,不是咱们替他说话,你自己说,不管做什么的,是不是有好的有孬的?就说这个种地,你看当初比你们家穷的没有了吧,可现在呢,咱们村比你们好的也没有太多了。

这种地有能干的不能干的,当兵的自然也有能干和不能干的。

别看徐振宜小小年纪,如今已经不是普通小兵了呢。

柳氏忙道:我们也觉得他不是那种怂人,就是,当兵总归是有危险不是。

听说北边时不时地打仗,南边还有什么东洋倭寇的,哎呀,怪吓人的。

张桂芳按着柳氏的手,低声道:别说我这个人心狠,我倒是觉得,有这样的机会,才有当兵的出路呢。

要一直都是太平盛世,除非是读书,那没有第二条出路。

哈哈,这也是我听他们说的。

柳氏点点头,她第一次见徐振宜,也觉得是个好青年,就是当兵这上面,还是觉得以后要是常年不在家,就闺女一个人,有点不忍心。

张桂芳看她面色有点松动,笑道:嫂子,不如问问秀娴,看看她的意思。

要是孩子喜欢,咱们也就别想其他的了。

这些年,柳氏也被秀瑶洗脑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婚姻大事,不自觉地也总想问问孩子的意思,尤其秀瑶和秀容整天说以后不管找什么样的,得自己愿意,否则不好了就要怪别人。

那也行。

柳氏又让人把秀娴叫回来,也不隐瞒,就把家里的事儿都给她说了说,然后问她的意思。

秀娴也听秦业简单说了一下,不过她没往心里去,虽然高家不错,可她也没说非要嫁给高家,高家不成李家王家也可以。

现在听娘问徐振宜,她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她就嘿嘿地笑起来,娘,婚姻大事,不都是你们做主吗?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柳氏嗔了她一眼,你这个没心眼的丫头,那你愿不愿意嫁给他,自己还不知道。

秀娴经过这些天的纠结和心理斗争,如今已经不那么害羞了,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嗯,你们那么一说,我觉得他人不错,就是他也行,不过我得问他几句话。

柳氏道:什么话?秀娴就道:娘,他常年不在家,那我是不是可以还住在咱们家里?你这个傻丫头,出嫁了怎么能常住在娘家,人家多少人会说闲话。

再说,他不在家,他爹娘兄嫂还在呢。

秀娴就沉吟不语,柳氏又跟她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

秀娴低头不语,半晌,她声音有点闷,娘,我就是舍不得离开咱们家。

心里还有点别扭,那个徐振宜说要提亲的,结果她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他的动静。

到最后她都差点嫁到高家去了,心里有点气,不过过后也就好了。

柳氏眼圈也红了,不过又笑起来,这也不算离开,这是开枝散叶了,以后你们都回来,咱们家多热闹。

你们带着女婿孩子,哥哥弟弟也有媳妇孩子的。

秀娴嗯了一声,那行。

然后就没后话了,柳氏知道她的意思,徐振宜可以,家里看着办就好。

秀瑶从窗口探头出来,笑道:二姐,你怕什么,到时候你们在咱们家附近做点营生,不就又能住在这里了。

姐夫回来你就家去,不回来你就住在这里。

秀娴自然乐意。

柳氏就嗔她,别挑唆你姐姐。

秀容却不怎么乐意,不过她已经和秀瑶争执了一会儿了,秀瑶说了高家的事儿,秀容就说不是高家,那也找个别家好了。

母女几人正说笑着,一人喊道:大业娘,在家不。

秀瑶一听,哎呀,是里正家的嬷嬷来了。

就看见一个穿着绸衣,挽着纂的小老太太快步走进来,笑容满面的。

柳氏赶紧从屋里出来,迎着她,可是稀客,婶子怎么也出来逛逛了。

里正奶奶不怎么好交际,就喜欢在家里纺纱织布的,非常能干。

她笑道:这不是寻思着好久没出来,就过来走走。

进了屋去炕上坐定,秀瑶赶紧去沏了茶来,里正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她,真是个好姑娘。

柳氏就和她说话,闺女们自下去做别的了。

里正奶奶打量了一圈,说了一些亲近的话,然后绕到了正题,你们家秀娴的亲事,有着落没?那个高家我也听你大叔说了,忒不是个东西。

柳氏就说过去了,看清他们一家是什么人,这样才是好事,否则被骗了可就糟糕了。

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谁家被骗了亲,谁家如何了,最后里正奶奶道:我倒是有门亲想给你说说。

柳氏就问是谁家。

里正奶奶笑道:周大爷家。

柳氏笑起来,婶子,这不是差了辈份吗?周大爷家的小子,和强子一辈份的,叫我叫嫂子呢。

里正奶奶忙道:我知道,不是他家小子,是他姊妹家的。

他有个姐姐不是说给王戈庄的大王家了吗,大王家可是王戈庄最大的户,比周家更大的人家呢。

王戈庄柳氏自然知道的,大王家那是新泰州最大的人家,不过那种大户人家也讲究规矩,娶进门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可不是自己家这样的粗养丫头。

尤其秀娴还是自小干活的,女红不擅长,说话直来直去不喜欢动脑子,去了那种大户人家,肯定会格格不入的。

她也不和里正奶奶绕弯子,就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里正奶奶笑道:我原来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周家大爷和大娘子的意思,觉得咱们两家一直关系那么好,要是亲上加亲那就够好了。

柳氏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们去跟周大爷和大娘子说一下,也免得婶子难做。

里正奶奶就是这个意思,她就喜欢柳氏心思玲珑,又说了一会儿话,她就起身告辞,家里还发了面蒸馒头呢,我得先回去了。

第二天,柳氏就收拾了一下,带了几样礼物,家里自己产的肥桃和其他的果子,然后带了秀瑶去周大爷家道谢。

她们一露面,门子立刻就让人去报了,也不让她们等,就领着径直进去。

柳氏就知道,周大娘子是等着自己家上门呢。

去了后院,周大娘子已经在门口等了,看她们进来,笑着迎上去。

你说咱们忙里忙外的,倒是把正经的事儿给忙落下了,咱们可是正经的好亲戚呢。

周大娘接了柳氏,握着她的手往里走,又夸秀瑶。

有日子不见了,秀瑶出落得都是个大美人了。

这两年家里营养好,秀瑶的身体不像从前那么弱,个头也窜起来了,如今都看不出当年那个瘦弱怯懦的小丫头样了。

周大娘子都忍不住惊讶。

寒暄了一阵,柳氏就跟周大娘子道谢,又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担心,笑道:婶子可别嫌我,我们和婶子也不是外人,说话直来直去,咱们不拐弯抹角的,王家是什么人家,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能攀的。

周大娘子笑道:你们怎么啦?县老爷都直夸你们呢。

柳氏谦逊地笑了笑,这不都是瑶瑶这丫头赚来的么。

要说我们二姑娘,那可不成。

婶子你是看着她长大的,那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个愣头青,别说去大户,就是去个婆婆家厉害一点的,我都怕到时候闹不好呢。

周大娘子原本也没想着真的要秦家结亲,不过是想找个机会让秦家上门,然后两家冰释前嫌罢了。

上一次楼书办的事情他们也看了,就觉得秦家是时来运转了,不可让人小觑。

所以周大爷的意思,还是尽快修复和秦家的关系才好。

不过现在人家是看不上来帮工了,那就做亲家。

周大爷看上的是秀瑶,觉得以后许给自己的孙子也不错。

只是人家还小,他不好开口,只能看着。

说了好一会儿话,屋子里一直都是笑声朗朗的,周大娘本来就是个会交际的,若是她想,自然是又和气又愉快的氛围。

她说起了那时候斛子的时候,我们大爷当时可感激得很,后来换了新管家,还要大业来帮忙呢,结果那管家回来说,你们拒绝了。

柳氏愕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儿?可不曾呢。

周大娘子就笑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开始我们以为是你们嫌弃我们呢,后来才知道,是那个管家嫉妒呢,生怕大业比他厉害,我们让大业做大管家,哎,真是的,不过总归是解开这个疙瘩了。

柳氏也说是,两人就亲近了不少。

过了片刻,周大娘子笑道:今天爷们不在家,就我一个,你们可要留下陪我吃顿饭。

周大娘子盛情邀约。

从前人家对自己家颇多照顾,柳氏一直感激在心呢,两家能修复关系,那是最好的,她自然乐意。

现在家里也不缺,留下吃顿饭,不再是帮衬,而是交好,她也能放松了心情。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毕,恰好周大娘子的孙子来请安,就问了柳氏和秀瑶妹妹好。

周大娘就给介绍,这是我们家的老三,秀瑶,你叫他冲哥哥就是了,他啊一直在县里和省里读书的,不常回来,今年刚中了秀才的。

秀瑶笑着上前见了礼,又忙恭喜他。

周冲今年十四岁,生得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器宇轩昂的。

他笑微微地看着秀瑶,秀瑶妹妹才是厉害人呢,就算在济南府,我们都是如雷贯耳的。

秀瑶却不信,他自然是夸张的客套词了,她谦虚地笑笑,三哥哥说笑了。

周冲却对她很好奇,他去济南府玩的时候,听顾家的少爷说肥县有个了不起的小姑娘,开什么水磨坊、还建农场,最了不起的竟然能做顾宁的朋友。

要知道,就算他们这些真正的读书人,都没有几个可以被顾宁承认是朋友的。

他就觉得很好奇,一打听还是自己村,秦家的人,他更认识了。

他虽然意犹未尽地要和秀瑶好好聊聊,可秀瑶却没那么大的兴趣,她和娘已经来了半天,还吃了饭,自然就要告辞了。

周大娘子送到院门,周冲笑道:嬷嬷,我去送送婶子和妹妹。

走出了府门,周冲又约秀瑶常来玩之类的,秀瑶道了谢就和柳氏回了家,她也没有多想。

谁知道过了几天,她正在农场忙活呢,一人在木槿花篱笆外喊她,秦秀瑶!秀瑶扭头一看,竟然是周沐这个小霸王!这两年她忙得很,根本都把这个人给忘了,看他现在也没怎么蹿个子,还不如她高呢,只是没有那么胖了,除了脸蛋还有点婴儿肥,其他地方很匀称。

不过虎头虎脑的却更胜从前了。

干嘛?秀瑶瞥了他一眼,现在周二混更不敢对自己家如何了,不过这些年自己家和周二爷家可真的没什么走动,她只是听人说二婶三婶现在好像倒是和他们家走动起来,不过她也没亲眼看见,也不关心那些事。

周沐气鼓鼓的,秦秀瑶,你不是说不做周家的媳妇吗?秀瑶纳闷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再说了,她做谁家的媳妇关他什么事儿?周沐看她神色犹疑,就以为自己猜对了,气呼呼的扯着木槿花,周冲就比我好吗?扑哧秀瑶笑了起来,这混小子,跟周冲什么关系?周沐疑惑地看着她,你,你不是要嫁给他吗?秀瑶蹙眉,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要嫁给谁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周沐听她骂自己,反而高兴了,嘿嘿一笑,原来不是啊,我跟你说,你可别嫁给他,他才不是个好东西呢,假模假式的。

秀瑶冷哼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秦秀瑶,你怎么那么记仇呀,小时候打架,你到现在还不依不饶的,你要怎么才肯原谅人?要我给你磕头?行啊。

他扑通就跪下了,大声喊着,我周沐是小混蛋,好几年前欺负了秦秀瑶和秦扬,得罪了他们,我现在来磕头赔罪了,请你们原谅我。

说着就砰砰磕头。

惹得里面的人都往这里看。

秀瑶脸憋得通红,立刻冲出来,你快起来!真是不像话!周沐却不肯,笑嘻嘻的,你原谅我就起来。

秀瑶拧着眉头,谁像你们那么小心眼,我早就忘了。

周沐歪着头瞅她,骗人,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秀瑶觉得头大,颇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我没有不理你,是咱们两家本来就不怎么走动的。

周沐就笑起来,那以后多走动不就得了。

你和我大爷爷家走动,当然也可以和我走动。

他站起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的木墩子上,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农场,问这个问那个,还要去看那个沼气池。

秀瑶赶紧拦着他,对这种好动手动脚不安稳的熊孩子,她真是有一种一巴掌拍死的冲动。

秦秀瑶,我给你帮忙吧,我力气大得很呢。

周沐因为秀瑶原谅他了,得意地摇头晃脑的,一下子就自来熟地好像秀瑶的老朋友一样,一点都没有隔阂。

秀瑶看他要乱动,气得骂道:力气大没有脑子,那才是要命的呢。

周沐也不在意,觉得秀瑶骂他反而是好事,总比不理睬他好吧,他笑嘻嘻地道:那你教我,我不乱动了。

秀瑶要败给他了,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这是她家,他进来干吗?可让她叫人将他打出去,她又干不出那事。

所以,有点郁闷,自己气鼓鼓地生闷气。

周沐看她不高兴就想方设法逗她,她越发郁闷,他就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嘟着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是一双黑亮的眼睛追着她跑。

秀瑶看了看天色,提醒他,周沐,你该回家吃饭了。

周沐见她理睬他了,又嘿嘿笑起来,我不饿。

秀瑶却毫不客气地道:你不饿我饿,另外,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最好还是不要到我家来,免得人家说闲话。

她可没心思给别人家哄孩子。

说完,她撇下周沐自己径自走了,周沐站在那里,也不觉得尴尬,就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挺委屈的。

柳氏和秦大福等人看到周沐来,还有点担心呢,秀瑶告诉他们不用管,他想明白自然就走了。

柳氏却担心周沐会坏了秀瑶的名声,这小子看上秀瑶,要是整天把娶媳妇挂在嘴边,这对秀瑶可是不好的事情。

尤其是这几天来给秀娴提亲的,竟然还有人直接就说是求娶秀瑶的,简直是荒唐,柳氏自然将他们都打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加更一章,差不多会在16点左右。

☆、231转眼到了秋收的季节,秋收虽然忙碌,但是不像麦收那么抢,秋高气爽的,大家倒是可以不紧不慢地干活。

跨着中秋节呢,秦家早就收拾了一大车的节礼给冯家送去,还有给顾宁的,都托二奶奶一起捎过去的,后来冯家回了节礼,也有顾宁给的,都是些笔墨纸砚以及绸缎之物,非常实用。

秋收的时候,地里谷子光灿灿的,玉米也都成熟,秀瑶又教人收获。

农人们收了玉米之后,夜里剥出来,然后白天再晒干,又全家人齐下手剥下了玉米粒。

事后量了一下,收获的果实足足有谷子的两倍还多。

就算精心护理,一亩地的谷子最好的时候也就收获不到两百斤谷子,可这个番麦,虽然没有特别护理,这几个月下来,竟然有四百来斤。

老农们焉能不喜!他们奔走相告,都说这东西好,比谷子好,春谷子还好说,那夏谷子可就不怎么实诚,吃起来也没什么嚼头,喂牲口更不当什么的。

可这玉米不一样了,那些没长成的就煮了吃,成熟的就推磨,细面子可以做大饼子,粗一点的可以熬稀饭。

虽然口感没有细面那么好,但是却能果腹,人吃了也有力气,牲口也能吃。

而且那番麦秸也是好东西,可以铡碎了喂牲口,剩下的可以烧火,那些结实的都能用来夹帐子……看到了好处,众人都纷纷表示来年要多种,自己种子不够的就来秀瑶家借,还有人去问里正,朝廷还发不发种子。

秀瑶想的是以后大家都种,她若是需要粮食,也好跟他们买,所以本村来借种子的,她都借,当然要确保了自己家牲口的粮食,不能到时候自己家不够吃的。

洪知县因为推广番麦效果显著,力度大,受到了省里的表扬。

他任期已满,原本要平调的,最后这年因为番麦的时候获得了上司大力赞扬,所以得了升迁的机会,自然是高兴的,也感激秦家。

他又在收番麦的时候亲自下乡劝农,巡视了一圈,又到了秦家走了走,让秀瑶陪着吃了一顿饭。

这一次,他带了不少礼物来,给足了秦家面子。

楼书办如今已经是县衙红人,洪知县走,他可不走。

他对秦家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如今可是恭恭敬敬的,还要教训同来的那些胥吏们,这可是桃源秦家,以后都要恭恭敬敬的。

小子们都点头哈腰的,连说要的要的。

之后大家又抓紧时间种麦子,农闲的时候,又要出夫,继续挖水渠。

春种之后那次出夫水渠就已经挖到了桃源村前面,在一段时间,将这段水渠和北边连上,以后就可以通船了。

以后除非是大旱灾之年,桃源村也就不会再缺水种庄稼。

有了水,水车就更加方便,除了秀瑶家,另外几户人家也纷纷合伙打造水车,这样就不必再每次都挑水种地,可以省很多力气和时间。

九月里,麦子已经种上,农活基本也没多少,大家又可以清闲一点。

这日,张桂芳喜滋滋地来到秦家,一进门就笑道:嫂子,今儿我也做了一会儿娇客,快,把你家的好酒端给我喝。

柳氏放下手里的簸箕,笑着迎上去,哎呀可了不得了,你这是发了哪门子的风,不喝茶,来要酒喝。

张桂芳扬了扬手里的帖子,我这可是喜事。

柳氏就知道了,这是来给徐振宜提亲了,前段时间她已经和家里人商量了,觉得徐振宜不错,是个好孩子,关键的是秀娴也认识,对他有好感,再去找别人,未必有这样知根知底的好,所以她也同意了的。

她就让张桂芳进屋,又去叫了秦大福回来,三人商量,反正是早就说好的,如今先换庚帖,回去过几天,再来下小定。

因为定亲事宜都是媒人和双方家里操办,根本不需要男女出面,所以徐振宜不在家倒是也没关系。

过了几天,张桂芳领了徐家的人来下小定,定下来年底下大定。

秦家又热闹了一天。

秀娴倒是找了张桂芳要把话说清楚,婶子,你可要和徐家说好了,以后我也是要常回娘家的,而且最好是过去就分家,公婆由我们养也可以。

w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最|新章节张桂芳就哈哈的笑,秀娴,你倒是个胆子大的,也不怕人家说你一去了就挑唆着分家。

柳氏也轻斥秀娴太直白了。

秀娴却道:我把话说头里啊,免得到时候又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大家不愉快就不好了。

再说,我感觉分家好,你看现在越来越多人分家了。

张桂芳笑道:还不是跟你们家学呢,看着你们分了家日子越来越好,都眼馋呢。

她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吧,人家徐振宜都说了,只要是秀娴你提的要求,都答应。

秀娴一扬头,他就不怕我要个金山银山?连人家都了解你的性子了,我们还能不知道,你能要个金山银山?你能开口管人家要该要的就不错了。

张桂芳和柳氏等人都笑起来,秀娴也不脸红,跟着笑。

张桂芳道:人家徐家说了,家里本来就要分家了,只要老三一成家,他们就分家单过,父母跟着大房,你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就好。

秀瑶很为二姐高兴,不管嫁给谁,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是好的。

亲事定下来,因为是邻村,隔得不是很远,徐家父母找时间来了一趟。

大家也都算熟人,相谈甚欢,没有平常谈婚论嫁,要聘礼嫁妆的那种吵闹嘈杂,更不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什么。

想想差点将闺女嫁给那么一户人家,现在再看徐家,柳氏就觉得各种好,起码知根知底,公婆兄弟嫂子什么脾性,大家都知道一二,以后过日子,就能心里有数。

秀娴这样的直爽性子,没有坏心眼,但是那爽直的性子如果不是了解的人,只怕一时间人家也难以接受,说不定还以为她是故意耍横呢。

所以,柳氏夫妇算是放了心。

不过他们也尊重秀娴的意思,要等后年成亲,毕竟,今年徐振宜去了灵山卫,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回来的,起码要来年底。

转眼进了冬天,日子好了,生活富裕了,这冬天也不难熬,反而觉得有滋味。

大冷天的,屋里温暖如春,地窖里塞满了蔬菜水果肉蛋的,衣食丰足,怎么过都觉得舒坦。

因为秋天玉米丰收,原本养一两头猪的人家也开始养三四头,家家户户都养家禽牲畜多了。

而且再不舍得,也能弄一点粗拉的玉米糁子喂猪,总比只吃谷糠要上膘。

都觉得年底肯定可以多卖点钱。

秦三顺家因为自己还秧了地瓜,所以觉得粮食充足,就买了十来头猪。

三婶逢人就说自己家托秀瑶卖猪,给十五文,结果她自己卖了二十二文,还说都是这个行情,下一次人家还要,有多少要多少。

还让那些人也尽管把住留着,到时候她让那人连他们的猪一起收了。

似乎是为了给柳氏添堵,让柳氏知道自己家猪卖便宜了很多钱,她还特意在大家都去老秦头家里吃饭的时候欢喜地提了好几次。

总想着柳氏会主动问她卖给谁家,以后能不能也跟着她卖猪,可柳氏也似乎跟她耗上了,就是要憋死她,偏就不提,让三婶也很是郁闷。

不过她又跟二婶道:他们自然是气死了,知道我不会搭理他们,所以也不好意思问。

他们就算问,我也不会管他们的,分了家,没有还来占我们便宜的道理。

二嫂,你只管多养猪,反正有我呢。

好名声不能都让秦秀瑶他们赚了。

秀瑶却不在乎,他们就算卖五十文一斤,那也是他们的本事,她的猪就卖十五文即可,这已经是赚钱的了,根本没必要人心不足。

如今天凉了,齐风给她捎了信来,说是让她把白糖再做起来,到时候和粉条一起出船,这一次他自己做主让人捎回来一船货给她。

他卖了个关子没说什么货,倒是让秀瑶心痒痒的,觉得他不是那么藏着掖着的人,怎么还不说呢,会不会是信少了一页?可翻来覆去的看,最后的落款和问好都在同一页上,她也只能耐心的等。

他又说地点不固定,所以让她不必回信云云。

秀瑶就安下心来安排出糖,如今织坊二姐和大嫂管着,糖坊就由爹和大哥负责,雇了人热火朝天的干活。

这日秀瑶正忙着,小白跑过来,咬着她的裙子就往外扯,秀瑶被拖得差点一个跟头,小白,小白,你给我老实点。

啊呜……汪汪小白一边瞪着大眼看她,一边往外看。

秀瑶立刻明白,是齐风来了,只有齐风来,小白才百度搜索小说领域看最新|章节那么激动。

她赶紧洗了手,把手里的毛笔交给了秀容,然后跟着小白跑出去。

她刚出门,就碰上柳氏过来喊她,瑶瑶,齐风来了呢。

秀瑶嗯了一声,就跟着小白过去,木槿花障外,齐风站在那里正看过来,天清云淡,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裳站在那里,如松柏翠竹般挺拔俊秀,她朝他招了招手,咦,不是说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吗?☆、232信里他说要过年才回来的。

齐风快步迎着她,随即放慢了步子和她并肩而行,小白就咬咬他的袍角扯扯她的裙裾。

他笑道:家里有点事,就赶紧回来了。

说完了,他竟然有点紧张地看着她,观察她的脸色。

秀瑶点点头,可能是翁宝珠那事儿吧,毕竟未婚妻来了,不回家也说不过去。

她没有什么异样,还是那么坦荡,倒是让他有点忐忑不安,一时间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

到了西院的书房,秀瑶请他坐,她亲自泡茶来,又端了一些自己家做的蜜饯还有点心,你从县里过来吗饿不饿,我让娘帮你做点吃的吧。

现在过了晌饭时间,又不到晚饭,天又冷了,凉饭菜也不能吃。

齐风却道:不急。

然后又不说话。

秀瑶看了他一眼,问道:我问你个事儿啊。

齐风闻言立刻正襟危坐,眼中一丝莫名的亮光,你问。

那船货到底是什么?你信里卖关子,我也猜不透。

秀瑶笑嘻嘻的拈了一块杏脯一边吃一边问。

齐风目光有点黯,道:就是一些香料和染料。

秀瑶一听,欢喜地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那可是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呢,我听说进口的胡椒很好,还有一种辣椒,有没有?染料也是不褪色的,不像咱们这些矿物和植物颜料那么容易褪色。

大布庄、绸缎庄生意好,一方面就是垄断了那些染料,染出来的织物颜色鲜亮,不褪色。

如果有了那些染料,那她的织坊以后生意就可以做得更好,最主要的是可以出口!看她那么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齐风也不禁被她感染了,笑起来,你真是能干。

秀瑶却还在那里憧憬以后要这样做那样做,因为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神采飞扬,双眼亮晶晶的,说不出的灵动,让人觉得屋子里好像有一团光在流动着,闪耀着,晃了他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他脱口道:那个,那个翁宝珠,跟我可没有什么婚约的。

被打断的秀瑶愣了一下神,看向他,嗯齐风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秀瑶便笑起来,摆着手道:其实翁姑娘挺好的,一派侠女范儿……嗯,跟你还挺配的。

想起他披风跨刀的样子,那么英俊气派,她觉得很像个大将军。

齐风怔住,挺配?她是什么意思呢?不过,她略微有点刁蛮,容易树敌。

想起翁宝珠对自己的敌意,她毫不掩饰地道。

齐风冷汗都下来了,那个,我和她没有婚约,她是金刀帮帮主的女儿,我只是副帮主罢了,不过,我现在也不算了。

喜欢她的是帮主的大弟子和二帮主,可不是我。

秀瑶却话锋一转,没有问什么翁宝珠,而是问道:你说算了,是不是他们排挤你?齐风似是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一样,嗯了一声,也不算吧,可能是大家志向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可能靠着娶帮主的女儿来做什么帮主的,况且他的志向不在帮主之位,何苦去跟想做帮主的两人闹那份意气呢。

秀瑶笑道:我觉得你做的对,混个帮派也没多大的出息,你是个有抱负有本事的男人,做什么都不会差的,何必委屈自己呢。

齐风怔怔地看着她,她和三哥说得话倒是很像,他笑起来,是啊,所以老子不爽,老子不干了,就回来读书跑船了。

秀瑶抿着嘴笑,然后他们又不爽了,想把你拉回去,对吧。

齐风点点头,算是吧,他坦诚道:之前帮主的意思,让我入赘,然后做帮主,我不同意。

现在他的意思可以不用入赘,只要不纳妾,就可以做帮主。

那自然还是要靠裙带关系的。

他自然不会答应。

秀瑶笑道:他们可能想着只有传给亲人才可靠,不纳妾倒是挺好。

齐风忙道:我本来就不想纳妾的,不娶她不做帮主也不会纳妾的。

那神态倒像是急于澄清什么似的。

秀瑶就连连点头,嗯,这样挺好,纳妾是家庭不稳的根源。

说得齐风神色一黯,秀瑶想起他娘来,就安慰道:你娘又不是妾,是续弦,正儿八经的,你没什么好难过的。

只不过是老夫少妻罢了,和妾自然是不同的。

齐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看起来,那事就算揭过去了吗?亏得他一接到小七的信儿就心急火燎的往回赶呢,都是小七那厮,说什么秀瑶姑娘都生气了,只怕以后都不会来了呢。

谁知道看到了秀瑶,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还是笑眯眯的,没有什么异样。

那是不是只能说明她不在乎呢?可这话,也不好意思问吧。

这时候秀瑶已经岔开话题,问他出船的事情,以及她家的糖坊、养殖场、沼气池等等,说得激动了,她道: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荣幸之至.他很开心她会对他说自己喜欢的事情,立刻就要去看。

逛了一圈回来,柳氏也差不多开始做饭了。

齐风又恭喜秀娴定亲送上了红包,柳氏推辞说还是等成亲,他却说先送定亲的,成亲再另说,柳氏拗不过也只好收了,和他聊了一会儿,让他等着吃饭。

齐风留下吃了饭,结果傍晚时候天色阴沉的下起了小雨,冷飕飕的。

秦大福道:下雨了,这雨可不比雪,阴冷得很,齐风还是住下吧,和大业住东院。

齐风也没有拒绝,那就叨扰了。

夜里大家一起说话,一致要求齐风讲讲外面的事情,齐风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讲话,可说有趣的事情的时候,却又总是能抓住重点,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的。

时间过得非常快,气氛融洽,直到三更了大家还意犹未尽。

天冷的时候出糖最好,农场的活儿也不会因为农闲而变少,所以秦家非常忙碌,除了必要的亲戚走动,其他的活动基本都停止了。

而其他农家如今正是农闲的时候,秀瑶雇人来干活也是非常方便的,人多工钱还少,都抢着来。

有想来但是人手够了没来成的还直懊悔,想方设法地找人讲情让秀瑶下次一定找他们,甚至还有一些邻居、亲戚都想推荐个亲戚之类的来帮工赚钱的。

这日柳氏和秦大福带了秀瑶去公婆家吃饭,分家以后,老秦头家生活好起来,肉鱼菜粮的,柳氏从来不亏待他们,所以现在他们也大方,而且为了长辈的热闹和面子,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让三房的都去吃饭。

他们去的有点晚,二婶和三婶已经帮着将饭菜做好了,看他们进来,三婶就略带讥讽地道:大嫂可真是好命,现在家里雇了人,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就当甩手大奶奶了吧。

柳氏道:里里外外那么多活儿,那么多人要吃饭,可不如你们松闲,整天能串门闲聊的。

三婶二婶在后桃源如今活动频繁,和周小利家都走动起来,别以为她不知道,多少次是拿着大房做人情,去跟人家说大房的农场养殖场之类的如何如何的。

反正周小利也不敢来捣乱,柳氏懒得理他们。

张氏就让他们拾掇饭,赶紧吃饭了,秀瑶看到秀娟几个躲在一边说悄悄话,手里还拿着几样首饰,看起来还挺别致的。

秀婷见她看过来,立刻表面遮掩实际显摆地让秀瑶看了一个遍,扬着下巴看秀瑶头上就绑着红头绳,也没什么好看的首饰,耳朵上也就就塞着粒小银疙瘩,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们觉得虽然说是大房可能赚了钱,不过他们那么显摆铺张,也都是去做面子了,所以秀瑶身上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秀瑶看见其中一支金钗,怎么也要值几两银子,她有点诧异,二婶三婶舍得买这么好的金钗?最主要的是,他们有那个闲钱吗?分家的时候只怕家里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呢,这么快,就富足到可以享受这种奢侈品的地步了?不是说不能有奢侈品,可这支金钗她觉得不太像他们这些人用的,毕竟华而不实,还那么贵,不如留着钱做正事。

她又听见秀美和秀婷说什么秀娟好命,生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之类的,可以说个好亲。

秀瑶就了然了,看来三婶给秀娟开始说亲?看这金钗的样子,只怕是已经说好了?一顿饭,基本都是三婶在显摆她娘家如何如何,她兄弟和付镯子帮忙如何如何掏心掏肺不抠门不偷懒之类的,给他们多少多少帮助,柳氏向来低调,不喜欢说自己家的事情,所以就当没听见她的,也不跟她置气,任由她显摆。

大嫂子,你给秀娴定的那门亲,听说是四眼井村的徐家?三婶一副后知后觉地样子,瞪着眼问。

四眼井徐家,他们都知道的,和周家有点八竿子的亲戚,那又如何,也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吃得饱穿得暖好了,没什么特别的。

张氏看柳氏有点不高兴了,就笑道:秀娴那丫头,嫁给徐家正好,快收拾一下,上了茶喝喝。

三婶就笑:娘,其实我本来是有户好人家,想给秀娴说的,不过看俺大嫂那样子,估计也不稀罕。

哎呀,那户人家家里有五六百亩地呢,去了就当少奶奶。

她就想看柳氏露出遗憾惋惜的神情,露出想巴结她的意思,结果又是一阵失望。

柳氏看了她一眼,他三娘娘,有这个心就行了,好好给秀娟找户好人家。

三婶撇撇嘴,之前说让柳氏帮着找,结果她只忙活自己闺女,根本不可能管秀娟。

反正也就是那么一说,柳氏给找了她也不会要的,还得自己找才行,她笑道:秀娟可好找了,人家媒人一看模样好,女红也不差,都抢着给找呢,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呢,真是一家女百家求,好多人家来求呢,我们都挑花眼了。

大嫂,你们秀容也快了吧,不如来我家我那里还有好几个人家呢。

不等柳氏说话,秀瑶立刻问道:三娘娘,你给娟娟姐姐说了哪里的人家?三婶又不说了,支支吾吾地说这里那里,反正就是不说正题,秀瑶就觉得肯定有猫腻在里面。

☆、233两门好亲进入十一月,天就开始冷了,北风呼啸的,从前冻手冻脚的,现在可好了,家里暖和和的,只要穿着小棉袄就好,写字做针线活都一点不冷。

村里和柳氏要好的,也经常拿了针线活来,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做活。

柳氏提供热水,常来的人也经常带点零嘴,大家一起热闹。

曹月莲的婆婆和柳氏尤其好,因为儿媳妇在织坊干活,如今不少赚钱,她也轻快。

家里攒够了钱,就给小子说亲,所以这段日子她也忙活着和媒人打交道呢,得了空来和柳氏说话。

她闲扯了一通家长里短,又对那未来媳妇稍微有点不满意,然后用神秘的语气对柳氏道:大业娘,你知道吧,你们老三家给他们大姑娘找个户人家。

柳氏笑了笑,听他三娘娘说过的。

梯子娘神秘兮兮地道:我说,你肯定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人家。

柳氏点点头,估计是没谈拢,先不声张。

哪里啊,我跟你说啊,她说的人家,倒是挺厉害的,不过——是去给人家当小的。

梯子娘撇撇嘴,她知道秦家三房的矛盾,所以也不避讳的,毫不掩饰自己对三婶一家的鄙视。

正经人家,只要吃得起饭,谁会想着让女儿给人做小?做小的哪个不是家里穷得卖儿卖女的,要么就是窑子里姐儿。

哪里有正经人家去给人做妾的?怎么不都是找个门当户对的正经人家做个正儿八经的媳妇?柳氏大吃一惊,她虽然和三婶不对付,可从来没有想过家里的闺女要去给人做妾的,她不由得严肃起来,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大业娘,咱们什么关系,我能跟你扯谎?再说了,我就算有那闲工夫,也不去扯他们家那些皮不是。

梯子娘又把哪里的人家跟她说了,竟然也是长清县的,也是姓高的,不过人家比高兴虎家更厉害的人家,是和冯家差不多的人家。

柳氏觉得问题更大,遂向她道谢,大嫂子,可真是太感谢了,你要是不来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立刻起身,收拾了一下,笑道:大家只管在这里说话做事,我出去一下。

都让她随便忙去,不用管她们,柳氏就悄悄地去了。

柳氏一径去了老秦头家,他出去找人下大梁了,张氏在家里拾掇几块布头,要让秀容给她做双新鞋。

看到柳氏进来,她笑道:正好你来了,我这里布头不够了,你添上,让秀容给我和你爹做双新棉鞋穿。

从前一年到头的穿草鞋,现在反正老大家开着织坊,布头有的是,棉花也不缺,想做几双就做几双。

去年的张氏嫌旧了,给了自己娘家来探望他的侄子媳妇,今年就让秀容给她做双。

柳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她都应了,娘,你知道老三家给娟娟说了什么样的亲事?张氏笑道:不用你操心,你们各人操心各人家的就好,我看她抖擞的不轻,估计是人家不错,说是大户人家呢。

柳氏冷笑道:娘,他们是不是恣儿糊涂了,什么样的大户人家会让咱们家的闺女去做少奶奶?张氏就有点不乐意听,大业娘,秀芹能去,秀娟为什么就不能?柳氏看她也跟着糊涂就道:秀芹哪里是去做少奶奶,那是比咱们家好点的人家,也是要自己干活自己挣饭吃的,像冯家那样的人家,和我们隔着好几里远呢,哪里就攀上了?张氏越发不乐意听,我说大业娘,怎么就攀不上了,我看咱们秀瑶……柳氏听她越说越不中听,便打断她,娘,我听着可不是那么回事,人家说娟娟是要去做小妾的,你这个做嬷嬷的能同意?张氏愣住了,立刻否定她,什么做妾,别胡说八道,不可能的事儿呢。

老三家的说的好好的,是去做正室的。

柳氏就把梯子娘的话说了一遍,娘,这是人家特意来告诉的,你可别告诉老三家是人家说的,免得再打架。

现在老三他们搬到后面去住,可周二混家走得近,你知道吧。

张氏还有点迷糊,我知道啊,是周家巴结上来的,找老三家做了几次活儿,人家说她做的好,她也来跟我说了,我说反正能多赚钱,有点做就做,干嘛推出去。

柳氏就知道是三婶先来把婆婆哄好了,要说娟娟做妾,本来也不管她的事,可她觉得非常不妥当。

不说家里出了个当妾的堂妹对自己家的闺女有多少影响,只说一个乡下丫头去给人家大户人家做了妾,以后这一辈子还有出头的日子不?大人再多矛盾,和孩子无关,她这个做大娘的,怎么不得问问?总不能看着孩子跳火坑里去。

她说了一通吓唬张氏的话,张氏毕竟还是见世面少,就说找老三家来问问。

很快,三婶就带了娟娟过来,三婶也穿了件绸子袄儿,娟娟打扮得更是花枝招展的,涂脂抹粉的,柳氏一下没认出来。

三婶见状,哎呀,大嫂也来了,还以为忙得没工夫到娘这里来呢。

柳氏反唇相讥道:我是有送东西的功夫,你们是有来吃的功夫。

别以为她不知道二房三房基本不用给爹娘送东西,还隔三差五来吃吃喝喝的,那也都是大房送来的,她不计较,不代表三婶可以动辄就说风凉话。

三婶瞥着嘴,大嫂,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可是来给娘送东西的呢。

她对张氏笑道:娘你不是说要做双新鞋吗?正好人家给娟娟的做袄儿的缎子还剩下几尺,给你做双缎子鞋穿。

张氏一听就乐了,缎子鞋,还没穿过呢,这下子他二嬷嬷还不得眼馋死!两人竟然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就讨论起来。

柳氏趁机走到院子里,看娟娟站在东厢门外,对着那株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发呆,她就走过去低声问道:娟娟,你娘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你挺高兴吧。

娟娟咬了咬唇,大娘,还行,虽然不是特别好,不过以后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整天干活吃不饱饭,以后还能每个月都有新衣服穿。

柳氏就更肯定梯子娘说得是真事儿了,娟娟,你来,大娘和你说几句话。

她率先出去了,娟娟犹豫了一下,听屋里娘和嬷嬷又在那里吹嘘她嫁了户好人家,人家多重视,给了多少钱,要给多少彩礼,闺女去了就是当家的云云。

娟娟瘪着嘴,就走出去了。

柳氏看她出来,就觉得她肯定是不乐意的,前几天见她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满足和炫耀的,这几天似乎就不那么高兴了。

大娘,我,你都知道了?娟娟脸色不大好,尴尬得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石榴红绣着并蒂莲的绣花棉鞋。

柳氏叹了口气,娟娟,你知道去做妾是什么意思不?娟娟点点头,又摇头,开始媒婆和俺娘说去了就是享福,那人也是个体贴的,他大娘子常年生病,没有生儿子,就想找个良妾去,到时候生了儿子,就和正妻一样了,再过几年,那个正妻一死……娟娟!柳氏打断她,你怎么那么糊涂,人家说什么,还不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还没发生的,那以后谁也说不准。

做了妾,以后就和丫头似的,大夫人怎么使唤怎么折磨,你都只能受着,也不能随便回娘家,你受了委屈,娘家也不能给你撑腰,就算你生了儿子,那也是管你叫姨娘,人家大夫人才是正儿八经的母亲,你知道不?娟娟摇头,大娘,媒婆和俺娘没说这些。

柳氏冷笑,三婶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坑自己亲闺女,真是气煞人!不说别的,就算你有儿子,以后人家还有别的儿子,别的妾,大夫人心疼哪个,哪个才有好日子。

以后妾室的孩子,就算是儿子,也未必能得到家产,等一分家,怎么处置你们还是大夫人说了算。

你这个做妾的以后人家想卖就卖,想打杀就……柳芽儿!三婶突然蹿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柳氏,双眼怒火高涨,一副恨不得吃了柳氏的样子,尖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时候我让娟娟去做妾了。

张氏也出来,家去说吧。

别在街上让人听了笑话。

柳氏进了院子,道:不是做妾?那你把庚帖之类的都拿出来看看。

三婶气道:我自己的闺女关你什么事儿。

你自己的闺女也姓秦,也是秦家的闺女,要是去受罪,我就能管,再说了,我们家还有没出嫁的呢,你先弄个做妾的,以后她们怎么说亲?怎么说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赖不到我头上。

三婶气呼呼的,谁说去做妾了!柳氏道:人家高大爷有娘子,娟娟不做妾做什么?三婶厉声道:谁说是高大爷了,我们娟娟是给高大爷做娘的!娟娟顿时面色如土,身体摇摇欲坠,张氏也愣了,高老爷子?那,那不是个老头子?三婶笑道:娘,人家一点不老,娟娟去了,就是做续弦,直接就是小夫人了,高大爷都要管她叫娘呢,我能坑害自己闺女不成。

心里却恨柳氏给坏好事,本来她和人家说的是给高大爷做续弦的,反正高大爷的大娘子病怏怏的,死早死晚是必须的事儿。

不过嫁给老爷子那是更好的,以后就是高家的小夫人了,谁敢瞧不起?自己就是高家的丈母娘,可别忘了,人家高家,可是比冯家还厉害的人家呢!哼,大房嫉妒得眼红了,不过是嫌自己不给秀娴找罢了!柳氏看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真是给气坏了,张氏也连声斥责三婶,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儿?三婶气急了,跳脚骂道:我看大嫂是嫉妒了吧,怪我没给秀娴找户好人家?没事,以后我给秀容找也一样。

那高家庄的高家,人家看不上秀娴,也是应该的,秀娴又不会女红,为人泼辣,人家肯定要温柔的。

我给秀美牵了线,你们也别嫉妒,以后秦家走动,你们也别不好意思,要给……你闭嘴!柳氏气得脸色煞白,你说什么?高家庄高家?三婶得意洋洋的,用二婶和秀美分散了她们的注意力,是啊,人家说你们秀娴泼辣,人家婆婆不喜欢,倒是看上了秀美,我就给一撮合……一撮合?你知道高家是什么人家?柳氏气得浑身发抖。

三婶哼道:我当然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子,这两个高家也可以说是一家,算是本家,人家是大户人家,不会骗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

咱们有什么好骗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柳氏还要说什么,她阴狠地道:大嫂,我可警告你,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要是毁了我们的好姻缘,你可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东西。

张氏也被她气坏了,老三家的,你,你说什么呢?胡说八道,我看你挓挲坏了!还不给你大嫂道歉。

三婶不肯。

柳氏连连冷笑,道:我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你既然这样,那我倒是真不方便管了,还真是,以后你们有什么好事烂事,我都不管,反正不是我自己的闺女去当妾被人家当奴才似的欺负。

她看了娟娟一眼,娟娟已经哭起来了,大娘,你别不管我,我不想给老头当妾,我不知道,我不要去……三婶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哪里是却当妾,你是去做夫人的,我可警告你们,谁要是坏我们家的好事,我他娘的也不活了,我就去跳井!到时候就说是你们逼死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氏也不好说什么了,本来就说分了家孩子的亲事他们自己张罗,老大家的是,那老二老三家自然也是了。

大业娘,我看……柳氏冷笑道:娘,这事俺爹不知道吧,我可已经跟你们说了,以后俺爹要是发火,到时候娘你可要为媳妇说句话,我是来说了的,老三家的下了那么重的毒舌,我可是不敢管。

以后你们怎么着,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别再说什么大房不管的话来!说完,她也不管张氏了,转身扬长而去。

气得三婶跳着脚地骂,要多恶毒就多恶毒,骂了一通,也不管张氏,拉着秀娟就走。

秀娟眼泪汪汪的。

三婶给了她一巴掌,你不嫁给高家,咱家哪里有这些钱给你们置办吃喝的?娘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们爹生个儿子。

现在不是买了那方子,已经有希望了吗?她放缓了语气,好娟娟,娘还能不为你好,你去了高家,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难道你要嫁个屁也不是的男人,整天围着灶台转?有个你嬷嬷那样的婆婆?你这辈子,不是更毁了?还不如去给人做妾呢,做妾起码不用干活,人家骂两句打两下怎么啦?还是吃香的喝辣的。

娟娟瘪着嘴不敢说话了。

柳氏回了家,家里的媳妇婆子们都散了,秀容和秀瑶在做饭,她看秀容穿着件娇艳的海棠红裙子,一双石榴红的绣花鞋,皓白的手腕上两只金镯子非常漂亮,头上更是戴了时兴的金簪玉钗的,一点都不像乡下烧火丫头。

她心里窝火呢,就斥责道:又不是出门做客,穿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干嘛,烧火也不怕弄脏了。

言下之意斥责秀容太臭美了。

秀容以为娘还是和以前那样跟她开玩笑,她好臭美点大家都知道的,她也不在意,笑道:娘,我都这么大了,再不打扮,那等我嬷嬷那么老在打扮?柳氏眉眼一沉,呵斥道:你嬷嬷那么老她也是正经嬷嬷。

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

秀容被她呛得一下子怔住了,跺跺脚,眼圈都红了,娘,你说我不正经呢?秀瑶也愣了,不知道娘是怎么了,赶紧打圆场,娘也没说你,我来烧火吧,别把新裙子弄脏了。

柳氏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虽然是做娘的有点拉不下脸来,可她向来对闺女娇养,鲜少说重话的,立刻就道:娘不是说你,说你三婶家呢。

秀容这才破涕为笑,娘,他们又怎么啦?秀瑶就猜到一点,平日里三婶没少显摆娟娟说亲的事儿,搞不好就跟那个有关系。

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精神,觉得自己可能真多管闲事了,原本就是这样,自己家分了家,不喜欢婆婆来管闲事,自己这又去管三房的,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可想到好好一个闺女,虽然说是两家闹矛盾,可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真要是送去做妾,她又觉得不忍心。

将心比心,做娘的心思,要是自己闺女秀容或者瑶瑶,去给人做妾,整天被大妇欺负,和好几个女人争男人,哪天说不定就落了下乘,被人当狗似的扔出去,她的心就一阵阵的揪疼。

还是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她自己娘都那样,自己这个做大娘的,也不欠他们的。

愿意学好的,她全心全力地支持,不愿意的,她也没办法,不去热脸贴那个冷屁股。

她不想自己闺女这样,所以就把三婶家娟娟的事儿说了一下。

秀容笑道:娘,你何必去操心他们呢,人家乐意,你觉得做妾可能很倒霉吃亏,可能三婶和娟娟觉得好呢。

就算是地位不好,可人家去了不用干活,还有人伺候,吃香的喝辣的,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柳氏看着她,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好?秀容赶紧道:娘,我是说他们,可没说我自己,就算是嫁不出去做老姑娘,我也不会做妾的。

柳氏才松了口气,秀容却一脸坏笑地开玩笑道:娘,你得小心瑶瑶才对。

柳氏紧张地看过去,瑶瑶怎么啦?秀瑶自己还纳闷呢,不知道怎么就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秀容笑嘻嘻地道:咱们瑶瑶长得那么好看,又人缘好,保不齐哪天一个权贵霸王的来强取豪夺,把咱们瑶瑶抢了去做小……快别胡说了!柳氏嗔了她一眼,你当是唱戏呢,真要是有人敢来,管他什么权贵权贱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秀瑶一下子扑过去,揪着秀容的脸蛋,一点也不客气地就使劲扭,让你胡说八道。

喂,喂……秀容一个不提防被扭住了脸蛋,那可是她最爱惜的,她忙去咯吱秀瑶,一时间闹成一团。

秀瑶就围着柳氏转,娘,你快拦着俺三姐,她疯了,你快点把她嫁出去,给她说个亲吧。

秀容脸颊红彤彤的,一跺脚,不依不饶地喊道:秦秀瑶,我原本打算饶了你的,结果你这么不识趣,你别跑,我跟你说,你跑也没用。

看她凶巴巴地追过来,秀瑶呜嚎一声,小白,快来救驾!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急得柳氏赶紧喊,慢点跑,踩了裙子摔了,别哭鼻子!正说着,秀容也飞了出去,红裙子如同一朵盛开的芍药花那么明艳照人。

秦大福知道二婶把秀美说给高兴虎了,急得又要拉着柳氏去跟秦二贵他们说,柳氏已经和三婶撕破脸了,不肯去。

要去你自己去吧,做妾爹娘都忍了,高兴虎家不过是个恶婆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柳氏死活不肯去。

秦大福不忍心,就亲自去找了秦二贵,把高兴虎家的事情说了,还说有签字画押的证据呢。

秦二贵倒是不用看证据,他知道大哥不是说谎的,气得回去就找婆娘理论,结果二婶家闹得是鸡飞狗跳,一片翻腾。

二婶完全失去理智,疯了一样,现在家砸了一通东西,把秦二贵抓的伤痕累累,然后又哭喊着,呜嚎地往秦大福家冲。

一边飞奔一边大喊,天杀的作死还不够,非要到我跟前来爱现眼。

这都分了家了,你说你哪里抖擞不够你抖擞的,非要到我们家来抖擞。

大过年就把我们撵出来,又嫌离得远,来管我们的事儿?谁规定的你们结亲不成的,我们就不能说亲?你一个大伯子,这么乐意管兄弟媳妇的事儿,你说你安得什么心思!二婶骂骂咧咧的,到了秦大福家,柳氏看见她面色不善,就上前去拦。

二婶一把将她推开,冲进屋里去,扬着手就挠秦大福。

秦大福正在喝茶,被她吓得手里的茶壶一下子飞出去,砸在二婶头上。

滚烫的茶水,一下子烫了个正着,烫得二婶嗷嗷地跳起来。

秀瑶在当门见状,赶紧一舀子冷水泼过去,一热一冷,二婶呜嚎地跳脚,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光荣事儿,要真说出来,人家秦大福是为他们好,可二婶只觉得是秦大福嫉妒自己家和高家结了亲。

人家高家不要秀娴,如今要了她家的秀美,秦大福家就嫉妒了。

柳氏也火了,也不藏着掖着,还把证据拿出来,把那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来看热闹的邻居们说了一遍,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大家纷纷劝二婶三思。

二婶气道:想个屁啊,我们本来就知道谁是正经婆婆,我看人家挺好。

是你们心里有鬼,看人家才不对劲,秦大福我警告你,你再去掺和我们家的家事,我就去跳井,可是你逼死的。

邻亲百家们可都看着呢,你们一家挑唆我的儿子儿子闺女闺女的和我不亲,现在又来插手我们秀美的亲事,你们真是好天打雷劈的。

大家看她骂得恶毒,加上脸上被烫起了燎泡,又泼了冷水,披头散发的跟个疯婆子一样,都窃窃私语,说她越来越不上道了。

啧啧,她还好意思骂人呢,她和那个什么亲戚在那番麦地里,啧啧……立刻就有人缠着讲八卦去了。

秦二贵赶了来,给了她一巴掌,看她被烫成那样也心疼,就要带她去看病。

柳氏去拿了烫烧膏来,又拿了五百钱给她去看病,冷冷地道:行了,以后咱们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管谁家了,你们爱和谁家结亲就和谁家结亲了。

等秦二贵拖着二婶走了,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我都和你说,我去说过,被他三娘娘骂了一顿,别提多难堪,拦着你,你倒是觉得我不为你侄女着想似的。

人家有亲娘,哪里用我这个大娘。

秦大福又赶忙赔不是,只是寻思着秀美嫁给高兴虎,以后也有点苦头吃了。

秀瑶笑道:爹娘,你们也是给别人操心,俺二婶对上高大娘,还不知道谁更厉害呢,你们就看吧。

秦大福夫妻两个相视一笑,算了,本来是心里过意不去,人家可以不听,可我们知道了,不能不说。

要是不说,心里不痛快,毕竟是自己家人。

柳氏冷笑,人家可不拿你当家人,行了,以后各过各的吧。

这么闹了一场,秦大福一家更是对二房三房灰了心,那两房有了好事却还想着要显摆,可机会也不多,人家夫妻俩过自己的日子,根本不去他们跟前露面。

而他们也想尽办法要打探大房的事情,听说又出了糖,赚了多少钱,又出了多少果脯,还有来买什么咸肉干肉干鱼干贝之类的,他们又眼红又气大房已经不给东西了。

连带着,柳氏送给张氏和老秦头的东西也少了,只够他们现用的,或者是从来都是送熟食,生肉之类的再也不送,免得张氏偷偷给了二房和三房。

秦二贵还无所谓,秦三顺可受不了,以前大嫂给了娘那些鸡鸭肉鱼的,一半进了他的肚子,现在可没的吃了,不禁更加埋怨大嫂抠门。

这日他去找张氏,见她正在数钱,立刻就上前说帮她数。

☆、234一张药方张氏赶紧收起来,我自己数就行,哪里还用你。

让你个臭小子数钱,回头得少一半。

她眼皮也不抬,干什么来了?前阵子闹得不像话,街上没少说热闹,丢得她都不好意思上街。

秦三顺道:娘,我和你说好消息,你媳妇她,有了,保管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张氏双眼一亮,真的?要是这样感情儿好,你也老大不小了,没有个儿子怎么成。

秦三顺笑道:娘,早就和你说了,老神仙算了,我命中晚要儿子,急不得,这不是来了吗?张氏就喜滋滋的,数了三百钱,拿回去给你媳妇买点好吃的补补,你大嫂子刚送来的。

秦三顺那双眼就盯着钱匣子,哭丧着脸道:娘,你说家里现在给秀娟准备亲事呢,积蓄都花了,就这点钱也不好干什么。

张氏握紧了自己的钱匣子,道:去管你大嫂子要。

秦三顺嗤道:娘,你开玩笑呢,她那么抠门,能舍得给我们?再说了,不是才闹了,她都说各过各的,不管我们的。

张氏哼道:那也是你那个婆娘不像话,说话没脑子。

娘,你还不知道俺媳妇是什么人,她是个嘴笨的,都是二嫂挑唆的。

秦三顺找理由颠倒黑白地开脱,娘,你管俺大嫂要个三五十两银子,给俺媳妇补补身子。

你说,这么大年纪了,生儿子也不容易吧,她做大嫂的,怎么不得表示一下。

张氏就说也是,秦三顺就喜滋滋地让她赶紧去说。

张氏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秦大福家。

秦大福家的农场忙呢,秀瑶觉得自己家人不能太累,有钱了,怎么也得享受一下。

所以,她直接雇了两个厨子来给家里做饭,另外有俩媳妇帮忙。

毕竟除了自己家,雇工们也要吃饭的。

两个厨子其实是夫妻俩,原本在县里开小饭馆的,手艺不错,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开不下去了。

秀瑶之前让大哥去跟王老大说的,让他给留意着,王老大找到这夫妻俩就趁着秦业去送货的时候让他们跟着秦业来的。

这夫妻俩手艺都不错,不管是煎炸炒煮还是做点心腌咸菜都还不错,柳氏很满意,一个月一两银子,先做一年试试。

张氏来的时候,那夫妻俩刚做了杏仁酥,正在给秀瑶和秀容俩做蜜饯糕。

张氏狠狠吃了几块,又让柳氏给她包几包回去吃,柳氏就说吃了就行,没有多的。

一点也不给面子!张氏知道她心里有怨言,二婶三婶那样做,自己这个做婆婆没去压着她们。

她笑道:大嫂,你知道老三家的有身孕了吧。

柳氏如同没听见一样,继续做活儿。

张氏又说了一声,怎么说也是妯娌,你也去恭喜恭喜,放下几两银子。

柳氏不冷不热地道:娘,我拿热脸贴冷屁股?我怎么那么犯贱,第一次是没看清状况,第二次可就是犯贱了。

再说,人家不是有高家吗,如今可今非昔比,我们嫉妒都嫉妒不上,可别丢人现眼了。

把张氏噎得有点没话说了,那,那你也隔三差五给我只鸡吃啊,怎么现在不给了。

柳氏道:鸡都订好了,年底给刘岩的,没了。

从前我们不舍的吃,给娘和爹吃,娘和爹不舍的吃给老三家吃,那我们也没意见,反正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没给的可不是!张氏讪讪的,还想要点什么给三婶补补身子,柳氏就是不松口。

张氏觉得没面子,柳氏却又笑着让她晚上吃饭,娘,可有好吃的呢,新雇了两个厨子,会做松仁露,还用细细的糖霜,做驴打滚吃,哎呀,甭说多好吃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柳氏让他们多做点,然后要包起来送亲戚的,老柳家,自己闺女家,徐家,齐风……好几家都是要送的,也算是个礼物。

说得张氏登时馋得直流口水,从前那些看都看不到的白糖,如今老大家可是可着劲地糟蹋呢。

张氏和老秦头吃了个肚圆,一出门三顺就等着呢,结果说没钱,东西都没有,一只鸡也没,顿时恨得牙痒痒。

秦三顺冷笑:娘,可别说我没警告她,以后她家倒了霉,也是活该的!说着也不娘前娘后地伺候了,一溜烟跑了。

这日正忙着,秦业扶着许二妮回来。

柳氏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唬得赶紧问道:老大家的,你这是怎么了?才多少日子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柳氏又斥责秦业,大业,你怎么照顾你媳妇的。

秦业也颇为内疚,自己只顾得忙活儿了,没注意她,这些天总是吐,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柳氏一听,赶紧道:是不是有身孕了?许二妮摇摇头,不像呢。

秦业忍不住道:都是你吃些乱七八糟的,我说让你……快别说了。

许二妮看他当着婆婆的面说自己,不禁有点脸上挂不住。

秦业向来也不喜欢说人长短,对许二妮也是太着急了,见她不乐意,也就不说了。

柳氏可没那么好混弄,她把许二妮叫了屋里去,好好问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二妮没法,只好承认了,原来她见自己肚子一直没动静,就很着急,私底下让她爹娘给问了不少偏方,说是吃了就能生儿子的。

有好几次,都吃的哇哇吐的,不过她想着要早点生儿子,让公婆能抱上孙子,所以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听了她的话,柳氏叹了口气,你这个傻孩子,就算是想要孩子,一时间也急不来的。

你都吃了些什么东西?按说就算是偏方,大家都口口相传的,有人吃了能怀孕的,许二妮吃了,也不至于就这样憔悴的。

许二妮说了几样,听得柳氏都有点直反胃,真不知道她怎么吃下去的。

把你吃的药方子拿来,回头带着去县里找孙郎中看看,他可是个名医。

柳氏如是说。

许二妮却有点紧张,强笑道:娘,不用了,怪难为情的。

秀瑶从外面进来,道:嫂子,有什么难为情的,孙爷爷人好着呢,秦德才家的嫂子就是他给看好的,你看看,以前病怏怏的,现在织布比谁都快,也生了个大小子了。

许二妮就有点动心,但是又像是顾忌什么,又摇摇头,再说吧,最近有点累。

柳氏就让她休息一下,不过还是要把方子拿过来。

许二妮拗不过,就把自己最近吃的那药的方子拿来,柳氏也看不懂就给了秀瑶,让她去县里的时候拿去给孙郎中看看。

恰好第二天要去县里送糖,秀瑶就想着去看看孙爷爷、齐奶奶,顺便让孙郎中看看药方子。

第二日她带了一堆礼物跟着车去了县里,秦德才等人去送糖,她就领着地蛋去孙郎中那里。

她把自己家做的礼物送给孙郎中,孙郎中乐滋滋的,让她吃点心,寒暄了几句,说了一阵子话,秀瑶就说明了来意。

她把方子拿出来,递给孙郎中。

孙郎中接过去随便看了两眼,立刻骂道:哪里来的这么黑心肠子的,女人吃几副这个药,还想着生孩子不,自己的身子都掏空了。

秀瑶一听,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孙郎中冷笑道:一定是那些常出入后院的混账开的,专门让人不容易生孩子的,吃上个三五个月,这辈子就毁了,别说生孩子,自己的身体没两年也垮了。

秀瑶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声音都有点发抖,孙爷爷,这么毒?孙郎中哼道:你还不信我?丫头,我跟你说,这种偏方,千万别学。

秀瑶眼圈一下子红了,倒是把孙郎中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回事。

秀瑶就把大嫂的事情说了,孙郎中道:真是愚昧,你带她来,我给看看。

秀瑶就说好。

从孙郎中这里出去,她就去找齐风,问问那船货什么时候来,她也好早点安排,还要在县里赁间铺子,带个后院,以后自己家有货可以先到这里来中转一下,免得太急促了。

这样的话,来县里,也有歇脚的地方。

租房子她不是很懂,决定还是请教齐风,她就带着地蛋去齐家。

这一次她没用夏天无带路,两人拎着礼物就去了,路上雇了辆马车,走得挺快,没有费多少工夫。

结果在巷子口,看到几个孩子围着一翁宝珠正在闹呢,嫂子,嫂子,快点给糖!翁宝珠嘻嘻哈哈的,一边分糖,一边让人多叫几声,要叫齐家嫂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秀瑶,不禁脸色一沉,气道:怎么又是你,你来做什么?秀瑶大大方方地道:我来找齐风啊。

他没空,我们要成亲了,他忙着呢。

她得意地瞥了秀瑶一眼。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翁宝珠还挺有意思的,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谎话也算厉害了。

翁姑娘,我找齐风有正事。

翁宝珠看她一副哄小孩的架势,顿时来气,喂,你一个女孩子家,干嘛总来找男人。

秀瑶也不和她生气,笑道:我是正事来的呀。

那架势,俨然在说翁宝珠才整天来找男人,翁宝珠气呼呼的,一扭头家去了。

地蛋诧异地看着她,真是个泼辣的丫头。

秀瑶提醒他,小声点,她会功夫,小心她揍你。

两人到了齐家门口,却发现门关上了,院子里传来翁宝珠的笑声,婶子,我来弄就好了,齐风都跟我说了,让你什么都不要做,我来做就行。

齐奶奶的声音温柔声调也低,外面听不见。

片刻,翁宝珠又大声道:婶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说要给我带枣糕吃的。

等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去济南府住吧,那里又大又繁华的。

……秀瑶就知道齐风不在家,也知道翁宝珠是故意那么大声的,她就和地蛋去外面路口等等。

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马蹄得得声,就看见一人骑着马过来,她忙挥了挥手,齐风!齐风看到她,一怔,随即跳下马,笑道:来了。

秀瑶和不和他寒暄,直接就说正事,赁铺子等事情。

齐风听完,道:我让人帮你打探一下,不过要是赁铺子,倒是不如买划算呢,赁个几年差不多都可以买了。

这么贵?秀瑶很诧异。

齐风看她瞪大了一双水杏眼,笑道:有房子的人家,总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只聚宝盆,想着提高租费,自然就越来越高了,还是直接买划算。

他沉吟了一下,或者典也行。

典房就是拿了一笔钱给房屋主人,约定居住时间,到期房屋主人有钱可以赎房回去,不必交付利息,而典房人也不用交付房租,当下很多人才去这样的方式。

一些家里急用钱的,又不想把房子卖掉的,就会才去这样的方式。

秀瑶觉得不错,这样也行,就好像是我借钱给人,然后他借房子给我住一样,若是有的话,自然是好的。

齐风说他回头打探一下,问她什么时候走,秀瑶因为记挂大嫂的时候,就说要当天赶回去。

齐风看了一下时间,道:要回去也很晚了吧。

秀瑶笑道:不怕,好多人一起呢。

齐风就也不家去,只是将马拍了一下让它自己往家走,对秀瑶道:走吧,我们去外面吃饭,然后顺便打听一下。

秀瑶笑微微的,不要和婶子说一声吗?齐风摇头,不必。

随即又道:翁宝珠住在那里呢,我不方便总回家。

秀瑶没有接话,他也就没有说下去。

齐风走到路口的时候,几个小孩子缠着他,齐哥哥,你媳妇呢,怎么不出来分糖了。

齐风眉头一蹙,道:不要胡说,我还没媳妇呢。

那个会耍剑的不是你媳妇吗?她亲口说的,说你们都要成亲了。

小孩子口无遮拦的。

齐风立刻就去看秀瑶,却见她笑眯眯的,根本没有什么异样,他想解释,可是又说不出别人的坏话来,尤其是一个女孩子,虽然翁宝珠赖在他家里,对他母亲大献殷勤,可他却不能对人说是她赖着那样。

他道:我已经给帮主写信,让他派人早点来把女儿带回去。

这话是解释给秀瑶听的。

秀瑶看他被翁宝珠弄得有家不能回,也觉得好笑,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要明确跟她讲哦。

否则她不知道,会自己感觉良好,总是想你其实是对她好,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有时候,不好意思说拒绝,但是人家就会有幻想的余地,不到黄河心不死。

齐风听了,问道:真的可以吗?女孩子的心思,他不太懂,怕太伤人自尊。

翁宝珠一直对他纠缠,他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又不好意思直接说狠话,生怕被人说一个大男人欺负女孩子的话来。

没想到,其实这么简单就好了啊。

秀瑶没想到他做事情那么干脆,对付刁蛮的女孩子倒是没辙了。

当然啊,你说清楚了,她虽然难过,但是起码不会再有幻想。

齐风忙道:早之前我就跟她说清楚了的。

他是不会做帮主的,更不会通过娶她做帮主的。

看来还是秀瑶说的对,自己那时候说了不会娶她做帮主,所以她觉得自己只是自尊心太强,不想借助妻族的力量,所以来说什么可以不比非要入赘的话,做帮主做不做也没关系,和娶她没有什么瓜葛的话来。

看来他是要把话说清楚呢。

他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可有时候翁宝珠就会故意曲解,或者找理由歪曲。

他暂时放下这件事,领着秀瑶和地蛋去吃饭,饭后秀瑶让地蛋回去跟大家说一声,她则跟着齐风去一家杂货铺子。

☆、235杂货铺子老板姓钱,四十来岁年纪,一直笑眯眯的,非常和善,却也有着生意人的精明。

他看起来和齐风很熟,对齐风很是恭敬。

齐风跟他说了一下来意,钱老板立刻笑道:还真是有一家呢,就是原来卖茶叶的老陈家,他年纪大做不动了,打算回家养老去。

齐风想了一下,道:陈大叔家的铺子只怕有点小。

钱老板点点头,稍微小点,不过如果只是做小本生意也足够了的。

秀瑶就道:钱大叔,我的铺子主要做货栈用,免得每次都要去村里拉货,费时间。

这么一说,钱老板眼睛就一亮,倒是有个好地方,铺子门面小点,但是后面地方大要住人也足够的,我让人去帮着问问看。

秀瑶忙道谢,钱老板就请她和齐风去喝茶,很快小伙计回来,告诉他那东家不在,出门去了,要三五日才能回来。

秀瑶觉得不好再多打扰,那过几天也是一样,钱大叔帮我们留意着,若是价钱合适,我们就租的。

离开杂货铺子,齐风送她去和同来的人会合,铺子的事情你放心,这几天我帮你留意着,到时候给你去信。

秀瑶却没接话,扭头看向一边,齐风诧异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冯家的五少爷冯清然正跟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在路边的酒肆里喝酒聊天。

冯清然生得俊美,衣着灿然,他又知道自己的这个长处,所以每次都打扮得非常抢眼,又特意的注意仪容动作,举手投足无比潇洒优雅。

像他这样的,自然是能勾引女孩子的心,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少风流债。

见秀瑶竟然也看得呆了,齐风不禁脸色一沉,修长的眉都蹙起来,犹豫着是走还是留。

她看着酒肆,他看着她,然后就发现她脸上竟然浮起一丝愠怒,齐风又扭头去看。

冯清然身边已经偎依着一位美娇娘,跟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怀里。

齐风刚要说什么,秀瑶却已经大步地跑了过去,他一怔,从来没料到她会那么冲动,下意识地就追上去。

秀瑶怒气冲冲的,到了跟前却又换了一张脸似的,立刻温柔和顺,笑眯眯的对着他们福了福,语气亲切,声音温和,大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呢?莫名的,齐风的心咕咚一下子落了回去,就去看和冯清然一起的那个青年。

正是白寻安,他肩头靠着一个美娇娘,正就着她的手喝酒呢。

白寻安听到那声大姐夫,顿时一个激灵,蹭得一下子就站起来,动作太猛,把那美娇娘推倒在地,衣摆还带起了桌上的酒盏,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秀瑶就好像没看到那个女人一样,似乎混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白寻安,姐夫,我们来县里送货呢,没想到会遇到你,你在这里读书呢?她故意讽刺白寻安,果然他的脸都涨红了,喏喏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那个,瑶瑶,你,你怎么来了。

倒是一副秀瑶故意来抓他的样子。

秀瑶也根本不和他解释,还是笑道:大姐夫,我刚说完,我来送货啊,这位是齐风,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和我们家合作做生意呢。

听她介绍自己,齐风就和白寻安见了礼。

那边冯清然看着秀瑶那张秀美的小脸蛋,就想起了秀容那带着几分不驯和虚荣却又透着几分妩媚和清纯的脸蛋来,遂笑眯眯地朝着秀瑶拱了拱手,秀瑶妹妹。

秀瑶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而是立刻就对白寻安道:大姐夫,听说你在家闭门读书呢,我们还以为寻常的见不到你呢,上一次我爹娘还说要去看看圆圆,又怕打扰你读书呢。

哼,说是读书,又跑到这里来喝花酒?还在大街边上和个浪荡公子一起,你要是喝你也去个正经地方。

冯清然不甘心自己被冷落,自己这样的俊美人物,哪个女孩子不是看得直了眼儿,唯有这个秦秀瑶,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真是够伤自尊的。

他上前笑道:秀瑶妹妹误会了,白兄是来请教读书的,来年就要下场一试,先……你是谁?秀瑶毫不客气地瞪着他,一副根本不认识你,你怎么蹦跶出来找存在感的架势。

她平日里可不是这样无礼直接的,一定是事出有因,看得齐风不但心落了回去,倒是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看着一只自诩为花孔雀的男人出丑,总归还是挺好玩的。

冯清然玉白的脸颊顿时红红白白的很好看,讪讪地解释了两句,秀瑶也不耐烦听,只道:姐夫,冯少爷你们继续,我得回家了。

说着就福了福告辞,和齐风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白寻安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冯清然讥讽道:不过是个小丫头,至于么。

白寻安冷汗涔涔地道:五少爷有所不知,秦家可是她当家呢,别看小小年纪,心眼却多。

冯清然冷笑一声,混不在意的道:心眼再多,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我就不信她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白寻安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五少爷可千万别。

冯清然哈哈一笑,开玩笑的,喝酒,喝酒。

他亲自去给白寻安斟酒,脸上却闪过一丝精光。

离开酒肆,齐风感觉秀瑶气鼓鼓的,不禁安慰她,不过是在那里吃酒,不会有什么事的。

秀瑶却哼道:男人就那么管不住自己吗?吃酒就吃酒,弄些个女人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有妻室的吗?我大姐温温柔柔的,定然是管不住他,他假装读书,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齐风道:你也别急,我看白寻安倒不像是那样的,你说的是冯清然还差不多。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我这是给我大姐着急呢,我管那个冯清然一根毛儿呢,你们男人喝酒都喜欢叫个姑娘陪吗?她仰着头看齐风,寻思他在外面混呢,肯定门儿清。

齐风立刻否认,也不全是,我从来不要的,喝酒就喝酒,人多了没意思。

人多不是喝酒,喝得是心眼了。

秀瑶笑微微的,你们帮里兄弟聚会,难道不去烟花柳巷吗?齐风惊讶地看着她,小小丫头,懂得还不少,倒是去过几回,不过可能我太凶加上没钱,为人又不随和,没姑娘愿意搭理我。

扑哧一声,秀瑶笑起来,你还没钱还不大方呢,不过凶倒是真的,第一次对他有印象的时候就是他骑着高头大马,一副漠然的样子。

齐风也习惯和她相处的这种方式,反正她自小也不跟其他小孩子一样,而是和大人似的,他就算比她大,似乎也从来也没有占过绝对有利的大人地位。

所以,对她略带着揶揄的笑声他也不去探究了。

秀瑶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道:那是她们不了解你,了解你了,就知道你是个挺大方随和的人。

她还急着家去跟母亲说大嫂的事情,所以就和齐风告辞,约定铺子有着落了再来。

送别了她,齐风就家去。

翁宝珠已经在门口等他了,鼓着嘴,一副哀怨的样子,齐风,你明明回来了,又去哪里了?齐风也不瞒着她,秀瑶有事来找我,出去办事了。

翁宝珠气得哼了一声,你和秦秀瑶什么关系?齐风微微蹙眉,宝珠,这不是你该问的。

翁宝珠气火了,什么叫我不该问,你不要忘记,我们是有婚约的。

齐风面色沉沉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翁宝珠就是吃他那套冷冰冰的样子,从认识他那天起,他似乎就对人比较冷漠,尤其是对她,从来没有过好颜色。

她觉得可能是他害羞,否则有人暗算自己的时候,他为何会舍身相助?他分明是喜欢她的,看她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压抑着火,让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地位高,是帮主的女儿,而且父亲说过,要做帮主就要娶她,所以他会觉得吃软饭的嫌疑,下意识地去排斥。

而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的。

我就说,我就说,虽然你嘴巴没答应,可你心里答应了。

翁宝珠嘟着嘴,要是你心里没有我,那你离开的时候,为何跟他们都道别,就是不跟我道别?齐风颇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他当时只想着离开金刀帮冷静一下。

他觉得自己不适合那种帮派,为了一个帮主之位,倾轧太过,而且为了帮主之位,还要搭上一个帮主女儿,不管怎么说,都不够光明磊落。

他不去跟她道别,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事还要跟她说,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倒是郁闷了,要是我去跟你道别,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更是因为心里有你,否则就不去道别了?翁宝珠想了想,点点头,是,反正你心里有我。

齐风冷静地看着她,没有发火,也没生气,那我怎么不知道?那是因为你不肯面对心里的真实想法,你喜欢我,你干嘛不敢承认?翁宝珠眼睛里都要喷火了,想冲过去掰开他的头看看。

齐风道:翁小姐,我一直只当你是帮主的女儿,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其他的什么感情。

真正喜欢你的人有,是你的大师兄,而不是我。

你骗人,你骗人,你胡说!翁宝珠跺着脚,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你是不是喜欢秦秀瑶?齐风一怔,没有否认,他只是没料到秀瑶那么聪明会想不到,翁宝珠反而看出来了。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自己也没有太明显吧。

翁宝珠恨恨地一跺脚,哼,我就知道,她三番四次的来勾搭你。

齐风厉色道:翁小姐,请你说话注意措辞。

翁宝珠从来没有见他对自己这样凶过,他没有对自己好过,可也没有坏过,从来都是一副冷清清的样子,现在是怎么啦,不过是说了秦秀瑶一句,他就高兴了。

他就那么喜欢她吗?齐风,难道你要和金刀帮为敌吗?你要为了秦秀瑶和金刀帮为敌吗?我告诉你,秦秀瑶就是我金刀帮的敌人。

她愤怒地瞪着他,浓眉倒竖。

齐风不怒反笑,翁小姐,你不能代表金刀帮,别耍大小姐脾气了,我已经让人给帮主送信,他老人家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走,哼,我自己会走!本小姐要是丢了,要是出事了,你齐风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看你负责不负责!她一跺脚,转身跑了。

齐风却在纠结,自己这算说清楚了吗?他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其实拒绝一个人,没必要直接说不喜欢她,可以说喜欢另外一个女孩子,这样就够了。

喜欢这两个字划过他的脑海,带着一种异样的情愫,然后又慢慢地退回来,一点点地从心底爬过去,拖着长长的尾巴,软软的,柔柔的,挠得他的心脏都痒痒的,酥酥的。

原来那种感觉,是喜欢,就好像心底生出一眼泉,汩汩地流淌着清澈的泉水,全然都是他对她的喜欢……没想到,这种感觉竟然是翁宝珠教给他的。

他站在巷子口的槐树底下,阳光透过枝桠,没有树叶的阻挡就会更加清透,让他莹白的脸在冬日金色的阳光里,有一种独特的光芒,他的眼中闪烁着顿悟的神采,眉飞色舞,欢喜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殷尛雨亲的地雷。

☆、236方子来源且说秀瑶和人一路回了家,心里有事,就没有像以往那么活泼,而是直奔家里。

柳氏正在和许二妮、秀容两个说话,见她回来,面色不是很好,柳氏心里就有点数了。

秀瑶先去洗脸然后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头出来,她看了许二妮一眼,把那张方子拿出来,问道:大嫂,这方子是谁给你的?许二妮喏喏的,这些日子她一日比一日憔悴,都没了往日的爽朗和率真,反而被没有孩子的阴影攫住,让她越来越低沉,整个人都没什么生气了。

柳氏看着她,老大家的,咱们家都是开诚布公的,你有话就说,有困难也说,没有自己一个人扛着的道理。

这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你自己弄这些东西,把身体吃坏了怎么办。

许二妮犹豫了一下,娘,这是,俺三娘娘给的。

秀瑶蹙眉,大嫂,你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她给你的?许二妮知道她误会了,不是我娘家的,是,是咱三娘娘。

柳氏和秀瑶几个都怔了,她们怎么不知道许二妮什么时候和三婶走得那么近了。

再说,许二妮一直在织坊呢,也不常回来,根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三婶手段还真是厉害。

许二妮道:娘,媳妇,不是一直没孩子吗?我和娘家都挺急的,想了好多办法,也悄悄吃了不少药,谁知道还是没动静,我……我有点急了。

正好那次三娘娘去沙河村,顺路看看我,她已经怀上了……她说她也是吃了一个方子的药,吃了有不到半年就怀上了,还说让我也吃。

那方子多少钱给你的。

柳氏问她。

许二妮摇头,没要钱,只说生了儿子,给她三十两银子做谢礼。

柳氏冷笑一声,她要是能管着生儿子,还三十两,三千两她都赚了。

秀瑶啪的将那方子拍出来,她那是忽悠你的,还儿子呢,大嫂,你再吃个把月,你自己身体都完蛋了。

都是一惊,纷纷看着秀瑶。

秀瑶就把孙郎中的话说了,末了,她气愤道:孙爷爷的医术我们是信得过的,他都这样说了,是不会有错的,很明显三婶这是跟你使坏呢!许二妮懵了,她还寻思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呢,谁知道反而是个大陷阱!?柳氏气得手指都哆嗦了,拉着许二妮道:走,去找她算账,我们不过是拦着不让她闺女去给个老头子当妾,她倒是来害命了!许二妮却流着泪道:娘,娘,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争气。

三婶原本也没说要给我的,是我自己听她说,就鬼迷心窍了非管她要。

您这么去找她,她肯定不承认,回头倒打一耙,说娘您去闹事,她现在有身孕呢,到时候肯定是娘吃亏。

柳氏觉得也是,可也咽不下去那口气,这个三婶太过分了!真是黑心肠子了,竟然要想着害人!她浑身都有点打哆嗦了,恨不得也冲到三婶家里去给她两巴掌。

那为什么她吃了就管用呢?许二妮还纠结,觉得就是自己命苦。

秀容冷笑道:大嫂,你也太天真了,就算她吃了管用,给你的也不是和她一样的,肯定是假的呗。

许二妮掩面而泣。

柳氏又安慰她,幸好发现的及时,这两天休息一下,回头让大业领着你去孙郎中那里看看,他医术高明,肯定能给你看好的。

许二妮脸上却闪过一丝惊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

她却还是紧张,娘,那万一,万一不能生养呢?柳氏愣了一下,好好的为什么不能生养?没有儿子,还可以有闺女。

许二妮虚弱地嗯了一声,柳氏却还在那里生三婶的气,秀容几个都安慰她,让她放宽心,孙爷爷医术好着呢。

等秦大福和秦业回来,柳氏将事情一说,秦大福几个也气坏了,柳氏叮嘱道: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以后都给我防着老三和老二家的,不许他们随便进我们家门,一旦来了,都给我盯着点。

她也不能去找三婶闹,只好先憋着,毕竟也不是三婶摁着许二妮灌药的,是许二妮自己要的。

过了几天,齐风送信来,说铺子有着落了,秀瑶就让柳氏拿了钱,她要和大哥去看看。

正好也带嫂子去看病,约好第二天一早就出发,柳氏觉得子嗣是大事,她也要去看看,到时候听孙郎中讲讲,也好多注意一下。

一大早,柳氏就起来准备饭菜,让大家吃了好早点走。

许二妮脸色蜡黄的,眼窝深陷,抓着秦业的手,我,我能不能,不去。

秦业皱眉,有病就要去看,拖着做什么。

许二妮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也不是什么大病,好好养养就好了。

不过是吃错了药,也没问题的。

秦业却不同意,你看你,才几个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说让你别乱吃药,你非不听。

他又内疚自责,都是我太忙,疏忽了,让你自己折腾,咱们去好好看看病,回来再做打算。

秀瑶道:不用担心的,孙爷爷医术那么好,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如今家里有骡子,也不用坐慢悠悠的驴车了,秀容也想跟着去县里看看,逛逛铺子买点东西,柳氏也让她去了。

到了县里,秀瑶让大业陪着娘和大嫂去医馆,她则和地蛋、秀容去找齐风。

齐风在钱老板那里等她。

走吧,去看看那铺子。

齐风看他们来,立刻就和钱老板告辞。

秀瑶一行人去了铺子里,因为主要做货栈,可以做批发,小量的零售,所以地段要求不是很高,只要不是特别偏僻不好走就可以。

鼓楼大街都是旺铺,这家货栈就在鼓楼大街上的巷子里,拐几拐就到了。

虽然不临着鼓楼大街,但是却临着和鼓楼大街交叉的小前街,位置也很好,进出城都便利。

格局也不错,前面是两间小小的铺子,后面是一个大院,有三处仓库,大院也宽阔,能够让马车回旋。

后街安静宽敞,非常适合居住。

秀瑶一下子就看中了,忙问齐风,怎么租的?齐风笑道:那东家缺钱,要筹钱跑生意,这货栈可以典出去个三年,一共二十两银子即可。

秀容不懂,一听二十两急得道:他怎么不抢,租房子也就几两银子,他要那么多。

秀瑶忙解释道:三姐,典房的话我们不用付房租,三年后二十两银子人家还还给咱们的。

秀容诧异地看着她,这么好?不骗人?秀瑶道:不骗人啊,不过我们二十两银子给人家使三年,不收利息,基本就顶做房钱了。

他要是去借二十两,只怕利钱太高吃不消呢,所以拿房子换。

秀容懂了,这样不错,还是齐哥哥能干,帮我们找了这么好的房子。

齐风谦虚道:不是我的功劳,是钱老板帮忙找的。

秀容却道:那也是你的面子。

他们看了看,的确不错,秀容满面喜色,今天就能住下吧,我看房间里整整齐齐的,只要有被褥就可以了。

齐风点点头,确实可以的,大嫂不是来看病吗?要是赶不及回去,不如就住下,我让人送被褥和用具过来。

秀瑶忙道:不用你送啊,反正我们也要买的。

这县里好多铺子她熟悉的很,她都是发货给他们的很少花钱买,这一次要是买,他们怎么还不给她便宜点。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

秀容领着地蛋去归置一下屋里的家具,她则和齐风商量一下货物的事情,过几天那批香料和染料就要来了,然后她家里的糖可以出一批,现在量大,再加上粉条、家里秘制的果脯之类的,估计需要专门一条船了。

之前还可以让人给带一下,现在专门一条船,就要多出租船钱。

好在齐风和人家熟,那船老大说了,就算是每次都白给齐风两条船,他都乐意的。

不过秀瑶可不想那么占人便宜,所以要齐风给平价,至少也要和别人一样,另外再送那船老大一些礼物。

看她小小年纪,生意、人情都办得妥妥的,齐风也为她高兴。

我陪你们去置办些家什儿吧。

虽然家里有,但是家里也要用,而且有些东西县里和家里是不同款式的,家里的拿过来就显得阔大有余,精致不足了。

所以,除了被褥还有一些小东西可以从家里带过来,其他的倒还是现买的好。

秀瑶自然同意,她叫了姐姐和地蛋,然后拿了自己的印章——准备赊账去的。

铺子里虽然有一些日常用具,不过锅碗瓢盆这些,人家带走了,她自然要买新的。

桌椅之类的倒是可以用现成的。

茶具等也要新买。

地蛋赶了车,齐风领路,秀容挑样子,秀瑶赊账,一圈下来几乎都买齐了,也有一大车。

秀容乐滋滋的,看着秀瑶的挎包,瑶瑶,你那小印章挺好使啊,回头给我用两天,我也去威风一下。

她看秀瑶也不付钱,拿着那小印章一盖,别人就毕恭毕敬的,真是不错。

秀瑶冷汗,姐,这又不是不花钱,盖了章还要付钱的啊,不过是赊账到时候算罢了。

秀容笑道:绸缎、胭脂水粉、首饰铺子你能不能盖?我的面膏要用完了。

秀瑶知道她就是想去逛,明明前几天自己给她带的,不过她也不拆穿她,哪有女孩子不爱逛街的,三姐这样也正常。

而且三姐长得漂亮,喜欢打扮也是应该的。

秀容就挑了几块料子,要做一件缎子袄,另外一条罗裙,说是过年穿。

城里的花样款式,和我们就是不一样,人家真好看。

挑了料子,她又去挑胭脂水粉,看着有些贵的咋舌,她也不敢买,不过太便宜的她看不上,好在秀瑶现在也有钱大不了就是赊账等货款出来了再付。

另外她买了一只银鎏金簪子,簪头是蝶落花,那花朵下面还有一串珠子,甚是好看。

秀瑶看她买了这支,眼睛却又移不开地看另外一些,便道:三姐,你给我和大姐二姐、秀丽也买一支,这样回家我们也能换着戴。

秀容一听,扑在她身上晃了晃,瑶瑶你真好。

她果断地把自己看好的四五支都买了,连柳氏和许二妮都有。

不过想着许二妮是大嫂,她也不好意思跟人家换来换去,所以就买了支稳重款式,她不是很喜欢的,毕竟若是人家戴了自己喜欢的,又不能换,那多闹心,所以不如就买支自己不喜欢的。

秀瑶自然知道她那点小心眼,也不多说什么,盖了章到时候一并结款然后就回去布置房间。

等他们差不多置办好也已经黄昏了,日头落了山,冬日就格外冷。

秀瑶要去医馆,齐风就道:恰好我也要去医馆给母亲拿药。

秀容瞅着他,抿了嘴乐,出门的时候,她挤到他身边,揶揄道:齐哥哥,你要去就去,还说什么拿药。

齐风脚步一滞,差点被后面的秀瑶踩了脚。

秀容回头笑了笑,快点,娘他们说不定等急了。

秀瑶原本还担心许二妮呢,不过想着孙郎中可是了不起的,大哥的手都被治好了,许二妮不过是吃错了药,也没大问题的。

一行人去了医馆,柳氏等人在后院秀瑶住过的屋子里,大家见了礼,秀瑶就问大嫂事情怎么样了。

柳氏脸色不是很好看,许二妮更是眼睛红肿的。

☆、237真相如此秀瑶诧异道:娘,怎么啦?难不成是药吃得太多,不好治了?柳氏瞥了许二妮一眼,淡淡地道:没事,你大嫂身体挺好的,就是吃错了药,调养一下就好。

秀容觉得不对劲,那孩子呢。

柳氏瞪了她一眼,有客人在呢,你一个大姑娘什么孩子孩子的。

秀容吐吐舌头,齐哥哥又不是外人。

哦,瑶瑶。

她朝秀瑶眨眼,秀瑶就说是。

齐风知道秦家肯定是有点矛盾了,看样子只怕还不小,否则柳氏那个人,他也已经有些了解了,不至于这样的脸色。

他便道:柳姨,我去前面抓药,等下一起去铺子那里看看吧。

柳氏应了,谢他帮忙,让秦业送送他。

齐风一走,地蛋负责看车,屋里就没外人了。

柳氏的脸色就不那么撑着,露出愤愤的样子。

秀瑶小声问道:娘,怎么啦?是不是大嫂不能生啊?可就算不能生,娘也不至于这样啊,之前在家里还态度和气的呢。

柳氏看了许二妮一眼,哼了一声,咱们以为你大嫂是个爽快人,从来不藏奸耍滑呢,谁知道人家是个最厉害的。

娘!许二妮一下子哭起来,扑通跪在地上,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柳氏冷笑,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自己肯定知道吧,要不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着急着成亲?你说你都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不早点嫁人,非要害我们大业?秀容和秀瑶也愣住了,从来没见过娘这么指责自己家人。

许二妮就呜咽着抹泪。

秀容赶紧劝柳氏,秀瑶就把许二妮扶起来,大嫂,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二妮只是一个劲的哭,什么都不说,柳氏也只是沉着脸,不吭声。

很快,秦业回来,秀瑶姐妹就出去问他。

秦业也很为难,他看了柳氏和许二妮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大嫂,不能生养。

秀瑶诧异道:不能生?孙爷爷说的?秦业点点头,面色有些沉重,你们大嫂小时候干重活太多,累得不能生养了。

秀瑶叹了口气,大嫂真可怜。

小时候为了一个家劳作,那些痛苦却要她来承担,当然,现在还有大哥,爹娘。

秀容冷笑一声,道:瑶瑶,你也太善良了,大嫂分明早就知道的,你没听娘的口气吗?她肯定知道的,故意瞒着我们,要不她怎么早先也不找大夫,就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当初和大哥定亲也是,催着赶紧成亲,生怕我们反悔。

当初说是年纪大了,所以不嫌弃哥哥的手,现在看来,分明是不能生养,才不嫌弃哥哥的手罢了。

尽管可能如此,但是秦业却想自己当初手坏了,找媳妇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许二妮也是真心对自己好,所以他不想说她什么。

秀瑶问道:大哥,孙爷爷没说能不能养回来吗?秦业摇头,他还在想呢,说是晚些时候告诉我们答案。

秀瑶乐观地道:也许孙爷爷就找到办法了呢,我们别太灰心了。

她怕大嫂和娘在屋里尴尬,就让大哥和姐姐都进去,劝柳氏不要太着急了。

许二妮眼泪巴巴地看秦业,寻思他可能出去和两个小姑商量事情,说不定还要赶她回娘家了。

她咬着唇,对秦业道:我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

秦业看了柳氏一眼,娘,要不让瑶瑶和秀容陪你先去铺子那里,看看还要不要收拾一下,到时候发货来,也好归置。

柳氏看了许二妮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了。

等她们走了,许二妮才呜呜地哭起来,相公,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小时候我,我有一次是累狠了,后来人家说我也没往那上面想。

她哭得有点哽咽了,那时候催着成亲,真的是,我年纪大了,我,我其实不是比你大一岁,是,是两岁……秦业叹了口气。

许二妮看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更加忐忑,呜咽道:我,我不能生养了,你,你送我回娘家吧。

我不能赖在你们家,让,让婆母难受,我走了以后,你,你找个好生养的,呜呜,生七个八个……秦业忍不住苦笑,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不能生养就把你送回去。

分明是偷换概念,就算娘气急了说要送她回去的话,那也是因为他们家骗人,不说实话。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说实话,就算自己手不好,娘也绝对不会找个不能生养的女人给自己的。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秦业不想逃避,更不想一推了之,把许二妮送走,固然能找个可以生养的,更年轻的。

但是,当初自己手坏了,的确是不好说亲的,人家许二妮肯嫁过来,还对自己家那么好,他觉得不能背信弃义。

许二妮一个劲地道歉,哭得肝肠寸断的,一副要被送走的架势。

秦业只好去扶她,快别哭了,收拾一下去铺子里住,回头我来打听一下,看看孙郎中怎么说。

娘也是气头上,不管怎么说你,你别往心里去,过后娘想通了就好了,她是个善良的母亲,不会一味纠缠你的。

许二妮擦了擦泪,哭泣道:娘要是骂我打我还好了呢,我就怕她以后都不理我了。

秦业说不会,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去跟夏天无说一声,先送许二妮过去。

晚上大家就住在铺子里,虽然有点仓促,但是有齐风帮忙收拾,也还过得去。

因为许二妮的事情,柳氏不高兴,饭也没怎么吃,也不肯和他们说什么,就自己憋在屋子里,别人说什么都不听。

许二妮哪怕是给柳氏下跪、认错,柳氏似乎都不爱搭理她一样,就当没看见。

最后秀瑶让他们赶紧都去休息,一切天亮再说,一夜都那么混过去了,谁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秦业就带了许二妮去医馆等消息。

秀瑶就问柳氏,娘,你真的要将大嫂送回去吗?柳氏叹了口气,她都是咱家的人好几年了,我就算说送,也狠不下那个心啊。

再说,她也是个性子烈的,要是我送她回去,只怕她就要寻短见。

这也是命,总之你们要记住,天上没有白掉好处的,当初你哥哥手坏了,说亲不好说,许家就上赶着,果然是有埋伏的,咱们自己贪图了人家给的便宜,那这后果就要自己咽下去,也怪不得别人。

秀容却道:娘,一码归一码呢,当初是她年纪大,如果不是哥哥,别人也不要她。

再说了,她瞒着我们,就是不对。

我看他们早就知道她累坏的事情了,你们还记得她刚来我们家那会儿,她要挑水什么,还假模假式的说‘我在家早就不怎么干活了,有点生疏了,你们可别让着我,让我来做。

’娘,你听啊,我们都说她和二姐似的,合着她是个人精呢,心眼儿多得狠呢。

柳氏却道:她人精也没坏处,反正是和你大哥过日子。

这几年我们也看在眼里,她是个能干的,对你大哥也好,对我们也孝顺,对你们也友爱。

是真心和你们哥哥过日子的,我对她冷淡,也是想晾凉她,让她知道,以后别想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们,骗我们,有事就要说出来。

她还要去医馆看,秀瑶就陪她去,秀容却不肯,说要去逛街,柳氏就给了她钱,让地蛋陪着她去逛逛。

孙郎中熬得眼睛红红的,哎呀,想了我一晚上,头发都掉光了,我琢磨出一个方子来,你们回去吃吃看,当然,我这次不打包票一定好使。

这个方子如果见效,一年内就可以怀上,如果不见效,那估计就够呛了,别的方子你也不用试了。

许二妮脸色还是惨白的,没有确定的消息,她都觉得是坏消息。

秦业赶紧道谢,接了方子,催许二妮道谢。

许二妮却扑通给孙郎中跪下,孙郎中,您医术高明,求您一定给我治好。

孙郎中不乐意了,你这个人,我不是都说了吗?要是见效,一年就见效,要是不见效,那就算了。

你这个病,要是提早治疗,在十五岁之前都还行的,你耽误了这么多年,只能看造化了。

许二妮哭得很是伤心,柳氏道:行了,别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拿了钱,大业,去抓药。

她又跟孙郎中道:孙郎中,您也给开几个补身子的法子,告诉她该注意什么,哪些能吃的,不能吃的,让我们也好知道一下。

孙郎中想了想,就开始说,秀瑶忙拿了随身笔记本记下来。

忙活了一通,差不多了,柳氏就要付钱告辞。

孙郎中不收,看在丫头的面子上,给你们免了。

秀瑶忍不住道:孙爷爷,咱们还有笔帐呢,是不是该算清了。

孙郎中胡子一掀,怎么欠爷爷的钱那么难受,我都说要你先欠着。

秀瑶碰一鼻子灰,只好不说了,不要钱就不要钱了,她只能想法子别的地方补偿他。

她又聊了几句,然后就陪着柳氏等人回铺子。

虽然可能有机会治好,但是治不好的机会也不小,所以大家也不是多开心。

许二妮更是忐忑不安的,几次跟柳氏说话,柳氏倒是理她了,但是神态还是淡淡的。

秀瑶做饭,许二妮熬药,她几次欲言又止,秀瑶看了她一眼,大嫂你要说什么啊?许二妮犹豫着,低声道:瑶瑶,你,你能不能帮我,跟娘说说。

秀瑶知道她要说什么,想着家里的规矩,一般是不当着小辈说长辈的不是,不当着弟弟妹妹说哥哥姐姐嫂子的不是,这一次娘是真生气了,所以才不给嫂子好脸色。

她道:嫂子,你别多想了,好好调养身体。

许二妮难过道:娘一定讨厌死我了,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秀瑶笑道:嫂子,没有那么严重,你可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媳妇,以后二哥、扬扬的媳妇,还不知道在不在家呢,你当然是她最贴心的媳妇了。

许二妮疑惑地道:真的吗?我觉得娘……秀瑶道:大嫂,娘是伤心,不过也不都是因为你不生养,有多少女人不能生啊,也不见得就抬不起头来。

许二妮嗯了一声,我知道,是因为娘觉得我们骗了她,没有早点告诉她这个事情。

秀瑶点点头,算是吧,不过大家都有难处,互相体谅就是了。

大嫂,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了,咱娘不是那种挑剔的人,你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不会有大问题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许二妮觉得如果真要是能如常,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不能,她少不得要打起精神,好好地孝顺公婆。

住了两天,许二妮吃了药试试,倒是觉得精神好多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生养,但是起码不像前几天那么精神萎靡,看着就病怏怏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柳氏就带她回去,秀瑶则要留下将货栈再打理一下,这几天家里来送糖和粉条等货物,然后齐风的那船货也要到了,她走不开。

秦业自然也要留下帮忙。

如今秀瑶已经开始让秦业负责一些事情,想让他尽可能地独当一面,秦业也是个聪明的,基本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透,他为人又实诚,人家也乐意和他打交道。

他办事情,秀瑶非常放心,不用担心这个那个的。

很快,那船货到了码头,齐风雇了车,让人送到货栈来,秀瑶带了人亲自码货,一一记账。

除了昂贵的胡椒,竟然还有一种新产品,那就是辣椒!她惊讶地看着,简直是欢喜至极,泪流满面啊,麻辣鱼啊,终于能吃上了呀!终于可以死命地往里放辣椒了啊!齐风看她盯着那几个红辣椒发呆,一副要哭的样子,以为她不喜欢呢,就笑道:这个叫辣椒,如今好多地方都有了,我就让人给你带了一点,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喜欢啊,我太喜欢了!秀瑶双眼放光,里面如同蓄着两汪春水似的,波光盈盈的,看得齐风眸色一深,差点移不开眼就。

他发现了,这个小丫头让她激动的事情几乎都和这些奇怪的东西有关。

他能让她因为自己也这样激动,就好了。

秀瑶让地蛋把那些辣椒籽收起来,她真是庆幸他们弄来的不是辣椒粉,否则她要哭死了。

辣椒籽她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能种活呢。

地蛋看她郑重其事的,越发的谨慎小心,好好地收着。

正忙活着,有人来喊齐风,齐少爷,你家里来客人了,你母亲让你家去呢。

齐风问了一下,就跟秀瑶告辞,临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不要悄悄地就走了。

秀瑶歪着头笑他,我又不是罪犯,还怕我跑了不成。

齐风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结果齐风刚走,翁宝珠就来了,她一副高傲的样子,捏着鼻子,嫌恶地一路走进来,秦秀瑶,我有话要跟你说。

☆、238秀瑶收了笔,翁小姐,贵干啊!翁宝珠哼道:我来问你件事。

秀瑶让她说,翁宝珠道:我和齐风订婚了,来年要成亲的。

秀瑶诧异道:不是说就要成亲了吗?怎么又改日子了?齐风都给她解释过,他和翁宝珠没婚约的,他根本没答应,翁宝珠却还是这样说,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可能翁宝珠是江湖儿女,比较豪爽?不过,这样是不是有点黑江湖儿女呢?翁宝珠气道:这个就不劳你管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齐风?秀瑶点点头,挺喜欢的啊,怎么啦?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我都说了要成亲了。

翁宝珠气得脸色都变了,手指头都要戳到秀瑶脸上了,其他人都往这边看,秀瑶摆摆手,让他们只管忙。

翁小姐,我喜欢齐风啊,我也喜欢番麦啊,喜欢辣椒啊,我不喜欢人家指着我啊,不喜欢人家对我颐指气使哦。

翁宝珠愣了一下,立刻明白秀瑶的意思,心下大喜,你,你不是想跟我抢他的,对吧。

汗!秀瑶认真地看着她,翁小姐,这世界上男人死光了吗?还要抢的?翁宝珠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你发个誓,以后也不能喜欢他,不能跟我抢他。

翁小姐,你,你放心,我肯定不跟你抢他。

这都什么事儿啊,还抢男人,不过她也不肯让翁宝珠那么随心,她道:不过,他要是主动,这就不算抢,另外,你们真的有婚约吗?翁宝珠脸色一变,当然,你快发誓,永远不会嫁给他。

秀瑶奇怪地看着她,见她脸上是一种急切的神色,越发觉得可疑,这人挺正常啊,怎么会说出这么弱智的话呢。

哪里有人让人这样发誓的,她道:我基本不会把话说死的,而且,也极少发誓,所以翁小姐让你失望了。

你口是心非,你喜欢他,你就是想跟我抢他!翁宝珠横眉怒目的,几次将手往腰间去抽,似乎有把无形的宝剑,我要和你决斗!秀瑶懒得理她,好呀,我们来斗谁能将这些货理完不出错。

翁宝珠愣住了,气得哇哇叫,原本想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指责秦秀瑶的,结果见了面,被秀瑶弄得一点脾气也没了,只剩下郁闷了。

秦秀瑶,哪里有这么比的?我们比刀剑,射箭,你选择!秀瑶不解地看着她,你们不是也跑船,算是漕帮的吗?那为什么你不会点货?你这个大小姐就整天舞刀弄枪吗?你们没人了吗?要你去打打杀杀吗?我总觉得男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女人。

你是不是武功很厉害?齐风能打得过你吗?要是打不过,他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她瞪着无辜的大眼,水润润的,说着好似单纯的话,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却把翁宝珠气得原地乱转。

秦秀瑶,你奸诈!秀瑶诧异地看着她,翁小姐,我怎么你了?翁宝珠见秀瑶明知故问,被她气得有点上不来气,却又不能动手打人,只得跺脚道:你不要得意,我和齐风成亲的时候,不会请你喝喜酒的,你不要妄想喜欢他了。

秀瑶都被她气乐了,不知道这位翁小姐是不是从小被宝贝惯了,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不知道人心险恶,以为自己是太阳系的中心,谁都围绕她转呢。

她没心思管翁宝珠的大小姐脾气,惹不起就躲着。

她直接就将翁宝珠撂下自己出了门,气得翁宝珠在她账房转了三圈,跺了跺脚跑了。

后来齐风联系了金刀帮的人,就将翁宝珠带了回去,秀瑶也就没再见她。

年底的时候秀瑶家的猪照旧被刘岩收去,三婶家的猪却出了问题,原本那人上一次是二十二文收的,是为了挤兑其他收猪的,想垄断这一方的猪肉事业。

谁知道被他挤兑那人和刘岩有点关系,反而把那人坑了,那人在三婶等养猪户家定下的猪也不要直接卷铺盖走人去外乡混,,那几百文的定金也就当陪给他们,人影都不见。

这下可苦了那些养猪户,尤其是秦三顺和被他忽悠的那些人,都以为可以卖至少十八文呢,结果现在反而卖不掉,压在手里。

那人跑了,别人也不肯要他们的猪,只等着自己家吃,可一家十几头,自己不舍的吃不舍得喝的,都把家里粗粮喂猪了,如今可好猪卖不掉,那就等于一年白辛苦,丁钱都没着落呢!秦三顺两口子又找到了秀瑶门上,让她二十文把自己家和那些人的猪都收了,我们和人说好的,要是不买,以后就没了信誉。

看他们找人帮忙还那么理直气壮的,秀瑶就不想管,三叔,三婶,夏天收猪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我们家给刘老板的猪都是十五文的,你们嫌低,觉得我赚你们的钱,现在要二十文,也要看人家刘老板要不要。

秀瑶,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也是你三达达和三娘娘呢,你说话不要太毒才行。

我们要是没了名声,你们也不见得就好。

三婶气哼哼的,觉得大房理应为自己家善后。

秀瑶懒得理她,三婶,咱们分家了,你得随时记住这一点,咱们分了家,是两家人。

既然是自立门户的两家人,那各自为各自的言行负责,你们失信于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家的信誉可好着呢,就算自己家亏了钱,也不会失信于人的。

让三婶家里拿钱去补贴那些养猪户,那无异于割她的肉,剜她的心,她还想着秀瑶跟刘岩说按照他们签约的价格收猪呢,没想到秦秀瑶这个死丫头竟然不肯,就算不肯原价,那也要十八文。

秀瑶淡淡地道:你们为了挤兑人家,和那家奸商签订了文契,现在这边的杀猪人都不肯要你们的猪,人家到处都能收猪,何必非要你们的?如果要让我给刘老板代收,那我只怕只能给到十文,多了我也难办。

你也看得见,我们家的猪今年都降价了,毕竟除了我们家,别人谁家也比往年多养个三五头的,一家三五头,一个村就多少猪呢?三婶,你也该算明白这笔账,自己做错事情,没有人是应该给你们帮忙的。

三婶还想啰嗦,哼,还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呢,还说一家人呢,屁,我看是我们把你们养大了,你们就开始忘恩……你说什么呢?秀容从隔壁进来,冷笑道:三婶,咱们是一家人吗?你在外面说我们家的坏话,说我大嫂是不下蛋的鸡,说我们家缺德缺什么的时候,你想过是一家人吗?三婶还想说不是自己说的,是哪个黑心肠的诬陷,秀容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三婶,您就别演戏了,要不要找人跟你对质啊?她随即就说出来在哪里,和谁,说了什么,怎么说的,那动作神态都惟妙惟肖的,让三婶哑口无言。

三房的事儿,秀瑶本来就不想管,所以管他们气得什么样子,自己又没有赡养他们的义务。

什么叫一家人?总之她和邱氏陆氏怎么都不算一家人。

秀瑶不管,秦三顺和十几户人家的上百头猪就没找落,自己家杀了吃不完,卖也卖不掉。

毕竟这附近的猪肉行当都是被人垄断的,卖猪肉的之间互相斗可以,你新入行的就要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和人脉。

杀一两头没人管,人家还来帮忙,上百头就没那么容易。

而原先被他们挤兑的那杀猪人现在翻身,自然是恨得要命,那些参与挤兑他的人,他是一个也不待见,不但自己不收他们的猪,还不许其他人手他们的猪。

大家都是各自垄断一片的,互相认识,虽然各自竞争却也互相勾结,又知道他和刘岩关系密切,谁还敢为了一百头猪来得罪人?又不是没地儿收猪去!所以,三婶家的猪眼瞅着就要烂在手里,三婶和三叔就整天去找老秦头和张氏哭诉,眼泪巴巴的。

老秦头夫妻俩倒是想让柳氏帮忙,柳氏还恨三婶对许二妮做的事儿呢,帮她收猪?做美梦呢,知道三婶家的猪卖不掉,柳氏还痛说了几声好呢。

一点想帮忙的意思都没,连公婆的面子是一点都不给。

张氏就劝她,老大家的,你们现在日子过好了,一不能不管兄弟。

你看老三家,那些猪卖不掉,烂在手里可怎么好?卖不掉还吃粮食呢?老三家早就没粮食了,还管她要了好几回呢,她又拐弯抹角地跟老大家要。

柳氏毫不客气地道:娘,当初养猪的时候,我们就劝过他,不要因为秧地瓜、种番麦了就养那么多猪,养个三头足够的。

老三家非不听,觉得我们是在阻挡他赚钱,可没少骂我们呢。

娘,媳妇倒是也要问问您,老三家整天编排我们,骂我们的时候,您有没有管管他们呢?怎么他们一有点事儿,您倒是那么热心地来让媳妇给帮忙了?别人家就算了,他们家,不管!张氏看柳氏那样,还真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自己倒是成了她媳妇!一点面子都不给,说话也毫不客气,哪里还有做媳妇时候的恭敬样子?而且柳氏似乎铁了心就要给三婶难看一次,她还让秀瑶联络一下,把其他和三婶家一起签订文契的养猪户的猪收了,价格也不要太低,就按照市价就好。

刘岩自然无所谓,反正除了秀瑶家的猪,他还收很多呢。

而柳氏也鲜少主动管这些,她开了口,秀瑶自然照办的。

那些养猪户更是感恩戴德的,自己家不舍的吃喝养大的猪,要是不能给自己家换钱,那谁养啊。

这一下子解决了那些养猪户的问题,他们纷纷上门感谢,表示再也不能听三婶忽悠了。

三婶一下子气得病倒了。

张氏正在家吃柳氏送来的桂圆呢,就看见秦三顺哭号着冲进来,到了炕前就扑通跪下了,娘,娘,柳芽儿那个祸害不肯帮我们,还管着俺大哥不帮忙,你三媳妇她,她……张氏猛得一惊,咋啦?秦三顺提泪横流的,她,她,她孩子掉了。

啊?张氏一下子跳下炕,快走,快走,去看看。

秦三顺却不肯,抱着她的腿就哭号,如丧考妣,让张氏都瘆的慌。

娘,都是柳芽儿那混账东西,要不是她,俺媳妇也不能那样。

张氏死命将他拉起来,要去看三婶,那边二嬷嬷等人也得了动静说去看看。

大家到了秦三顺家,就看三婶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头上包着手巾,看不见全脸,正躺在炕上哭哭唧唧的呢。

三嬷嬷就劝她,孩子没了还有,别伤了身子,这小月子也要好好将养,可不能受了风,也别流泪,小心以后得了风流泪。

二嬷嬷就扭头四处看,见家里虽然乱糟糟的,倒也没有什么血腥气,她出了屋悄悄问秀娟她娘掉下来的东西送哪里去了,按理说要找地方埋起来的。

秀娟却支支吾吾的,二嬷嬷何等精明立刻就猜到点什么,她扬声道:娟娟娘,孩子掉了,你们藏哪里去了?怎么说也是条人命,也得好好地安葬了。

屋里的三婶盖着头,哼哼唧唧的。

张氏就不乐意,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女人有几个没小产过的,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二嬷嬷就走进来,笑眯眯的,我说老三家的,你可好好休息,别碰凉水,别贪吃,这身子将养起来也快的,你一直身子好,说不得三五日的就能活蹦乱跳了。

三嬷嬷听她说的有点过火,就赶紧拉着她要走。

二嬷嬷出了门,声音还远远地飘进来,老三家的倒是利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们还说来帮忙呢,啧啧。

屋里秦三顺就缠着张氏让她管大哥家要钱给自己媳妇补养身子,又说家里养猪没粮食了,要饿死了,再不行就得卖儿卖女的。

张氏没法,就应诺他把自己的几吊私房钱都给他,回头再替他攒几吊,那猪她想办法给他卖,秦三顺才作罢。

张氏自然不会卖猪,她也就是做个样子,然后让秦大福、柳氏可怜她,或者觉得面子不好看,怕人家说三到四,主动给管一管罢了。

可柳氏说了不管,秀瑶就不能明着管,后来还是托人,找了个收猪的,以十文的价格收走了。

秦家这才能安稳地过年。

☆、239转眼两年过去。

秀瑶整天到晚忙得要命,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现在货栈开起来,以后生意就更方便,加上齐风不再去金刀帮,而是在家里一边读书一边帮她联络跑船的,所以她的生意那是蒸蒸日上,让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冯家,都感觉到了威胁,在某些方面,她似乎都要超过他们了。

不过好在他们有几十年的根基,而且秀瑶也很懂事,很少会跟当地的大户争生意,她一般是做出口和批发,而且批发的产品会和冯家有出入。

之前有了东西秀瑶会发给冯家,让他们赚大头,自己赚小钱,可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生意做大,有了路子,她自然也想赚大钱,所以不会把所有赚钱的营生都给冯家。

所以,自然的,两家也会有点矛盾,磨擦。

好在她和冯二奶奶关系好,所以也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如今是秦家忙碌的年头,不再愁吃穿,忙着赚钱、买地、置屋、跑生意。

就算秀容都成了秀瑶的好助手,算得一笔好账,秦业更是成了大掌柜的,柳飞也被秀瑶喊了来一起。

另外亲戚们自然是越来越多的人找秀瑶家做事赚钱,而那些头脑清楚,品行端正的人也都被秀瑶选了来做管事之类的,不过她是用选拔的方式而非任人唯亲,有能力的品德好的才行,如果出错也是要照罚,绝对不会因为她的亲戚就给面子。

二月,又是杏花灿烂的季节,天高云白,春意鲜媚。

县学外,人山人海的,赶考的学子、送考的家人、卖吃食等的小贩,拥挤不堪,将县学外面的空地挤得满满的。

秀瑶一家人来送秦扬和秦显参加今年的县试,两人都穿着棉袍,脚蹬白底黑面的棉靴,包着儒生巾。

秦显绷着脸,紧张得很,十七岁的他俊秀儒雅,只是因为性格原因,显得有点阴沉。

秦扬却全然不当回事的样子,嘻嘻呵呵的和秀瑶说话,让她回家做糖葫芦给她吃。

姐,下午放头牌的时候,我就要回家了,你早点做好啊。

秦扬殷殷叮咛,简直比考试还重要。

秦显皱着眉,面上露出几丝不满来,扬扬,庄重点。

大家都要考试呢,就他那么混不在意的,搞到气氛有点滑稽。

秦扬吐吐舌头,就和秀瑶去一边说话。

这时候县学里放了一声炮,这就是要进场了,秀瑶赶紧拉着秦扬过去。

柳氏和秦大福虽然不懂,却也紧张的很,去年秦显考了一次,但是县试就没过,所以今年他格外紧张,更加沉闷不语,弄得他们也跟着紧张。

他们围上去多叮嘱一下,让他们别紧张,放松了答题就行之类的。

秦扬嘻嘻哈哈的点着头,嘴里还咬着桃酥,秦显有点不耐烦,却还是应着。

兄弟两人提着长耳篮子进去的时候,结果有人扛着桌子冲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那桌子油腻腻的,竟然是从饭馆弄来的,秦业手疾眼快,将秀瑶揽过来,差点被桌子角磕到头,小心点!对不住,对不住,太着急了!那考生笑着,点点头,扛着桌子就飞奔而去。

秀容打着哈欠,讥讽道:笑死人了,还扛着桌子,里面没有书桌吗?秀瑶道:县学书桌不够,所以有的考生要自备桌椅的呢。

秀容看了看,那扬扬和二哥没用呢。

柳氏望着儿子的身影不见了,回过头来道:去年瑶瑶给县学捐了一百套桌椅,只要咱们家的人去考试,都不要自备桌椅的。

那些需要自备桌椅的,一般都是贫寒子弟。

送他们进了考场,大家就先回去,毕竟最早也要头牌出来,那最早也要午后未时,现在还早呢。

如今秦家在县里开了两处货栈一家专零售自己产品的铺子,正在洽谈去临近的长清县、泰安、新泰等地开铺子,所以事情也忙得很,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两个来参加考试的,他们也不会聚集地这么齐全。

秀瑶在县里另外还买了一座宅院,四进院落,另外带两个小跨院,家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样可以桃源县里两头住,一点都不耽误。

回了家,各自忙事情去,秀瑶却推了所有的事情,帮秦扬做糖葫芦。

现在天还冷着呢,所以糖葫芦也不会化的。

吃晌饭的时候,地蛋领着一个人进来,此人穿着一件长袍,虽然相貌普通些,但是鼻梁高挺,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让人觉得是个干脆利索的小伙子。

一见此人,秀容立刻拉下脸来,将筷子一扔,我吃完了。

然后就当没看见此人,起身就回了自己屋里。

其他人却热情地招呼他,荆亮,来的正好,赶紧坐下吃饭。

荆亮自从跟着秀瑶一起做生意,因为人扎实肯干,又有头脑,一步一个脚印的,如今倒是也做得风生水起的。

他不但在自己村里开了一家小集市,另外还做货物批发,之前他做小贩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小贩,结下了好人缘,别人都愿意从他这里拿货,生意做得不错。

如今秀瑶又和他合伙,在大清河沿河开了一处货栈,还要商量去外县开铺子的事情。

他今天是送弟弟来考试,另外也要来跟秀瑶确认几件事情的。

柳氏夫妻算是看着他一步步走起来的,也为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感到高兴,对他就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

饭后,荆亮就拿了自己画的一些图纸给秀瑶看,他没读过书,但是却应秀瑶的要求学了字,如今也算是能写会算的。

四姑娘,我有个想法。

荆亮说到自己擅长的事情,眼睛亮亮的,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秀瑶一边看他在长清县的铺子构架,一边示意他说下去。

荆亮道:我们不如去海边开家货栈,以后漕运和海运也是要沟通起来的,咱们沿途有货栈,就好办事。

秀瑶却有点担心安全问题,如今她开的那些货栈,尤其是离家里远的漕运那边的,之所以不出问题,那是齐风在管。

他人脉广,如今手下也多起来,要管那边不成问题。

可若是要去海运那里,那边比漕帮更加复杂,到时候就难说如何了。

荆亮笑道:还有四姑娘不敢做的事情?我相信你。

秀瑶咯咯笑道:你捧我,不过别的事儿我不凑热闹,这种赚钱的事儿我可是好胜得很,你不说我也要做的,只是原本想着再过两年的。

这些年咱们做的是小本的买卖,走得稳扎,所以一直赚钱。

可以后若是做大了,那风险也大,就是有赚有赔的了,到时候让你们跟着我赔钱了,你们可不要哭鼻子哦。

大家都笑起来。

荆亮却道:如今我娘和兄弟姐妹那里,都算是有了依靠,我这里就是要跟着四姑娘大干一场了,赚了是咱们的,亏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说没后顾之忧了。

秀瑶笑道:那好,等过几天,咱们找小齐爷商量。

听到小齐爷的名头,荆亮立刻肃然,那是极好的。

休息了一下,秀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人去套车,又约了荆亮,让爹娘只管在家里等,大哥等人还要忙别的,她们去接二哥和扬扬就好。

未时刚到,就听见考场放炮的声音,放了头牌,就看到十几名学子鱼贯而出。

秦扬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一脸的笑意,少年俊俏的脸庞在午后的阳光里格外的明媚,一双眼睛没有因为煎熬而变红肿,反而因为对未来的憧憬而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活力。

荆亮笑道:扬扬读书就是好,说不定就是第一个交卷的。

秀瑶却有点担心,她用力地挥着手,让人举高了手里的大牌子,免得接考生的人太多了,秦扬看不到他们。

看到他们之后,秦扬立刻欢喜起来,忙和一同出来的人说了一声,然后就飞奔而来,姐姐,我第一个交卷的。

秀瑶刚要问知县老爷怎么说,那边有差役们已经吹吹打打的四处去报喜讯了,前十个交卷的以及被当众录取的,他们都会去报喜,然后趁机讨要赏钱。

秦扬是第一个交卷的,又是当众被录取的,自然更是喜上加喜了,那些人可着劲的吹打,一路去了榆树胡同的秦家。

而秦显还没出来呢,秀瑶就说等等,她一边拿了糖葫芦给他吃,一边说让他先回去个爹娘报信。

秦扬大口地咬着酸甜的糖葫芦,嘎吱地嚼着上面的糖冰,含糊道:我和你一起回去,等等二哥。

秀瑶寻思县试不允许点灯,天黑就要都收卷的,反正也不急,就让他等着。

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大门又开了,走出来几十个学子,秀瑶眼尖就看到了二哥无精打采地走出来,估计考的不是很好。

荆亮也看到了他弟弟,一起招呼。

秀瑶迎了秦显,二哥,怎么样?秦显看了她一眼,却瞪了秦扬一眼,不太好。

秀瑶笑道:好不好的也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等放榜再说。

秦显却不满地看着秦扬,你那么急着交卷干嘛?不知道给人多大压力吗?看着弟弟交卷了,他都急了,差点就浮躁得不想写了,幸亏还是按耐住了,最后还是平心静气地写完。

秦扬嘿嘿笑道:二哥,我没吃晌饭呢早就写完了,不交的话坐在那里好无聊的,还不能随意动,要不那椅子就要响,累死了。

秦显一听,更了不得了,好多人都时间不够用的,他倒是好,进场一个时辰不到就写好了,你没打草稿吧。

秦扬点点头,不用,我看了题目,然后想好了破题,脑子里有了大概的东西,像流水一样,嗖嗖就写完了。

秀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流水什么时候嗖嗖了,别瞎说,咱们快回家吧。

荆亮也接了他弟弟,考的也是没底,秦显见有人和自己作伴,心情好了点,不和秦扬说话,倒是和荆亮的弟弟荆朋说话去了。

一路说说笑笑的回到家里,柳氏夫妇已经打赏了来报喜的差役,家里有钱,没人会在这种喜事上吝啬的,都是上百的喜钱,那些差役也开心。

因为平日里秦业就和他们打交道多,对他们大方,他们对秦家平日里也多照顾的,大家关系都还不错。

因为小儿子当场被录取了,二儿子还不知道呢,所以大家也只能按耐着心情,晚一点再庆祝。

柳氏道:毕竟还有两次呢,不过你们真的不用压力大,反正今年不行明年。

秦显道:娘,明天没呢,去年考了,就要等后年了。

柳氏不以为意,后年就后年。

过了几天,放榜了,秀瑶等人兴冲冲地去看,她去年帮秦显看过一次了,所以熟悉了门道。

就看见放出来的名单是圆圈状排列的,不是横排和竖排,这样看起来是不讲究名词的,但是十二点钟位置,正当中那个却是秦扬的大名!那就是县案首了!小羊儿,你中了,中了!不枉每次吃饺子娘都要喊中没中,他们就要大声地配合,中了!周围的人都羡慕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秦扬的眼神,简直要烧起来,将他给烧化了。

县案首!这是什么概念,基本就代表着,此人今年的考试必定中了,绝对的生员资格!知县定了县案首,那府试、院试的时候,考官们都要给面子的。

秦显紧张得满头大汗,找了半天,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那颗因为秦扬今年和自己一起考试就备受煎熬而秦扬已经当场被录取导致他更加煎熬的心一下子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一样,轻飘飘的,虽然不着地,却也非常熨帖。

秀瑶已经大声地恭喜他,二哥,你也中了,中了!她抓着二哥和小羊儿的手就跳,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好奇地看着这几个人,边上的人得知他们兄弟二人都中了,弟弟还是县案首,又羡慕又嫉妒。

有人不服气,就说一个女孩子这么抛头露面的,语气颇为讥讽。

有人就反驳他,人家还识字呢,直接念上面的名字。

那是秦家的四姑娘呢。

就有人用一副阴阳怪气的生意难道:原来是她,怪不得呢,那可是大名人呢,两任知县都拜访她了呢。

前任知县洪知县升迁之后,新到任的黄知县竟然也是他的同年。

洪知县上任之前,和黄知县交接的时候跟他说了好多本县的风土人情,着重说了这个秦秀瑶,自己能升迁,也有她的功劳呢。

这黄知县是个更稳妥的人,一直都被人说爱民如子,非常亲民的,那自然更加推崇秦秀瑶了。

这人的意思,秦秀瑶肯定走了后门,给哥哥和弟弟买了的。

自然还是有人不乐意,如今秦秀瑶可是好多人的榜样呢,这秀才也有捐的,人家如果想花钱,直接捐秀才得了,何必这么麻烦。

捐的和考的能一样吗?走了过场那也是考的……那人正夸夸其谈的时候,秦扬大步走了过去,一拍他的胳膊,大声道:这位兄台,你说我姐姐花钱贿赂的,你这是埋汰我呢,还是埋汰黄知县呢。

不如把你的文章念出来给大家伙听听,反正都是读书人,好坏总能知道点的。

那人却不肯,你先念你的。

秦扬冷笑,这有何难。

他昂首挺胸的,声音清脆就把自己的卷子念了出来,旁边的人纷纷喝彩,好文章!当之无愧的县案首!那人却不好意思念了,原本也就是文章不怎么样,却也是考场老油子了,总喜欢讥讽那些考中的,这个不行那个不如自己的,都是好运气或者拿钱了,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的。

如今被秦扬那么一弄,很没面子。

秦扬原本不想和他理论的,他说自己也无所谓,竟然要说自己的姐姐,简直是来戳他眼珠子,你不敢念自己的文章,怎么知道自己的文章差在哪里,所以考不上呢。

那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鼓起勇气把自己的破题给说了,秦扬顺着就做了几句,你照着这个思路没有不中的。

那人脸上汗涔涔的,惭愧,在下是这样的。

他又说了几句自己的,然后大体说了一下文章。

秦扬道:兄台,你这样就不对了,你那个转题,就跟驴拉磨,回头成了耗子推磨一样,头重脚轻的,文章要有好开头,也要有好结篇,让人回味隽永才好。

然后他也不管多少人在一旁看自己呢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就噼里啪啦地一通讲,那人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竟然深深一揖,多谢秦少爷指点,多少,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人我悟了!秦扬笑道:预祝你后年高中!那人也不再说什么了,行了礼,转身飞奔而去。

众人纷纷称奇。

而那人后来也的确高中,还成了秦扬的同僚,官场上互相竞争、扶持,倒是也传出一段佳话。

秀瑶都被秦扬给弄愣了,秦显更是被镇住,以往他总是瞧不上这个小弟,觉得他娇气,嘻嘻哈哈的不正经,可现在才知道,其实他比自己高了不是一个两个阶段的问题。

原本他还私心的寻思,是不是秀瑶跟黄知县给秦扬求了情的,现在亲口听了秦扬的卷子,又听他按照那人的破题做了文章,简直锦心绣口都不足以形容了。

一比之下,他又觉得相形见绌,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秀瑶感觉到他的低落,便朝他笑了笑,二哥,咱们家可是双喜临门,快走,回家给爹娘报信。

秦扬喊道:还有荆朋呢,他也中了的,快走,去我们家。

秦显却道:三弟,人家自然也要回家跟婶子说这大好喜讯的,我们万不可羁绊他们。

秦扬挠着头,嘿嘿笑着,也是,姐姐,让他们坐咱们家的快船,赶紧回家报喜讯去。

自然不用他们说的,秀瑶早就吩咐了的,让快船待命,这就要回家送喜讯的,顺便给荆家送信,送他们回去。

几人和荆家兄弟告辞,一路回了家,远远的就听见鞭炮齐鸣,家里也不少来贺喜的。

毕竟有个县案首,这可是了不起的事情,大家也觉得做他们的邻居与有荣焉,而且县案首就等于是稳妥的秀才了,焉能不贺!都说要秦家摆酒庆祝,柳氏却说还是等考完了一总庆祝,现在只发了喜糖、果子等。

不过虽然不让外人来庆祝,生怕之后秦显考不上会失落,家里人还是要庆祝的。

秀瑶派人去接了老秦头和张氏来,另外还接了本家要好的人家,还有一路船是去杨柳村接老柳头等人的。

老柳头夫妻本来是要来送外孙考试的,只是这几天李氏身体不舒服,有点伤风,所以秀瑶让他们在家安心等着,一旦中了,立刻就去接他们。

孙郎中不在,如今夏天无在半吊子医馆坐诊呢,所以秀瑶就把他请来,齐风没在,就请了齐奶奶。

而任先生和周先生,原本就在县学的,只要打发人去抬了他们来就好。

自己家人乐呵了好几天,虽然没请客,但还是不少人送来了贺礼,尤其是冯家。

之后秦显和秦扬两个人要去拜会知县和一同被录取的考生,回来就要读书的,等四月的时候参加府试。

而不少人都纷纷找秦扬请教,他也是个大方的,一点都不藏私,谁找都跟人嘀嘀咕咕一天,热心地指点别人。

倒是任先生觉得这样不是个法子,他自己也要好好读书的,免得四月份的考试,若是太差,反而让考官为难,不录取那是让黄知县出丑,录取实在违心。

所以任先生勒令他不许再跟人交际,要去他那里闭门读书。

秦扬去了任先生在县里的住处,秦显就有些失落,因为周先生虽然高兴,却也没有像任先生那么上心。

说穿了,周先生可能还是不看好他吧,他很低落,读书也读不进去,总是发呆,寻思自己可能府试中不了的。

秀瑶又忙生意呢,荆亮的意见她采纳了,给齐风去了封信,他的意思只要她有想法尽管去做,不管她要求什么,他都会尽量做到的,凡是她觉得应该他做的事情,就不必担心,只管做好她的就行。

所以,秀瑶就敞开干了,这一次连三姥爷家的柳红木也来了,加上之前的柳飞、另外孙大成、还有其他几个被选中的亲戚,这一次都可以一起。

只不过所有权还是秀瑶的,其他人算是各种方式的合作,她为的是防止亲戚们会有太多想法,为了避免那些问题,从一开始就将这些**的根源切断。

对于柳飞和柳红木等人也毫不例外,她可以多分红给他们,不代表可以让所有要好的亲戚来决策,那样的话会乱七八糟。

不过等她觉得稳定了,自然还是会放给有能力的人来管,她不会将所有的生意都自己打理的,那样太累,不符合她现在的人生观。

这日她去书房里找自己备用的铅笔,发现秦显根本没读书,而是在那里托着下巴发呆呢,看见她来,倒是不好意思一样,立刻假装开始读书。

秀瑶就道:二哥,读书累了就休息一下,出去走走,别整天闷在屋里,也没有好处的。

秦显却表示如果不拼命读书,只怕考试就会有点吃力。

不过秀瑶却知道,这四书五经八股文的,其实没有明确答案,平日里学的好,这几天不用怎么看,只把那些书在脑子里理一理就好,就算是拼命地背书看书,也不见得就有用。

她说了自己的想法,秦显疑惑地看着她。

秀瑶立刻道:小羊儿就是这样读书的,你看他,从来不会熬夜读书,一本书背过了,就不会再去捧着它死背,不过你要是问他,他就能答上来。

三弟记性是好的。

秦显也佩服,犹豫了一下,又道:他还有灵气。

比他好多了,他和秦扬一比,简直就是块木头,作出来的题目中规中矩的,一点都不出彩,被人说有点老气横秋。

秀瑶就建议他,二哥,你不如和小羊儿一起读书,考试之前,你们也猜猜题,互相出题目试试看。

秦显却道:可他在任先生那里呢。

秀瑶笑道:这个好办,我看看去请任先生来家里住段日子,等你们考完试再说。

秦显倒是乐意,第二日就催着秀瑶赶紧去。

秀瑶就把手头的事情交给荆亮,她坐了马车亲自去请任先生。

秀瑶原本以为任先生那里应该很安静的,没想到这日倒是很热闹,笑声朗朗的。

秀瑶随着小童进去,就看到几个人和秦扬在那里说笑呢,一点不是临考的那种紧张状态,她倒是松了口气,觉得任先生还真是好。

她也没去打扰他们,悄悄地去了任先生书房,任先生正在收拾东西,见她来就停了手里的事情。

秀瑶将自己的意思说了,想请他也指点一下二哥。

任先生却道:正要找你们来说话呢,我有个老友写信来让我南下,只怕这几天就要走,扬扬得回去读书了。

不过你放心,扬扬的水平,秀才是稳中的。

我能教他的也就这些了,举人我也没中过,反而容易误导了他,届时不妨拜访几位举人老爷,求一些提点。

得知任先生有好去处,秀瑶自然也为他高兴,表示了自己的祝福,又道:先生既然要走,那可不能悄悄走了,我们要为先生践行的。

起码还要送一些程仪的,至少也要给三十两银子,好让任先生路上宽裕一些的。

这个时代,花费巨大的就是路费,好多学子虽然学富五车的,可没有盘缠上京赶考,那也是白搭。

秀瑶回去和家人一说,柳氏和秦大福也表示得好好款待任先生,多送一些程仪才好,秦显却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和任先生无缘,他会不会是不想指点自己才躲开的。

不过等任先生走后,秦扬搬回家,和秦显一起读书,每天兄弟两人研究题目,秦扬奇思妙想不断,倒是给秦显好好地上了一课,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从此也能专心读书。

转眼就要是秀娴出嫁的日子,嫁妆早就备好了,所以没有什么好烦心的,秦家也嫁过一个女儿,有了经验,也不会再慌手忙脚的。

☆、240二月底徐振宜从灵山卫赶回来,他已经是一名总旗,但是时间到了他不想续约,想回家成亲,所以就不想再做募兵了。

按规矩成亲前几天新娘和新郎是不能见面的,不过徐振宜一年没见秀娴了,一回来根本忍不住,迫不及待地就往秦家跑,还是秦扬眼尖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男人!一下子给拦住了。

徐振宜立刻送上见面礼和贺礼,表示自己就想和秀娴说几句话。

秦扬打趣他,喂,姐夫,你说你就要和我二姐成亲了,多少话说不完,非要现在说。

秀瑶听见了,跑过来,拍了他一巴掌,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成亲之前说的是成亲前的,成亲后就变味道了。

秦扬反问她,姐姐,你怎么知道?秀瑶才懒得跟他解释,姐姐就是知道。

她和徐振宜见了礼,然后领他去见自己爹娘,允许他和姐姐可以隔着门说话,这样不算见面。

秀娴这两年真是憋坏了,家里没多少活干了!都是秀瑶,全雇人了,说什么自己赚钱了,还累死累活,那不是暴发户过的日子,所以家里里里外外都雇了人干活。

不但有灶上的,后院还有丫头伺候了呢,不过娘不习惯觉得丫头会看热闹,打听事,只有秀容觉得有个丫头挺气派的,所以要了。

秀娴是绝对不会要的,弄个人跟着自己,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盼望嫁人,念叨徐振宜这货不靠谱。

当年说提亲,结果你也没个声响,我以为你不乐意了呢,就要嫁给高家。

谁知道你又冒出来。

订了亲,你可好,跟没消息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没关系呢。

喂,我说你,这趟回来,怎么又没打个招呼,真是的。

秀娴念念叨叨的,毫不掩饰自己想早点成亲的意思。

徐振宜乐了,秀娴,你这么急着嫁给我啊。

秀娴哼了一声,那是,嫁给你家,我又可以干活了啊!憋死了呀,家里什么也不让自己插手了。

精细活她干不了,粗活家里人不让干,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徐振宜忍不住笑起来,开始还憋着,后来干脆哈哈地大笑起来,惹得隔壁院子的秀容直翻白眼,她就看不惯徐振宜和荆亮。

其实秀娴现在是想明白了,之前说亲的时候,徐振宜突然说那样的话,她被吓到了,随后他说提亲却又食言,她又觉得失落,自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不好意思说什么,所以就觉得娘给自己找的也不错。

后来知道高家是那样的人家,徐振宜为了自己竟然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搅黄了她和高兴虎的定亲宴,她又觉得很高兴。

心才真正地踏实了,是真的想嫁给徐振宜的。

喂,你笑什么啊?成亲以后,我还想住这里。

徐振宜笑道:行,我本来也想在县里赁屋子住的。

秀娴又道:把你爹娘也接来一起住。

徐振宜却道:二老和大嫂他们一起住习惯了,等我们有了孩子,他们会来帮忙带的。

秀娴虽然泼辣,却也脸滚烫的,还孩子呢,真不害臊!那我们以后多给他们些钱,你要是住县里,想好做什么了吗?徐振宜点点头,想好了的,我想和人合开一家武馆,当然,还只是初步想法,要再完善的。

秀娴看他有计划,心里就松了口气,行了,你快走吧,我憋死了,要出去透气了。

如果不是秀瑶说娘的命令不许她出去和徐振宜面对面说话,她早蹿出去了。

等徐振宜一走,秀娴拍了拍胸口,脸颊通红的,赶紧去洗了把脸,又扇扇风,然后飞奔出去。

没几天,秀芹也带了圆圆坐船过来,准备参加秀娴的婚礼。

秀瑶往他们娘俩身后看了看,问道:大姐,姐夫没来送你们?秀芹眼睛有点肿,红红的,她揉了揉,笑道:路上迷了眼睛,你姐夫家里有事呢。

秀瑶纳闷道:他现在还读书吗?这都考了好几次了,那个读书的姐夫也没正经参加一次,第一次说生病了,今年两个小舅子一起,他连来都没来,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不等秀芹说话,圆圆笑嘻嘻地抢着说:爹爹羞羞,不好意思来。

秀瑶就笑问怎么回事,秀芹忙道:别听小孩子乱说,你姐夫忙呢,要跟人合伙做什么东西,还说让你们去我家玩呢。

秀瑶就不问了,把圆圆领过去,让秀芹去和家人叙话。

秀瑶领着圆圆,告诉小姨,你爹爹是怎么回事?圆圆粉嫩嫩的小嘴撅着,小姨,我要吃樱桃。

现在哪里有樱桃,不过秀瑶有妙招,她早就做好了蜜饯和罐头存放着,去搬来给圆圆吃。

小孩子用他胖胖的小手把一堆零嘴都划拉到自己怀里,趴在炕桌上就开始吃,爹爹的脸破了哦,怕羞羞,就不来。

怎么破的?秀瑶诱导他。

圆圆一边往嘴里塞樱桃罐头,胖胖的手指头戳到秀瑶嘴边,小姨你也吃……嗯,我悄悄地告诉你,你别告诉娘哦?是娘挠的……嘿嘿。

他做了个要抓的姿势,在秀瑶嘴边挠了一下。

秀瑶眉头立刻皱起来,这么说姐夫和姐姐打架了?要不姐姐那么文静的人怎么可能会挠人呢?难道姐夫没有悔改?前年她碰到姐夫和冯清然喝花酒,特意冲出去让姐夫看到自己,就是要吓唬姐夫一下。

后来她怕让姐姐家里不睦,所以没有点破,不管谁都没有告诉,只是见了姐夫,总是要点一点的,反正他肯定知道他的意思。

她一直觉得姐夫收敛了呢,难道变本加厉了?她又问圆圆还有什么事情,圆圆却已经目露惊慌了,看着她小手连摆,大眼睛里都蓄满眼泪了,小姨,你,你别不理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秀瑶就知道是自己皱眉吓到他了,亦或者是他在家里被吓唬多了?否则一个小男孩子这时候正是调皮的时候呢。

她忙放缓了神色,笑眯眯的,圆圆,我怎么会不理你呢,小姨不会不理你的,你还要玩什么吃什么,只管告诉小姨。

圆圆歪着头确信她没有骗他,才笑起来,我要骑大马!秀瑶就领着他去骑木马了,是她让木匠专门做的,底下是几个木轮子,小孩子骑在木马上,就可以骨碌碌地走起来。

这个东西是她放在书房里用的,一些书本之类的沉重的东西,都可以用它搬,一点都不累人。

圆圆蹲在上面,秀瑶拖着他,乐得他一个劲地驾、驾地喊。

秀瑶就一边陪他玩,一边套他的话,知道姐夫倒是没有打姐姐,按照圆圆的话说,爹爹拿嘴巴拱圆圆,又去拱娘亲,结果被娘亲抓了,嘻嘻。

秀瑶推断,可能是姐夫做了姐姐不高兴的事情,然后还想亲近,结果姐姐就火了吗?别看姐姐平日里温柔和气的,其实很倔强,而且犟起来绝对超过二姐的。

秀瑶就假装不知道,毕竟二姐的亲事呢,还是等二姐出嫁再说。

徐振宜动作快,在大家的帮助下,很快就在县里买了房子,离着秦家有几条街远,和齐家倒是近便一点。

不过柳氏的意思,还是要回桃源村去出嫁,嫁到四眼井村,然后过满一个月,他们可以搬来县里住,毕竟新婚,还是和一家人住在一起好一点。

秀娴出嫁的前一天,秀美倒是先出嫁了,嫁去了高兴虎家,因为和大房置气,所以置办得热热闹闹的,花费不低。

高大娘是卯足了劲,想让秦大福家丢人,让他们后悔,不将闺女嫁给自己儿子,要让他们看看,嫁给自己儿子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所以她破天荒的很大方,不但聘礼好几抬,而且还请了好大一拨吹鼓手,吹吹打打的震天响。

不过热闹是虚的,去秦二贵家喝酒的人却不是很多,除了几个和秦二贵一起打过工的,不太清楚二婶为人的,其他人、尤其是本村的女人,几乎没有不被二婶骂过的。

二婶又憎恶大房,没有请他们做面子,多半请了她娘家人,还有三婶以及三婶相好的一些三姑六婆的。

那些人又不是真心为他们好,不过是凑热闹,再加上拿了喜钱,来帮个忙罢了,所以都是可劲地吃喝浪费。

为了置一次气,二婶几乎将家底都折腾空了,虽然高家给的聘礼多,可都是写死物,不能扣下也不能变卖,为了撑门面,都是要抬回去的,银子可没舍得给几两。

秦二贵如今又管不了她,她学会了上吊那一套,动不动就以死要挟,秦二贵被她折腾狠了,一切也随她去了。

二婶心疼就开始骂秦产和秀丽,两个白眼狼,白养你们了,家里揭不开锅了,你们跟着那一家子坏透气的赚了钱,也不知道拿回来补贴家用?秉着喜事大家都退一步的心思,秦产一声不吭,任由二婶骂骂咧咧,他就是不迎合,不顶嘴,但是也不拿钱。

二婶弄不过儿子就骂女儿,扭着秀丽的耳朵,你个小浪蹄子,早知道当初就发卖了你,也好过你跟他们不亲,不跟我这个亲娘亲。

你织布这么多年,秦秀瑶没给你钱?秀丽容不得人家说秀瑶不好,觉得反正自己和哥哥都大了,如今不和家里住一起,也不怕什么,就道:你别扭我,姐姐当然给钱的,织一匹布给一两百钱呢,姐姐从来不少给,只会多给。

二婶一听,眼睛立刻红了,就嚷嚷着要秦秀瑶给钱,还是秦二贵将她拖进屋里给她一巴掌,你要是想搅黄了自己亲闺女的亲事你就闹,你看我不把你赶出去的。

她才暂时老实起来。

夜里梯子娘、张桂芳等人去秀瑶家看秀娴,就说起了秀美的亲事。

梯子娘嗤了一声,说什么嫁妆多少抬呀,都是写死物,好看的罢了,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他们家为了这嫁女儿,估计折腾惨了。

张桂芳也道:那高家又不是什么好人家,能让人家赚便宜才好了呢。

第一个被欺负死的媳妇,连娶带埋的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还加上打发家里人的,现在这个我看更抠门。

秀容就笑着插话,谁让俺二婶自己热脸贴上去,听说那高老婆子还瞧不上呢,不过是因为她也姓秦,是我们本家,以为能气气我们才定了的,哼,他们也不掂量掂量,我们揭穿他们把戏的,还会羡慕他娶媳妇不成?天底下那么多大户人家娶媳妇,人家多少嫁妆多少聘礼的,也不见得我们去眼红一个。

准备秀娴出嫁,大家一夜不曾怎么好好睡过,第二天一大早继续忙活。

不仅仅是自己村的,织坊的女人们、常婆婆、周四奶奶、周大娘子等人都送了贺礼来,冯二奶奶特意打发了一个体面的婆子来给二姐添箱,给了一对赤金钗,黄澄澄,非常扎眼。

别人送的贺礼也多,什么都有,绣娘们送绣品,织布的就送精美的布匹……周四奶奶更是大方,直接送了她一只首饰匣子,里面一套银饰头面,一对银镯子,一对银戒指,一套胸前七件事,四对各样的耳坠子,银灿灿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大家都很是惊讶羡慕,甚至周大娘子当场都有点酸味,笑眯眯的说周四奶奶大方。

不过这个大方似乎只对秀娴,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就算是周家子弟,也没的。

周四奶奶却混不在意,送了压箱,喝了杯茶,也不吃饭就自己回去了。

二婶没来,秦二贵来喝酒了的,不过没送东西,秦产和秀丽代送了。

三婶倒是来了,自然也什么都没送,倒是一家人敞开了肚皮吃吃喝喝。

三婶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总算是又怀上,要不,可真是难做人了。

那么多女人在边上,都懒得去接她的话,无非是想说自己多么能耐罢了,人家是来看新娘子的,谁要听她的老蚌生珠?二嬷嬷难得的和张氏坐一起吃饭说话,话题口风一致,你们老三家,我瞅着就是假怀孕呢。

前年那个说什么吃的不好,照顾的不好,干活累着,为了卖猪的事儿烦心掉了……我瞧着不像真的。

要真是掉了孩子,谁能那么两天就满地蹦跶?大冬天的一点都不注意?张氏也气着呢,老三家的说掉了孩子,三顺在她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就怪大嫂抠门,不舍的拿钱给媳妇补养身体,所以才把孩子掉了的,甚至还赌咒发誓的,娘,你也不用护着她,我要是绝了后,就是她柳芽儿害的,我做鬼都不放过她的。

原本张氏还寻思着让大房出几两银子让老三家的补养一下呢,结果这话不知道怎么被来送东西的秦大福听到了,气得秦大福东西也不放下扭头就走了,甚至还撂下一句话,如果爹娘再听三房撺掇,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找三房吧,他们管不起了。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点关系了,张氏可不想再和大房交恶。

和大房关系差了一点好处也没啊,关系好了,吃喝穿零钱,一点不瞅,柳氏都主动给张罗上。

交恶了,那可好可,针头线脑都不会给一点的。

张氏也气呼呼的,我瞧着也不像是怀孕,她就能装样,不用理她。

大家吃吃喝喝,不去接三婶那茬,她也不觉得尴尬,立刻就和付镯子在那里说说笑笑的,说自己怀孕如何辛苦,怎么一定都是个儿子。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怀上了,有人不知道折腾了多少钱,闺女也没生一个呢,真是个不下蛋的鸡呢。

三婶一边说,一边还跟付镯子悄悄比划,说的就是许二妮了。

许二妮恰好上菜呢,顿时脸色不好看,付镯子就笑着上去拉着她的手,你的皮肤是黑点,不过这样也好,晒了也看不出来。

手一抬,就把许二妮的一根银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三多簪头的,就笑道:嗯,戴个多福多寿多子的,真的能多子吗?我也沾沾光试试。

说着就插自己头上了。

曹月莲看见,要说什么,付镯子眼睛一瞪,你个丧门星别多管闲事。

许二妮原本是泼辣的女人,可因为不能生养,那泼辣的性子一下子就自卑起来了,以前多泼辣,现在就有多自卑,她只觉得心虚,脚软,手心也出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来跟宾客们打招呼的秀瑶看见了,冲过来,一把将付镯子头上的银簪拔下来,塞给许二妮,大嫂,娘找你去看看锅呢。

许二妮忙逃一样走了。

付镯子就冷笑,小姑,越大不如小了啊,真厉害。

秀瑶冷冷地道:今天是俺二姐的好日子,谁要是想生事,就尽管来。

有些不要脸的别想来我家大吃大喝,还使着坏,我可把丑话说在头里,请你来是给你面子,你不来,也没什么损失。

付镯子就朝着三婶撇嘴,三婶仗着自己有身孕,是个长辈,就凑过去,对秀瑶道:哎呀瑶瑶,真是当了老板就不一样了,不但精打细算,嘴儿也厉害了,跟刀子似的。

秀瑶扬了扬眉,我的嘴专门割那些来找茬的,大家好好的,我也可以比蜜甜,不过有人要是揣着刀子来吃饭,那可别怪我比刀子更厉害了。

说完也不理睬三婶,就和屋里吃酒的女人们打招呼,让她们放开了吃喝,多得是呢。

冲着秦家、她、还有秀娴的面子,家里来的宾客男人女人的,真是多的家里都坐不下,反正男人不怕冷,就在院子里搭了棚子摆的酒呢。

大家都笑呵呵的,吃的好着呢,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酒席,四姑娘,等你出嫁,我们可还要来啊。

秀瑶笑得甜甜的,我三姐出嫁,你们就要来的,一个都不能少哦。

大家都说应该的。

那些交好的,基本都是带了相当的礼物来的,也有一些关系不是很深,但是又馋得很,所以也带了一点东西来蹭饭吃的,秦家根本没有厚此薄彼,都当来了就是祝贺,好好款待。

他们反而因此觉得不好意思,原本传闻的那些不利于秦家的,他们心里先自给驳倒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人家秦家人和气大方的很,哪里会小气了。

娘家人热闹了大半天,晌午后那些人才陆续告辞,秀瑶又每户都送了礼物。

每人一斤雪花一样的白糖!这可是大手笔,平常这些人家,就算有点闲钱,也不会去买那么好的白糖。

另外还送了一些果糖,都是自己家做的,甜美可口,大人孩子都喜欢。

娘家热闹的宾客基本散了,就到了新郎迎亲的时候。

因为离着近,所以临近傍晚的时候才上花轿,一群人吹吹打打地送去四眼井村,而秦家送亲的人也一起跟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热闹非凡。

等晚些时候,村里有婆娘跑到秦家,找了柳氏,悄悄地道:你们家老二,和你们多大的仇呀。

柳氏心里一咯噔,怎么啦?你们老二家的,在家里烧纸呢,念念叨叨的,听着可邪性了……啧啧,我从那里走,听得我都冷飕飕的。

你说大晚上的,她在路口烧纸,你们家二姑娘可是从那里过的花轿呢,她怎么能这样……柳氏气得直打哆嗦,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道谢,又谢了那人一些糖果。

那人却推辞,来吃酒,已经拿了,再拿可不好意思。

柳氏坚持让她收下,她也就收了。

柳氏也没告诉别人,等秀娴三日回门之后,大家就要陆续回县里去,柳氏却说家里还有事,她要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反而让秦大福将老秦头和张氏接去住。

反正县里地方宽敞的很,也有专门给两位老人住的上房,没必要在家里住小房子。

老两口自然乐意了,只是老秦头有点忧郁,去了那里自己就显得土,也没人跟自己下大梁了,不过柳氏的意思住不惯随时回来,也没关系,他就喜滋滋地去了。

秀芹暂时不想回家,要和儿子多住住娘家,现在家里条件好,家里自然欢迎的。

柳氏不去,秀瑶寻思是有事,就也不去,留下陪她,她留下秀容也留下。

秀芹和圆圆就跟着秦业等人先回去要照料那里的生意。

虽然都有专人负责,但是如今秀瑶也分派了他们工作,也不能长期离了人。

而且秦显和秦扬还要参加四月的考试,不能耽误了,柳氏将他们都赶去县里读书。

☆、241接下来就是农忙,秦家现在地多,也都租给别人家,规定人家种玉米就种玉米,种番薯就种番薯,另外还有辣椒、棉花等。

这样他们就算是她家的长工或者责任田,免去了采购的麻烦,倒是极好的。

如今秀瑶的生态农场已经初具规模了,猪、鸡鸭鹅、鱼塘、菜园、果园、庄稼等都已经形成了很成熟的生物链,沼气产量稳定,器材经过了升级,更加稳定安全。

还专门聘请了一个技术非常好的泥窖师傅,专门负责检查维修那些沼气池,因为要负责老柳家和沙河村以及桃源村的,所以秀瑶给他很高的工钱,后来还将他一家老小都接来住在农场,他自然更加卖力干活。

外人想要贿赂他偷取需要的农场技术,他都绝对不会开腔,只是一问三不知,急了就说我只会挖泥窖!因为有沼气池,所以现在取暖非常方便,秀瑶还专门修了一所浴室,分男女,上面有简易淋浴器具,除了她家私人的,还有农场公用的,帮工们也都要经常洗澡。

现在二月份还是冷的,可有了这个,墙壁有火墙,洗澡有热水,简直是非常舒服的享受,村里总有人花钱来农场洗澡,一定程度上,这里就是附近村子们冬天的公共浴池了。

秀瑶洗了澡,一头乌黑的头发都用大大的手巾包起来,然后靠在蔬菜大棚里专门僻处来的暖阁里休息。

过几天大棚就要掀了,火墙也可以停了,趁着这段时间,她也赶紧享用一下。

热乎乎的,头发干得很快,她扯开毛巾,懒洋洋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鼻子有点痒,睁开眼一看齐风的脸放大在眼前,过分清亮的眼睛也因为他那温暖的笑意而糅合得有点迷离了。

喂,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要吓死人了。

秀瑶抚着胸口,怪小白都没提醒她。

齐风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还是早春,他却穿得单薄,脸色却如常,没有半点畏寒的样子。

他看着她满头乌发披散在大红枕头上的样子,黑的发,白的面,红的缎,映得他眼睛里都好像是着了火。

不知道那头发摸上去是怎么样的顺滑柔软。

头发没有干透呢,睡觉小心做病。

秀瑶笑着起身,满头的秀发就如瀑布一样流泻下来,说不出的妩媚娇柔,她吐了吐舌头,哎呀,麻烦你先出去,我洗漱一下。

齐风立刻转身出去,秀瑶麻利地将头发梳顺滑了,赶紧绾起来,然后理了理走出去。

齐风和她并肩而行,海运那边的关节我已经差不多打通了,不过最开始我们还是先试一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出了差错。

秀瑶点点头。

他又道:海运和漕运不同,海上风险大,有海盗、有海啸、还有风暴的,一个不慎就可能会翻船,一船货物都化为乌有。

这就是提醒她,如果自己走海运,就要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不像从前那么简单。

从前他帮她把货物从漕运出去,别人在转出去,风险在别人那里,现在自己要跑海船,好多事情就要自己来承担了。

秀瑶面色凝重,却也坚定,我还是想试试,你那边船帮没问题吧,咱们现在没那个条件,只能租人家的船帮,等以后有钱再去建造自己的海船吧。

齐风倒是没料到她还有这样的大志向呢,自己建造海船,那可不是小事情。

他笑道:你放心,你只管货物,船帮、船老大、舵手、打手这些,都由我来安排。

每次他都说得那么轻松,可秀瑶知道,这跟让人捎点东西可不一样,是需要智慧和勇气,还得有广大的人脉才能做成的。

他是个能干而可靠的人,每一次只要她说了,他若是答应,就基本不会有什么偏差。

他是她最得力的合作伙伴。

你那里钱够吗?秀瑶给他盘算着,你总是不要钱,那也不行,你可以不要,你下面的那些弟兄不能不要。

咱们生意做得有点快,自己家不用要那么多利钱,有出货的钱就够,剩下的你多拿一些去备着。

如今,齐风手下都有□个得力的副手,每个副手又有几个得力助手,助手下面又每人领几十号人。

有的是直接慕名来跟着齐风的,有的是一些小帮派的头头直接将所有兄弟都拉来跟着他干。

甚至秀瑶那次听小七说漏嘴,还有一波原本的土匪强盗,被齐风收服了,因为各种原因没杀他,后来他就带了自己上百号弟兄来给齐风做小弟。

秀瑶觉得也亏得是齐风能镇住这些人,离了他,他们只怕就会作乱的。

所以,她每一次都是尽可能地把余钱都归拢起来拨到他那里去,免得亏待了那些人,再引起什么乱子。

人家跟着他,不就是冲着他有本事么。

齐风笑起来,这个不用担心,钱自然够的,出海的人,不拘哪里都能赚一票来。

秀瑶觉得冷汗哒哒的,齐风童鞋,你不是土匪呀,不要去干那些抢劫的行径,不过她也知道齐风的性子,不会真的做土匪的,左右大不了是黑吃黑的。

她笑眯眯的,我从去年开始学了烹茶,技术还有点不怎么过关,你今天赶上了,第一个给你喝喝看。

两人正喝茶的时候,地蛋从外面跑来,四姑娘,四姑娘!听他跟火燎毛一样,秀瑶蹙眉,地蛋,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是滚的。

真是连滚带爬一样的,也不知道哪里有鬼追他呢。

地蛋笑得憨憨的,抓着头,四姑娘,那啥,笑死了,我听他们说,付镯子和那啥三舅在村后头的场屋子里打架呢。

秀瑶拧起眉头,什么打架。

齐风见多识广,自然立刻就明白男人们的那些昏话,他垂首呷了一口茶,秀瑶扭头看他,见他眉梢挂着一丝可以的红晕,哼了一声,臭地蛋,你少管人家的事儿。

不对,是付镯子啊!秀瑶蹭得站起来,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自己耍风流就算了,竟然欺负到自己大嫂头上来,她面罩寒霜,对地蛋道:走,咱们去凑热闹。

咳咳咳……齐风猛得咳嗽起来,茶水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瑶瑶,你去干嘛。

秀瑶歪着头瞅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当然去裹乱了。

她吩咐了地蛋几句,然后就往外跑,去找秀容看热闹。

齐风看着那澄碧的茶汤,也觉得没必要那么端着了,咕咚就把那茶一口饮了,然后起身,施施然地跟上去。

秀瑶和秀容假装去散步,围着那场转了两圈,看着地蛋按照她的吩咐忙活着。

那场屋子在村子里很偏僻的地方,如今又不是麦收时间,平日里少人来。

周围是些草垛和树,所以大家不怎么注意,地蛋也是认识几个整天瞎钻来钻去的小孩子才知道付镯子在这里和个男人打架的。

很快,就看到秦宝金呼呼地跑过来。

秦宝金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跟麻杆一样。

他脸色铁青的,冲到了场屋子前一脚就踹过去,谁知道那门纹丝不动呢,他就在外面骂,好你个付镯子,你给我滚出来!就看到场屋子后面小窗那里开始活动,有人探出头来,惊慌地看了看,又缩回去。

呀,那不是秀婷三舅吗?秀容惊讶地捂着嘴,他挺能耐啊。

那陆三舅长得挺丑的,蒜头鼻子,抹搭眼儿,香肠嘴,尖脑袋,他怎么能搭上付镯子呢?付镯子怎么说也是一名模样俊俏的少妇呢。

以往和付镯子传出风流名声的,怎么也是外形不错的男人,要么是非常健壮的,要么是英俊的,像陆三舅这样干瘦样儿的可少。

因为是老秦家的亲戚,秀瑶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就懒得理了,想拉着秀容回家。

秀容冷笑道:他们那么欺负大嫂,还算计我们,我们不好好收拾一下他们怎么行,抓着他们浸猪笼!秀瑶扑哧笑起来,哪里有浸猪笼那么严重,浸猪笼的一般都是那些大家族,规矩森严的,有个什么贞节牌坊的,为了男人的面子,才要女人守节的。

桃源村可没那么个习惯,要浸猪笼,这付镯子早八百年都烂在泥塘里了。

这时候场屋子门开了,付镯子从门内出来,显然穿戴匆忙,衣襟都没怎么掩好,雪白的胸脯还半露着,她娇嗔地看着自己男人,死样儿,还不快进来!说着,一把将他拖了进去,又将门关上了。

看得秀瑶和秀容目瞪口呆的,原来可以这样呢?这时候陆三舅已经从后窗跳下来了。

哎呀……哪个该死的,竟然在后窗放了那么多尖石头,还有蒺藜,扎死他了。

原本秀瑶以为让地蛋找个小孩子去给秦宝金放了口风,他就能来揍付镯子一顿,谁知道付镯子魅力无边,直接将秦宝金拖进去,两人你侬我侬去了,估计秦宝金也顾不得追究什么了吗?奸夫已跑,他也没办法了,事后人家也不会认账的。

秀瑶意兴阑珊,拉着秀容就走,不好意思直接从场屋子那里走,所以她们转过了一个个的草垛,突然听见草垛后面有人在骂骂咧咧的。

你这个杀千刀的,是不是和付镯子勾搭上了!那声音很有特色,让人一听就不会忘,还是秀瑶和秀容非常熟悉的。

竟然是——二婶的声音?秀瑶和秀容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然后放缓了步子退到一个草垛后面听着。

别胡说,谁勾搭她呀,一个**,哪里有你对我好。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吧唧声,二婶轻轻重重地呻/吟声传过来,姐妹俩彻底后悔了,又恶心又愤怒,恨不得捡石头砸晕他们。

那边两人动作太激烈,这边姐妹俩尴尬得恨不得消失了,突然,哗啦……扑通一声,两人竟然把一个玉米草垛给弄翻了,滚在里面。

然后就是不堪入目的浪话,还伴随着噼里啪啦地打屁股声。

秀瑶和秀容握着手,两人的手心都是汗津津的,脸颊又烫又红,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尴尬和恶心。

那两人倒是滚了半天,把路堵着,姐妹俩出不去,只得继续等。

谁知道那陆三舅倒是能干,半日之后又开始了一波,那二婶跟他更是情浓意浓的,又许他多少钱,回头给他送去之类的。

秀容站得脚都酸麻了,突然被一个小虫子咬了脖子,疼得她哎呀一声。

谁!那边鬼混的两人根本没想到还有人在这偏僻的地方,陆三舅蹭得就跳起来,看到了草垛后面的一抹红色,立刻淫/笑道:哎呀,有两个小娇娘呢,来,哥哥和你们亲热……啊……二婶也冲起来要过来扭打草垛后面的人,结果还没等她看清什么的,就觉得脑袋后面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和旁边同样被打的陆三舅一起昏倒在草垛里。

就看到一人站在他们身后,面色冷峻,脸色阴沉得要打雷下雨了。

秀瑶和秀容本来吓坏了,秀瑶已经弯腰去找石头了,寻思陆三舅过来她就用石头砸他,然后大喊救命抓奸!真要是自己有危险了,也顾不得二叔的名声了。

没想到齐风会突然出现,真是……越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后悔都后悔死了。

哎呀,这里有虫子,快走!秀容假装没看见齐风,扯了秀瑶就跑,姐妹俩一溜烟地比兔子还快,几下就不见了。

齐风苦笑,看也不看地上那两人,转身也走了。

要不是他想看看秀瑶要干嘛,几乎就让她们遭遇危险了,这两个丫头,真是不知道人心险恶,这混混要是发起狠来,她们肯定会有危险。

秀瑶和秀容回了家,两人都胆战心惊的,相视一眼,不知道是谁先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半天,秀容问:要不要告诉娘?秀瑶道:告诉二叔吗?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还是算了。

这种事,不该由她们两个女孩子说出来,还会被人说她们不检点呢。

秀瑶还算了,作为现代新好青年,岛国的美女动作片怎么也是看过几部的,秀容就不一样了,听到的那一幕对她来说无疑是震撼的。

想着陆三舅和二婶那种猥琐的样子,她就有种作呕的感觉,可……如果是个优雅俊秀的公子……呸呸呸!秀容突然就跳起来,吓得秀瑶以为她抽风了,三姐,你干嘛呢?秀容脸颊如喷火一样,赶紧道:算了,咱们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这种事你以后少凑热闹。

秀瑶应了,她看到齐风从外面进来,赶紧对秀容道:你跟他说我出去了啊。

秀容往窗外看了一眼,就见齐风快步过来,他身形挺拔俊秀的,就算是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也比那些穿绸缎的公子哥要精神气派,虽然家世一般,可人是非常出挑了,秀容看了躲在一边的妹妹一眼。

瑶瑶!齐风在院子里唤她。

秀瑶给秀容摆手,太尴尬了,还是假装不在吧。

秀容就咳嗽了一声,齐哥哥,瑶瑶不在这里,估计出去了。

齐风才不信了,狐疑地看了一眼,不过还是嗯了一声,道了谢然后大步离去。

虽然他们没声张,可柳氏还是听到了那么一点消息,她和秦大福夜里嘀咕,付镯子和老三家的兄弟搞上了,我看你有空得跟他二达达说说,让他们离那个三舅远点,不是个正经东西。

秦大福嗯了一声,我也听人说,那厮竟然和不少人都有点什么,实在是败坏我们老秦家的名声,老三家的弄这么个亲戚来,我看该让娘出面,告诉老三家的,把他弄走。

柳氏道:现在你也没把柄,到时候老三家的说你听风打雷呢,娘反而怪你多管闲事,再说吧。

过了几天,柳氏商量着要收拾东西去县里了让家里闺女都不许出门,秀瑶正在家里练字呢——假装练字躲着齐风,太尴尬了。

地蛋跑过来,四姑娘,四姑娘,了不得了,秦宝金要寻短见了!秀瑶一惊,那笔就一颤,一大滴墨汁落下来,地蛋就扯着她的袖子往外跑。

不只是他们,这一次可是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围在付镯子家的附近,也就是秀瑶家之前住过的小院子那里。

秀瑶他们去了,就看到秦宝金骑在墙头上,骂付镯子,你个**、烂货,水性杨花的,你,你,你敢偷汉子,我,我打死你!付镯子穿着抹胸系着裙子,还春寒料峭呢,她露着半截雪白的胸脯也不怕冷,她叉着腰,你这个怂蛋,伺候不了老娘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听那个烂嘴烂舌头烂□的混蛋造谣呢,你他娘的赶紧把野汉子给我揪出来!我,我,我就知道!秦宝金骑在墙头上,就是不下来。

付镯子火了,去拎起一把扫帚来就打他,秦宝金溜溜地爬到那边更高的地方去了,付镯子打不到他,只能狠狠地骂他。

秦宝金看那么多看热闹的,反正也这样就豁出去了,那个烂混混,就是个流氓,在我们村里骗吃骗喝,白睡女人!他也不要脸了,就挥舞着胳膊大喊着,桃源村的男人,看好你们的婆娘,都被那个烂人给睡遍了,你们还好意思!你这个该死的秦金宝,你自己婆娘看不好,去便宜了野男人,你又来胡说八道,你想挨揍是吧!你们也别骂我,以为我不知道呢,在那番麦地里,在那大桥底下,还有……还有后面河底下,那是谁,谁家的婆娘隔三差五地和那个烂人在那里滚呀滚的!人群里有几个女人脸色立刻变了。

秀瑶扭头找了一圈,就看到二婶竟然也在那里看热闹呢,三婶倒是没来,估计是知道的怕丢人,否则这样的热闹绝对不会少了她的。

二婶脸色铁青的,尖声骂道:你这个怂蛋,是不是不行,伺候不了你婆娘呀,让你婆娘整天发骚四处勾引男人!一家子烂货。

周围的人立刻惊讶地看着她,这女人不是抽风了吧,说不定是自己男人被付镯子勾引过,所以才跳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3336165亲的地雷。

☆、242 二贵抓奸有不少女人的男人都被付镯子勾引过的,还有成了既定事实的,也纷纷骂起来。

二婶得意地哼了一声,付镯子个烂货,想跟她抢男人,没门!大家都骂付镯子是个骚货,专门勾搭男人,只怕路上有只公猪,她都要勾搭,还有人看到她和公狗在那里恶心人呢……秦宝金一看,大家都来骂他女人了,又急了,他气呼呼地骂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看是你们看不好自己男人,让他们来勾搭我们镯子,让他们去死去死,你们都是烂货,去死去死!二婶又骂了几句更难听的,秀瑶等人也见识了,真是不堪入耳啊,二婶比分家之前,越发的嚣张凶猛了。

秦宝金突然好像疯了一样,指着二婶骂道:我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和那个陆混子烂人,在他姐姐家里做的那些烂事,在你们的地里滚来滚去的,你以为我眼瞎看不见呢?说着他又举例子,哪一天什么时候,在哪里,二婶和陆三舅两个人在秫秫地里怎么样。

他们三家是一起合伙干活的,说出来有头有尾,让人由不得不信。

他大声喊着,听说你连闺女都让陆混子一起上了,怎么的,你还让她光明正大地嫁去了高家,人家老高家没打上门来然后他就开始说哪一天什么时候在哪里……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二婶更是脑子里嗡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去看二叔在不在,幸亏他去地里看看了,不在。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今天和你拼了!我不能让你这么污蔑我!二婶捡了石头就去砸秦宝金。

一边哭天骂地的,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人群里,柳氏和秦大福站在那里,柳氏面无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鄙夷,漠然的好像没有什么感情一样。

周围的人倒是还同情他们,赶紧安慰他们,幸亏分了家,否则以后这家可怎么过,还有闺女没出嫁呢。

柳氏淡淡地道:还好有邻居们眼睛雪亮的,以后如果有人胡说八道的,还请大家给我们见证呢。

围观的人都说那是自然的,四姑娘家和那两房可不是一样的。

还真是一样水养百样人,都是一家人,还真是不一样,哎,可惜了俺二叔了。

有人就表示同情秦二贵。

柳氏淡淡地看着那边发疯一样的二婶,扬了扬眉,对秦大福道:走吧,咱们收拾一下,得去县里了。

秦大福却犹豫呢,他气得不得了,恨不得上去抽那个疯婆子一顿,自己弟弟这是要被她毁了,以后谁不得嗤笑?他又寻思着,二贵知道了,肯定要闹得天翻地覆的,自己一家不在,可别出了人命什么的,他想留下照应一下。

柳氏却看着他,怎么,你还想给她擦屁股不成?秦大福尴尬地满脸通红,我才不管呢,我是觉得二贵……可怜。

柳氏哼了一声,你可怜他,他还觉得你多管闲事呢,走吧。

分了家,二房三房得瑟的了不得,没少给大房使坏,要不是秀瑶和柳氏做下的那些善事,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只怕早就被二婶他们给败坏光了。

秀瑶和秀容还惊讶得回不过神来呢,照秦宝金那么说,二婶和秀美都……都和那个三舅……哎呀娘呀!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悚和凶残!幸亏分家了!闹腾了半天,秦宝金和付镯子又互相维护了,恩恩爱爱的,一致对外,倒是二婶孤立无援的,秦大福和柳氏一句话也不替她说,还扭头走了,秀瑶和秀容分明是看热闹的而且在二婶和秀美被暴露的时候立刻就走了,那些男人被付镯子勾搭了的女人也被自己家男人和婆婆给呵斥回去了。

就剩下个二婶,傻愣愣地,恶狠狠的,却也孤立无助的……她失魂落魄地往家走的时候,突然一声炸雷在头顶上炸开,你这个烂了心肝肺的混账婆娘,你,你竟然做下这样丢人的事儿!不要脸!秦二贵凶神恶煞一样站在她面前,二婶哭着解释,他爹,秦宝金夫妻俩陷害我,欺负我,你大哥大**那两个畜生东西竟然一家人看热闹也不帮我说句话……啊!她惨叫一声,已经被秦二贵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疼得她耳朵嗡得一声,好像聋了一样,脑袋也被打得狠狠地歪向一边。

她踉跄了几步,扑通摔在地上,恶狠狠地看他,秦二贵,你这个怂蛋,你打,你打,你打杀我吧。

你就会欺负自己老婆,你怎么不去打你大哥大**,这一家子坏透了气的,挑唆着你欺负我,一定是柳芽儿和秦宝金下舌,让他诬赖我的!秦二贵又踹了她一脚。

二婶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周围人家探头探脑的看热闹,没有人出来拉架。

二婶凄厉的骂着,不得好死的一家混蛋,有本事你去揍他们,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呜呜……我不活了,反正都是个死,我就先去杀了他们一家子……她爬起来就要跑,秦二贵一脚给她踹翻,这一觉他气急了,见她死不悔改,踹了她心口上。

二婶就立刻尝到了血腥气,满嘴的,就好像有血要从口里喷出来了。

秦二贵冷笑道:你也不用吓唬人,我这就去砍了那个混子,回来找你算账!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听他们胡说,我是清白的!二婶还嘴硬。

秦二贵懒得和她多说,气得他浑身的肌肉紧绷绷的,几乎要将筋骨都崩断了。

你不用狡辩,除了秦宝金,我自然还有别的证据,人家都亲眼看见你们了,你还想狡辩,别恶心人了!你这个贱货,连自己闺女……秦二贵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实在是气糊涂了,之前气狠了就是给她一巴掌,现在完全是没有夫妻之情了。

二婶意识到这点,就感觉他是有把柄了,否则不能这样下狠手往死里打她。

秦二贵就要去找陆三舅,二婶看他杀气腾腾的,知道他会做出狠事来,一下子抱住他,你敢,你敢,你动他一根毫毛,我和你拼了!这算是承认了!秦二贵一看她竟然还护着那奸夫,简直是更加火冒三丈,一巴掌给她摔在地上,凶狠地骂道:你也逃不了!说着,索性就拎着二婶的头发去找陆三舅。

二婶还想挣扎,要跟秦二贵撕扯,可她根本不是对手,她就骂,你整天把我当摆设,我干嘛就不能去找别人!秦二贵听她说得无耻,也不理睬她,就拖着她往前走。

村里原本都喜欢看热闹的人,现在也不敢近前,就觉得秦二贵好像要杀人一样,双眼血红,杀气腾腾的,一副鬼神莫近的样子,大家都看得心惊胆战的,纷纷说着: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有些男人就骂咧咧地:那个混子就该杀,四处勾搭女人!一个婆娘白了他一眼,杀了人,秦二贵不要偿命?你们让付镯子勾搭的时候,怎么不说付镯子该死呢!快去看看吧,有没有人去跟秦家说一声。

人家二老去县里了,老大家刚嫁了闺女,也要去县里,只怕没空呢。

总归是亲兄弟,都是妯娌,不能不管吧。

哎呀,你不知道吧,人家秀娴出嫁,她一个做二娘娘的在自己家路口烧纸诅咒人家呢,人家还能来?人家不上门敲碎她家的锅都算给面子了。

幸亏她儿子和小闺女一直在大房家里养大,要不估计也毁了,你说她这个做娘的,怎么那么狠心,自己偷汉子,竟然还把闺女也搭上……嘘,小声点……他们看有秦家本家人在一旁靠过来,赶紧都不说了,悄悄跟着去看热闹。

秦二贵怒气冲冲地去了陆三舅住的地方,结果已经人去屋空了,显然是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收拾呢。

大家就更肯定他是做贼心虚了。

秦二贵怒气不减,又拎着她的头发,啪啪扇了几巴掌,然后拖着二婶就去了秦三顺家。

秦三顺锁着门,似乎没人。

有人喊道:他们在家呢,我看到秦三顺跳进去了。

秦二贵毫不客气地一脚脚地踹门,那两扇木板门也不是很结实,没两脚就轰然倒地。

众人就看到了院子里张口结舌的秦三顺一家子,三婶更是哆哆嗦嗦的,秀婷吓得哇哇大哭,俺二达达要来杀咱们了。

二,二哥,你,你别冲动啊!秦三顺结结巴巴的,一双眼提溜地乱转,看要怎么逃走,免得被殃及。

三婶也是脸色如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秦二贵这样呢,杀气腾腾的,简直就是个凶神恶煞。

二,二伯,你,你可别冲动,我我可还怀着孩子呢,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俺二**哪里不对了,她每天任劳任怨……闭嘴!要不是你整天挑唆她,她能这样?你把你娘家个烂兄弟弄了来,你们做下了那些下三滥的事儿,还想推卸?秦二贵瞪着血红的眼,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怒气,恨不得一巴掌一个拍死他们。

陆混儿呢!他一边问,就要往里冲。

秦三顺象征地拦了一下,给秀婷使眼色,去找你大爷大娘来。

秀婷赶紧连滚带爬地去了,到了秀瑶家门口就开始哭喊,大爷,大娘,快点吧,俺二达达要杀了俺们呢!屋里的秦大福一听,立刻急了,这还了得。

他赶紧着就要去。

柳氏却不急,瞥了他一眼,去干什么?替他们被砍?分了家以后他们做了多少龌蹉事,一件件一桩桩,难不成还都要我们替他们背?有好事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得意,一有坏事就来找我们,我们欠他们的吗?爹娘我们不能不管,他们的话,我们没有必要管。

柳氏不动,秦大福就有点不敢动,不过想着总归是自己兄弟,这都要出人命了,能不管吗?媳妇,你看,咱们要是不管,这要是不可收拾了,怎么办?柳氏就道:你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二贵不是那种混账,他戴了那么油亮的绿帽子,怎么不得找那个混子撒撒气。

也就是打一顿,怕什么。

秦大福就嗯了一声。

等秀婷跑过来,他就道:回去跟你爹娘说,让他们把你三舅交出来,大家有话好好说,就行了。

这要是两个村的问题,保管早就群斗了,但是,这是抓奸的事儿,有证人的,别人只看热闹,不会掺和。

秦二贵去揍陆混子,也是天经地义的,别人也不会帮着拦的,而且是他们自己兄弟之间的事儿,不是异姓勾搭,所以也不可能演变成群架,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秀婷就哭号着,大娘,大爷,你们怎么那么心狠,一点也不管我们?说着就在地上撒泼耍赖,说大房如何好了,不管兄弟之类的,自然都是她娘平日里说的话。

正撒泼着,就听见吼一声,然后一团黑影朝她扑来,吓得秀婷哇地大哭,尖叫起来,浑身瑟瑟发抖,忙不迭地滚成团逃了。

大黑追着出了门,望着她逃走的方向打了个突,一副不屑的样子。

秀瑶和秀容不能去看热闹,被柳氏拘在家里,都有点无聊。

秀瑶想让齐风去看热闹,回来给她和三姐讲讲,齐风却不肯,反而拉着脸给她俩训了两句,大意就是之前在草垛那里的事儿,他还没跟柳氏和秦大福说呢。

秀瑶觉得这辈子好像有把柄被他攥着了,有点不划算,只好打发地蛋去。

地蛋又不怎么懂事,还是个半大小子,就知道看打架的热闹,哪里知道人家说那些话的意思。

后来就听到秀婷呜嚎地哭丧似地冲进来,然后在地上撒泼耍赖的,她就放出了大黑去吓唬一下秀婷。

他们隐约能听见村子里传来的杀猪死的尖叫和痛哭声,但是也只是那么点意思罢了。

秀容急得站在窗台上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她住的院子如今院门是在正院,柳氏守着呢,她根本出不去。

瑶瑶,我怎么觉得,咱娘是故意把爷爷嬷嬷送去县里的呢?秦产和秀丽也都去了,二哥和扬扬也不在家,大姐和圆圆也都被娘先打发去了县里呢。

以秀容多年的敏锐嗅觉感觉着,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秀瑶却道:咱娘又不能未卜先知,我们也没告诉她场里的事情,再说,人家秦宝金那天和付镯子也没闹,咱俩失算了的。

谁知道他们现在会闹呢。

秀容笑道:你太单纯了,我跟你说,一两天绝对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这两天娘出去了几趟,你知道不。

二姐出嫁那天,二婶诅咒我们,娘非常非常生气,你知道不?秀瑶点点头,那你也没看见娘干嘛,再说,这种事我看没法弄。

你也不知道秦宝金和付镯子会那样,你也不知道二婶会去出头不是。

秀容冷嗤一声,她要不那样,她就不是她了,分了家以后,没有嬷嬷压着,你看她干了多少蠢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整天好吃懒做,就打扮,明明生得那么丑,打扮得妖里妖道的,二叔的钱都被她弄到三婶家去了,真是个没脑子的,要不是产哥和丽丽还有点算计,早就一家子完蛋了。

看秀瑶还是不信,她就笑道:秦宝金和付镯子打架,那他为什么就点名说二婶?不是说二婶骂付镯子了吗?那么多人都骂了呢,他怎么不骂别人?别人可能没把柄在他手里吧。

你太天真了,秦宝金就是个喜欢串老婆门子的,能不知道?那些人不偷汉子,但是可能偷个瓜,偷菜,偷鸡什么的,或者背后说谁坏话,都有的,秦宝金会不知道?秦瑶看她一副非要笃定娘参与了策划这场闹剧的样子,也没话可说了,一扭头就看齐风抿了嘴,似笑非笑地看她,手里的书根本就没翻动过。

她哼了一声,喂,你要不要那么假正经,想看热闹就去呗。

齐风扬眉,淡淡地道:我见过比这个更热闹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降低自己的格调。

噗秀瑶喷了秀容一裙子茶水,齐风,你,哈哈,三姐,咱们快来膜拜格调高的齐风!两人寻乐子,就对着齐风拜了拜,齐风稳坐不动,没有一点不自在的,也不说一句闲话,真正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秀瑶叹了口气,道:三姐,我们虽然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我们还是看热闹,所以我们是大俗人,人家齐风就不,事不关己,人家就是不关心,热闹也懒得看。

秀容道:那是,齐哥哥是什么人,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

我们是小人,从来都不高尚,怎么说二婶三婶和我们是一家人,外人肯定觉得,我们不去管,若是还看热闹,那就是没有良心,自私冷漠的。

他们没有看到二婶三婶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只会这么指责我们,哼,我才懒得理呢,如果不是娘不让,我都要去看热闹的。

只不过是大**不能生育,你看二婶和三婶,在外面说了多少,又是什么我们丧尽天良了,所以合该没有孩子。

呶,现在现世报来了,她如果不是丧尽天良,也不能被自己男人要和奸夫一起砍死了。

这一次,二叔要是不休了她,我都要奉二叔为忍者之神了!秀瑶叹了口气,二婶和三婶坏,可二叔还是好的,只是……总归人家夫妻一体,所以难说呢。

二婶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二叔都忍了呢,还真是忍者神龟。

也可以说二婶是自作自受,她如果不是心惊,非要去看付镯子的热闹,当然可能是争风吃醋,看情敌倒霉自己心里爽,然后趁机落井下石,却没想到被秦金宝拖下水,也够可以的。

不过要说二婶要不是平日里就不够检点,得罪人狠了,就算是秦金宝那么说,反正也没捉奸在场,二叔也不至于那样。

肯定是有人去跟二叔说了什么,而且说的绝对是证据确凿的,否则,二叔不会疯了一样。

尤其是还牵扯到秀美也可能参与其中了。

这一下子,名声是毁得透透的了,秦产和秀丽……只怕也会被连累一点。

好在分了家,大房和他们本来走得不近,村里人甚至是外村人都知道他们不和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乡下也有这么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不分家,那家人的行为,其他家人也要负责,但是一旦分了家,不同家庭的家教不同,行为自然也有偏差,所以基本是不会受连累的。

一般人家议亲,若是有人说家里出了个混混,人家也会问分没分家的,分了家似乎就影响不大。

所以,像二婶这个闹大了,四外村都知道,也不会对秦大福家有太大的影响,别人反而会说的时候就提一句,你看人家秦家大房,幸亏分了家,生活越来越好,要是还在一起,指不定被连累成什么样儿呢。

自然,这也是大房行得正坐得端有关系的,尤其是柳氏去劝三房别让女儿做妾,秦大福去劝二房别把闺女嫁给高家,这种八卦消息,那可是是长翅膀得疯传。

所以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对大房,反而是一点害处没有,还有了一种事后印证的果然如此的感觉!而二婶可想不到那么多,她现在唯一的念头是不要被休,不要让秦二贵杀了陆三舅!在秦宝金家附近闹了那么久,时间过去这半天,他肯定是跑了的,不可能躲在这里。

她这么想,好多人也这样想,秦三顺和三婶也这么讲,二哥,他根本没来,我们都不知道他做下这样的龌蹉事呢,你想想他哪里还赶来,他要是来,我都不饶他。

三婶着急地给二婶使眼色,怎么那么笨,就承认了,只要没抓奸在床,就打死不认账,他能怎么办?现在可好,都没回旋余地了,付镯子和秦金宝也真是不厚道,竟然抖搂了老底,真是脸和腚都不要了!她看二贵凶神恶煞地就开始捂着肚子哎呀起来,动胎气了,肚子疼!秦三顺赶紧扶着她,怒道:二哥,你吓着你弟妹了,要是孩子有个闪失,我和你拼命。

秦二贵瞥了他们一眼,把那个混蛋交出来。

这时候有人冲到后面去,扒着窗户往里看,大喊道:秦二贵,在,在,大衣柜里呢!秦三顺和三婶一听,简直要魂飞魄散了,二婶更是脸色煞白的,脸上血泪纵横的。

这是谁这么杀千刀的!不过他们却也分辨不出来是谁报的信儿,只能冲过去拦秦二贵。

秦二贵从小就蛮力大,秦三顺在他面前跟只鸡一样,想让别人帮忙,别人谁也不动手。

那些和大房好被他们背后里中伤的,自然不理会,那些表面和他们好只为了贪图东西的,自然也不理会。

这一下子,他们是孤立无援了。

三婶就明目张胆地开始骂大房,分了家,什么也不管,不管兄弟死活,开始怎么难听怎么骂。

有人听不下去了,就斥责她,真是不要脸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你们平日里说了人家多少坏话,回头就去人家拿东西,要钱,吃喝,真是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我们都知道了,呸,快别恶心人了!不少女人纷纷骂她,让她闭嘴,否则就将她扔出去,管她是不是有身孕呢。

怀个孕就跟怀了个金疙瘩似的,弄得全村显摆,要全村的人都宠着她,没少得瑟。

人家又不是她男人,谁还搭理她这茬!☆、243断命根子秦二贵已经把陆三舅拖了出来,跟拖一只死狗一样,陆三舅还试图挣扎,结果秦二贵一巴掌就给他扇倒在地,再狠狠地踹上一脚,陆三舅就捂着肋骨杀猪一样惨叫起来。

骨头断了,骨头断了!他惨叫着,抱着肚子在地上哼哼,打滚的力气都没了。

那些看热闹的,总有胆大的,菜市口砍头他们都要去看的,何况这点小意思!杀了他,杀了他!打死他,打死他!嗷,嗷,浸猪笼!一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开始起哄,秦二贵眼睛血红的,脑子嗡嗡的,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他冲进屋里就去抢了把菜刀,挥舞着出来,朝着陆三舅就劈过去。

三婶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二婶却尖叫着,冲过去保护他,她凄厉地喊着,要杀就杀我,不要碰他!都是你,要不是你整天不理我,要不是你听信大房的挑唆,和我疏远,我能这样!二婶一声声地控诉着,说大房如何蛮横跋扈,如何使坏……秦二贵原本没打算要杀了她,如今听她还这么胡搅蛮缠,竟然护着奸夫,气得扬起手来,一刀就砍下去。

围观的人有惊呼的,有喊好的,这时候凭空飞来一块小石子,咚的一声,击在刀上,秦二贵竟然一下子刀脱手了,不过手却狠狠地甩在了二婶的脖子上。

秦二贵雷霆一怒的力气,自然不是常人能受的,二婶闷哼一声,就委顿在地,浑身没了力气。

秦二贵却以为那刀怎么那么不听使唤,去捡起刀来,发现刀锋竟然裂了,不禁狐疑地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却也没看到什么异样的,这时候二婶拼命地爬起来,朝着陆三舅爬过去,要保护他的架势,秦二贵的火又被拱起来。

陆三舅却吓得赶紧推二婶,你,你,你这个毒妇,别来害我!我和你可没什么关系,你,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婶气道:咱们好了两年了,你说没关系?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天杀的,我给你那么多钱……看热闹的人纷纷嗤笑,还真是开了眼了。

秦二贵气得手一翻,握紧了拳头,冲过去一把将二婶扔开,一脚就踹在了陆三舅的□处。

嗷——陆三舅惨叫一声,疼得一下子昏死过去。

完了,估计以后不能再勾搭人家女人了!边上看热闹的几个爷们儿猥琐地笑着,秦二贵有多大的力气,大家都知道,这愤怒下的一脚,骨头都能被踹断,何况是拿命根子!秦三顺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屁也不敢放。

而二婶也被秦二贵暴怒之下扔出去,磕在墙角的磨盘上,脑袋破了个洞,汩汩的流血。

秦二贵就去三顺家堂屋里,找了香炉,抓了一把香灰给她按上,血冲下来就继续按,直到一香炉的香灰都按上了,血才止住。

他一声也不吭,就拖着二婶家去了。

众人看他脸色黑沉,双眼无神,血红的,来的时候杀气腾腾,去的时候一脸灰败,都觉得不好。

可别回去再自己寻了短见。

这么丢人的事儿,以后哪里还能抬起头来,肯定是杀了二婶再自杀了。

有明白人立刻跟秦家三爷爷二嬷嬷等人说了,他们觉得了不得,之前不好意思出面,觉得尴尬,可要出人命了,就不能不管了。

他们赶紧去了秀瑶家。

这时候地蛋已经套好了车,一家人就要出门了,家里农场有秦德才等十几个人照顾,专门雇的人,都安排好了的。

几个人连忙喊道:快,快去看看吧,你们家老二,怕是要,要寻短见啊。

秦大福一听急了,忙问怎么回事,柳氏大声道:还问什么,快走!她拉着秦大福就往秦二贵家跑。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去,秀容看了秀瑶一眼,拉着她也跑了去,恰好齐风从外面回来跟她们会合,怕她被人踩着又赶紧跟上去,又要顾忌女孩子的清誉,只能不紧不慢地跟着。

众人一路去了秦二贵家,果然是门窗紧闭,如今秀美出嫁,秦产和秀丽在县里大房家住,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秦大福就觉得不好,一个劲地砸门,大喊着,二贵,二贵,你给我开门,开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秦大福就急了,生怕秦二贵已经寻了短见,急得让人赶紧砸门。

他可不是秦三顺,他说一声,立刻就一群青年上前帮忙,一人一脚,那门就英勇献身了。

秦大福和柳氏冲进去,房门没有插,一下子就冲了进去,直接碰上了四条腿。

两人抬头一看,秦二贵和二婶都吊在房梁上呢,吓得他赶紧让人帮忙。

这时候齐风上前,双手在两人脚底一托,就将他们退出了绳圈,然后往众人怀里一送,大家赶紧将他们接住放在地上。

有人试了一下,哎呀,没气了!齐风看了一眼,却不慌不忙地道:放下,别动!他声音好像带着一股天生的威严,被命令的人下意识地就遵从他的吩咐,把两人放平。

齐风就骈起双指在两人胸口和颈项处一阵推拿、戳按,两人哎的一声,醒了过来。

众人纷纷称奇,真是好厉害!齐风却不想掺和,看他们醒来立刻就挤出了人群。

秦大福一把将秦二贵抱起来,眼泪纵横的,二贵,你干啥这么想不开,又不是你不对,你干啥这是!你不要大产和丽丽了?秦二贵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大哥,他们不是还有你和大嫂吗,你们不会不管他们的。

我知道。

柳氏也哭起来,你这个憨人,怎么那么傻,谁对不住你,你就算他的账,这么对自己算什么。

二婶醒过来,眼中盛满了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柳氏。

柳氏看都不看她,只是招呼人,把他二达达抬到我们家去,小心着点。

却没说二婶如何。

有人就问,柳氏瞥了二婶一眼,淡淡地道:这得看他二达达怎么决定了。

秦二贵冷哼道:不给她浸猪笼就便宜了,她还想在我们秦家过日子,那是不能了,让她赶紧滚蛋去他们邱家吧,回头就让她娘家来领人。

二婶一听,一下子跳起来,冲进屋里去,把家里常放细软的个包袱挎起来,骂道:谁稀罕在你们秦家,老娘这就走!她头破了,如今已经止了血,不过脸上却是血和土混的血泥,东一道西一条的,很是狼狈吓人,她这么狰狞着说话,几个小孩子就吓得跟进往自己爹娘怀里钻。

秦大福,柳芽儿,你们两个不得好死!给老娘小心着点!说着她就向外冲。

秦二贵骂道:你个毒妇,自己做下这样的混账事,还敢诅咒别人我看今天就得打死你!没有合离,没有休妻,她就还是他的婆娘,想打就打。

他不顾秦大福的阻拦,挣扎着就要去揍她,二婶却敏捷得很,推开看热闹的人,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秦二贵怒喝道:我秦二贵和邱氏从此恩断义绝,再也不是夫妻,她如果再敢出现在我和孩子面前,我绝对不会饶了她!说着,喷出一口血来,一下子仰了过去,牙关紧闭。

秦大福赶紧让人请郎中来,又让人把秦二贵抬到自己家里去。

秦家自然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县里了,柳氏又让人给县里送信,把秦二贵家的事情告诉二老和秦产、秀丽,他们得了信,赶紧就坐船回来。

很快,老秦头和张氏领着秦产和秀丽回来,秦业因为生意那边事情多,脱不开身,所以就没回来。

而许二妮,因为自己一直没儿子,这两年自己过得压抑,不怎么凑热闹,尤其是背后没少幸灾乐祸的二婶,她更懒得管。

老秦头和张氏听了家里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完了,我们老秦家的名声全毁了。

随即的反应又是那个毒妇呢,不能让她走得那么舒服,怎么也得家法伺候!及至听说二婶已经逃了,还是二叔自己赶她走的,他们又瞪着柳氏和秦大福,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也不快点让人给我们送信?秦大福看他们指责柳氏,忙道:爹,娘,这不是第一时间就给你们报信了吗?幸亏你们不在,要是在跟前的话,人家指指点点的,你们还不得臊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房和他们分开了,和二房关系不大,可老秦头他们却是二房的父母,是怎么都分不开的,人家要说二房,还得戳着老秦头和张氏的脊梁骨呢,看着什么爹娘,教导出这样的一家子来!幸亏人家老大家自己生得好,否则也都长歪了。

老两口又没话说了,长吁短叹的,这可怎么办啊,丢死人了。

秦大福道:爹娘以后住在县里,也没什么怕的。

柳氏却道:这可不成。

张氏立刻就骂道:为什么不行,你们有钱了,就忘了爹娘是不是?柳氏脸上浮现一丝鄙夷的神态,这个婆婆每次都这样,若是好吃好喝的时候,什么大问题都没,一旦遇到问题,就必定要赖别人。

娘,您怎么会这样想?难道这些年媳妇做的还是不能让娘满意吗?如果你们这个时候搬去县里,让人家怎么说?人家会说你们心虚呢,不如就大大方方的,身正不怕影子歪,是她邱家家教不好,教出这样的闺女来,关我们秦家什么事儿呢?娘不是一直都说,媳妇嫁过来的时候,那德性已经是定下的吗?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去县里,也得等和老邱家有了最终说法再去。

张氏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大媳妇要当家了,还要当她的家呢。

她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可转念一想,如今大房日子过得好,钱也多,没少给自己,如果得罪了刘氏,那好日子就到头了,她又觉得还是咽下去好了。

要是以前,她自然是顶着火气就要骂,就要闹的,这些年,被柳氏来来回回地对付了几回,动不动就停了给她的鸡鸭鱼肉的,她慢慢地也被训练出来了,学会了想一想,起码要为自己的口腹之欲想想。

她叹了口气,也对,我那么大年纪了,还怕那个做什么。

咱们就一切照常。

不过应该有的一些程序还是要有的,请人写了休书,指明二婶不守妇道,不遵三从四德,所以被休掉。

可秦二贵听了却不同意,他拉着秦大福的手,向来坚强的汉子也流着泪求道:大哥,还是算了,既然已经赶她走,就,就不必再那么赶尽杀绝了。

如果说她是因为偷情被休掉,那一辈子她都抬不起头来,正常做人都不行的,娘家也要被连累,回不去的。

就,就说性情不合,合离也罢。

老秦头气得不轻,张氏更是戳着秦二贵的脑门子骂,可秦二贵也是个倔强的,认定了就不肯松口,最后也没法,只得如此。

秦产还罢了,脸色一直木然着,就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样,秀丽却哭得死去活来的,又担心娘不知道去了哪里,会怎么样。

秦产轻哼,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去害人就好了,谁还能害了她去?这些年的事情,她做得还少吗?秦大福带了人去邱家送合离书,谁知道邱家却闹上门来,一个劲地说他们秦家苛待闺女,把闺女打跑了,让他们赔人,如果交不出人来就是害死了,要么陪一千两银子,要么去县衙打官司。

看着邱婆子上蹿下跳的,张氏冷哼一声,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然后利索地一个弹跳躲开邱婆子的利爪,让人拦着他们,我呸,你们要是再闹,咱们就上县衙去,我们秦家心善,给你们邱家留面子,你们倒是得寸进尺了。

也不看看你们那闺女是什么德性,那么大年纪,都要做嬷嬷的人了,竟然还偷汉子!你们邱家是怎么教闺女的,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这个老乞婆就不像个正经样,你闺女才跟你一模一样的,尖酸刻薄、奸懒馋滑,一样一样的。

偷人给我们秦家丢脸,她倒是自己跑了,我们还没去你们邱家把她抓回来浸猪笼呢,你们倒是打上门来,来,来,咱们去县衙,让县老爷断断,你们是不是该赔我们秦家三千两银子!一下子两家又闹起来,不过邱家总归理亏,看着周围那些围观的指指点点地骂,他们就知道了,最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这样一弄,秦产更绝了在家的心思,领着秀丽去了县里专心经营秀瑶和他合开的铺子,不许秀丽去管那些烂事,而且以后和人说起来,他也说自己和妹妹是从小大娘大爷养大的,跟二房没多少关系。

秦二贵在秦大福家休养了一阵,也觉得没脸见人,想出去走走,又没钱。

最后还是秀瑶出面,将秦二贵安排给了齐风,让小七带着他,去跑船了。

而那陆三舅,因为被秦二贵踹了一脚,命根子废了,没脸在桃源村待下去,卷了铺盖也逃走了。

秦三顺夫妻俩,因为付镯子夫妻打架扯出了她兄弟和一些村妇的□,还导致了二贵一家支离破碎,虽然不觉得自己没脸没错,可众人看他们的目光却是异样的,就算她再怎么若无其事,人家也都敬而远之的。

秦三顺一家,更加将大房恨得更加要命。

倒是大房,经过这件事,不但声誉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更被人抬起来,说他们一家如何心善,如何端直,家里还出了两个读书人,以后门楣都要换了。

虽然是一家子里出来的,但是当家的媳妇不同,这家的走向就不同,孩子的出息自然也不同。

又赞扬柳氏不计前嫌,竟然一直照顾二贵的一子一女,没有受那邱氏的毒害,可谓是大贤惠!一时间上门给秀容秀瑶姐妹提亲的人家,不计其数,门槛都要踩平了,最后还是柳氏觉得这样太不像话,就明着谢绝了一些,说秀容的亲事已经有了,秀瑶还小,以后再说。

就这样,才又恢复了平静。

☆、244探口风来转眼到了四月,秦显和秦扬由参加了府试,原本秦显觉得肯定过不了了,愁眉苦脸的,谁知道结果出来,他和秦扬又被双双录取。

区别就是秦扬依旧名列前茅,秦显处于中游,秦显便心里有了底,觉得院试自己也不会太差了。

就算是差一点,最末等的也能录上的。

只等着学宪按临,主持院试。

院试和府试不同,而是由学宪四处巡视,然后一个县或者几个县一起考的,试题都是学宪当场拟定的,所以不用提前去县里,只在家里读书等待就好。

大家自然都为他们高兴的,如今生意兴隆,读书的也学有所成,好日子都让人羡慕。

秀瑶跟着娘去姥娘家参加了柳飞的定亲礼,然后就回桃源村,顺便把许二妮也带回来休息一下。

许二妮这两年一直吃孙郎中的药调理身体呢,身体倒是好了,但是却依旧没有身孕,她就越发的着急自卑,更加不怎么爱说话,又怕秦业会怪她不要她,所以她就更加埋头干活。

柳氏觉得她这样反而不好,就带她回来休息一阵子。

许二妮原本不想回家,觉得没什么脸见人。

柳氏如今已经不再怪她们家当年欺骗的事情,反而处处宽慰许二妮,让她放宽了心。

回来几天了,她见许二妮整天还是埋头干活,她就夺下许二妮手里的锄头,行了,你别整天忙活这些,你去给我剪几支花来插插。

许二妮一直对柳氏既尊重又敬畏的,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赶紧去剪了花来,柳氏就让她去找个大花瓶子来插上。

插花的时候,她们就听见三婶在外面跟人哈哈地笑,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有一桩就是围绕她肚子里的孩子,许二妮的脸就一下子惨白了。

柳氏看她低着头一副不敢喘大气的样子,叹了口气,就问道:大嫂,孩子的事情,我都不愁,你愁什么?许二妮擦了擦眼泪,红着眼圈道:娘,都是我不争气,孙郎中给开的药,吃了这么久了一不见效。

倒是三婶……柳氏哼了一声,你管人家干吗?有多少生不出孩子还吃不起饭的,你起码衣食无忧的,有多少生得了孩子养不活的?许二妮低声道:虽然说是这样,可,可谁也想着自己最好是吃得起饭,还能生养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娘,要不,要不,咱们就给相公,纳个,纳个妾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都比蚊子哼哼还细了,可柳氏自然还是听得明白的。

怎么,这是你的真心话柳氏目光跟刀子一样看着她。

许二妮使劲低着头,声如蚊蚋,……是。

那就好,咱们家也不是没有钱,而且也不是为了显摆,总归是为了生孩子的,那些贫寒人家的好女儿也多得是……她一边说就去看许二妮的脸。

不等柳氏说完,许二妮的脸色更白,这两年她虽然没怀孕,但是皮肤却变白了一些,调理得也是白里透红的。

如今却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尽了一样。

突然,她又听见柳氏道: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大业也不是举人,纳妾也不妥当。

许二妮就好像是一个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几乎要跌落的时候被人拉住了的感觉,似乎都能感觉到手腕被拉住的那种痛感了。

柳氏瞥了她一眼,继续道:虽然纳妾不太好,但是起码我们还是可以典个妾的,生了儿子再把女人送回去。

许二妮面色倒是没有再那么白,虽然还是不好看,却似乎在下决心一样,缓缓地点头,娘,那就,这样……柳氏很专注地看着她,问道:二妮,你是认真的?许二妮心里扑通一下子,咬着嘴,几不可见地晃了晃头。

柳氏叹气道:二妮,你是咱们家的长媳,又孝顺又勤快,这些年,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

关于孩子这块,我不给你压力,你也别自己整天疑神疑鬼的,大业是个心实孝顺的好孩子,当初你不嫌我们家穷,不嫌大业的手嫁过来,他就说过会好好对你的。

所以不管你有没有孩子,他都不会辜负你的,娘也不会让他辜负你。

我有三个儿子,是断然不会看着让你们没有传继香火的人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都有我在呢。

许二妮感激地扑通跪地,过于过继,她心里也活动的,只是两个小叔都还没成亲呢。

在县里的时候,一家人说话,秀芹知道她还没孩子,还帮她出主意,三小叔听见了,非常爽快地喊了一句大嫂,没事的,你和大哥没儿子,以后我给你们两个。

虽然听着像孩子话,可许二妮知道这个小叔是个大方的孩子,人家管他要什么他从不吝啬,只是这子嗣毕竟不是他自己做主的。

既然娘同意,那倒是好的。

柳氏自然也有顾虑的,过继孩子,不能过继别人的,只能自己家。

可若是自己家兄弟不和睦,那也白扯,就说她自己,郭氏想要扬扬,她一直都不肯松口。

别说郭氏,就算是二房三房,想要自己的孩子,那她也是绝对不肯的。

只是这情况也有出入,大业做人正派,为了两个弟弟没少受苦,他若是没有孩子,以后不管是二显还是扬扬,也都该帮忙的。

况且自己家和当年郭氏也不同的,毕竟不是卖孩子,而是给哥哥家承继香火,只要兄弟们和睦,以后还是还是都走动的,根本不怕会生分。

这时候秀瑶和秀容抬着几个西瓜进来,喊道:暖棚里的西瓜这就熟透了,咱们可有口福了。

柳氏听了,就道:去请你三婶和秀婷也来吃西瓜。

秀瑶诧异地看着她,娘,请他们干吗,给他们送去两个好了。

秀容却一脸兴奋地看着柳氏,好像有好戏看一样。

柳氏道:你们爷爷嬷嬷去县里住几天,走到时候再三叮嘱让我照顾他们一点,人家现在日子也不差,我也没什么好照顾的,这些家里有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吝啬的。

很快,三婶就得意洋洋的来了,却不见三叔和秀婷,一进门,她就捧着那瘪瘪的肚子笑得皮笑肉不笑的,大嫂,这是太阳西边出来啊。

柳氏淡淡地道:你们来我们家吃饭是日升月落,我们去你家吃饭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暖棚的西瓜熟了,寻思着让你们也尝尝鲜。

三婶立刻就看到一旁的桌上切开了一个皮薄红瓤的西瓜,那黑黑的籽儿,那绿绿的皮,那红红的瓤,让她口水一下子出来了。

她摸着肚子,冷笑着,觉得大嫂肯定是有求自己,上一次给了许二妮一张假方子,他们去县里看了,肯定是想要真方子来着。

哼,他们害得自己家损失了那么多猪钱,这一次一定让他们都连本带利地赔回来,不仅如此,还要让他们大出血!大嫂,这是有求于人吧。

三婶笑着,然后坐在椅子上,虽然直咽口水,却也没有急着去吃。

秀容一直一脸鄙夷地看着她装模作样,自从进来,她那一脸的得意就没褪去,三婶,你有什么我们好求的啊,这西瓜,我们现在只送去济南府给宁少爷还有冯家尝鲜了,别人都重金来买,我们都不想卖呢,你知道多少钱吗?一两银子一个呢!三婶一听,立刻双眼放光,像是看见了金山银山一样瞪着那堆西瓜。

这几年,大房折腾这个暖棚,大家看着眼馋,可也没有办法,除了他们,谁家有那么多柴火烧!那暖棚别人家花多少银子都弄不来呢。

听说里面种满了鲜花、蔬菜、水果,过年的时候,他们用棉被盖着去给顾家和冯家送年礼,一共送了十大车!而两家回的礼更了不得,全是绫罗绸缎,另外还有一箱子银子呢。

乡下人冬天也都是吃菜干的,城里人要是能吃到新鲜蔬菜,那更是了不得的,大房一下子送去十大车,那自然是要巴结人的。

哼,那又怎么样,他们家闺女就能嫁进顾家去?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呢!柳氏亲自切了西瓜,让三婶尝,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秀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朝着秀瑶眨眼睛,然后拉着秀瑶出去。

三婶连吃了三块西瓜,甜得她舌头都要融化了,不仅如此,只觉得这西瓜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块西瓜,简直是世间美味!而秀瑶家的西瓜是用沼气液淋肥的,自然比那些普通的西瓜更加清甜,三婶吃完三块眼巴巴地看着,还是想吃。

柳氏却不切了,淡淡地道:她三娘娘,不是不给你吃,你怀孕呢,不能吃太多,尝尝鲜儿就好。

三婶忙道:不怕的,我身体好,我带俩回去给秀婷和她爹吃。

大嫂,你不知道呢,过年的时候娟娟也说是怀上了,没回来,打发人专门回来给我送了年礼呢,就有着香瓜啊西瓜啊什么的。

柳氏看了她一眼,哦?我们也没瞧见。

三婶得意地道:我们也没舍得吃呢,给他姥娘家,姨家的,也就没剩多少了,人家平日给我们太多帮助了,我们也得回馈一点不是。

柳氏就笑了笑。

秀娟去给一个老头子做妾,人家家里是儿媳妇当家,儿媳妇也是个厉害的,老头子的那些通房丫头和妾室都被她管着呢,哪个能随便离府说什么怀孕,过年的时候去冯家,人家说起八卦来,都知道高老爷子的妾室一进门,都是被人灌了绝子药的,那药是虎狼之药,连着吃上个两三个月这辈子就不会有孩子了。

三婶给自己儿媳妇吃那种药,如今她女儿也被人灌,也算了报应么?只可惜,她女儿可没有孙郎中那样的好郎中给调理身体,没几年,只怕那花容月貌也就成了干枯的花儿了。

他三婶,我听说,你怀孕是吃了什么药?三婶就等着她这句呢,立刻精神一振,装模作样地道:哪里吃药的,别胡说,不可能的,都是日子到了,我们早年就去算卦的。

神仙说我们命中晚生儿子,有好几个呢。

柳氏扬了扬眉,没有方子啊。

她一副失落的样子,垂下眼,上一次二妮说你给了个方子……三婶立刻否认,大嫂,可别赖人啊,我可没给过,要是有能生儿子的方子,我去卖钱好了,早发财了。

柳氏点点头,也是,哎,我们二妮,愁人。

三婶立刻道:大嫂,我倒是听俺娘家他姨说是有那样的药的,听说高家就有呢,要不我让娟娟给你打听一下?柳氏立刻眼睛一亮,真的吗?三婶笑道:当然,就是……过继得打点人情。

柳氏道:银子不算什么,那方子要是管用,倒是真的好。

三婶见她不往外拿银子,不禁心里鄙视得很,这么抠还想生儿子,哼,注定让你一辈子断子绝孙。

她早就说了,大房是要倒霉的,哪里有那么多好事都让一家占了的。

哼,走着瞧吧,他大房,倒血霉的事儿还多着呢。

三婶乐滋滋地想着,就去看西瓜。

柳氏就拿了刀,切了小半个小瓜给她,拿回去给他三叔和婷婷尝尝。

三婶看她竟然不拿银子,就提醒她。

柳氏却不感兴趣了,再说吧,原本以为你是吃药怀上的,那是真方子了,如果没有就算了。

别人那里来的,我也不相信,不敢随便让二妮试的。

三婶顿时咬住了舌头,自己真是精明过度了,生怕大嫂赖自己给二妮假方子,早知道就该说自己是吃了方子怀上的,这样大嫂还不得乖乖往外掏银子。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不能立刻咽回来,少不得要回去想办法才行的。

她还想多要瓜,可柳氏不给也没办法,只得半开玩笑地说柳氏抠门,然后就抱着瓜走了。

柳氏送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歪歪咧咧地背影,站了一会儿,她才面无表情地回去。

三婶回了家,招呼了三顺和秀婷来吃瓜。

秦三顺骂道:好个抠门的柳芽儿,活该她儿子没儿子,断子绝孙,这么抠门,就给一块西瓜,也不舍得给一个。

秀婷也点头,爹,就是的,他们那个暖棚里好多西瓜,不舍的给我们吃。

她突然道:哎呀,可别下毒了吧!三婶拍了她一巴掌,胡说八道呢,我刚吃了,你不吃给我留着,她是想要方子呢。

她说着就坐下拿了刀切西瓜,一家人一起吃起来。

秦三顺眼睛亮亮的,她出多少银子。

我说没呢。

秦三顺立刻大声道:为什么啊?我不是以为她要质问我给许二妮那假方子的事儿嘛,谁知道她是想买啊,我就说高家可能有,让秀娟给问问。

她忍不住又吃西瓜,秀婷就喊:娘,你在他们家都吃过了。

去,我吃块怎么啦,我不拿回来你们有的吃吗?她都不舍的给是我要的呢。

吃了瓜,秀婷跑出去,三婶就和男人想办法,怎么能让大房花钱买自己家的方子。

她坐在炕上,吃得肚圆,秦三顺笑道:你现在吃成这样,不用装都是四个月了。

三婶拍了他一巴掌,去你娘的。

秦三顺冷笑:我娘早去了,你多骂几句,柳芽儿整天给吃喝的,老婆子就给收买了,他娘的,真是气死我了。

夫妻俩又骂了一顿张氏和老秦头,然后就是秦大福,最后又是咒骂大房一家子早晚要倒血霉……你说二嫂去哪里了,也没个信儿了。

三婶剔着牙里的瓜子壳,没了她,咱家少了好多进项呢。

你那个兄弟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秦三顺骂道:连咱们自己家人都搞,他怎么不去搞柳芽儿。

三婶冷笑道:你以为他不想呢,大嫂是个假正经的,见了我兄弟,看都不看,招呼都不打呢。

他几次也没找到机会下手。

秦三顺嗤笑道:你那个兄弟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别的我不敢说,柳芽儿那人这点还是很正派的,当初刚嫁过来那阵儿,那也是我们四外村都夸的漂亮媳妇呢,多少男人都想勾搭她呢。

三婶捶了他一拳头,你说,你是不是也……你少来,我和她势不两立呢,漂亮女人多了去了,我也没都感兴趣。

他垂涎着脸,扑倒在她身上,你赶紧真的给我生个儿子是正经。

夜里秀婷回来,神秘兮兮地跟爹娘道:我看他们家暖棚有个口子,能钻进去,正好可以摘西瓜呢。

☆、245 害人害己;三婶双眼就跟捡到了元宝一样发亮,真的?秦三顺道:那两只狗吓死人,我几次想给它吃点耗子药它都不吃呢。

爹,我听秀容和秀瑶说他们要去县里呢,说是要准备什么考试,二嫚儿两口子也要去县里住的。

一家子少不得又说了一通盼大房倒霉的话,然后又商量能不能去偷瓜,多偷几个还能卖钱呢,这时候一个西瓜若是卖去大城市,十两银子一个也有人买,在乡下小地方,若是卖给有钱点的人家,一两银子也是有买的,起码办喜事的时候可以装门面。

一家子说干就干,这几天就盯着大房,他们什么时候走。

当然,他们走了,农场也还是有人的,但是大黑小白会跟着走的,农场的人他们自然能应付的。

过了几天,柳氏让人收拾东西,带了人就去县里,家里只留下一两个老妇人家负责打扫屋子,农场自然有秦德才等人负责管。

第一天夜里,一家三口去了秀瑶家的暖棚,秀婷找到了那个口子,然后钻进去,偷了三只瓜,结果遇到了巡逻的,只得屏气敛息,然后也吓得手脚发软的,赶紧抱了三只瓜就逃回家了。

回到家,乐得哈哈大笑,秦三顺提议将三只瓜去卖掉。

秀婷却闹着要吃,我要吃个够,我要吃个够!三婶就大方地一挥手,吃,吃个够!三人开了一个大西瓜,吃得心满意足的,只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清甜的西瓜,秀婷喊道:还是沙瓤的,沙瓤的,好甜啊,都迷住嘴巴了超级脂肪兑换系统。

小声点,怕人家听不见呢。

三婶瞪了她一眼,她就笑着又扑上去吃别的。

第二天夜里,他们就顺利了许多,有了经验,这一次成功偷到了十个,回家的时候秦三顺背着五个,三婶背着四个,秀婷抱着一个,一路小跑就回了家。

回到家一家三口嘲笑大房都是笨蛋,那瓜被人偷了竟然不出来,又想可能是他们去县里了,家里秦德才等人不能随便进去。

第三天夜里,……秦三顺一家就堆了一炕西瓜,生怕来串门的人见,用棉被盖着,又怕人家怀疑每天夜里都出去,就假装说家里遭了贼。

第六天夜里,他们着急去偷瓜,这一次他们偷得狠了点,一共偷了十六个,又不舍得放下,都想拿回家去。

结果三人死命地抬,正走到木槿篱笆旁边,突然,汪汪……传来一阵狗叫,吓得秦三顺一下子松了手,哎呀,那只大黑狗!然后就传来一人大喝声音,什么人!贼,偷瓜贼!就有人追出来,秦三顺也不要瓜了,扔下西瓜拉着三婶和秀婷就跑,大哥不在家,这些帮工的说不定不认识他们,要是抓到了黑灯瞎火的先一顿胖揍,那就亏大发了。

一家三口拼命地跑,一口气到了家里,扶着院门外的槐树就笑。

哎呀,吓死了,差点魂儿也掉了!三婶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就好像有什么要跳出来一样,跑得狠了,肚子一阵阵地疼,好像有刀子割一样,有东西要掉下去。

他爹,快扶着我,肚子岔气了。

三婶喘着气,只觉得心慌得厉害,然后就觉得一股热流从□涌出来,她闭了眼,骂道:这杀千刀的,什么时候来不好。

秦三顺扶着她家去,秀婷关门,秦三顺问道:什么?三婶哎哟道:是那个来了,我这两年不是总不正常吗?都是吃那方子吃的,要么好几个月不来,要么就一个月来好几次,这又两三个月没来了吧,今天可能累坏了,突然就来了。

秦三顺扶着她抹黑上了炕,秀婷点了灯,她目光一撇,吓得尖叫一声,娘,好多血!三婶斥责道:咋呼什么,来好事儿了。

然后她就一阵阵的头晕,肚子真是刀剜一样地疼。

她让秀婷帮她拿了月经带,又去装了草木灰,上面铺上一些草纸。

她接过这些东西想去茅房换,结果下炕的时候,觉得□哗啦一下子,就好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有东西猛得涌了出来。

秀婷就见三婶的下面哗啦地流出了好多血,吓得她尖叫起来,三婶也迷迷糊糊的,惹得秦三顺来。

哎呀娘呀,这是怎么啦,做得什么孽啊!三婶凄厉的嘶吼着,他爹,他爹,完了,孩子,孩子!我是真的有了……秦三顺也懵了,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快,快去找,找你大爷大娘!他喊秀婷。

秀婷已经吓傻了,三婶喊道:他们去县里了,你喊,喊谁呢,去,去叫三大娘……疼得她要死了一样,嗷嗷地叫唤着,一边呼天抢地地骂……而县里柳氏和张氏等人,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也接到了消息,是秦三顺托三爷爷去村里小码头那里找人捎的信儿醉枕江山。

因为是给秀瑶家捎信,别人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许二妮接待的那个送信人,她对张氏和柳氏道:说是累的,孩子掉了,还伤了身体,年纪也大了,这辈子是不能再生养了的。

这么说,老三家是没有儿子了?张氏当场就急坏了,眼泪巴巴地着柳氏,瘪着嘴,老大家的,怎么办啊?要不,你们把扬扬过继给老三?也好让老三有后?柳氏脸上没有多少悲伤,淡淡地道:娘,人家神仙都说了,老三家的命中晚要子,有好几个呢,不用给他们操心了,还是操心一下大业家吧。

张氏擦了擦泪,大业是你儿子,自然是你管了,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孙子过继给你儿子?那我为什么不能把我孙子过继给我儿子呢?娘,你这样说,真的挺好,当初我不想听你的把自己儿子过继给秦友良哥家,那我如今要想过继自己孙子给大儿子,自然也是要听人家媳妇的。

再说了,娘,过继的总归不是亲生的,咱们觉得都是自己儿子无所谓,可人家媳妇未必这么觉得啊。

都觉得还是亲生的好,说不定老三家的觉得还是买个妾或者典个妾的更划算呢,毕竟是自己儿子不是,要是过继的,总归是人家儿子,自己还把自己家产都给人了,那可真是替人家养孩子了。

你让老三家给我们养孩子,老三家哪里肯?柳氏也懒得理婆婆偏心了,她越老越糊涂,扬扬都要中秀才了,自己和娘家好不容供应出来,岂能过继给别人,要是能的话,当初就给了郭氏了。

张氏却还是转不过弯来,你不给你大嫂子,那不是一母同胞的了,可你和老三家,毕竟是……娘,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姓柳,老三家的姓陆,竿子都打不着呢。

柳氏扬了扬眉,人家都说有什么样的婆婆,就会有什么样的媳妇,自己自从不打算忍了,要撕破脸分家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会善良的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了。

如今好日子那么好,自己何苦还去趟二房三房的浑水,婆婆真是糊涂了。

自己家虽然也不是尽善尽美的,儿女也都是有很多问题,可总归大方向偏不了就可以,只要自己儿子行得正,就不会出现二婶三婶那样离谱的人。

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人能一辈子顺顺利利,自己也该时刻警惕才对。

张氏从前辖制不了柳氏,如今更别说了,只能靠眼泪来博取同情,而又是为老三家,柳氏就更不理睬。

张氏就想拿点钱给老三,好让他典个妾或者娶房小什么的,不过她手头可没钱,如今说起来是吃香的喝辣的,住得舒服,可实际上不那么自由。

现在跟着老大家的,处处要柳氏的脸色,柳氏不想让她存私房钱,所以给的都是东西,不是银钱。

而且给的东西还都记账的呢,美其名曰是管理家务,其实还不是监视她吃喝多少?生怕她攒私房钱!张氏来想卖点东西攒钱给三顺都不行,另外的秦大姑、二姑、三姑,都觉得她住在大房家里,穿得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肯定是花不完的钱,毕竟她们都知道柳氏不是小气的人,对人都大方呢,对婆婆更不会苛刻。

她们还觉得张氏有很多私房钱呢,更不会给她了。

而孙子孙媳妇、孙女那些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集体失明一样,根无视她想要钱的**。

尤其是那个秀瑶,可恶的,她不过说那么一句,秀瑶啊,你管着生意的钱,不如也拿一点出来,给你三叔家入个份子重生豪门商女全文阅读。

结果死丫头白眼一翻,嬷嬷,你怎么那么偏心,如今吃喝住都在我们家,偏就偏心我三叔家,你要是放心不下,那你去他们家住几天呀。

她想要点钱来,秀瑶就两手一摊,嬷嬷,你也知道,咱们家小辈没有攒私房钱的规矩,谁敢攒啊,让俺娘知道那是要打死的,我和大哥大嫂都没,我三姐倒是有,你管她要吧。

一席话把张氏噎得直翻白眼,自己当初就是这么说的,敢攒私房钱就打死,还特意对柳氏、大业和秀娴说过呢,没想到今日就被死丫头给堵回来了。

真是……气死她了,气死了也没办法,她也不舍的走,虽然偏心三顺,可让她离了这舒服温柔乡,她是舍不得的。

三婶小产,那几天又吃多了西瓜,加上之前乱吃药,身体也亏,如今是病得厉害。

家里那点钱都填进去了,后都把送秀娟去做妾得来的那些东西去变卖,还让人给秀娟捎信,让她往家拿钱来,否则家里揭不开过来。

秀娟是做妾的,高家也不是善人家,当家的大妇更是泼辣苛刻,那老爷子虽然有钱,却也抠门得很,自己儿子孙子都不舍的给,更别说是小妾了。

秀娟自送过去就没离开过半步,更别说往家送东西了,过得好不好,大家都不知道呢。

三婶就在家里骂,这个小蹄子,过好日子就不管爹娘了,都是一窝白眼狼,还有秦大福那一家子,天杀的祸害,种什么西瓜,弄什么暖棚!把我害成这样,一两银子也不给出,真是作死呀!我给他们养大了孩子,他们如今做生意的做生意,考秀才的考秀才……哼,考个屁,保管考不上,考不上,我在菩萨面前许了愿的,让他们读书的一辈子中不了秀才,做生意的天天赔,出海的死的死离的离,那些死丫头一个个都被卖到窑子里做娼妇……她赌咒得狠了,累的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结果把走到院子里的张桂芳气得一个激灵,忍不住转身就走出去。

原还想在柳氏和秀瑶的面子上,给他们送几两银子来,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么下作,除了诅咒人家就是诅咒,没有一点悔改。

谁不知道他们是偷大房的西瓜才出事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作自受,活该!而三婶还在屋里骂呢,死贱人柳芽儿,你上什么县里,还请我去吃西瓜,摆明了是故意的。

突然,她一个激灵,一下子坐起来,捶着炕沿喊道:秦三顺,秀婷,都给我死过来!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秦三顺从外面回来,拎着一筐菜,我去他们菜园里摘菜了,你又发什么疯呢。

三婶喊道:我想明白了,柳芽儿是故意的,她,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害我,你,你送我去县里,我要找娘,主持公道,我,我要,要和她对质!她把自己想的语无伦次地说给秦三顺听,走,去县里,去,去要钱!去要钱秦三顺自然是乐意的,他立刻就去收拾,喊了秀婷回来把家里收拾一下立刻出发。

一家人去坐了船,一股气去了县里,然后问了秦大福家,秦三顺背着三婶走一阵子,然后扶着她走一阵子,好不容易到了铺子里。

结果那里人来人往的,都是做生意的,根没有人理睬他们。

秦三顺喊道:我是秦家三爷,你们还不赶紧招待倚天同人之雪舞!秦业呢,秦秀瑶呢,我是他们三达达。

那些人都跟没见他一样,照旧做生意。

柳氏和秀瑶等人虽然不会说家里的事,可他们从家里带来了不少帮工,不代表他们不会说,如今二房和三房的事情,全县都传遍了。

三婶头一次装怀孕,这一次又装怀孕,去偷西瓜累得结果真小产了,才发现自己是真怀孕了的事情,桃源村早传遍了。

他们在家里呜嚎的,鬼哭狼嚎的,邻居早听见了,一个邻居知道,全村就知道了,全村知道了,那全县都知道了。

秦三顺一家三口气得呼呼的,却也没有办法,毕竟现在他们和秦大福家根没法比,除了背后说坏话诅咒,根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好不容易挨到了秦大福家门口,然后还被门子嫌弃了,说哪里来的要饭的,赶出去。

要不是秀婷眼尖到了秀丽,他们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一见着张氏和老秦头,三婶和秦三顺就痛哭流涕地,一边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一边表达自己的可怜之态。

娘,你可要给媳妇做主,都是,都是大嫂害我的,她,她故意给我吃西瓜,害得我小产了!张氏蹙眉,老三家的,你可别胡说,你大嫂请你吃西瓜,也就吃了两三块,然后你当天也没事,第二天也没事,怎么她上县里来七天你突然就小产了?这怪不得人家。

三婶急切地道:娘,娘,你不知道,俺大嫂,俺大嫂她,她就是故意的,她,她故意上县里来,家里没人,然后等着我们去偷西瓜呢!哈哈,哈哈哈,三婶,你,你笑不笑死人呀!秀容拉着秀瑶站在张氏的窗外,冷眼往里着,什么叫俺娘故意上县里让你去偷西瓜?俺娘让你去偷我们家的西瓜?我们那些一两银子一个都买不着的西瓜?你,你没疯了吧?张氏刚要呵斥秀容,她又道:三婶,我听人家说,你之前是假怀孕的,假装怀孕,就为了把假方子卖给俺大嫂,想害俺大嫂呢,结果幸亏我们发现得早,找了郎中了。

你生怕人家说你生不出儿子,你就假装怀孕,哼,谁知道你这一次是真的还是假的?说不定就是为了来骗俺嬷嬷,让俺嬷嬷心疼,偏向你们给你们钱呢。

你胡说道什么,你,你这个小贱人,你胡说道什么,我当然是真的怀孕了。

郎中都说了,你,你还敢污蔑我!三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三顺也想上来打秀容。

结果秀容一挥手,就上来两个长得粗粗壮壮的婆子,一下子就把秦三顺推开了。

秀容冷笑道:三叔,你以为还是当年呢?你们别假装怀孕来骗人了,你们奸懒馋滑习惯了,不想自己干活,只想着骗人,这是没有出路的。

张氏道:秀容,你说什么呢,你三婶是真的小产了,是怀孕了,不是装的。

秀容笑道:嬷嬷,谁说不是装的,是她装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吧。

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怀孕了,会有人连着几天晚上去偷瓜,背着那么重的瓜?要是真的怀孕了,谁会没有命地往家跑?谁怀孕了还没了命地跑!你,你,你怎么知道,还说不是故意的!三婶疯了一样地哭号着。

秀瑶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三姐拉着自己来,她懒得他们演戏呢,三婶你别装了,其实就是我们不知道你偷瓜,桃源村全村都知道了。

你们第一天得逞了,回家得意地大笑,不只是你们的邻居,连后街前街的都听见了。

你说除了我们家,还有谁家有西瓜?那,那你们怎么不早点抓贼二嫁豪门——爱上弟媳!被偷了瓜,怎么也不声张。

三婶怨恨地瞪着她们。

秀瑶冷笑,这还真是做贼的有理了,三婶,你是不是偷瓜偷得脑子掉瓜地了?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人家来说我们才知道的。

你说咱们终归是一家分出去的,人家外人哪里好意思来告状,那不是让人说挑拨是非吗。

你还想来骗钱,我你还是回家好好养着吧。

你,你,你们别得意,小人得意,早得报应!三婶气得头晕眼花的,恨不得上去挠她。

秀瑶淡淡地道:三婶,你错了,人没有一帆风顺的,谁家也会有点不顺心的事儿。

如果你觉得自己家不顺心就是别人害的,别人家不顺心就是老天有眼,那你这一辈子都不会顺心的。

我们从来没想到我们家是应该一帆风顺的,所以遇到了问题,也不会去推诿逃避,总想着依靠别人,总想着诬赖别人,那是没有用的。

说完,她也懒得再听他们啰嗦,就拉着秀容走了,气得秦三顺一家话都说不出来,着张氏一个劲地哭。

张氏也没法子,老大一家子对自己很好,很尊重,就是涉及二婶三婶的事情,他们就翻脸不认人了。

也不怕人家说自己好了就忘了兄弟的话,根不怕,柳氏脸皮厚着呢,张氏都佩服死了。

不过张氏也知道柳氏是有依仗的,除了二婶三婶这两家子,别人家,几乎都说她好呢,就算是付镯子夫妻,尤其是秦金宝,都一直非常敬重柳氏,一口一个嬷嬷的叫着呢。

所以,张氏真说不出什么来,要说柳氏是故意的,那人家也不会是讨好那么多人,故意冷落自己家两个妯娌吧。

所以,可能问题还是出了这两个人身上?张氏都有点烦了。

她年纪大起来,脑子不好使,就想吃吃喝喝就算了,还有那么多人围着她转,整天恭维她,二嬷嬷也羡慕得不得了,她还去想那些烦心事儿干嘛么……秦三顺却还在那里哭诉,说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还有秀婷要出嫁,家里没有嫁妆,大哥大嫂不管,他这个三弟要饿死了,说出去都是丢老秦家的脸……三婶更是哭得又凄惨又伤心,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一直没儿子,为了不丢人,就说算卦的说了命中晚要儿子。

也亏得自己聪明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又假装怀孕,还能害一下大房。

谁知道自己被大房的几个西瓜摆了一道,自己也没注意竟然真的怀孕了,弄来弄去,竟然把自己的孩子给弄掉了。

她怎么不伤心呀,老天太不公平了!大房家那么坏,怎么就能过好日子,买房置地的,过有钱人的日子,她凭什么就要受罪!早知道当初不分家了!不分家这一切都是自己的。

她哭得凄惨惨的,一直不吭声闷头抽烟袋的老秦头突然断喝一声,行了,别号丧了,回去好好养着吧,我们又不用你们养老,什么都是你大哥家出了,你们自己有手有脚,还赚不够自己吃穿的?嫁闺女,没钱就嫁没钱的,不用讲那个虚面子。

秦三顺就大喊,爹,你也不管我们了?大房过好了,就不要兄弟了?这说不出也不怕人家戳脊梁骨?老秦头也曾经这么说过秦大福和柳氏呢,但是柳氏似乎对老三家的怨念颇深,根就不想管。

二房除了二婶,柳氏还是管的,秦二贵这些年没少受大房照顾,这一次出去跟船,柳氏很大方地拿出来五十两银子给他做盘缠,还让秀瑶找了人照顾他沃血。

秦产和秀丽更不用说,这些年在大房,柳氏待他们就好像自己的儿女一样,吃穿什么都不亏待,如今也攒了不少钱,柳氏还张罗着要给秦产说亲呢。

所以他也不能说柳氏就是抠门,而只能说可能三房和她就是不对付,她就是三房不顺眼。

现在钱是人家自己赚的,家是人家自己当,他们做公婆的吃好喝好,身心愉快,自然是好的。

要是在再多管闲事,说不定就要回村里去了,丢人的事儿还没过去呢,他可不想回去。

行了,整天就知道咧咧,我这里有几两银子,给你买个丫头,放在屋里生个儿子吧,生了儿子再把丫头卖了,钱也能赚回来。

老秦头想了个办法,秦三顺倒是心思活动。

三婶却不同意,立刻就倒竖了眉,咒骂秦三顺。

秦三顺一直听老婆的,现在虽然心思活动,三婶病着,他也不敢太反抗。

爹,要不我们先住一阵子,给媳妇养养身体?秦三顺想一家都住在县里,这样有吃有喝。

老秦头说也行,反正这里吃喝都多的是,也都是家里种了送来的,那肉鱼的吃不了,柳氏还专门给周围的孤寡老人妇孺去送呢,给别人是给,他管不着,那给自己家兄弟吃点,也没啥了。

结果当天晚上,柳氏那边就没送饭来,老秦头等人饿得肚子咕咕叫,打发人催了好几次,只说厨房没开火,家里没米没面了,说是得等两天了。

摆明是因为秦三顺一家来了,柳氏不想招待,老秦头夫妻大包大揽,想让柳氏必须得招待,人家不伺候了!张氏就埋怨老秦头,你管那么多干嘛,这下可好,咱们回村里去?还得自己做饭洗衣服,她可不乐意,现在有人伺候着,饭送到床边,衣服洗干净熨烫平整,梳头有人伺候,还有人整天给她按摩捶腿,回村里去干嘛?大儿媳妇这点还是好的,不亏待这个婆婆,自己都没有呢,都让人给她送来。

大儿媳妇还领着人时常干活呢,却找了人来伺候她这个婆婆,不回去,坚决不回去!秦三顺夫妻还想要死要活赖着不走,骂骂咧咧的,还说是要去门口躺尸,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结果饿得浑身无力,两眼发昏,来就为了来吃顿好的在家里没吃饭的,现在可好,水都没得喝一口呢。

一家三口饿得骂的力气也没了,人家不给吃的,只能出去买点吃的,走到门口,就到一只大白狗叼着根大鸡腿,一个俊秀的少年坐在假山上,双腿晃悠悠的,拿了书在那里念:小白,你听好了啊,我都念好几遍了,你要记住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秦三顺好好了,竟然是秦扬!心里想着,这死小子什么时候出落得这么俊俏,哪里像个乡下小子,简直比那顾少爷也不差呢。

这时候秦扬到他们,笑嘻嘻地上前见礼,规规矩矩的。

秀婷着小白嘴里的鸡腿直咽口水,三婶也哼哼唧唧的。

秦扬笑道:三娘娘,我听说你有生儿子的秘方,不如卖给我,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怎么样?三婶几个却不信,一百两银子,说梦话呢。

他们家从前,常年的见不到一吊钱呢,一百两银子,那都可以买十来亩地了旁医左相。

一大头牛还得搭头猪呢!秦扬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在他们跟前晃了晃,也不管他们认不认识又收起来。

三婶咽了口唾沫,听得秦扬道:三娘娘,我们家的西瓜可贵着呢,我娘都没让你们赔,你们偷了也就偷了,就当送给你们了。

可你们也忒小气,那秘方藏着干嘛?三娘娘,反正你也不能用了,不如给我大嫂用吧。

三婶饿得两眼发昏呢,你,你先给我们弄点吃的。

秦扬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的。

他一挥手,就过来两个小子,扶着他们去了一座小院,然后有人端了饭菜来,却没摆桌子,而是都着他们。

三婶哆嗦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来,递给秦扬一眼,秦扬眼睛多尖,扫了一眼,里面的字就见了大半。

他笑道:我在俺大嫂那里见张差不多的,你这个没什么稀奇的,不值钱,还是算了。

三婶急了,赶紧道:你大嫂那张不全,不全,我这里是全的。

你大嫂那张没有后面的那部分。

她赶紧用自己黑黑的指甲指了指。

秦扬凑过去又瞥了一眼,却道:俺大嫂那张也是三娘娘的吧。

三婶只想着那一百两银子了,急忙点头,是我给的,我原来说要给后面的,但是你大嫂没给钱。

刚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冷哼,柳氏面若冰霜地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着她,他三婶,方子差一半,就差很多,我们二妮的身子可差点让你毁了,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三婶立刻摇头,胡说,我怎么会故意。

你还说当初不是你给的方子,说你手里没有呢。

柳氏冷笑道。

三婶哑口无言,我,我……她赶紧把方子收起来,你们别想抢我的秘方。

柳氏冷冷地道:你好好收着吧,有这么好的方子,你们没几天就能发大财了,何必赖在这里?我劝你别让秀娟去做妾,你骂我多管闲事。

你给我媳妇半张方子,是不是多管闲事?你这简直是谋财害命!像你这样的人,别脏了我们家的地,还是赶紧滚吧!三婶一听,柳氏竟然敢骂她,这还了得,她怨恨地喊道:柳芽儿,肯定是你故意害我的,你故意给我吃西瓜,我,我跟你拼了……她张牙舞爪的朝着柳氏扑去,想挠花她的脸,秦扬赶紧就要去保护母亲。

柳氏却将他拉到身后,扬起手来,冲着扑过来的三婶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那清脆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周围。

柳氏震得自己手都麻了,三婶更是被她一巴掌甩在地上,从你要害我们开始,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你们还是赶紧滚吧!说完,柳氏就拉着秦扬离开。

着他们走了,那几个拎饭菜的面面相觑,这个怎么办当然是去喂狗呀!几个人一溜烟也走了,就留下秦三顺一家三口。

三婶呜嚎地喊着,咒骂着,秀婷吓呆了,秦三顺也呆了。

除了他们自己,却没有人理睬他们。

☆、246 喜欢的人;五月里学宪按临院考,秦扬不负厚望,依然名列前茅,高高中了秀才。

而秦显也算是不出意料,没有中,在周慧仁等先生的眼里,乃至黄知县也说的,秦显原也就是过县试,府试都过不了的。

想来可能是和秦扬一起读书一段时间,受了不少启发,所以府试的时候拔了一个高度,但是院试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院试是非常严格的考试,学宪也是翰林院出来的,不会那么容易讲人情,更喜欢单纯文了。

秦扬中了秀才,就可以去县学,他的杂役赋税也都可以免除,秦显虽然没中秀才,但是也算是童生了,可以免一定的杂役。

而因为秀瑶给县里捐了钱,修学堂置办桌椅,每年都给县学送不少粮食、蔬菜、肉蛋,所以秦显也破例被允许去县学读书。

其他大户秀瑶捐助县学得了好名声,也纷纷效仿,所以县学如今好得不得了,不会再出现考生们还得自己自己去租赁桌椅的情况出现。

黄知县更加欣慰,原他想着修缮县学,但是自己初来乍到对那些大户人家也没有摸透,虽然前任提点过,可终归是没有亲自打过交道,若是一来就让他们出钱出物的,只怕人家也有意见仙脉武神。

谁知道秀瑶是个通透的,他不过是流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她就让秦业送了银子去,还主动送些菜肉粮食的给学堂,至少可以改善先生们的伙食。

毕竟朝廷规定的口粮有限,也只够解决温饱的,还得紧巴巴的,时日久了,嘴巴都寡淡得很。

也因此,秦家在县里的名声一跃就上到了前面来,让一些大户人家不服气。

也生出一些着滑稽的事情,可秦家人在面外行得正坐的端,倒是也没有大问题,日子过得算是惬意。

柳氏又忙着托人给秀容找亲事呢。

夜里她和秦大福说悄悄话,这人还真是不容易满足,就说我们自己,日子好了,说亲倒是更费心思。

秦大福笑道:自然是的,日子穷苦的时候,儿子能说个媳妇,管她好不好的,能干好生养就可以。

而闺女嫁人,管他家里有没有房子和地的,只要人能干家庭和睦就好。

现在日子好了,你就要考虑门当户对了。

咱家有房子有地有铺子有生意了,就不想找个家里什么都没的穷人家了,如今咱们扬扬也是秀才,咱们的门楣都高了起来,庄户人家也就不爱考虑了,尤其是秀容,我比瑶瑶操心。

柳氏嗯了一声,瑶瑶那丫头没什么好操心的,她自己主意正着呢。

秦大福突然坐起来,对柳氏道:我瞧着咱们瑶瑶是不是喜欢荆亮那孩子,说起来那孩子也不错,人也憨厚,跟咱们家渊源也深,家里日子也好起来,瑶瑶去了也不会吃苦。

柳氏一怔,没接话,随即道:瑶瑶还小呢,再说吧。

当初他三姥爷还开玩笑似的说要和她家结亲呢,不管是秀容还是秀瑶,哪个都好的。

不过,当时她用话混过去了,和亲戚家,就是亲戚,要是再做儿女亲家,她觉得娘家那家规就对的,不好。

固然能亲上加亲,但是也可能会毁了亲戚情分。

他们和三姥爷家关系这么好,不必再走儿女亲家的路子,而且她觉得红木虽然好,可秀容是不上的,秀瑶虽然和红木关系好,拉着他开铺子赚钱,扶持他自己开了一家家什儿铺子,但是要说结亲,她断定瑶瑶不会同意的,所以果断拒绝,以免后患。

而三姥爷也知道她们的心思,所以现在也不提了,反而张罗着给红木定亲呢,柳飞都定了,他也不能落后。

倒是荆亮,老大不小了,竟然还一直都没定亲,问起来就说是要拉扯弟弟妹妹。

可如今弟弟妹妹也不小了,他那个弟弟也是童生了,虽然没考上秀才,但是也不差的。

他怎么还没定亲呢,之前她说帮着张罗,他婉拒了的。

难不成,他真是惦记着瑶瑶?可,也不像啊,他和瑶瑶虽然亲近,但是也不让人觉得有不对劲的,反而更像哥哥妹妹的。

瑶瑶还是先不急,要是闺女都嫁出去,我这心里空空的,不得劲。

柳氏拉过薄被给秦大福盖上,躺下,道:那天我们去冯家,听二奶奶的意思,倒是想让咱们瑶瑶嫁给他们浩然。

秦大福困意袭/来,嘟囔道:我咱们别操心瑶瑶,不管是谁,都得问问她。

她要是不同意,你说什么都白搭。

柳氏也说是,心里却还是盘算着秀容的事儿,要说嫁闺女远了不常走动,牵挂着,倒还是近便的好。

现在秀娴和徐振宜成了亲,如今就住在县里,徐振宜和齐风合伙开武馆呢,他们拉着秀瑶也入了一份子无限武侠梦。

这样大家住在一起,柳氏觉得挺好,可以互相照应。

瑶瑶就说了,二姐夫家的武官,既能教老百姓强身健体,保护自己,还能让那些学有所成的靠这个吃饭呢。

齐风的船帮现在可需要大量的人手呢,那些跟着出海的,不但头脑灵活,身体健康,还要会点功夫,否则遇上强盗什么的,那就是怂蛋一个了。

随着生意越来越大,二姐夫的武馆只会越来越好的。

柳氏心潮起伏的,又想到了瑶瑶落水那一年,她忍不住道:他爹,你说瑶瑶这孩子,掉河里一次,回来真的不一样了,这要不是自己生的,我都怀疑是不是给人换了呢……秦大福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了,还是习惯性的听着,回了句:这要是换的,那也是老天爷怜悯咱们,快睡吧……盛夏热得很,县城大户人家也会藏冰,冬天冷的时候,去河里开闸放水,冻住了,然后专门藏冰的人就去凿冰。

差不多都一尺见方的,拉到专门的冰窖里去存着,然后夏天就拿出来卖。

有专门藏冰然后卖的人,大藏冰铺子出售的冰不算贵,热的时候,县里普通人家也能买个十来的,很大一块,放在屋子里可以生凉,做了绿豆汤可以冰镇着,吃起来很爽。

因为秦家冬天送冯家不少暖棚蔬菜瓜果,所以夏天冯家就送秀瑶家冰。

冯浩然领着小厮用地排车拉着两大块冰亲自来送。

秦家人也不是很多,而且并不是每个人房间里都可以放冰,柳氏让将冰放在宽敞的堂屋里,这样吃饭、做事也都可以去那里,凉快得很。

秀瑶正在算账,柳正、孙小艺、圆圆几个孩子在那里读书,柳正领着他们朗读三字经,孙小艺和圆圆读一句然后就低头互相抢玩具,你扯我的衣袖我推你一下。

很快,两个胖嘟嘟的小男人就挤成一团,不是你压着我就是我骑着你,不是拽头发就是拧耳朵,肥肥的小腿踢腾着。

刚打完架的时候,圆圆就大声喊再也不跟你好了,回头不过一刻钟,又贱贱去找孙小艺玩,孙小艺就大声地训他,我是哥哥,你要听我的话。

开始大人还给他们拉架呢,后来就由着他们去,反正有柳正这个孩子王盯着他们呢。

他可不像扬扬那么能读书,憨头憨脑的,性子单纯,就是个孩子王。

冯浩然穿着白色的丝衣,清凉风雅的出现在窗外,圆圆见了立刻伸着小肥手,小姨夫,给糖吃!屋里正算账的秀瑶一听,一下子就弹跳起来,肉圆子,你混叫什么呢。

上前就将他拎起来,这个小东西,自从上一次冯浩然来带了一包京里买的洋糖,这小子为了多要一块就混叫,也不知道谁胡乱教的他,让她知道一定给个好!冯浩然笑眯眯的,夏天里顶着大日头来,脸颊潮红的,整齐的鬓角挂着汗珠。

瑶瑶,你别怪小孩子,他又不懂事,没事的。

秀瑶了他一眼,什么叫没事,大事情了好不好,她纠正了圆圆几句,然后去招待冯浩然,我娘熬得雪耳莲子羹呢,冰镇了,我去给你盛。

冯浩然就说好,然后在屋里等她,一边和几个小子玩。

秀瑶回来的时候,就他倒是成了孩子王,玩得不亦乐乎,怀里抱着圆圆,那小子正在吃桃子,汁液都滴落在冯浩然的衣襟上,冯浩然却混不在意的仙壶农庄。

秀瑶可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将圆圆拎下来,把叔叔的衣服弄脏了。

圆圆立刻笑眯眯的,小姨你帮我给浩然哥哥洗洗。

孙小艺叫秀瑶姐姐,叫冯浩然哥哥,他非要叫小姨、叔叔,怎么都不肯改口。

秀瑶拍了他一下,乖乖地一边吃去。

孙小艺就鄙视他,肉圆子,快滚过来!柳正就一边往嘴里塞西瓜一边笑。

冯浩然着他们,一脸的向往,你们家真热闹。

秀瑶给他盛了莲子羹,你们家人更多,比我们热闹才对。

冯浩然却神色一黯,他抬眼盯着她,瑶瑶,我,我要,秀瑶凝视着他,浩然哥哥,你要什么?不甜吗?要加点糖?大热天的还是别吃那么多白糖,上火生痰,吃点冰糖吧。

说着,她拉开抽屉,拿出一盒冰糖来,递给他。

冯浩然接了过去,却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他认识她时间不短了,和她相处感觉和好,非常融洽。

或者应该说她懂事,又善解人意,从来不会让他为难,他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平和、安静,心里暖暖的,爽爽的,有种说不出的欢喜的感觉。

他想说他娘要给他定亲,想问问她,对他是什么想法,他不想和别的女孩子定亲,他喜欢的是她。

可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别的女孩子对他流露的那种痴迷目光和神情。

是不是,她不喜欢他呢?他问过几个妹妹,她们说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见到他,每次想到他就会面红心跳,虽然害羞,可还是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

可秀瑶,却没有给他这种感觉,他出现,她很高兴,他离开,她也面带微笑,从来没有流露出不舍的意思。

或者……他叹了口气,神情就有些黯淡,郁闷自己不会表达。

秀瑶关切地着他,浩然哥哥,你怎么啦?冯浩然忙摇头,笑道:没,没什么,我要告诉你,顾宁要来了。

秀瑶欢喜道:好呀,宁少爷也好久没来了,上一次送了封信来都好久了呢。

听说他去了京城,还在工部河道任职呢,真是了不起。

冯浩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提到顾宁,她很开心,双眼亮晶晶的,但是没有羞涩和脸红的迹象,更没有目光躲闪。

那是不是说,顾宁在她心里和他一样呢?他还有点害怕她喜欢的是顾宁而不是自己呢,可,这样猜测她既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顾宁的时候,他又宁愿她喜欢顾宁了。

只是,如果她喜欢顾宁,只怕也要麻烦吧,顾宁的家庭那么复杂,他虽然那么优秀,可他母亲软弱,父亲偏爱庶子和姨娘,爷爷不喜欢他们那一房,国公的爵位都不想传给顾宁的父亲呢。

但是就算他们不关心顾宁生和死,不关心顾宁的学业,可他的婚姻他们却异乎寻常的热衷,至少想让他的婚姻能够为顾家某来更好的利益呢。

这样算来,他又同情顾宁,觉得顾宁其实和秀瑶是很般配的,郎才女貌,一个在河道治理上有造诣,一个在农事上有天赋,也算是相得益彰了农女的锦绣田园全文阅读。

他胡思乱想着,患得患失着,秀瑶和他说话,三句他说错两句,还有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秀瑶叹了口气,浩然哥哥,你到底怎么啦?这状况,分明是思春了!她自然不会说的,表面还是单纯乖巧的少女一枚,一双灵动的眸子笑微微地着他。

冯浩然脸颊顿时通红,我,我,我先走了,顾宁这两天来,来了以后我陪他过来。

说着慌忙起身,然后匆匆地跑了,出门的时候撞倒了孙小艺的凳子,又忙扶起来,对着一把凳子一个劲地说抱歉。

着他逃一样离去,秀瑶叹了口气,他这是怎么啦?冯浩然回到家里,却还是心神不宁的,又懊悔自己怎么突然笨嘴拙舌的了。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下起了大暴雨,他也忘了避雨,就站在雨里想,怎么都想不明白秀瑶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

哥,你干嘛呢?冯玉兰冒雨从外面回来,穿过抄手游廊恰好到他。

冯浩然没吱声,还是呆呆的,冯玉兰吓坏了,也不管雨了,冲过来就拉他,拖着他进了庑廊。

冯玉兰的衣裳湿了,裙子上还沾了好多泥点子,绣花鞋更是踩了一脚泥。

冯浩然回过神来的时候了她一眼,惊讶地道:你这是怎么啦?冯玉兰脸颊一红,没什么,上香回来的时候车轴坏了,陷在泥里了。

冯浩然忙关问她,如何回来的等等。

冯玉兰微微低了头,故作轻松地道:恰好碰上了秦家的马车,他把马车让给我,我就回来了。

冯浩然了她一眼,秦家?是秦业的吗?冯玉兰摇头,不是,是秦产的。

冯浩然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冯玉兰了他一眼,关切道:哥,你怎么啦?魂不守舍的。

冯浩然顺口道:你听到,娘和舅母她们在说……议亲了吗?冯玉兰脸颊猛得红了,我,我怎么没听到。

冯浩然垂眼着院子里一个水泡,忽忽悠悠的,还有一片落叶,她们说要我娶顾莹,我……冯玉兰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和哥哥自小感情好,几乎无话不谈的,虽然长大了生出一些男女不同的心思,但是大事情或者是难以抉择的,却还是会说的。

她笑道:哥哥,顾姐姐多好啊,你要是娶了她……我不想娶她!冯浩然斩钉截铁地道。

冯玉兰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你,你喜欢秦秀瑶!冯浩然脸颊涨红,双眼水亮,眉梢眼角都好像晕染上了水汽,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和反抗,难道不行吗?秀瑶妹妹多好,聪明,知书达理,能干,体贴……冯玉兰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她摇头,哥哥,你难道还不了解母亲吗?你要是娶了秦秀瑶对我们家没什么好处,对你的未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你要是娶了秦秀瑶,就是我们照顾秦家,若是你娶了顾姐姐,就是顾家照顾我们家绝品邪少。

冯浩然却不同意,那我们以前不是也照顾秦家了吗?现在秦家已经发达起来,人家也会和我们互相帮衬的。

冯玉兰摇头,叹了口气,哥哥,母亲是不会让你一辈子在家里管这些铺子田地的,若是要做官,那自然是顾家能帮忙,秦家有什么用?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中有一丝轻蔑,赶紧端正了态度,继续道:就算他们家出了个秀才,能不能举人还不一定,就算中举,能不能中进士还两说,就算中了进士,能不能谋个实缺更难说呢。

哥哥,你觉得母亲会答应吗冯浩然的脸色立刻煞白,我去问母亲,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冯玉兰半羡慕半怜悯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候奶妈上前道:小姐,那马车还回去了。

冯玉兰嗯了一声,可曾送上谢礼?小姐放心,不会失礼的。

冯玉兰就不说话了,转身又追着冯浩然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妥,便道:咱们回房去吧。

冯浩然去二奶奶屋里的时候,她正在小憩,头有点疼。

虽然兴冲冲地来了,想着要问个究竟的,可自小在二奶奶面前的恭恭敬敬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脚步,心里那股灼烧的感觉似乎也在慢慢地平缓。

从小都是这样的,自己若是有什么和母亲不一致的想法,就会被说是叛逆,母亲虽然表面不说,但是会让他去撞个头破血流,后回来给她道歉,说再也不犯了。

于是犯过的再也没有犯,没犯过的也因为他的好胜心切去尝试过,结果无一不是自己败了。

他的人生,就是一条已经规划好的路,是母亲给他规划好的。

当初三婶和娘争夺掌家权,祖父偏向三房的时候,他气愤母亲被欺负想要帮她,可母亲却让他专心读书。

结果没几年,母亲不但把当家权要了回来,他也已经是秀才,颇得祖父赏识。

如今,二房在家的地位却不是当初三房能比的,现在也不是哪一房能撼动的。

他想要就这样了,挺好的,可母亲却又说想让他入仕。

他想不明白,可他心底里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没必要和母亲争执,因为后事实都会证明母亲是对的。

可,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放着喜欢的女孩子不娶,却去娶一个不喜欢的。

就算他满怀着一肚子委屈,想要来跟母亲争论的,可一听到母亲在小憩,头有些疼,他立刻就下意识地遵从了自己的习惯,担心母亲会不会不舒服。

他站立了片刻,那些丫头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也没人来打扰他,等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内室传来二奶奶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母亲!冯浩然快步入内,给二奶奶请安。

二奶奶扶起他来,揽着他在罗汉床里坐了,这是怎么啦?衣服湿哒哒的,头发也湿漉漉的,青萝是怎么服侍你的?二奶奶面色一沉,就要发作的样子,冯浩然立刻道:娘,我在外面淋的,不关她的事儿呢。

那随你的小厮呢?冯浩然生怕连累小厮立刻就说自己打发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我,我去秦家送冰了我老婆是校花。

二奶奶嗯了一声,然后淋了一身雨回来?冯浩然忙摇头,不是,是回来才淋的。

他又怕母亲觉得去秦家淋了雨没人管,赶紧澄清。

二奶奶叹了口气,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会不知道吗?冯浩然猛得扭头着她,双眼异乎寻常的明亮,娘!二奶奶笑了笑,你听见我和你舅母给你议亲,不满意顾莹,你觉得你喜欢秀瑶,是吧。

冯浩然脸颊红了,就算来就是要来理论这个事儿的,可到这时候要说鼓起勇气之类的话也有点难为情,毕竟哪里有人是自己主张自己的婚姻的。

二奶奶笑微微的拉了他的手,好儿子,你告诉娘,你为什么非要秀瑶妹妹。

冯浩然立刻就说出了一堆理由,秦秀瑶聪明温柔、知书达理、体贴能干……二奶奶淡淡地道:这世上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只有她一个吗?又为什么非要是她呢?她是咱们家的好亲戚好朋友,就算你不娶她,咱们还是一直关系好得很,你也可以常去她,她也可以常来你,这样哪里不好?冯浩然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可他心里觉得母亲说的不全对的,似乎在讲歪理,虽然是这样说,可他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是秀瑶做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每天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耍一起奋斗……二奶奶他脸色,又道: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到的只是她想要别人到的那一面,稳重大气,智慧温柔,可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她告诉过你,让你到过吗?她和你交过心吗?她会当着你的面流泪吗?她对着你脸红过吗?她跟你流露过想要长住我们家的意思吗?她连珠炮一样发问着,将冯浩然都问住了,一个都不能回答。

好儿子,娘从小就让你记住,永远不要去摘那个好的,也不要去碰那个差的。

好的就远远的欣赏,是友非敌就好,你能拥有的,就是比你稍微逊色一些,你可以掌控的。

你到现在还不懂吗?冯浩然咬着唇,不吭声,他没法反驳,可觉得也不是全对,母亲每次跟他讲的道理,他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懂。

可这一次,却是那么痛,过一段时间是多久,可能就物是人非了。

二奶奶着他一副别扭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和我闹别扭,我也不强迫你,你只管去跟秦家试试。

你也秀瑶是不是喜欢你,喜欢到你这样,想要嫁给你的程度。

听母亲竟然松了口,冯浩然就好像突然活过来的枯木一样,他蹭得站起来,母亲,您说的是真的了?二奶奶慈和地望着他,点头,自然,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过我还要把丑话说在头里,你不管娶了谁,你都是冯家的子孙,你们也不可能搬出去另立门户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其他的,你自己去办。

冯浩然没有多想,兴冲冲地跑出去,夏日天长,又是一场大暴雨,外面空气清,这时候正舒服呢。

他高声喊了小厮备车,然后就去找秀瑶。

到了秦家门口,却发现一个少年瘪着嘴坐在墙根下生闷气。

冯浩然没去理睬,小厮却认出来了,哟,那不是桃源村周家,周二爷家的周沐少爷吗?☆、247 私相授受;247、私相授受冯浩然这才认出来,而周沐也听到声音,就起身跑过来,看了一眼他们,满眼的戒备。

小厮上前行礼,冯浩然自小养成的好习惯,也不会对人先交恶的,笑着上前招呼。

周沐眼圈红红的,竟然是哭过了,嘟囔道:我就在这里守着,我看谁敢给她提亲,哼!一副无赖小霸王的架势。

冯浩然好奇,就问他怎么回事,周沐看着他,大声道:你说秦秀瑶怎么那么记仇?你认识她吧,我看你整天往她家跑。

哼!冯浩然看他说秀瑶,便也不先去秦家了,而是请周沐去吃饭。

周沐也不拒绝,也不叫自己的小厮,和冯浩然就直奔酒楼吃饭喝酒去了。

冯浩然为人随和也风趣,周沐虽然霸道一点,可性子也直率,不藏奸耍滑的,和冯浩然倒是聊得来,一见如故一样好兄弟了。

几杯酒下肚,周沐就开始诉苦,我就是小时候打了她弟弟一次,然后我爹带了人差点和他们家打起来,然后她就记仇了。

都这么多年不肯原谅我,我都给她跪下了,她,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从小就发誓,我要让她做媳妇的,现在她大了,好多人给她提亲呢……他擦了擦眼泪,又喝了一杯酒,我去问她,她非要说我们家乱,到时候各房乱糟糟的,免不了要互相吵架,她说她讨厌那样。

冯浩然心里咯噔一下,听得周沐又道:我说了啊,我可以出来单过的,跟他们没关系,我甚至可以入赘的,可她又说什么面子里子的,我哪里听得懂,说什么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我们有仇,不可能结亲的,还说什么她讨厌那些家里一房房明争暗斗的……呜呜,我们家没有,根本就没有,我都搬出来住在县里了……呜呜……听了周沐一席话,倒是让冯浩然心里一片冰凉,他说的,自己家样样中了。

他现在才觉得,他好像是被娘套住了!一时间他也难受得很,捧着酒壶就开始喝,周沐惊讶地看着他,冯浩然,你干嘛呢?我都这样了,又难受又倒霉的,碰到你跟你诉诉苦,你干嘛喝我的诉苦酒,还给我。

说着就和他抢,两个人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弄得两家的小厮都讪讪地互相假装没看见。

然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醉了。

他们醉了,秀瑶却挺烦恼的,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是给三姐提亲的,怎么她的事儿反而提前了?都是周沐那个小混蛋闹的!说她记仇,她看是他记仇才对吧,明明知道两家有仇,非要她去他家。

不是做丫头就是做妾现在说什么娶她,呸咧!当她是傻子呀!还有那些越过三姐就来给她提亲的,不是冲着她家有钱了是什么?如果自己家现在还是吃糠咽菜,看看有没有这么多人给她提亲呢。

一个个都一副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的架势,人家谁谁高门大户的娶你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了,真是让人火大!她只想嫁个老实憨厚,本分过日子的人好吧,这样的男人,憨憨的,但是好拿捏呀。

若是嫁个高门大户的,她可没有那个本事,去了人家家还能过得这么轻松。

听说大户人家要每日晨昏定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男人就是天,婆婆就是判官,如果是门当户对的还好,也不敢对媳妇太坏。

可如果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自己嫁进去,人家哪里会瞧得上自己?到时候要是反悔了,还不得将她辞退回来!从前工作那么多年,再苦难的她都能啃下来,从来没被辞退过,那么丢人的事儿不可能发生在她秦秀瑶身上!所以,为了避免太丢人的事儿,还是一开始就不涉及的好。

她也是被那些媒人烦死了,所以当场就对着一个媒婆说自己的夫君要自己找,不需要媒婆来提,结果就被人戏言她是不是想摆擂台。

一不小心,她反而又出名了一把,实在不是她的本意。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三姐也有点反常,来提亲的人家好几拨,三姐都没瞧中。

按说三姐喜欢去大户人家,不用做活儿,每天有丫头伺候,能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那上门提亲的这几家都还不错的。

可三姐的意思都没相中,所以娘还在给她相看呢。

这天夜里,柳氏就来到女儿的房间,如今秀瑶和秀容也各自都有房间,两人睡小院的正房,一人一间的。

秀瑶在那里看书,秀容摆弄一些金银首饰,柳氏进来,看了她们一眼,对秀瑶道:瑶瑶,你回自己屋去。

秀瑶立刻就下地,秀容却拉着她不许走。

柳氏瞥了她一眼,秀容只好放手,等秀瑶出去带上门,柳氏就问:秀容,你到底怎么想的?咱们家和别家不一样,因为之前答应你们的,亲事你和秀瑶都自己点头才行。

可如今相看了那么多家,一家比一家好,你却还是不同意,到底为何?秀容咬着唇,不吱声。

柳氏道:新泰州的王家,那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比冯家都还大的,家里也有人在京里做官,算是官宦人家,要是这样的人家你也不满意,那娘就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了。

王家也是秦家现在的阶段能攀上最好的亲事了,不是之前周大娘子介绍的那个,而是王家本家,如今大房的嫡四子。

王家三房四房在京里做官,大房在家里掌家,怎么看都是一门非常不错的亲事。

秀容手里捏着一枝并蒂莲花的金钗,用力得都似乎要将金钗捏断了,就是不吭声。

后来柳氏问得急了,她道:娘,我现在不想嫁人,我还小呢,过几年再说,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柳氏以为她害怕,笑道:傻丫头,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是相看着定下,要成亲也得明后年的。

秀容还是不松口,柳氏虽然急,可也没办法,她也不是个对孩子能逼迫的人,就气道:那我不管了,看你熬成个老姑娘。

秀容突然就哭起来,娘,你再给我两年,我现在真的不想嫁人,我害怕!柳氏看女儿哭了,又心软,就将她搂进怀里,行,那就来年再说。

秀瑶悄悄地问秀容,到底怎么想的,秀容却破天荒地没有跟她说实话。

从前,秀容就算和秀瑶观点不合的问题,也会告诉她实话,不会瞒着的,秀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就把专门跟着秀容的小丫头石榴叫来,问道:你见天跟着我三姐,她是怎么回事?石榴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四小姐,可不管石榴的事儿,三小姐她,她……秀瑶看她脸色都变了,更加知道有什么事儿了,便佯怒道:你整天跟着她,有了事儿为何不跟大娘报?你现在老实的说来,那也没什么事儿,你要是隐瞒不报,哼,你知道我的手段吧。

她哪里管自己什么手段,不过是吓唬石榴,可石榴也就是个穷苦人家吃不起饭被父母卖了的丫头罢了,能有什么胆识,立刻就一五一十地招了。

原来秀容现在热衷逛寺庙,去庙会买东西,看杂耍,听戏,而每一次,都有个年轻的男人跟她幽会的。

秀瑶一听,蹭得跳起来,三姐也太大胆了,正要议亲的年纪,竟然做这样的事情,若是人家知道了,说不定会传什么闲话呢。

到如今她还没听到过什么闲话,看来他们做得也算是隐秘的,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

她便疾言厉色地问石榴。

石榴抽抽搭搭地说了,秀瑶总结了一下,松了口气,三姐还算是知道的,虽然是幽会,可两人也没有独居一室,不过是借着错身的时候递个信物,或者是悄悄说上两句话什么的,并没有过分的动作。

大多数时候还会借着看杂耍的机会,假装都是看客,然后悄悄说个话传递个物件什么的。

那个男人是谁!石榴摇摇头,不知道名姓,三小姐,也不许我问,只是指使我递过几回东西。

秀瑶就问那人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之类的,有什么特征。

石榴倒是也不用回忆,那少爷生得好俊,喜欢穿白衣服,飘飘的跟仙人一样。

秀瑶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冯浩然,他夏天总穿白衣服的,轻薄凉快,这两次来家里都有点奇怪的感觉。

只是她也没觉得冯浩然和三姐见面的时候有什么异样的呀,都是很正常的寒暄,没有不对劲的。

她又问石榴,还有没有什么特征,石榴想了想,四小姐,那人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总是四处看,特轻浮!秀瑶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双眼睛来,人名也呼之欲出了――冯清然!她快速地想了想,就吩咐石榴不要让三姐知道她们的谈话,以后如果她还去约会的话,就来送点信儿。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是大娘知道了,你不说会打你的。

记住了。

秀瑶吓唬石榴。

石榴认真地点点头,四小姐,我记住了。

等石榴走了,秀瑶就想要怎么办,大姐不能嫁去佘家,二姐不能嫁去高家,三姐也绝对不能嫁给冯清然的。

冯清然那人,空有一副皮囊,实际就是个花花公主,油嘴滑舌就会骗女孩子。

而且她私底下听一些跟她生意往来的客商说过,冯清然在外县其实有许多相好的,甚至还有为他上吊跳河的女孩子都不少,更过分的是连寡妇都能勾搭上。

跟他交往的那些女人里面,有自杀的有失踪的。

那些客商不过是和她混熟了,说起闲话来当八卦说的,秀瑶听了也没在意,如今牵扯到三姐了,她一下子就急了!过了几天,秀容跟柳氏说要去娘娘庙上香。

柳氏问道:不是初一十五的,上什么响?秀容揪着帕子,娘,我前阵子不是得了风寒吗,我求菩萨的,让我好了就要去还愿的。

乡下人都这样,有个头疼脑热有时候不吃药就喜欢求神拜佛的,柳氏也就让她去了,让石榴好好跟着她。

他们原本就是小户人家出身,也没有人家大户的概念,什么女孩子出门要前派多少人保护的,反正就在城里,大家眼皮子底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柳氏就让她们去了。

秀瑶得了信跑过来,喊道:三姐,我和你一起去。

秀容蹙眉,你不忙了?不是说有货要盘点的吗?秀瑶笑道:荆亮哥哥去了呢,我不用去。

秀容虽然不想她跟着,不过也没办法,只好一起去了。

娘娘庙不是很大,但是香火很旺,来求子的消灾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很多小贩也都在娘娘庙的门口街上摆摊,还有杂耍的,唱小曲的,热热闹闹的。

秀瑶拉着秀容东看西瞧的,买这个买那个,秀容急得扭头往一边去看,很快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心下一喜,却也着急。

小妹,我肚子有点疼,内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秀容按着肚子,拉着石榴就要走。

秀瑶笑道:三姐,我知道有地方可以方便。

她立刻就拉着秀容去一家炒货铺子,喊了一声,跟人熟络地打招呼,然后就拉着秀容进去了。

秀容也没有办法,小妹在城里人缘太好,那些小商贩都没有她不认识的,演戏要全套,她只得进去了。

秀瑶就让石榴在外面等,她则一径出去了,果然就看到冯清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说起来冯清然是个很俊美的青年,可秀瑶就是觉得他带着一种油滑猥琐的气质,就算锦衣华服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感觉。

秀瑶妹妹!冯清然热络地上前打招呼,就好像和秀瑶是好友一般,一双桃花眼轻浮地瞥着秀瑶,作揖的时候那手几乎要摸到秀瑶脸上去了。

破天荒地秀瑶朝他笑了笑,行礼,原来是冯家哥哥,好巧啊。

冯清然看她竟然理睬自己,顿时眉飞色舞,就问她家里好之类的,又问她来做什么,态度无比热络,就差要上前握着她的手了。

秀瑶就说来还愿的,然后就要跟他告辞。

冯清然却立刻跟上,笑道:我知道有家铺子的香烛更好,不如介绍给妹妹去。

一边说着手就顺势蚁蛐阊的手臂,手臂不动声色地躲开,然后说好。

冯清然就殷勤地送她去,路上跟她讲些逗笑的事儿,秀瑶也讲哪里有个登徒子被人打断了腿的闲话,一边说还笑眯眯地瞅他。

冯清然不疑有他,以为她就是说闲话,然后给自己抛媚眼呢,想着这秦家最好看的两朵姐妹花要是都被自己弄上手,倒是大好事一桩,便更加卖力地在她跟前献殷勤。

到了香烛铺子,要进门的时候他假装踉跄了一步,被什么绊住了似的,然后袖中掉出一只荷包来,荷包口松了,滑出一串珍珠链子来。

那珍珠链一颗颗都莲子米大小,柔润光泽的,没有一点瑕疵,非常的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秀瑶不禁露出了赞叹的眼神,冯浩然心下得意,笑道:妹妹喜欢吗?这是我们铺子里的东西,也不当什么的,妹妹喜欢的话,回头我送你两串。

妹妹你皮肤这么水嫩透白的,带上这珍珠保管好看,这个因为许了人的,所以不能送给妹妹的。

若是现在给她,下一次没机会了,这次许个空口的承诺,让她惦记,下次好在有见面的借口。

秀瑶心下冷笑,顺口道:冯家哥哥很喜欢送女孩子东西啊,这个是要给哪个姐姐的?冯清然理所当然将她的语气归结为是吃醋了,他早就跟白寻安等人说过,没有女人能抵挡他的风采的,风流潇洒,谁能跟他比呢?他将荷包放进袖中,笑道:妹妹可别误会,哥哥正经得很呢,这是给我家妹子的。

秀瑶就笑了笑,去买了香烛,然后要去上香,冯清然掂量了一下,就要跟她去,秀瑶却义正言辞地说大家还是保持距离的好然后自己走了。

冯清然气得连连冷哼,却也不肯放弃这么个机会,毕竟秦秀瑶很少有这样出门落单的时候,如果不能把握机会让她对自己动心,那就要找机会了。

这么上等的女孩子,弄到手,获益也是良多的。

等秀瑶上完香出来发现冯清然竟然还在,便诧异地问了两句,冯清然就说有点事要和她说,特意等她呢。

这时候秀容和石榴也找过来,脸色不好。

秀瑶笑道:三姐,这是冯家哥哥,是浩然哥哥三婶家的五少爷。

秀容狠狠地瞪了冯清然一眼,冯清然就朝着她笑,然后手插在袖子里,晃了晃。

秀容会意,气呼呼地道:快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走了。

秀瑶笑微微的看了冯清然一眼,冯家哥哥,我还得去铺子里一趟,先告辞了。

她转身走了。

冯清然就立刻追着秀容的方向去了。

就看秀容站在路边看杂耍的呢,她站在那里,冯清然就立刻靠过去。

他趁着人多的时候想去抓她的手,秀容却躲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提醒他规矩点。

冯清然讪讪地,趁着人家叫好的时候解释道:我找你呢,被她看见了,少不得要寒暄一下。

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就将袖中的珍珠手链塞给她,我前儿得的,上好的。

然后又抱怨,我说以后碰面去酒楼,我那里定了雅间的,你为什么总是推诿?秀容轻哼道:我们这样见面,光明正大,别人也不知道,私下里会面算什么?孤男寡女的,我们又没成亲,我娘又逼我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你娘就要帮你来我们家提亲了吗?冯清然低声道:本来是要的,结果她因为你们家和二房关系好,她生气呢,我这不是在劝她么?你给我点时间,总也要个三五个月的。

他靠近一点,低声道:下一次,我们去酒楼好吗?那里的菜特好吃,有螃蟹呢,很肥的。

秀容却不肯,她和冯清然一直都是这样的方式见面,人多的时候不会被人怀疑,再说了,他还没有提亲呢,她不会跟他私下见面的。

她想起他对秀瑶献殷勤的样子有点气闷,将那链子一下子就扔给了杂耍的笸箩里,众人轰然叫好,那孩子给秀容磕头,秀容却转身走了。

冯清然恨恨地看着笸箩里的珍珠链子,那可是很值钱的,再说了,这可是自己家的,若是被人知道一个女孩子扔进去的,到时候少不了有口舌之争了。

他招呼了自己的小厮,回头拿银子去买回来。

他望着秀容窈窕的背影发狠,哼,装什么清纯,分明就是个乡下野丫头,还真装自己是大家闺秀!不去酒楼,小手也不给牵,哼,早晚有一点,一定让你好好地服侍小爷!实在不行,大不了弄回去?不行,弄回去做不了正妻,只能是妾,那一家子不会同意的,必须是让他们知道秀容主动勾搭自己,败坏了名声,这样才可能给自己做妾呢。

而秀瑶恨他勾搭自己的三姐,所以手下一点都不留情,原本和冯家的生意她也不算是偏颇,除了二奶奶,也和三奶奶有来往的。

如今她恨上了冯清然,所以就知会人将冯家三房的生意慢慢地断了。

她的货是直接海外来的,没有中间商,自然是价格便宜的,如今她断了,那三奶奶就要从别人那里进货,价格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其他的还好,尤其那些名贵的香料、染料等,这可是大头!三奶奶心里着急,也只好找了时间,备了礼物,来秦家探望秦老奶奶,她也就是看了张氏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放下东西,就去找秀瑶了。

秀瑶正在给齐风写信,虽然不出门,却也能让人掌握秀容的动向。

哟,四姑娘真是写一笔好字呢。

三奶奶笑着,手里摇着折扇,香风一阵阵地吹到秀瑶鼻端。

秀瑶就请她坐,寒暄了几句,来了茶。

三奶奶东扯西扯地说了几句,最后说到了重点,问秀瑶为何减少了和她的合作。

秀瑶笑了笑,淡淡地道:三奶奶,这您可冤枉我了,海外来的货,都是看海吃饭的,路上遇到点风浪,我们可就亏大了。

您没有参与不知道风险呢。

当初做这生意的时候,秀瑶为了找人一起承担风险,说的是可以长期合作,价格合理的,但是如果货物出了问题,大家一起承担。

二奶奶入了两股,但是三奶奶却不肯,后来货到了,她又想插一脚,只想拿货去,价格又不想太高。

秀瑶为了和气生财,也没和她多计较,只是比二奶奶略高了一点嫁给她的。

毕竟三奶奶路子也广,生意做开了秀瑶也有好处,起码认识了三奶奶的一些下家,如今大家合作愉快。

只是没想到冯清然那么猥琐。

秀瑶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娶三姐的,否则就不必那么偷偷摸摸的。

三奶奶却急着问货款的事情,说什么当初自己也不宽裕,如今宽裕了,可以和她合作,入一股的。

秀瑶却问:三奶奶,清然哥哥定亲了吗?三奶奶脸色一变,寻思这丫头难不成是想算计清然。

清然俊美无双的,不少名门闺秀都惦记呢,要和秦家这个暴发户结亲,三奶奶可不想。

她笑道:有了呢,是我娘家的侄女,人稳重大方,貌美端庄,贤良淑德的。

秀瑶笑道:到时候可要去喝杯喜酒呢。

三奶奶说自然的。

秀瑶话锋一转,既然清然哥哥已经订了亲,那可不要再想着别人了,更不要妄想着骗人呢。

三奶奶可要看好了。

三奶奶脸色一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初冯清然跟她提那个秦秀容的时候,她就说过不行的。

秦家的女孩子到冯家做妾还行,想做正妻是不可能的!让他死了那条心。

没想到,这死小子还在勾搭那丫头呢,分明就是被人知道了,否则秦秀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通话的。

她哼笑一声,四姑娘放心,我们自然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回头送定亲喜饼来给你们吃。

果然,没几天,冯家就打发人送了冯清然定亲的喜饼给秦家。

秀瑶看秀容的脸色不好,盯着那喜饼就好像要用目光给它凌迟了一样。

连着不少天秀容也不出门,秀瑶觉得她可能是死心了,毕竟冯清然订了亲,不可能再退亲。

要是再找她,那就是骗她,要是被人毁了清誉,她就只能做妾。

秀瑶知道,三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她就专心生意,没再管这个事儿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lina5868亲的地雷。

☆、248懂得放弃要过中秋节了,秀瑶早就让人将节日礼品备好,和常交际的人家互相馈送礼物,另外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也都要有节礼的。

十五那天,秦家却要回桃源村去过的。

柳氏夫妇陪着老秦头和张氏早就回去准备,秦业兄妹等人正日子在回家。

秀瑶先备了厚礼带了秦扬去杨柳村老柳家送礼,让秦扬那个小秀才给姥爷家长长脸,然后在回家过节。

今非昔比,如今秦家在桃源比周家地位更高,一回家,自然是被受欢迎的。

一些租种秀瑶家地,或者在她家打工,被受关照的人家,甚至还自发敲锣打鼓地欢迎他们,大家也都来送节礼。

秀瑶家什么都不缺,他们不过是象征性的送点东西,然后可以从秦家得更多东西罢了。

他们送点针线活,秦家就回条肉或者是几把鸡蛋,或者一些粮食的,当然是白得的好事。

不过柳氏也有数,一直和自己家关系好的,回礼自然要丰厚,若是那些半路只想着来沾光的,那就差不多过得去就好。

你送瓶酒,我回封月饼,或者你送包月饼,我回个县里买来的荷包之类的。

秦三顺一家厚着脸皮上门来过节,虽然没带东西,但是也说了好听的话。

不管他们背后说什么,当面像个人一样,柳氏也就不计较了。

虽然不热情,却也不冷待,就让他们和张氏老秦头一起。

热闹了几天,秀瑶要在家安排人修缮沼气池,还有暖棚也要维护。

除了几个师傅常年照顾,还要每年一次的大修,这些事情,她不想偷懒,都是要自己亲自监督的。

所以秦业兄弟三个先回县里,她却不着急的。

这日正忙着,秀丽跑过来,姐姐,浩然哥哥和宁少爷来看你了。

秀瑶愣了一下,原本冯浩然那次跟她说顾宁要来的,结果过了好些日子他也没来,没想到现在突然来了。

她忙扔下手里的活儿交代了那些师傅两句然后就快步回家,就见紫薇树下站着两个风神俊秀的青年,冯浩然穿着他们冯家子弟招牌的白纱衣,笑容清朗,顾宁一身青色的细棉布袍,简简单单,却无损他的气度,反而让他有一种沉静淡然的俊雅神韵。

她忙上前见礼,笑着招呼他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家的石榴可甜得很呢,果园的好多果子都熟了,夏天我们还做了樱桃酒现在也好了。

听她清脆甜美的声音,看着她爽朗的笑容,明澈的双眼,冯浩然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疼,却又觉得虽然世事无常人世变幻,可至少这个女孩子还是那么清纯善良,热情明媚。

就好像是远处的一株海棠花,鲜妍明媚,永远那么热烈明朗,不会因为他的接近和疏远而有改变,不会因为岁月无情而枯萎。

所以,他只能这么远远地欣赏吗?真的不能争取吗?娘说只要她愿意,那冯家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的。

在对上她那双明澈的眼眸的时候,冯浩然就觉得她看自己的时候,没有异样,和顾宁是没有区别的,都是那么欢喜,那么亲切。

如果自己对她表白,她会在意吗?可总是要争取一下吧,只是娘的话回荡在耳边,她不会喜欢我们家的,和我们做生意是一回事,要来过一辈子是另外一回事。

秦姑娘虽然忙于赚钱,看似是个喜欢金钱的女孩子,可你若是让她嫁进勾心斗角的高门大院,她未必会喜欢。

你是我的儿子,难道娘会不望着你好么?可娘又怎么舍得自己如珠如玉的儿子去给人家踩在脚底下呢?秀瑶已经和顾宁在那里聊上了,最感谢的是他的影响修成了那条水渠,如今他们去县里或者杨柳村都是驾船的,比走路要快还稳当。

听说顾宁去京都做官了呢,我们都觉得你好了不起,就算不是状元,也是榜眼探花一类的。

虽然早就释然,可听她说起来,顾宁神色还是一黯,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地道:我并没有参加会试和殿试的,不过却也得圣上另眼相看,在工部挂了个职缺,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罢了。

秀瑶很为他惋惜,不过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到,那些勋贵大户人家,肯定有太多的故事,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左右的。

不过她不明白顾家为何不让他参加后来的考试,以顾宁的文采,自然是能高中的,这样不也是光耀门庭的事情吗?或许,顾家是勋贵之家,不需要子孙走科举吧,毕竟他们是有勋爵的,她不了解那些人家,自然也不好胡乱猜测的。

再者说,虽然她知道顾宁是济南府顾国公家,可毕竟顾宁没有亲口说过,她也不会去戳破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互相伸出援手,就够了。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家每逢过节都以桃源村的名义给顾宁送节礼能不能对他在家里的情况有所帮助,但是她还是坚持这样做。

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却是造福黎民的事情,就说这水渠,我们桃源村,我们水渠沿线的人家,就非常感激呢。

说话间,他们去了她的书房,秀瑶请他们落座,她亲自冲茶。

顾宁打量了一圈,笑道:没想到你家倒是这么多书,原本我想感谢你送了那么多节礼,寻思要不要弄几本书呢,没想到你这里比我见过的还全呢。

秦家给自己送节礼,他自然是感激的,别看秦家只是暴发户,可人家也不是那种粗俗的人家。

送给他的节礼,都是些稀罕物,试想过年的时候,青瓜比金子还贵呢,西瓜更是见不着,可秀瑶一送就是好几大车,除了青瓜、香瓜、西瓜,甚至还有新鲜的水果,葡萄。

想起来家里那些原本以为乡下土老帽送的不过是些鱼肉的想看他笑话的人,结果看到了一辆辆车上都是些珍贵的不常见的蔬菜水果,他们简直是下巴都掉了。

虽然济南府有暖棚专门种这些的,但是没有秀瑶家的新鲜有滋味,水果也没她家的甜美,蜜饯也没有那么可口。

还有一种养在蜜水里的果脯,更是清甜可口,作为贡品都是绰绰有余的。

在顾家看来那么珍贵的东西,他全部一样不留地送了人,打赏了下人,想起那些素来不喜他的人露出来的愤愤嘴脸,他就觉得这一辈子想起来都会开心的。

秀瑶谦逊地笑笑,请他们喝茶。

顾宁顺手抽出一本,翻开看了几页,惊讶道:怎么,这本书你都有吗?不是孤本么?我在皇家书房倒是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抄阅呢。

秀瑶心里一咯噔,就知道她凭着记忆整理的那本农书会有问题的,不过她只是着重整理了生态农场相关的事项,以及作为的轮作、间作,就算和现存的农书有重合,也不会太多。

果然,顾宁看了片刻,笑道:你这本却更全的,而且更加详实,甚好。

冯浩然本来纠结定亲的事情呢,这时候也上前一同观看。

片刻,顾宁欢喜道:瑶瑶,没想到你对河堤还有独到见解呢。

秀瑶冷汗哗哗的,忙摆手道:不,不是的,那个不是河堤的,就是我设计的我们家的小水渠呢,跟河堤可没半点关系呢。

顾宁却道:但是我看了受益匪浅,觉得有些想法可以在河道上实现的。

他又接连看了几本书,都觉得不错,虽然见过差不多的,可内容又有出入,一下子就看入迷了。

冯浩然倒是郁闷了,他可没想到顾宁这么洒脱,这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一样是被家里逼婚,为什么他就没有一点纠结呢他推了推顾宁,给顾宁使了个眼色,想让顾宁想办法试探秀瑶的心思。

顾宁却朝他微微一笑,让他稍安勿躁。

聊感兴趣的话题,时间过得快,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柳氏亲来喊他们吃饭,有新鲜的螃蟹,还有他们从海边带来海蟹、虾爬子,鲜得很,你们可要留下吃饭。

冯浩然立刻大声道:柳妈妈,那是肯定的,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还要叨扰几日呢。

他们要住下?这倒是破天荒的,秀瑶不由得看了顾宁一眼。

顾宁解释道:这里水渠通了,我还没来看过呢,顺便看一下,然后还得看看使用情况,护理状况如何。

这水渠如果护理不当,不出五年就淤死了。

秀瑶笑道:黄知县是好县令,他组织人挖淤泥清理河道呢,不参与的人家要出份子钱。

顾宁颔首,不错。

他看书的时候,秀瑶悄悄打量他,不明白顾家为何不重视他,他这么聪明,读书好,性子好,得圣上宠信,那是家族的荣耀啊。

为何……可能是自己打听来的有出入吗?毕竟没去顾家看过,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外人以讹传讹就难说了。

吃了晌饭,她让爹去请了周里正、周大爷、周先生,让他们一起,大家陪着顾宁去水渠看看。

周里正三人早就知道顾宁来了秦家,都羡慕呢,顾宁可是圣上亲自夸赞的文武全才,说虽然没参加科考,可那学问却是稳稳的状元才。

如果顾宁不开口,他们自然是不好意思凑上去的,免得惹他厌烦。

没想到秦家会来请他们,这让他们着实感激,带了厚礼前来。

很快,黄知县也带了人微服来拜访。

一到了水渠边上,秀瑶就觉得顾宁跟换了个人一样,一改原本那温吞的性子,变得神采飞扬,雷厉风行的,就是危险的地方自己也要亲自去看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指挥起人来,也自带着一种天生的气魄,一改素日的温润淡然,让人不得不敬服。

若他做一方父母官,那将是当地百姓的福气。

视察了水渠,顾宁给黄知县提了很多建议,黄知县虽然年长他很多,却恭敬地听了,还让书吏在一旁记下来,以免遗忘。

毕竟顾宁也算是为他好,这水渠是这几年朝廷下大力气建造的民生工程,如果没两年就出了问题,那自然是要责问地方官的。

而如果此地不出问题,反而还能保持畅通,发挥了最大功效,灌溉、运输两不误的话,那就算是知县的政绩,黄知县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考察完水渠回来天已经黑了,周大爷有心说让黄知县和顾宁去他家吃饭,却也不好抢秦家的脸面,而他也不肯定顾宁会不会给面子,不如就在秦家,然后他让家里送来钱粮的好。

人家秦家现在要钱有钱,菜肉鱼的不缺,周家送不送自然没什么,可他若是送了,就觉得也算是沾了光,以后也跟人说招待知县和顾大人呢。

而他这种心思秀瑶知道,却也不会拂了,反而还要成全他,毕竟既然两家交好,就要做出行动来。

对于有钱有地位的乡绅之家,讲究的自然是名声以及在高位者眼中的形象。

顾宁为人随和,又渊博,妙语连珠,而黄大人也不是无能之辈,席间大家自然是气氛融洽。

饭毕,黄知县也不久留,还特意留下了饭钱,秀瑶自然不肯收,黄知县又再三感激秦家款待之情,称赞了老秦头夫妻和秦大福夫妻教导的好孩子,然后告辞连夜回县里去。

顾宁和冯浩然住下来,体会一下秀瑶的农场生活,此时正是丰收的季节,佃户们来秦家送粮食以及还粮食的人络绎不绝。

秦家借给人家粮食,只要不超过一年,还粮食的时候不需要利钱,大家都感激,只要收了粮食就会急着还上。

顾宁看得稀奇,他也走了不少地方的,好多地方的地主和佃户以及借债的人家就跟敌我反击战一样斗智斗勇。

向外借粮的就想着大斗进小斗出,还粮食的就想着能拖就拖,秦家这里倒是和谐的很呢。

顾宁问一个推着小推车的老妇人,婆婆,什么时候借的粮食?老妇人笑道:春天,青黄不接啊,不过四姑娘是好人,借我们那么多粮食,总归是没卖儿卖女。

顾宁看了看,问道:春天借的,现在就还上了,婆婆好信誉。

老妇人认真地道:那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人家四姑娘家那么多牲口猪的,都要吃粮食呢。

再说,人家四姑娘每年都要拿出粮食来接济别人,要是我们欠了不赶紧还上,岂不是耽误人家的正事。

他看秦家还粮食那里也没什么人监督,只有一个小子跑前跑后的,让人帮忙把粮食放到粮囤子里去。

既没有人称重量,也没有人检查晒得干不干,成色好不好,里面有没有砂子之类的。

他问了一下,那些人反而一副你这个好滑头的眼神看他,借了四姑娘家的粮食,还的时候,自然是要还最好的,因为人家四姑娘借给他们的时候,可都是极好的呢。

这么为债主家着想,顾宁倒是意外,却也更加佩服秀瑶,越发的欣赏她。

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女孩,却能有这样的头脑和远见,实在是不简单。

越欣赏她,就越觉得她这样自由自在的,也是一种幸福,若是让她改变这种生活状态,只怕她也不肯吧。

住了两天,顾宁就带着冯浩然告辞。

秀瑶很意外,不是说要多住几天吗?顾宁原本说要写关于河道的书,还想借住农场呢,秀瑶都安排好了,让他住在暖房的隔壁,到时候屋子里暖和,空气也好,很适合他读书写书住。

谁知道他说走就要走了。

顾宁笑得洒脱温润,想起来还得想去一趟江南,那边的河道问题颇多,河道总督衙门请了我好几次,恰好去看看。

等回来的时候,可能就要打扰一些日子。

秀瑶笑道:既然是有正事,那可不能耽误了。

反正我们农场一直在这里呢,你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来就行,我们随时欢迎。

顾宁既然要走,也不拖沓,收拾行李约定翌日离开。

柳氏就忙着给顾宁收拾路菜,除了自己家腌制的麻鸭蛋,还有各种咸菜,另外还有柳氏跟着南方来的厨娘学做的板鸭,香肠、火腿等,因为天凉不容易坏了,她还重油重盐地炒了一些五香肉之类的菜。

炒的菜都用油篓子装了,那篓子是柳条编制的,里面糊了棉纸,刷了桐油,一点都不漏。

柳氏还装了一篓子自己家存的菊花酒。

顾宁和冯浩然看着柳氏给收拾的那一堆的礼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宁一个劲地道谢,柳氏让他到了那边捎信过来,然后让人都给他们装上车。

看着他们的车走远了,柳氏叹了口气,宁少爷那么好的人,还有人对他不好,真是瞎了狗眼。

秀瑶没好意思跟柳氏说是顾宁的亲爹对他不好,很多消息她也是从和自己做生意的济南客商那里听到的八卦,既然商人们都私下里说,可见顾家老爷做的也不是很地道了。

不过秀瑶也没和柳氏详细说过,毕竟和自己家关系不是很大,说多了,没什么好处的。

而顾宁和冯浩然一走,冯浩然就忍不住嘟囔他,顾宁,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舍不得我娘,不敢离家去找秀瑶,你家对你都那样,你还有什么留恋的,干嘛不敢?你在秦家住个半年一年的,我就不信凭你的本事和风度,秀瑶会不喜欢你!他这样俊雅的公子,别说是大家闺秀,那些公主、郡主们都趋之若鹜呢,就算秀瑶独特一些。

可也看得出她很喜欢顾宁,只要顾宁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一点,日久自然会生情的。

顾宁却不说话,任由冯浩然唠叨。

冯浩然急了,我说你呢,你又不聋,我几次暗示你,你干嘛……浩然。

顾宁终于开了腔,我是欣赏秀瑶,就算我也有把握让她喜欢上我,答应嫁给我。

可,这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你也知道我的家世,也知道我们家的那些麻烦状况,我又何必让她去趟那些浑水呢。

可是,你不喜欢她吗?冯浩然不服气地愤愤道。

我很欣赏她,从来没有这么欣赏过一个人。

那种欣赏,已经超过了喜欢,比喜欢更纯粹更浓烈。

那不就结了,喜欢难道不是想娶她吗?冯浩然理直气壮地质问。

顾宁笑了笑,扭头看着车窗外,白云悠然,远处天边气流涌动出了波浪,他淡淡地道:正因为喜欢,我宁愿她在自己适合的环境里自由自在的,而不是将她拖到我自己都没有搞定的那个漩涡里去。

你如果娶了她,她那么聪明,自然可以帮你搞定了,你母亲软弱,她却不软弱,到时候你那个姨娘哪里是她的对手……浩然!顾宁打断他,固然我可以娶她,她也可以帮我,可那样,她就长成了一个善于后宅心计的妇人,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宁愿她现在这个样子,快快乐乐的,悠闲充实,而不是去了那龌蹉的后宅,看着繁华,实际却……他叹了口气。

冯浩然却不满意,觉得他是不作为,你这么说,你是逃避,你是怕她不喜欢你,你认输了。

那我问你,她难道不要嫁人吗?她这样的家世,现在还会嫁给一个一无所有普通的男人吗?就算普通的男人难道就不斗了吗?你看她家二房和三房,我听了都觉得真是好热闹的一家子呢。

顾宁微微颔首,就是因为她家里那么乱,所以她会更加向往平淡安静一点的家庭。

她嫁给谁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过得幸福不就好了?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懂得要什么,会选适合她的。

不管她喜不喜欢,可她有喜欢的事业,这一生就不会枯燥。

就如他,不能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那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这一生,都可以为之奋斗奉献的。

冯浩然说服不了他,气鼓鼓地生闷气,却听得顾宁道:你既然选择向你母亲屈服,要娶顾莹,就要好好对她。

冯浩然闷闷地道:你放心好了。

可我,还是不甘心。

顾宁凝视着他,目光有些严厉,不甘,才会生出很多事故来。

如果你不甘,现在就去争取,哪怕失败了,也无所谓,不要再做出选择并且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去不甘,那样会毁了你和另外两个女人。

冯浩然似懂非懂,却点点头,我知道了。

随即他又道:如果她愿意嫁给我,我,我觉得我也是可以违抗母亲一次的。

顾宁笑了笑,赞许地看着他,那就去试试,成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反正你现在年轻,多少年以后想起来,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说得冯浩然脸色立刻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很快却又黯淡下来,叹道:她不会喜欢我的,我从她眼睛里看不到那种爱慕的眼神,而且她很讨厌我们那种勾心斗角的家庭,她好几次都说不会嫁给那样的大户人家,只希望嫁给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男人,过安耽的小日子。

冯浩然和秦家接触多了,秀瑶平日里的婚姻观,他自然也就清楚了。

他又补充道:周家那样的人家她都不愿意,嫌乱呢。

顾宁笑道:所以我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一辈子,不太会做冲动的事情。

也算是个神奇的女人了。

这样的女孩子,通透却也深邃,就好像是洞察人生的智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不浮躁,不冲动,不贪婪,不懦弱。

看她这几年的生活,顾宁就总结出来这种心得。

秀瑶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顾宁心目中如此高的评价,她还纠结自己这个穿越人士太不够闯,太谨慎了呢,一边想着反正多活一辈子,赚了,一边又想,好不容易多活一辈子,可不能太张扬,免得一个行差踏错的,再弄出大篓子来。

那就得不偿失了。

☆、249过得不好所以,她打算不公开宣传自己的农场,免得惹来有心人的算计,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在模仿学习,甚至有前来偷师的。

秀瑶就觉得,外面来观察的人,看到什么,如何学习,就由他们去了,反正她不把其中的诀窍告诉他们就是,这样出了问题也不需要她承担责任。

毕竟这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她也没有必要广为传播,等她百年之后,这东西也就会消失了,对这时代的历史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她发现她的沼气池出来的火焰,自然是比那些木炭厉害的,除了取暖她也不想浪费,可以瞎捣鼓烧制点什么东西出来。

不在国内流通,起码可以带去海外换钱回来的。

进口的香料和染料,秀瑶也极为喜爱,实在是太好了,自然喜欢大力传播了。

她问过齐风,海外是有琉璃的,也有玻璃,而且现在宫廷也能烧制出琉璃杯、玻璃杯,那些勋贵人家,家里都有玻璃窗的。

这点对秀瑶来说比较有诱惑力,毕竟玻璃窗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可实在是大用处,保暖、挡风、采光、环保……各种好啊!她已经给齐风捎信去,让他看看能不能请个烧玻璃的师父回来,哪怕是带人去偷师也行,学回来,她的农场边上就可以开个烧窑,小点好了,这样也不至于弄出什么动静来。

她的提议,齐风向来是除了提更好的建议,从来不驳斥不反对的,一律以完成目标为己任。

到年底的时候顾宁送了信来,他在江南很好,趁着枯水期正好可以修缮河道云云。

而齐风也出船回来,带了两个金发碧眼非常漂亮的洋人回来,惹得县城都轰动了一场。

可惜的是,在海上的时候,翻译得了急症死了,他们就采取了海葬的方式将他下葬了,如今没翻译跟着过来。

而那两个洋人说着叽里咕噜的外国话,秀瑶听着不像英语,她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拉丁语,只是为了装一把而已,所以学得半吊子,还不如跟着室友学的温州话呢。

她试着说了句拉丁语,没想到其中一人竟然露出了惊异的眼神,简直不亚于看到了他们的亲人一样。

不过秀瑶觉得他是好像看到了海怪,所以才瞪圆了两只湛蓝的眼睛,高扬着眉毛,嘴巴长得能塞下一只大香瓜。

而齐风则面色平和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救她的那一刻,本来他以为她死了,是要放弃的,结果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呢?他虽然好奇,却不害怕,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只想在她旁边,这样慢慢地看着她,研究她,是一件非常好玩又幸福的事情。

原本要是出海,有可能一年都回不来的,为了能年底回来,他没有亲自出太远的地方,而是在他建立的中转站,这样就能尽快回来。

得了这两个西洋人,秀瑶什么也不干了,生意的事情几乎都扔给大哥等人,她就和两个西洋人叽叽咕咕的。

沟通没那么顺利,甚至是笑话百出和不愉快的,有时候其中一个西洋人都炸毛了,抓着头发,嗷嗷地叫着,一副要撞墙跳河上吊的样子。

秀瑶则笑眯眯地看着,看来不管古代现代西方东方人,要自杀的方式还是差不多的啊。

不过一段时间以后,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们几乎可以从鸡同鸭讲过度到简单沟通了。

起码不会让两个西洋人吃喝拉撒都痛苦地要死。

秀瑶专门买了个机灵的小厮伺候两人,专门负责两人的饮食起居,那两人也快速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毕竟已经来了,不想立刻回去,想见识一下。

秀瑶知道他们算是西洋人中的投机分子,不算安定的,所以让齐风也专门派人盯着他们,免得闹出什么乱子来的。

而且还要专门去县衙备案,给他们做了临时的客商身份文牒,写的是常住秦家。

由此,秦家更是名声远播,都招待西洋人了!这一年的新年,因为两个西洋人的加入就格外有意思,他们一个人自己起名字叫秦叔宝,一个起名字叫秦宝叔。

秦宝叔比较狡猾,喜欢耍弄人,特意起个名字好让人都叫他叔。

可除了秦叔宝叫他,别人只叫他二宝,秦叔宝就是大宝。

两只活宝!而最喜欢他们的无异于秦扬了。

秦扬聪明,又好动,喜欢接受新鲜事物,跟着他们学西欧语言,进度神速,秀瑶这个学过二十几年外语的人都嫉妒得抓狂了!这小子,如果学得好,到时候估计可以直接进外事处了。

有个好脑子,真是比什么都强。

秀瑶跟活宝二人组学那些化学知识,二人组跟她学这里的农业知识,尤其是那个生态农场。

大家各取所需。

准备年货的时候,张氏受了三叔所托,找柳氏。

看看,能不能找人说个话,让秀娟回来一趟?住几天?年前再回去。

柳氏可不想管这种事,娘,嫁了人自然要听人家的话,哪里能自己做主呢?都是当过媳妇的人,谁不知道谁呢,现在家里三个姑姑也是因为娘家长脸了,婆婆才让回来的呢。

秀娟就难说了,她是去做妾呢,又不是真的续弦,到现在张氏还不肯面对现实,还说秀娟是去做续弦的。

正说着话呢,秀丽也跑过来,擦着眼泪,大娘,你让俺大哥去接俺姐姐回来住几天吧。

柳氏纳闷地看着她,丽丽,怎么啦?秀丽眼圈红红的,大娘,俺姐姐,在高家可遭罪了,听说她那个婆婆,整天打她呢。

柳氏蹙眉,丽丽,你不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呢,为了你姐姐的事儿,你大爷都被你娘差点吃了呢。

秀丽连连点头,跪下来,大娘,都是俺娘不懂事,我……柳氏赶紧将她扯起来,你这个丫头,这是做什么呢。

她道:咱们和高家闹崩了,只怕不好说话呢。

秀丽就道:大娘,只要咱们派人去了,他们,总归,要给咱们面子的吧。

现在秦家今非昔比,他们高家也知道的,黄知县都总来家里吃饭呢。

柳氏却不想趟那趟浑水,却也不忍心让秀丽难过,她道:你去问问你瑶瑶姐姐,看看能不能让她派人带着你哥哥去接秀美回来住几天。

秀丽见这种亲戚的大事都交给瑶瑶处理,就知道柳氏是不想管的,大姐姐和圆圆隔三差五就回来住,没几天大娘就想圆圆催着让人去接呢。

可当初娘和姐姐闹得太过,她也知道大娘寒了心不想管的。

只是自从她接到几次秀美的信儿,她的心就如刀割一样,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娘已经不知所踪了,爹也出去不肯回来,她也就剩下姐姐和哥哥了。

总不能不管吧。

秀丽只好去找秀瑶,见她正在厨房跟厨娘学做点心呢,她跑过去,眼泪汪汪地把秀美的事情说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去高家庄的货郎和秦家熟,人家自然也不会冒着得罪高家的风险给秦家捎信的,秀丽明白这点就越发地羞愧,要不是当初娘太过分,也不用像现在这么难办。

秀瑶听完以后,笑道:不就回来住几天吗,这有什么难办的,出嫁的闺女没有不回娘家的,不过眼瞅着就要过年,高家也要忙的,就回来住两天,腊月二十之前回去,你看行不?秀丽连连点头,姐姐,当然行。

秀瑶就让她去找大哥,看看抽个空多带几个人,再带一份厚礼,趁着去长清县送货的时候就去高家一趟,先送礼然后让秀美回来。

秀丽却有点犹豫,姐姐,他们能让她回来吗?为什么不让?你姐姐也没卖给他们家,要是不让回来,再说不让回来的话。

秀瑶手里的活不停,也不说不让回来如何办。

秀丽咬了咬唇,想着秀美当年确实过分的,整天骂秀瑶,现在秀瑶不乐意管,那也是秀美自己作的。

但总归是让大哥去一趟的,秀丽又替秀美道谢。

秀瑶也不多说什么,毕竟秀丽和秦产是二房的孩子,人家是亲姐妹、母女,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他们大房虽然养着秀丽和秦产,却不会跟他们说二房的不好。

顶点都不会说的。

秦业虽然忙,倒是也没推辞,听了秀丽的话还安慰她,让她别担心,他立刻就去收拾一下出发去高家庄。

过了两日,秦业等人回来,果然就拉着秀美回来,她摘下挡风的大斗篷,里面打扮得倒是也体面,穿着过年的新衣裳,头上插着金钗银簪的,就是脸色不大好,虽然涂着厚厚的脂粉,眼底的清淤却遮不住。

秀丽早等不及了,看到他们过来,她立刻就迎上去,扶着秀美下车。

秀美一下车,秀丽就拉着她的手抽泣起来,连声叫姐。

秀美不乐意地拧着眉头,呵斥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好好的吗?然后又抱怨秦家也不赶辆马车去接她,用没有篷子的骡车,路上风尘大,吹得她脸都冰冰凉。

秀丽擦了擦眼泪,你就别挑了。

秀美气道:为什么不挑?难道我不是秦家的闺女?让我丢人难道不是丢他们的人?秦业等人假装没听见,他们又不负责教导二房的子女,不说话还被人嫉恨,说了更得罪人,所以索性不说。

秀丽觉得尴尬,就让她赶紧去给爷爷嬷嬷、大娘大爷请安。

秀美却气哼哼的,咱爹娘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咋听人家说娘不在家了,爹也出去跑船了?大娘一家是怎么回事?让你和哥给他们做帮工不算,还要压榨咱爹吗?你和哥是死人吗?也不知道劝着拦着点。

秀丽看秀美一出嫁俨然就一副当家的样子,连说话神态和从前都不一样了,心里又欢喜又忧虑。

秀美进了正屋,在堂屋碰上了柳氏,却没叫,而是进去看了一圈,先给三婶三叔行礼,然后才不情愿地叫了声爷爷嬷嬷,对于秦大福根本就好像是没看见一样。

老秦头和张氏有些尴尬,立刻提醒她给大爷大娘问好。

秀美才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大爷大娘,声音如蚊子哼哼,我一进门就叫了,你们没听见。

这时候秀容和秀瑶也过来,秀美就等着两人给她行礼呢,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算是有身份的人,没出嫁的弟弟妹妹都要很尊重才行。

她觉得好不容易有机会压秀容和秀瑶一头了,自然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秀容和秀瑶叫了一声姐姐回来了,却也没有行礼,秀美立刻嘟着嘴不乐意了。

秀容几个也不理睬她,都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秀美去了秀丽的屋子,又抱怨柳氏没有给她红包,这要过年了,大娘为什么不给我红包?怎么说我也是出嫁的女儿呢。

秀丽忙劝她,姐,你就别这样了,你能回家一趟都不错了。

回头你求求大娘,让她给高家说说,让你婆婆别打你了。

秀美顿时觉得没有面子,脸上挂不住,瞪着眼尖声道:你听谁胡说八道呢,我过得不要太好呢,你姐夫对我言听计从的,我说什么他做什么,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我婆婆虽然厉害点,但是就对我好,我哄得她天天吱吱的。

秀丽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她拉着秀美坐下,姐,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装呢?你去高家过什么日子,难道我们不知道?你让好几个货郎给我和哥哥捎信,回头你又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没意思吗?和我你还掩饰什么呢,现在爹娘不在,你不求大娘大爷,你指望谁给你撑腰呢?秀美气呼呼地道:我指望他们撑腰,他们还巴不得我受罪呢,要不怎么不管我呢?我还不如指望三达达和三娘娘呢,娟娟姐还在高家做小夫人呢。

秀丽冷笑,姐,你是昏头了吧,被三婶和娘骗得晕头转向的,当初大娘他们为了秀娴二姐的事情,和老高家都撕破脸了,结果她们两个商量着把你送去高家了,给高家长了脸,让他们得意终归还是娶了咱们秦家的女儿。

三婶呢,更过分,直接就送娟娟姐去做小妾了,什么续弦,那不过是说出来蒙人,自欺欺人好听罢了。

你见过哪个做正室的嫁过去不许回娘家的?娟娟家嫁过去这么久了,一次都没回来过呢,连三叔和三婶去,她都不敢出来见,不过是托人打发一串钱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倒腾呢。

上一次我托齐哥哥那边的人帮忙打听的,娟娟姐,过得苦着呢,那个死老头子……对她可狠了,拿她都不当人。

你快别胡说了,听谁造谣呢,人娟娟姐嫁得好着呢,虽然相公老一点,可毕竟是有钱人家。

秀美看秀丽不和自己观点一致就不乐意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而秀丽都急死了,姐姐在高家明明过得不好,天天被婆婆打骂,她也不是个省油的,就和高婆子对骂,可高兴虎是个孝顺儿子,高员外也是个惧内的不吭声,就等于娘俩欺负秀美一个。

她再厉害,总归也不是人家娘俩的对手。

自己爹娘不在,秀美在婆家没人撑腰,如果她再不好好讨好一下大娘大爷,这一辈子不是就毁了?秀美却不管,她看到秀瑶他们就来气,从小被二婶和三婶灌输的那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总觉得都是大房害得自己如此,都是大房的不对,想让她跟大房低头那是休想的事情。

因为是腊月里,大家准备过年,都住在秦大福家。

秀美和秀丽一个房间,每天好吃懒做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饭还要有鱼有肉有菜,吃了饭什么也不做,还要吃零嘴,然后东看西看地找事。

不是嫌这个厨娘做饭不好,就是嫌那个婆子偷懒,再不就吹嘘高家如何如何,自己当家如何如何,总之就是不说自己受罪那一茬。

柳氏等人本来就是看在秀丽和秦产的面子才招待她的,反正住几天她就要走的,他们也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腊月十八那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柳氏指挥着人灌腊肠呢,忙活得不可开交的。

突然有人顶风冒雪地冲进了秦家的场里,喊道:有人在吗?是秀娟的娘家吧。

秦业看见就上前去问,那人冻得满脸通红,缩手缩脚的,是秦秀娟的娘家吧,送到长清县老高家做妾的那个。

秦业打量了他一眼,看他穿着像是给大户人家做工的,他点点头,这是她大爷家。

那人就搓了搓手,哎呀,可下是找到了,她怕是不行了,高家人不让说,我也是趁着过年回家的功夫偷偷来送个信的,你们快去看看吧,兴许能见着最后一面。

☆、250嫁鸡随鸡秦业听他说得没头没尾的,就赶紧让他家去热乎一下慢慢说,那人也就跟着进去了。

秦业立刻让人去喊了老秦头、张氏、三叔、三婶来,这是秀娟的亲爹娘和爷爷奶奶,你只管跟他们说。

说完,秦业就告辞了。

因为三婶给许二妮那张害人的方子,秦业虽然没有对三叔和三婶直接表露过怨言,至少对他们是冷了心,一点都不想打交道的感觉。

那人就讲了一下,秀娟在那里虽然是老爷子的姨奶奶,可一点都不受尊重,跟下人差不多。

除了要伺候老爷子,还得整天做针线,当家的太太都可以随意羞辱打骂她,而且那老爷子据说还有怪癖,喜欢折磨自己的几个姨娘。

听完那人说的,三婶就骂,胡说八道呢,我们秀娟在高家是做小夫人的,什么妾不妾的,你说的恁难听呢,你是什么人,怎么人家家的事儿你多知道?你不是来讹钱的吧!三叔也说他胡说八道,还嚷嚷着将他打出去。

那人气道:我在高家做了那么久的活儿,什么不知道?不只是我,没有不知道的,怪不得那么好一个闺女去给人做妾,我以前还不明白,现在倒是知道了,有这样狠心的爹娘,不做妾也要被卖去做丫头。

说着,那人气呼呼地就跳下地要走,怪道小姨奶奶给我婆娘说让我找秦家大房呢,原来亲爹娘是这样货色呀。

秦三顺一听就火了,要跟人打架,老秦头气得拉着脸,快闭嘴吧。

他瞪了三婶一眼,又瞪着张氏,你们都哑巴了?张氏低声道:分了家闺女亲事自己家做主,我哪里管得了啊。

老秦头又喊道:大业娘呢,她就没给你们掌掌眼?张氏想起当初三婶那跋扈的样子,柳氏那一副心灰意冷的样,立刻道:当时大业娘可反对来着,是老三家的……老秦头就怒视着三婶,一副恨不得要将她踢出去的样子。

三婶瑟缩了一下,还想辩解,却没敢。

自从二婶被休,她给许二妮的方子被发现,她小产然后一直生病之后,她的气焰也没有从前那么盛了,尤其是对着公婆和大房,除了背后发牢骚骂咧咧的,也不能如何。

见公公指责她,她也低下头,假装听不见。

秦三顺立刻大声道:爹,本来家里有事都是老大出面的,如今俺大哥家那么发达,让他去老高家把秀娟接回来住几天,养养身体。

老秦头却扬着烟袋锅子就敲他,一个劲地追问:当初你们多少钱给闺女卖的?这好人家的闺女去做妾,就等于是卖女儿一样的,和卖了做丫头一样,都是有卖身契的,要想赎出来也是可以的,但是价钱往往也会被抬起来。

这就跟买货一样,若是他们不想要了要卖,买的人就压价。

可若是有人看上了想买,卖的人就会想要赚钱。

所以老秦头盘算着怎么才能把孙女给买回来,免得在那里给折磨死了。

三婶却不同意,爹,我们可没钱了,都给秀娟置办了嫁妆,你要是想让她回来,你贴钱吧。

秦三顺就说让大哥出。

老秦头也觉得只有这样,如今大房有钱,一个妾当初估计也就三五十两银子最多了,说不定也就二十两,如今大不了就是出几倍的钱,一百两好了。

不过,这事儿要是柳氏不同意,估计也不行。

张氏欲言又止的,也没有说话,大家就去找柳氏商量。

柳氏却不甚热情,冷淡淡的,她道:你们说我凉薄,不管你们,可我倒是要问问,我为什么要管,凭什么管?当初不让你们送闺女去的时候,你们要死要活地送。

当初你们怎么骂我来着?我要是再管,那我算什么?你们算什么?她看着三婶,冷冷地道:要不要我把当初你骂我们的那些话多说一遍给你听听?三婶却没多少羞愧,反而笑得阴阳怪气的,哎呀,哎呀,大嫂,你还记仇呢,你还记仇呢,我都忘了,我都忘了,你还记仇呢,你快别这样了,伤身子的。

做人要豁达点,别那么小气记仇,你看我,我就忘了。

柳氏哼了一声,这是大过年的,我不想吵架,你们也不要生事。

咱们分了家的,当初说的是儿女亲事自己做主。

既然自己做主,那有事了也自己负责,不要有好处的时候就自己拿着,事后有祸事了又来要我们给你们负责,没有这样便宜的事儿。

大过年的,别找不自在,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她也不管,扭头就去忙活了,将老秦头等人扔在那里面面相觑。

老秦头和张氏虽然吃香的喝辣的,可余钱没啊,现在什么都是柳氏给的,钱也要留着给孩子分磕头钱呢,也没那么多。

要说一百两,还真拿不出来,凑吧凑吧,估计能有个十几两。

三婶看着柳氏的背影冷笑,爹娘,你们都看到了吧,看到俺大嫂是怎么样一个人了吧,心又冷又狠,咱们全家包括二老都被她拿捏住了,她这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要给二老气受呢。

秀美在一边一直没机会插言,这时候也开始帮腔,秀丽听见了,气道:你们就别说风凉话了,想想怎么救救娟娟姐吧。

张氏一撒手不管了,你们自己做主的事情,还是自己管吧,我管不了。

让她为了个丫头片子,回头被柳氏赶出去,好日子没了,她可不干。

秀丽给他们出主意,又对三婶道:你们去找俺秀瑶姐姐吧,估计除了她,别人也没办法。

你们当初那么挤兑俺大娘,现在又来找她帮忙,你们自己打脸不嫌臊得慌,倒是怪人家不上赶着贴乎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三婶气得就要打她,秀丽却转身走了,气呼呼地道:要不是不忍心俺娟娟姐受苦,我才懒得管呢。

话这样说,可让三婶去找秀瑶,她又拉不下那个脸来,气呼呼地想离开大房,又不舍的着温暖的屋子,好吃的饭菜,舒服的炕……最后,三叔和三婶道:算了,本来就是银钱两讫的事儿,你要是再去要,少不得口舌太多。

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三婶觉得也是,虽然有点不忍心,可想着秀娟生了孩子就好了,又暗暗地骂秀娟笨蛋,去了高家,不知道把老爷子伺候好了,哄得他开开心心的,要什么给什么,这也没帮衬家里什么,倒是又来给裹乱。

所以夫妻俩假装忘了,不管了!那个送信的人还是秦业又带去招待,让厨房给他做了饭,给了他两吊钱的脚程钱,让他住一宿第二天走。

那人在外面看了一圈,回来颇为兴趣地道:秦大哥儿,你看俺能不能在你家干活?俺有的是力气,也不要多少工钱,只求不管好年头荒年头都有口饱饭吃,能让俺婆娘和俩孩子也能来有个落脚地……秦业看了看他,笑道:我们家,现在可是我小妹儿当家呢,我得去问问。

那人就忙作揖。

秦业领着他去秀瑶的小院,让他在庑廊下等,秀瑶在屋里和秀丽说话呢,听她讲秀娟的可怜事儿。

秀瑶听了,道:那个送信的,倒是个心善的人。

正说要去请来看看,结果秦业就进来,瑶瑶,那人还说想在咱们这里干活呢,想让你同意他把家人也带来,自己婆娘和俩孩子。

秀瑶不禁笑道,那是自然好的。

这种拖家带口投奔的,都是真心要去人家帮工的,不会有什么心机在里面,大哥,快请那位大叔进屋里坐。

秦业就领着那人去了正屋坐了喝热汤,秀瑶和秀丽一起过来,那人也不敢抬头看,抄着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话。

一看就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工的。

秀瑶和他聊了几句,他虽然拘束,但是也口齿清楚,说话还算条理。

他叫张大牛,会两下拳脚功夫,平日在高家做轿夫和护院的。

他是在做轿夫抬姨娘小姐们去上香的时候认识的小姨奶奶,平日里没说过话。

但是张大牛因为知道她是好人家的闺女,看她不是那种窑子里赎出来的妖里妖道那种,所以对她也颇为照顾。

有好几次,有人暗示他抬轿子的时候要给秀娟使坏,尤其是后来秀娟怀孕了,他都觉得那是伤天害理的事没干。

也因此,大爷和太太有点怀疑他,他怕再弄出什么不好的来,所以就避嫌了,万一被人说他对小姨奶奶有私情就不好办。

谁知道前阵子太太带了家里的女眷们去上香祈福,秀娟坐的轿子摔了,又是大风雪的,受惊之下又着了凉。

回来看郎中吃药,然后大前天夜里突然就小产,郎中都说她是不行的让准备后事。

他婆娘在内院伺候呢,所以就帮衬了一下,秀娟就许她十两银子,想让她找人帮忙给桃源村老秦家送个信让人去看看她给她请个好郎中,还特意叮嘱要找大房呢。

听完他说的,秀瑶觉得他是个有点侠义心肠的人,对他颇为欣赏,笑道:既然张大叔乐意来,那我们自然欢迎的。

她就让人去请了秦德才来,现在秦德才一家子都搬来农场住,帮她负责这里的人事安排。

哥,你帮这位张大叔安排个住处,到时候他家里人也会过来。

秦德才立刻就有了计较,如今农场盖了不少专门给帮工住的地方,除了单身的睡通铺,夫妻和带家口的也有专门的地方住的。

他立刻就去给安排。

秀瑶就和秦业商量秀娟的事儿,这事儿,咱们和三叔说不管,可不能真不管,不知道就算了。

知道了不管,总归是一家人,看不下去。

秦业也说是。

不过,他也没有好的法子,毕竟送去做妾了,那是自己亲爹娘乐意的,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就算他们去要,人家也可以说不是亲爹娘不理会的。

秀瑶道:咱们也不能毁了人家的好事,人家也是过了明路的,大哥,明儿你去县里带了扬扬,另外再带几个兄弟们,一起去看看娟姐姐,给她送点好的药材,给高家送点年礼什么的,也敲打敲打高家大爷和大太太,让他们做人也留点退路,免得太过,大家表面都过不去就不好了。

秦业觉得这个办法好,扬扬如今是秀才,又得黄知县赏识,黄知县和林知县也熟识的,互相之间也通气,若是高家知道,想必也不会对秀娟太过苛刻了。

秦业还是去和柳氏说了一声。

柳氏擦了擦眼泪,道:说是不管,总归我是她大娘,难道还真不管?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害死?娟娟从小也是被她娘挑唆的,白瞎了那么个好孩子,你们去,好好看看她,实在不行,就带她回来,多少钱咱们出了。

秦业应了,就去准备。

第二天他让人赶着骡车,带了张大牛,先去县里,接了扬扬和其他几个人嗯,然后安排一下,过小年之前让秦显几个也都要回家过年了。

县里有专门看房子和铺子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再加上齐风一家在县里呢,自然也不怕出什么问题的。

齐风恰好和秦产在那里说话呢,听秦业说了以后,便打发了四个大汉跟着他们,让他们带着齐家船帮的腰牌,到时候说不定也派的上用场。

他自己却不去掺和这些事,自打从金刀帮退出以后,他和秀瑶一起做海外生意,自己的海船帮越来越大,他就更加注意言行举止了,能低调就低调,绝对落给人飞扬跋扈的印象。

为了行事顺利,齐风还提议他们带一个说话利索脑子灵活的媳妇去,免得到时候不好进人家后院。

秦业自然感激他细心,赶紧安排了,然后带了人即日就去长清县。

那边秦业等人去看秀娟,这边高家高兴虎就来接秀美回去过小年了,恰好秀娴和徐振宜回娘家送年礼,另外也有附近的大户来送节礼的。

从前秦家穷的时候,老柳家来送礼是帮衬,现在秦家什么都不缺,走的就是礼数了,秦家会按礼给人送节礼,人家也会送回来。

亲戚们常往来,大家亲热。

这也是秀瑶给柳氏的建议,以后自己家也要多注意一下礼仪的问题,毕竟以后扬扬和二哥是要走仕途的,家里要从早就开始注意,免得到时候让他们被人嗤笑。

虽然是暴发户,那也要做个有格调的暴发户。

秀娴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如今过去难受的那段时间,正舒服一点。

秀娴是个闲不住的人,人大喇喇的,可怀孕的初期却反应厉害,她就郁闷,觉得自己一向省心的,怎么有身孕却那么娇弱,少不得脾气暴躁发了一些脾气。

好在徐振宜虽然是当兵的,可性子却温和,对媳妇也体贴,四眼井村和丈母娘家没少跑,就为了让秀娴过得舒服一点,找几个嫂子婶子的都打听遍了,也没少让人家取笑。

现在徐振宜舒服了,如今秀娴害喜过去,一下子温柔了很多。

温柔得他都有点不敢相信,整天乐滋滋的。

生怕路上颠了她,徐振宜也没赶车回来,而是自己拉着地排车,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被,还放了一堆零嘴给她解馋消磨功夫。

他们到秦家门口的时候,恰好高兴虎来接秀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样子,高兴虎突然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就好像那个原本自己觉得不怎么样的人,自己没选择,可突然发现,有人很喜欢她,而且她很幸福,至少比自己过得幸福。

他就觉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秀娴本来是自己媳妇的!而秀娴和徐振宜压根没注意他,还以为他就是老秦家的一个帮工呢,徐振宜直接将秀娴从车上抱下来,然后径直进院子去。

高兴虎撇撇嘴,想要鄙视有伤风化,甚至哪怕是秀娴看他一眼,他也可以给自己一个借口,秀娴其实还是有点遗憾没能嫁给他的。

至少,秀娴穿的没有秀美好吧,秀美回娘家那天,他可是特意跟娘说了,让她打扮得漂亮点,免得回来被人笑话,娘也很大方了。

看秀娴穿着朴素的,脂粉未施,脸上甚至还有雀斑了,头上也没什么钗环,想来徐家日子一般,没有自己家那么好了。

高兴虎,你看什么呢?秀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阴狠地盯着他。

高兴虎忙回过神来,正色道:秀美,娘让我来接你回家呢。

秀美冷笑,你娘还管我,我不回去才好呢。

再说了,那是我家么?那是你和你娘的家,你们才是亲亲爱爱一家人呢。

高兴虎面色一变,你别跟人胡说啊,让人笑话你没教养。

秀美呸了一声,我还怕人家以为我也那么脏……闭嘴,秦秀美,你以为你多好的人是不是?你自己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新婚夜你都没……高兴虎!秀美眼眉倒竖,恼恨地盯着他,你们母子欺负人的事儿难道要我说吗?高兴虎冷笑,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你不说我也不说。

秀美瞥了一眼徐振宜和秀娴进去的方向,讥讽地道:怎么,你现在后悔?可惜晚了。

她想起嫁过去的日子,又愤又恨,阴沉地道:我们秦家现在也今非昔比,可不是你们高家能比的。

你现在想高攀,也没机会了。

要不是我,你们高家,有机会和秦家搭上关系吗?你和你娘要是再欺负我,你看我们秦家怎么收拾你们,别说你不知道你们林知县我们黄知县可都非常尊崇我们秦家呢。

我弟弟如今还是秀才呢,没几年就是举人老爷了,到时候我们秦家也是大乡绅之家,你们高家如果还想欺负我,我可告诉你们,那咱们就试试看!高兴虎犹豫了一下,秦家的变化他亲自看在眼里,如今长清县都有好多秦字号的铺子呢。

而且秦家确实出了个秀才,是很了不起的,可自己高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当初嫁给我们家,本来就是冲着我们家的家财的,你那财迷的娘说得也清楚,给你们三十两银子的聘礼,你就是我们家的了。

那意思你难道不清楚,那就是要死要活,随便我们的。

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哼……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人家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大房早就闹翻了,你那个不要脸无耻至极的娘那么不检点,都把你爹差点气死!高兴虎说得恶毒,眉飞色舞的,秀美尖叫一声,冲上去就挠他,高兴虎我和你拼了,你再胡说八道,你再说,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你怎么不说……高兴虎见她说得过分,也开始还击,两人在秦家大门外就扭成一团。

秀美嚷嚷着,你个死人,你娘不在跟前,我看你和谁合伙打我,我今天不挠死你,我就跟你姓。

屋里听见了动静,秀丽赶紧过来拉架,秦产随后过来,气得怒喝道:大过年的,还是在大爷家,你们成何体统?要是不想过了,就趁早滚蛋!秀美看哥哥发火,倒是不敢了,而高兴虎没有他娘撑腰,也不是秀美的对手,虽然穿了棉袄,还是被秀美掐的手臂火辣辣的,脖子上更是被挠破了好几道。

他恨恨地瞪她,你难道就不回我们高家了吗?哼,回去了,看娘怎么收拾你!秀美倒是有点害怕,却还是仗着在秦家嘴硬,那又如何,不回去就不回去!高兴虎就冷笑,转身就要走,你到时候别回来求我!秦产沉着脸,够了,你们要是还想过日子,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高兴虎和秀美就不说话了,秦产负手站在门口,冷着脸,比那天色还阴上几分。

秀丽一直见哥哥都是非常温柔和气的,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吓人的表情,也被他吓住了,赶紧劝他们,姐,姐夫,你们还是别闹了,先进去吧。

人家大爷家的人不出来,只是不惜的看热闹,也不爱搭理罢了,他们倒还以为真的是没人看见呢。

高兴虎见秦产请他去偏院,就不乐意。

你还说你大娘家如何如何,你回来,就让你女婿住这里?秀美冷哼,心里恨柳氏他们,却也不好明说,毕竟哥哥要骂的。

秦产却冷冷地道:原本这里你们也住不得,只是家里原来的赁的房子都退了,也只好来这里叨扰大爷大娘了。

你们要是不知足,睡大街也没人拦着。

高兴虎和秀美就不吱声了,有点害怕秦产。

这时候前面的秀瑶秀容的院子传来了欢声笑语,秀美不禁撇嘴。

很快,厨娘来叫他们吃饭,秦产道了谢,说过会儿就去。

一般叫吃饭,也是提前叫,大家去了聊聊天,然后才会吃饭的。

秦产也不急着让他们去吃饭,而是看向高兴虎,你虽然年长于我,但是你是妹夫,我这个大舅子有些话也说得你。

你爱听也得听,不爱听也得听。

高兴虎虽然不服气,可他娘不在跟前,他也就没那么大的脾气,点点头。

秦产道:咱们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秃子别笑话和尚没毛。

当初你们算计我大娘家秀娴,没得逞。

我娘贪财,和那个宿媒婆也是狼狈为奸的,你们又觉得反正可以娶一个秦家的女儿,到时候也可以寒碜我大娘家。

高兴虎还想狡辩,秦产喝道:我没说完!高兴虎就闭了嘴。

秦产继续道:既然是我们家贪财,你们家贪面子,两家结了亲,虽然如此,可这过日子也是要像正常人一样的过。

我知道你孝顺,你娘厉害,你之前也有个媳妇被折磨死了。

高兴虎又要辩解,秦产喝道:你听不懂人话吗?高兴虎瘪着嘴,瞪了秀美一眼,直生闷气。

秀美看高兴虎被自己哥哥训斥得吃瘪,份外长脸高兴,得意洋洋的。

秦产看高兴虎不吭声了,才道:那是人家娘家没人,任由你们折腾。

我妹子的脾气我知道,不是个和善人……哥!秀美看高兴虎得意起来,立刻就抗/议。

秦产也毫不留情地呵斥她,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秀美也瘪着嘴不乐意,生闷气,轮到高兴虎得意了。

秦产哼了一声,你们之前,肯定是过得鸡飞狗跳的,你娘不会看我妹子顺眼,想尽办法折腾她。

我妹子肯定也不会听你娘的训斥,自然会想着法子顶嘴对着干。

你们家,想必也是闹心吧。

高兴虎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秀美见哥哥不说自己好话,就嘟囔,你果然是被大娘家给带累坏了。

听她这么说秀丽都忍不住了,姐,要不是你捎话说整天被打过不下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过得真的好呢。

我是求了秀瑶姐姐才让大哥哥把你接回来的。

你要是还说大娘家的坏话,那以后我们再也不管你了。

秀美想起婆婆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刀子一样的嘴,那硬邦邦的鸡毛掸子、火辣辣的藤鞭,立刻闭嘴了。

秦产就道:以前怎么样,都揭过去,算是过去了。

这要过年,咱们就新年新气象,以后就过以后的。

妹夫你担待一点,妹子你也多孝顺一点,起码把日子过得像正常人一样。

夫妻没有不吵架的,但是妹夫你也不要只会帮着你娘欺负自己媳妇,这样的男人,娶媳妇做什么?不如阉了做条狗!说到后来,他声音猛得拔高,带着几分戾气。

高兴虎被他说得猛抽了一下,说了声是。

秦产又看着秀美,毫不客气地道:你从小跟着娘和三娘娘学坏了,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不知道什么是贤良淑德,我也不要求你别的,我就要求你每天去给你婆婆早晚请安,反正高家也不要你干活,你只需要恭恭敬敬地对待老人就好了。

你做到了,她若还是对你不好,你就跟你相公说,若他不管,你再回娘家来,哥哥给你撑腰。

秀美抽哒哒地嗯了一声。

想起新婚夜,洞房了以后,高兴虎却还去他娘屋里睡,后来高兴虎来自己屋里睡,老婆子就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她就堵气。

老婆子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自然也还击回去,一来二去,两人没少吵架。

老婆子说她没教养,她就说老婆子霸占儿子无耻,不要脸。

开始老婆子还打她,她也还手,高兴虎就帮他娘打她。

后来她也发狠了,说自己要是死了,他们也别想逃脱,现在秦家也不是从前,如果他们欺负她狠了,秦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为了和老婆子示威,她在家里放了一把火,差点把厨房烧了。

公公都被他们逼得躲出去了,她和老婆子在家里斗法,各有输赢。

不过自己吃亏多,因为高兴虎那个混蛋,帮着他那个贱人娘!现在哥哥肯给自己撑腰了,以后自己也不怕他们,晚上高兴虎再去他娘屋里睡,她就去大街上喊,让他们老高家永远抬不起头来!高兴虎感觉到了她的威胁,不禁低下了头。

秦产看了他们一眼,道:过小年也还有两天呢,你们在这里住两天,自己好好想想。

他看了秀美一眼,吩咐道:你回娘家来,这也不是你娘家,是大娘家,你也要勤快点,去厨房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顺便也给你男人做点可口的吃吃。

高兴虎忍不住笑道:大舅兄,还是算了,我可不敢吃她做的。

能毒死人!那厨艺,还不如他呢。

秀美撇嘴,饿你十天半个月,看看你吃不吃。

说完,一扭头走了。

她一走,秦产领着秀丽也离开。

高兴虎倒是有点被镇住了,没想到秦产看起来挺和善文秀的一个人,竟然也那么厉害,很有气势呢。

他自然不知道,柳氏是将秦产当儿子一样培养的,他又跟着秀瑶做生意,和形形□的人打交道,后来秀瑶就有意培养他独当一面的能力,让他处理很多事情。

他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

如今也是像模像样的铺子掌柜,要是震慑不了一个高兴虎,那铺子还怎么管。

秀瑶和柳氏不想管秀美,自然是等秦产出手呢,毕竟是他妹妹,他们只是大娘,不是亲的,总归是隔一层的。

秦产教训了高兴虎和秀美,晚上那顿饭倒是吃得还算和睦,大家都有说有笑的,除了高兴虎时不时地就要扭头看看下面,想看看秀娴。

徐振宜对他反而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敌意,一直挺友好的,就好像没有过去那档子事儿一样。

但是喝酒的时候,是没少灌他的。

高兴虎离了他娘,和别人也算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大家也还算融洽。

高兴虎还给柳氏和秦大福敬了酒,因为喝多了,所以大着舌头给他们道歉。

已经过去了,而且秀娴过得也好,柳氏和秦大福早就不计较了,之前还有些疙疙瘩瘩的,现在有秦产在中间,他们也就不去计较了,和高兴虎冰释前嫌,并祝福他和秀美好好过日子,高兴虎也都答应了。

夜里两人自然睡在一屋里,开始还吵吵唧唧的,后来又推推搡搡,再后来就窸窸窣窣的。

第二天小两口看起来倒是像小两口了,也有那么几分眉来眼去的滋味,秦产松了口气,索性就留他们再住一天,在这里玩一玩,逛一逛,大家也熟悉一下。

☆、251无心插柳他们离开之后,秦业几个也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外面又飘起了大雪,天寒地冻,秦扬冻得小脸通红,却一脸的坚毅,见了秀瑶才呲牙咧嘴的,姐姐,冻死我了。

秀瑶赶紧拉着他的手给他搓搓,我做了冰糖葫芦呢,姐姐的手艺可是更好了。

秦扬嘿嘿一笑,姐姐,你别总自己夸自己,不矜持。

秀瑶捏了一下他的脸蛋,矜持什么,先去给爹娘问好,喝碗热汤。

秦扬一溜烟跑了。

秀瑶、秀丽扶着秀娴出来,接了秦业一同家去说话。

许二妮赶紧给秦业解下大氅,又伺候他换了衣裳,洗漱一番,然后到柳氏屋里说话。

张氏和老秦头早来了,秦三顺和三婶却没来。

秦业就给大家讲一下去高家的情形,也没什么曲折的,毕竟现在秦家也不是普通人家,高家倒是也好生接待的。

高老爷子没见着,是高大爷和大太太接待的,高大爷是个非常威严不苟言笑的人,大太太一看就是那种凌厉的女人,看人的时候就带着审视的意味,让人不是很舒服。

高家人说秀娟是上香的时候贪玩,非要去看什么梅花,结果就着凉了弄得小产,实在是不该,毕竟老爷子老来得子,也是喜事一桩呢。

其实这个地界大冬天的,哪里有什么露天的梅花,只不过反正孩子也已经没了,再追究到底怎么没的也没什么意思,只要秀娟人没事就好。

秦业让秦扬去问了秀娟,愿不愿意回家,如果她愿意,也是可以的,而且高家也不会多要什么钱。

不过秀娟可能顾虑很多,没有同意回来,而是宁愿跟着高老爷子。

之前可能以为秀娟是被爹娘卖的所以他们瞧不上,如今因为秦业和秦扬的露面,看来大房至少还管,所以高家不得不慎重一些,表示出了对秀娟态度的转变。

高太太也立刻请了更好的郎中给她看病,又让人好好伺候她,还约好年后可以回娘家看看,以后当亲戚走动。

毕竟大房如今将步入乡绅之家,以后也会有人走科举步入仕途,他们觉得不能得罪,愿意对秀娟好一点。

秀娟在高家也算有点地位了,她就更不想回来。

柳氏等人心里明白,人家高家是不会让她生孩子出来的,不过是弄个便宜闺女去做老爷子的玩物罢了,生孩子分家产的事情,只怕大爷和大太太也不会干。

另外,他们想的是,传说中那个老爷子虐/待妾室丫头的嗜好,在秀娟这里,会稍微改改吧,毕竟现在也要顾忌秦家才行。

当时秦业当然也不好意思直说的,只是表示出了秦家是不会扔着秀娟不管的意思,也好让高家知道,秀娟是有娘家的,虽然是妾,但也算是良妾,只希望能给她争夺一点更好的生活环境罢了。

之后的日子,还是看她自己的造化。

毕竟大娘不是亲娘。

那边三婶听见这里问题解决了,秀娟也没跟着回来给她丢人,她和秦三顺又过来,假装不知道一样。

柳氏本来就对她厌恶至极,如今不过是碍着公婆的面子罢了,现在看他们对自己亲生闺女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更加嫌恶,娟娟娘,你这个高家的老丈母娘怎么也不去看看自己闺女?三婶脸上挂不住,奸笑着,大嫂这是揭我老底呢,不是被燕啄了眼睛了吗,走了眼,走了眼。

柳氏讥讽道:不是走了眼,是花了眼吧。

人家给几两银子,就花了眼,心甘情愿把亲生闺女送去火坑里了。

这要不是自己家好起来,能跟高家说上句话,只怕秀娟这一去就是黄泉路了。

小产了还在冷风嗖嗖的屋子里,热饭没一口,只怕人家不但不望着她生孩子,只怕还望着她早点死呢。

反正她年轻,做下一身病,等老爷子两腿一蹬歪,她说不定也就差不多了。

三婶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就和张氏说别的,柳氏冷哼一声,出去做事儿了。

如今过年不用打打闹闹的,家里吃穿不愁,玩闹的东西也多,老秦家也过得热热闹闹的。

年后正月里拜年走亲戚,秀瑶原本说要请踩高跷的来热闹,还想请戏班唱几天戏,给村里人热闹一下。

结果周家听说了,就要一起凑份子,不想让秦家自己出钱,当然,也是不想让秦家独占风头。

这种有人出钱的事情,秀瑶当然乐意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自己一家独揽的事儿,只是人家不主动,她也不好就让人出钱。

反正自己家也能承担。

正月里踩高跷,唱戏,四外村的人都来一起热闹。

初九那天,秀瑶家来客人。

正月里亲戚之间串门,多半都会商量好,哪天去谁家,这样大家可以集中一起来来,免得今天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到时候总要伺候,不如归拢一个日子的好。

柳氏初三带孩子们回娘家,然后改为初九闺女们回门,姊妹、外甥、侄子等来家里串门,反正都是熟悉的,人多也热闹。

如今家里好起来,老秦头的外甥、张氏的侄子等也来串门,不过他们来多半是来趁机打秋风的,为了避免闹腾,尴尬,柳氏都是让他们初六来,这样就可以和真正的亲戚错开,不至于太乱。

秀芹夫妻两个带着圆圆,柳絮和孙大成带了他们一儿一女,柳起夫妇带了自己一双儿女,柳升夫妇带了自己的小儿,柳飞和柳红木一起,另外还有秀娴和徐振宜,荆亮带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刘安也打发了他儿子过来,其他还有不少亲朋好友。

大人们热闹寒暄叙旧,小孩子们一见面就熟络起来,玩成一团,也打成一团。

秀瑶和姐姐小姨们正在屋里说话呢,就看见秦扬竟然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进了小院,那马膘肥体壮,腿长颈秀,昂首阔步的,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小羊儿,哪里来的马?这小子故意骑进来显摆,否则哪里有人骑马进家门的。

这么好的马,只怕也只有齐风那匹能媲美,不知道哪里来的,她赶紧就追问。

秦扬笑嘻嘻的,得意洋洋,你猜呀!秀瑶就问:齐风来了?柳絮听见,笑道:人家齐风比你大那么多,不许直接叫名字。

秀瑶朝她努了努嘴,好。

秦扬抱着马颈,哧溜一下子滑下来,姐,给你骑骑,这可是我托齐哥哥特意买来的大宛良马,是名副其实的千里马!大家都纷纷出来看,都觉得是好马,而且这马性子还温和,女人孩子靠近它也不暴躁。

秀瑶知道齐风来了,就去招待,却见他和大哥、秦产、二哥几个一起走过来。

如今他身量长成,俊秀挺拔的,虽然穿着棉袍却也并不臃肿,打扮得干脆利索,气质更加沉稳内敛,虽然安静却非常惹眼,一堆人里,让人一眼就看见他。

那双原本雪亮的眼睛,这两年出海、读书的磨砺,已经变得温润起来,不再让人觉得那么犀利的一下子就直插心底。

秀瑶等人立刻上去见礼,反正都是熟人了,也没什么拘束的,大家就在一起说话。

秀瑶悄悄地问他:哪里来的马?你什么时候答应小羊儿的,我怎么不知道?齐风笑微微地看着她,不是你说的么,他如果考上秀才,你就给他买一匹好马,到时候可以让他骑着上京赶考去。

我正好看到这样一匹,就买了回来送给他。

秀瑶倒是想起来了,可也是她买,怎么成了他给代办了呢?都没知会她一声。

而且这马怎么可能会正好看到,绝对是他特意去寻来的,多少钱啊?齐风刚要说话,秦扬就靠过来拉着秀瑶的手,姐姐,我的私房钱可都给齐风哥哥了,你记得今年给我涨钱啊。

秀瑶扑哧一笑,过年的时候你得了一大笔压岁钱,县学一个月还给你一吊钱,你要那么多私房钱干嘛,吃穿书本的都是家里出钱,等你中了举人,零花钱再涨上去。

秦扬抓了抓头,仰天叹道:哎呀,哪里有我这样的秀才,等我做了举人,都是老爷了,人家都中个举,纳个妾的时候,结果我还得管姐姐要零花钱呢……哎,谁有我可怜……他摇头晃脑的,被秀瑶拍了一巴掌,我查着今年秋天有考试呢,你去不去考个举人回来?秦扬有点为难,任先生估计我要是考,可能中,也可能不中。

如果要中,估计名次也靠后,不如等再过几年,可以考个好成绩。

秀瑶就逗他,可你考得早也有好处啊,到时候你是举人了,咱们家好多税都免了,还有很多人来给你送钱送地,还要自荐做你的奴才呢,到时候你就大老爷了。

秦扬反问她,有人送媳妇没!大家都笑起来,秀瑶拍了他一巴掌,媳妇个头,没有二十岁,你休想娶媳妇。

秦扬就低着头盘算,就算我抓个尾巴,中了举人,然后来年再去参加春闱,肯定不中,但是人家考官会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年轻的举人,竟然还来考会试,说不定就给我录取了,到时候我去金銮殿参加殿试,皇帝一看……嘿,这小子年纪这么小就来了,行了,朕准了。

然后大笔一挥,没准我就是进士了呢!秀瑶揪着他的耳朵,轻斥道:你想得美呢,任先生现在不在,你读书读得认真不?还没准呢,没准人家以为你浑水摸鱼,就给你赶回来呢。

秦扬嘿嘿笑着,姐。

你要是去肯定行,那次你做的文章,我给先生看了,他还说是锦绣文章,不错不错呢!秀瑶冷汗,尤其是齐风在跟前,感觉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就觉得特没面子,你小子会打趣人了是吧。

哼,姐当年怎么也是高材生!要是考数理化,统统把你们拿下!这么一说,大家就撺掇秦扬去试试,怕什么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小秀才,人家那些中了秀才的,家里没钱,乡里都资助他去考呢。

反正只需要花盘缠就好,别的也不要什么,你只管去考,还能摸摸底呢。

秦扬就心思有点活动,要不,我就去试试?反正也就是去一趟济南,他拉着秀瑶的手,姐姐,到时候你领我去济南玩呗。

秀瑶敲了他脑壳一下,要是考,就要认真,不要儿戏。

不管你年纪大小,只要认真,人家考官就会喜欢,若是你吊儿郎当的,不当回事,不尊重考场。

人家考官就会厌恶你,没有好印象,若是要考,回去了县学就好好读书,让先生带着你多去拜访一下中了举人的老爷们,也学习一下。

秦扬一个立正,得令,尊贵的女先生!秀瑶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玩去吧。

秦扬一听,拉着他的马就跑了,红云,咱们溜达溜达去?一副商量的口吻。

大家就笑,都说那马要是跑起来,可真是一团红云呢。

秀瑶就回头和齐风说话,大家说些时下的新鲜事,柳絮和大姐少不得也要问一下秀娟、秀美的事情,最关心的还是许二妮的肚子还没动静,他们也都打听了偏方的,不过许二妮吃了也不见效,他们也都没辙了。

柳絮招呼他们,咱们去正院说话吧,人也该都来了,热闹一点。

秀瑶等人正说话呢,就看见大哥陪着两人进来,个子高的那个也是一表人才,个子矮的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很精神,竟然是周冲和周沐!一见面周冲就拱手和大家见礼,听说今日家里招待客人,我们不算客人,就当个本村人来凑凑热闹,叨扰了。

说着就让小厮送上礼物,周沐也学着那一套说了,眼睛却看着秀瑶。

她看秀瑶站在齐风旁边,虽然她在女孩子里面算高的,可却只到齐风肩膀,她穿着海棠红的袄儿,豆青色的裙,站在齐风身边,让他觉得原本冷峻漠然的齐风都带上了一丝温柔。

一定是他眼花了!周沐嘟着嘴,瞪着齐风,齐风却也只是拱了拱手,并没有说什么,在周冲看起来他都算是傲慢的。

不过周冲也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了解了一些他的性子为人,自然不会跟他较真。

周冲又领着周沐去给老秦头夫妇、秦大福夫妇见礼,他们能来,柳氏自然高兴的,可张氏和老秦头却对周沐不甚热情,甚至还有点冷眉相对的。

如果家里认下周沐,让他随意走动,那以后少不得和周二爷家也就走动起来。

这是绝对不行的!所以老秦头和张氏没给周沐好脸色,柳氏却觉得周沐只是个孩子,而且冤冤相报也不是个头,不如哪一代人的恩怨就哪一代人解决,不要留给后世子孙,让他们疙疙瘩瘩地难办。

毕竟这两年周家对秦家已经非常客气,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非要子子孙孙都闹得里外不和。

柳氏怕老秦头和张氏当场发作,立刻就招呼两人去厢房说话,年轻人都在那里呢。

周冲是代表周大爷家来的,顺便负责带着周沐来,看看能不能打破秦家和周二爷家的僵局,以后也慢慢地走动起来,而周沐却不管这个,他就是为了秀瑶来的。

他朝着秀瑶使眼色,卟滋、卟滋地叫她。

秀瑶蹙眉,看了他一眼,周沐就朝她眨眼,手指头往外指指,要跟她出去说话。

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掩饰得很好,可满屋子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看见了。

秀容就扭头去看齐风,他面色沉稳,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好像没看见一样,一直在跟秦业几个说话。

不过随着周沐卟滋的声音变大,秀容发现他的眼梢却一点点地转冷,不禁笑起来,周冲就很尴尬,想掩饰过去。

秀瑶却站起来,看了周沐一眼,道:你有话,那就说吧。

然后她率先走出去,周沐立刻喜上眉梢,乐滋滋地蹦跶出去,走到门口还挑衅地瞥了齐风一眼。

周冲几个就下意识地心下一突,这死小子还真是傻不愣登的,秀容立刻道:冷飕飕的,我去加点炭。

秀娴和秀芹、柳絮还有几个嫂子们在那里说针线呢,这个好那个好的,听见秀容说加炭,秀娴就喊道:喂,我都热死了。

秀容嘿嘿一笑,就出去了,一瞥眼就看见秀瑶和周沐去隔壁小院子说话,然后秀婷也鬼鬼祟祟地跟出去,秀容皱眉,就蹑手蹑脚地跟着秀婷去。

院墙外面传来柳正那些孩子们的喧闹声,圆圆的耍赖声格外明显,秀瑶听得分明,就觉得好笑,然后就差点忘了周沐在跟前呢。

周沐痴痴地看着她,瑶瑶,你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可以给我做媳妇了。

秀瑶差点就冲上去左右开弓给他两个嘴巴子,她冷着脸正色道:周沐,我上一次是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我不会嫁给你,我们秦家也不会和你们周家联姻的。

周沐又一脸委屈地问为什么。

秀瑶真是懒得跟他说话,要不是他和周冲一起来,要给周大爷家面子,她真想将他拒之门外的。

这么说吧,咱们两家有恩怨,大人不会同意。

另外,我也不喜欢你,不想嫁给比我小的男孩子。

长不大的孩牙子,她可不想嫁个小丈夫,然后养儿子一样养他。

虽然她没指望嫁个两情相悦的大丈夫,可找个憨厚的,稳重的,自己能拿捏的,还是可以的。

以后自己家自己说了算才行!周沐又泪汪汪的,非常委屈,可是我比你小,也不是我故意的,我也想比你大。

其实你记错了,我比你大两个月的。

秀瑶才不想跟他理论呢,他就算大十岁她也不会喜欢他的,周沐,你要是在说什么要娶我的事,我可警告你,你这是毁坏我的声誉,我是要告你的。

周沐嘟着嘴,你告吧,你的名声坏了我负责就是了。

你!无赖啊。

秀瑶生气了,她不是常生气,可每次见到周沐,都能被他气到。

周沐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秀瑶不怒反笑了,问道: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我和你见过几次?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我讨厌什么吗?你说喜欢我,凭什么说呢?周沐愣住了,嘟囔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你用石头打了我,我也不讨厌你,我觉得你挺好玩,气鼓鼓的又漂亮又可爱。

其实相比那些上门提亲的,秀瑶反而一点都不讨厌周沐,因为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孩子气的话,可他总归是纯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家现在条件好了才来求娶她的。

而是一片赤子心,想到这里,秀瑶就有点不忍心对他那么坏了。

她语重心长地道:周沐,我告诉你实话,其实你只是想和我做朋友,和我玩,你说的喜欢我,就和你喜欢小鸡小鸭一样的,要说为人,我也喜欢你的,你真诚,不虚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对人不藏奸耍滑,我真的很喜欢。

但是这种喜欢,只需要做朋友就能解决,不需要成亲,没有必要像你父母那样天天都在一起,你懂吗?周沐却道:可我喜欢你和我天天在一起。

秀瑶这下是真笑了,掩着口,揶揄道:周沐,咱俩从认识开始到现在,也就这会儿说话的时间最长了吧。

还天天呢,你要是喜欢就住我家住几天试试,看看还想不想天天在我家了。

周沐双眼一亮,真的可以吗?秀瑶一摊手,为什么不可以?你来跟我弟弟读两天书好了。

他都是秀才了,你还童生都不是呢。

周沐扬眉,我考中了秀才,你就嫁给我吗?秀瑶歪着头笑,当然不会,不过那样的话,我会觉得你更有内涵。

内涵是什么,周沐不懂,不过觉得秀瑶说的就是对的,那成,我也考秀才!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秀瑶就笑起来,这小子她是知道的,最烦读书,只想玩。

那我监督你啊。

秀瑶眼睛里闪着坏坏的光芒,哼,死小孩,让你想和我天天呆一块,保管你以后看见我就想逃。

周沐双眼亮晶晶的,作揖,多谢多谢,我这就回家跟爹娘说搬到你家来住。

周二爷家对周沐的宠爱,那是人神共愤的,从小没有管住,只说着还小还小,大了再管。

现在大了,更别想了,小时候的绝招就是撕心裂肺地哭,现在地绝招可多得很。

周沐对付秀瑶只会可怜巴巴地,对付他爹娘可有的是招数,所以回家一趟,就带了小厮、铺盖、吃穿用度的钱、甚至还有给秦扬的束脩——毕竟他是秀才,跟着他读书算是半个老师呢。

这一弄,可让柳氏等人哭笑不得,不过秀瑶答应了,而且秦家现在有地方住,也不差他一个,就让他和秦扬一起好了。

而秦扬也不是小心眼的,小时候和周沐打架的事情早忘了,只是见周沐缠着姐姐,想娶姐姐,他就觉得周沐做梦呢,嘿嘿,这下落在我手里,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我以后就不考举人了!而周沐一来,加上柳正、孙小艺几个早先就在秦家读书,其他人家甚至是外村人也都听到了风声,想让自己家的孩子来跟着秦扬读书,反而比去先生那里还热情。

束脩也都是高的,弄得秦扬很狼狈,你们都来,我教你们去了,我哪里还有时间读书,你们家去吧,跟着先生好好读书,我哪里会做先生。

但是还是有人不死心,觉得他可能不诚信,后来秦扬就怒了,说一百两银子一年的束脩,中不中不管。

这样大家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想教,也就算了。

秦家还是专门腾出一座小院来给他们读书,一来二去,倒是被人叫做秦家的小私塾了,常有亲戚想送孩子来读,柳氏说以后请了先生来再做打算,他们也才作罢。

年后大家各自要忙起来,秀瑶和秦扬因为要收拾周沐呢,就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秦业、秦产等人就去县里照顾生意。

秀瑶在周沐的窗外挂了一只大铜铃,寅正就打铃起床,让他先跑步、做操,然后洗漱吃饭,休息片刻开始读书,每天都要练字、背书,晌饭后要午休三刻,不许玩耍,午后接着,晚饭后还要接着自习,读书练字。

日日如此,没有一点新花样,但凡迟到、偷懒、逃课、功课没完成……都要被打手板或者大屁股,而执行者就是秀瑶!没几天周沐被折磨地就有点熬不住,尤其是被秀瑶毫不留情地打了屁股,觉得太难为情,太丢人了。

这日他因为书没背会,被秀瑶打了,就在角落里抽泣,秀丽来给他送饭,安慰他,周少爷,你就别为难自己了,不想读书,还非要读,我姐姐是故意为难你,就是要你知难而退呢。

周沐却倔强地扬起头,我才不退呢,爱谁退谁退。

秀丽叹了口气,我姐姐不会喜欢你的。

周沐脸颊一红:那,你知道她喜欢谁吗?秀丽立刻摇头,我不知道,姐姐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周沐却不信,我看她喜欢齐风,可是他那么老,她干嘛喜欢他呢?跟个土匪一样。

秀丽轻斥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周沐却嚷嚷道:我才没有,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学我的样子也来住下呢?秀丽笑道:人家齐风哥哥以前也总来住的。

现在不是来了两个西洋人么?说是在研究烧玻璃呢。

烧个球儿,分明就是学我,想讨好瑶瑶。

周沐嘟着嘴,老大不乐意的,秀丽看他那样子倒是不忍心,却也没法说什么就走了。

她一走,秀婷就笑眯眯地走过来,喂,你喜欢我姐姐,你得跟我说啊,你跟秀丽说管什么用。

周沐一边啃鸡腿,一副恨恨的样子,跟你说做什么,你也不是瑶瑶。

可我是她姐姐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当然了解她了。

秀婷在他旁边坐下。

周沐一听,顿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你说,要怎么办?秀婷笑道:你听我的,准没错,她这是要故意折磨你,想让你滚蛋呢,你要是服软,你就输了。

秀婷附耳,嘀咕了一番,周沐如同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一副对秀婷言听计从☆、252一起奋斗秀瑶这两天和齐风忙着给大宝二宝打下手呢,没顾得上收拾周沐,他过得倒是也自在,等她再一检查功课,倒是进步神速。

看来果然是打出来的好学生!看他如此进步,她倒是也露出赞许的神色夸了他两句,让他继续努力,又让秦扬也别松懈,然后照旧忙去。

周沐一见,秀婷说得果然是对的,对她越发信任。

后来秀瑶还是让爹请了一个杨姓先生,专门教导周沐、柳正几个孩子读书,这样也不必麻烦秦扬。

那杨先生是个老童生了,见了秦扬却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老友,而秦扬也要讲究规矩叫他小友。

他们读书人无所谓,柳氏等人却惊讶得了不得,还怕秦扬不够礼貌,就让他按照乡下称呼叫杨先生做杨大叔,毕竟若是称呼先生那杨先生自己都脸红不肯。

秀瑶让爹娘把他们住处前面的院子当做书堂院,没有隔墙的南屋做书屋,然后东厢给先生住,西厢给周沐等学生住。

这样的话,秦家的小私塾就可以和后面隔开,独成一体。

秦扬自然还住在原本的小院里,如今大哥和二哥都在县里,小院就他自己,倒是惬意。

又有人专门负责教书,周沐也不用他管,他反正早就没了收拾周沐的兴趣了,所以更喜欢这样。

另外,还有几处小偏院和跨院在修缮补盖,主要是最初盖的几处没有连起来,如今主院起来一段日子,就可以把它们都连接起来,那就是一座大宅子。

有了先生不但秦扬能专心读书,秀瑶也可以不用管周沐而专心帮忙烧玻璃,烧玻璃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的,不过那俩外国人原本就是做这个的,来到这里,只需要找对材料就好了。

当桃花灿烂,莺啼柳绿的时候,活宝二人组的第一批玻璃就出炉了。

是一批玻璃碗和玻璃杯,还有几只荷叶边的玻璃大盘。

这些都是应秀瑶的要求烧制的,而她的目的也就是小日子过得更舒服一些罢了。

秀瑶看了看,没有那么透亮,反而有点像磨砂的,里面不够透亮,不过也算不错了。

毕竟这时候玻璃那么贵,也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她最主要的是要烧平板玻璃,可以镶玻璃窗和马车的,另外灯笼也需要玻璃才透亮。

毕竟碗盘的玻璃的可没有瓷器的好,但是那窗户总是糊纸可不如玻璃的透亮,还有那灯笼,现在烧的灯油还有买来的蜡烛,都不够明亮,除了需要好玻璃做灯罩以外,还需要有好的油来做蜡烛。

如今市面上卖的蜡烛,材料多样,有动物油脂的蜡烛,这种蜡烛火光不够明亮,油烟却大。

还有一种是植物油做出来的蜡烛,乌桕、蓖麻、冬青子等,这种以乌桕最好,但是也不如石油制作出来的石蜡好。

石蜡不但明亮,而且燃烧时间也常,顶三倍之多。

当然,石蜡也贵。

矿场都有朝廷把控,可不像玻璃只要有土有窑就能烧制,除非是权贵是拿不到开采权的,若是要买石油那又很贵,所以秀瑶就打算提炼更好的清油——从乌桕籽和皮中提炼。

提纯清油一些老手艺人自然会的,那些专门卖蜡烛以及桐油、清油的油坊,也是会的,但是现在不管什么好多人都是当做自己家的秘方,密不外传的。

这点还难不倒秀瑶,大不了就是一次次地试验罢了,只要基本方法对了,总能达到目的的。

得到了好的清油,一根灯草就可以燃到天亮,再罩上玻璃罩子,那可就是一盏挡风又明亮的灯笼了,书桌上来一盏,堂屋、卧室、炕上……甚至净房都来一盏,以后上个厕所也不要抹黑了。

清亮亮的,多好!后来秦扬那小子进了京,那些勋贵子弟和士林子弟,都知道他是桃源秦家,嘲笑他家是暴发户不会穿衣打扮,就问他家多少钱什么样,他说我们家没什么钱,就是连茅房都是透明的玻璃灯,厨房都安的玻璃窗,我们家都不用铜镜,而是照得你纤毫毕现脸上疙瘩都清清楚楚的大玻璃镜子!被人说是暴发户的嘴脸格外厉害!到夏天的时候,秀瑶家的玻璃器皿和玻璃灯、蜡烛就可以搭船出海赚钱去了。

齐风从玻璃窑里给她拿了一挂细小的玻璃珠制成的帘子过来,秀瑶看得目瞪口呆的,这可比在二奶奶那里看到的一架什么水晶帘子更像水晶。

一晃,叮叮咚咚的,清脆悦耳,又不会撞碎,清透光亮的,特别好看。

她欢喜不禁地看着他,你们什么时候烧出来的齐风笑道:烧了几锅玻璃珠子,除了做帘子也没别的用处吧。

秀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还有吗?可以做一些钗环送人啊。

哈哈,不过是玻璃,可是送出去,人家却比金子的还要喜欢,做人情的好物件。

齐风说有,秀瑶就拉着他兴冲冲地去弄,可她自己弄了好几天,作出来的粗糙不堪。

她喜滋滋地插在自己头上,给齐风看,是不是不错。

齐风嘴角抽了抽,点点头,秀瑶就知道自己没有做手工的天分,便插到他的头上去,齐风眉梢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秀瑶看了看,叹了口气,戴上不但不灵动,像只呆鹅!齐风想死的心都有了,不好意思告诉她,她戴着更像呆鹅。

秀瑶只好把玻璃珠拿去给首饰铺子加工。

她将匣子打开,掌柜的一看里面一匣子各式各样各种颜色、大小甚至还有花纹的珠子,顿时亮瞎了眼。

这要多少钱!随即他看到里面还有些破掉的玻璃珠子,觉得非常可惜,那么透亮的玻璃珠子,可少见呢,这要是做成水滴的耳坠子和簪子,在太阳底下一站,透亮耀眼一点光华,太美了!掌柜的很惋惜,破了好几颗呢。

秀瑶随意看了一眼,道:嗯,那是我自己做,没做好,太难看,我给敲破了。

掌柜的嘴角都抽抽了,秦四姑娘果然是大手笔有钱人啊,不愧是暴发户啊!他就精打细算地帮秀瑶设计,做一套这个耳坠子,那个钗簪的,秀瑶道:反正是送人,只要款式别重复就好。

她看那掌柜的那么心疼地看着被她弄坏的那几颗珠子,竟然生出几分内疚感来,立刻道:掌柜的,这几颗破了的就送给你,你看看物尽其用吧。

那掌柜的立刻两眼放光,连声道谢,手工费都说少要点,秀瑶说不用,又道:既然掌柜的这么喜欢,做完了我预定的首饰,若是还有多的,就帮我串几套手链和项链,剩下的就送给掌柜的。

掌柜的顿时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送,送,送给我?秀瑶点点头,嗯,反正就是些玻璃珠子,也不能吃喝,多了也没意思了,送给掌柜的玩好了。

掌柜的立刻不要手工费了,还要将那些搭配的金银配件都送,一副对待大主顾的态度,四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咱家铺子,只要姑娘说出来的,保管能做出来。

秀瑶笑了笑,就是看贵铺是大字号,在济南府都有铺子,所以才来的呢。

毕竟是送人的东西,要是随便一家小铺子做的,款式不够好,人家会嫌土气的。

她盘算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又不用干活,走路都肩部动身不摇的,就算插着玻璃钗也不会掉下来摔碎的,自然和乡下的女孩子不同。

乡下女孩子还是戴戴金属的就好,有质感,而且结实耐摔,不必为自己呼呼啦啦摔坏了珍贵的簪子而肉疼。

等过了些日子,首饰铺子的王掌柜亲自来送样品的时候就委婉的表达了想和秀瑶家合开首饰铺子的意思。

秀瑶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反正自家女孩子也多,哪怕是为了自用,合作也不错,起码以后不用花钱买。

有些首饰的价值,远远超出了所用金银的价值,她时常觉得不划算,可若是合开了铺子,自己只提供玻璃,别的不管,那倒是好路子。

她立刻就答应了,和王掌柜商量了合作的方式,分红的方式,鉴于她只提供玻璃不负责制作和销售,所以分成三七,她三王掌柜七,然后每年要一些份例的首饰给自己家姐妹。

不过,每年提供的玻璃也是有限的,毕竟不可能无限地出货,只要不低于他们最初定下的数量就好。

王掌柜自然痛快答应。

有了这批新款式的货,他就可以把铺子做大作响,济南都要来拿货呢!得了秀瑶的许诺,签订了文契,王掌柜自然更加有劲头,务必要做得尽善尽美才行。

而秀瑶订做这批首饰,有一个原因是想给冯浩然送礼。

柳氏那次跟她说起来,二奶奶正在给冯浩然说亲呢,说可能定下的是顾家的小姐,另外冯玉兰也大了,也在说亲,还有其他和秦家有了来往的一些人家,例如:周家、高家、王家、李家等,这些本县和邻县的大户,也都要互相馈赠节礼。

除了自己家的特产以外,给他们小姐和太太们送上别致的钗环,估计也能获得她们的好感。

七月初七,七夕节,女孩子们拜七姐神,互相展示好针线,馈送礼物。

柳氏就帮秀瑶收拾了一些礼品,另外用精美的小匣子装了几支玻璃簪子和钗,让秦产陪着秀瑶去冯家送礼。

两家如今来往密切,年前互送了年礼,年后也互相拜了年,非常亲近的关系。

秀瑶和秦产来冯家,也不是一次两次,算是轻车熟路了,每次都是冯玉兰和冯浩然负责接待的。

这一次冯浩然出门去没在家,冯玉兰说是跟着父亲去了济南府,要过几天回来。

秀瑶就寻思可能是去顾家相亲什么的,她就给冯玉兰看那些首饰。

冯玉兰看得目不转睛的,不是说玻璃贵重就是好,而是那造型还有纹饰,以及那晶莹剔透的感觉,让冯玉兰一眼就爱上了。

秀瑶妹妹,你真是了不起,我不得不承认,你就是比我们厉害。

现在说这句话,和从前的互相印证,果然娘是厉害的,就能看出来秀瑶不简单。

也亏得娘坚持,两家一直交好,其实——秀瑶做自己的嫂子,也没什么不好吧。

冯玉兰心下一跳。

其实秀瑶和哥哥也挺般配的,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秀美可爱,一个温和爽朗,一个聪慧文秀。

想着哥哥,她不禁又想起了顾宁,叹了口气,不过别说秀瑶了,就算自己和顾宁也是不般配的,不仅仅是门第,还有很多原因。

原本她还吃醋,觉得顾宁是为了秀瑶拒绝自己,可现在再看,顾宁选择去江南负责河道,也没有选择秦秀瑶,到底说他是君子磊落,还是说他们没有缘分呢?当时顾宁跟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秦姑娘是好姑娘,玉兰妹妹也不差。

我是喜欢秀瑶妹妹,可那种喜欢更多的是欣赏,而不想将她据为己有,让她沾染了顾家的那些东西。

宁愿她白玉无瑕,逍遥自在。

她又觉得不对,世人不是都喜欢欣赏的时候就想着据为己有吗?就好像这些首饰,哪一样都好,她看得爱不释手,就想都据为己有。

或许,这就是她和顾宁不同路的原因吧,顾宁宁愿不娶,也不愿意让家里摆布他,他说除非他能掌控自己,否则不会娶妻,不会让一个女人陷入顾家的泥淖,为他拖累受苦。

顾宁,是真君子!冯玉兰心里酸酸的,眼里湿湿,握着那簪子的手就微微发抖,不经意的两滴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跌碎在玻璃珠上。

秀瑶看得吓了一跳,自己没做错什么吧,冯玉兰怎么哭了?冯玉兰脸颊一红,忙擦了眼泪,笑道:这玻璃太好看了,我,我欢喜得忍不住哭了,妹妹见笑了。

她又请秦产和秀瑶喝茶。

秦产坐在屏风外面,听着她甜美温柔的声音,不禁有些怔忡,随即又垂下头,慢慢地啜着清甜的茶水。

秀瑶留下在冯家和冯玉兰玩了一天,然后告辞回去。

谁知道她才回家两天,正和齐风商量事情呢,冯浩然就来了。

冯浩然显然是急匆匆前来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雪白的脸颊上,一双眼睛更是带着血丝,却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他那声欢喜至极的秀瑶妹妹在看到她和齐风正头对着头指着一副舆图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一下子卡在喉咙里,脸上的兴奋之色也如潮水一样哗啦褪去。

她和自己从来没有那么亲昵过,每次都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分寸把握得非常好。

被他那么看着,秀瑶莫名的有点不自在,她和齐风认识已久,对他就和对待兄长一样亲切自然,而且这一年齐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和活宝二人组帮她烧玻璃呢,父母也待他如亲儿子一样,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和他没有什么隔阂。

周围的人也都习惯了,觉得齐风就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一样,如今被冯浩然这样瞪着,秀瑶才意识到不对。

她不禁脸颊有点红,忙站起来笑道:浩然哥哥你来了,你不是去济南了吗?齐风微微蹙眉,就看了冯浩然一眼。

冯浩然原本跑得浑身火热的,被他这么一眼,就看得有些脊背生风,原本眼神中的那一丝自己冲动的指责也缓缓退去。

他笑道:去了一趟济南府,然后跟我母亲商量定了,给我两次考举人的机会,她就不逼着我现在定亲了。

而且,如果我考上举人,她还允许我自己选择自己的妻子。

秀瑶眨了眨眼睛,这位二奶奶果然是与众不同,这两次机会倒是和娘给二哥的有点像呢。

不过,他这样的话,那人家顾家小姐岂不是要等得老了?她请冯浩然落座,去一边给他沏茶,冯浩然就站在桌边看齐风按着的那张舆图,笑问:是海上的吗?齐风嗯了一声。

冯浩然见他不热情,面色带着几分冷意,便也不上赶着说话,就跟秀瑶寒暄,说些济南府的光景,以及别后的事情。

秀瑶看了齐风一眼,想让他去请秦产或者爹过来,齐风却假装不懂,坐在那里写写画画地,直接将他们当成隐形人。

虽然没什么怕人听的,可有人在这里热络的说话,那边有个人一声不吭,总归有点别扭。

秀瑶就道:浩然哥哥,我们去我娘那里,那里凉快得很。

冯浩然看了齐风一眼,笑道:这里就够凉快的了。

然后他又问:周沐还在你家读书吗?他也得了信知道秦扬要考举人的事情了,就觉得有点忐忑,万一秦扬考上自己考不上,到时候多丢人!他也有个绝佳的主意,不如也住过来,和秦扬一起读书,两人都是秀才,也好互相帮衬,互相启发灵感。

秀瑶笑道:在呢,这人也是个有脾气的,倒是倔得很,还非要读出个样儿来了。

秦扬因为时间紧张,也就不去县学了,毕竟去了那里读书还要应酬,回来读书更静心。

只要定期去找先生请教,然后去拜访一些举人请教就好了。

冯浩然去给柳氏和秦大福问好,然后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弟弟都说是神童,若是和他一起读书,肯定能互相督促进步,所以还想叨扰些日子。

柳氏自然同意,笑着说好,只要你不嫌弃就好,咱们家简陋。

冯浩然连说哪里,叨扰了,然后又去找秦扬。

秦扬之前的秀才保人就是他,自然对他非常恭敬的,冯浩然连连回礼,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秦扬自然乐意的,他被秀瑶影响的也不喜欢那么酸腐,觉得称呼名字最好了。

冯浩然就打发他的小厮回家去跟祖父和父母汇报一下,然后把他的行李都取了来。

秀瑶就知道他是怕家里不许,所以先斩后奏了,不禁取笑他:浩然哥哥,你要是考不中,到时候可有的好说了。

冯浩然笑道:考不中我还有一次机会呢。

可能是因为做了最终的决定,也下了决心,他的目光格外清澈坚定,不像上一次和顾宁来的时候那样颓然。

秀瑶也为他的志向祝贺,人不管做什么,总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是好的。

这样就不会浑浑噩噩度日,每一天也觉得充实。

秦扬和冯浩然合得来,两人就决定同住一间屋子,其实是三间西厢房,北屋是睡觉的炕,中间是待客和宴席处,南屋就是书房。

柳氏亲自帮他们收拾,冯浩然得了空,对正在帮他们收拾书卷的秀瑶道:秀瑶妹妹,我,我没和顾莹定亲的,顾家说我要是考不上,再过三年的话就太久了,所以……他嘿嘿地笑。

虽然顾莹愿意等,可顾家不会等的,而且原本他家和顾家也不算门当户对,自己妹妹嫁过去还行,人家闺女嫁过来却下嫁了。

顾家老头子不是很同意的,只是顾莹非要嫁给他罢了,所以之前才私下里说议亲的。

如今母亲同意给他两次机会考试,那人家顾家也就算是解决了个难题,顾莹也没办法了,所以,他可以得几年自由时光。

自从顾宁走后,他总是想起来,每每想着,就觉得心有不甘,想着要是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那以后自己提不起精神,她看自己说不定也是怨恨的多。

就好像顾宁说的,那反而是错的,无端地耽误了一个女孩子。

不如就争取一下!秀瑶笑道:浩然哥哥,人家要是亲事吹了,都难过得很,你倒是奇怪,还咧着嘴笑。

冯浩然就更加傻笑,秦扬白了他一眼,喂,冯浩然,你来我家是读书的吧,可不要拖我后腿啊!万一冯浩然没考上,自己也没考上,那可笑话了。

本来说两人一起读书互相督促的,结果两人一起落第,那就惨了!秀瑶捡起一颗李子扔了秦扬脑门一下,别没大没小的,你们好好读书,别有人一起了整天磨牙。

秦扬嫌周沐读书笨,是不肯和他一起的,只会去布置作业督促他,冯浩然不一样。

冯浩然也是聪明的,当初读书也是先生夸赞的,只是最初没有那种功名心,所以后来就不读了,功课却也没有扔下,反而对于一些杂书有所涉猎,开阔了眼界,反而是秦扬不足的,而秦扬的四书五经等科考的书,基本功是非常扎实的,再加上他的灵秀,加以发挥,又是非常厉害的。

也可以指点冯浩然。

两人,算是互补。

周沐想来凑热闹,却被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让他先好好地跟着杨先生读书去考秀才再说。

被鄙视地周沐愤愤然,却更加倔强得像头驴——秀瑶说的。

如今添了冯浩然,柳氏怕他受委屈,就觉得西厢太挤了,秀瑶就提议干脆也把那座小院重新粉刷一番,然后再给他们搭个花架子,这样院子里也更有趣些。

反正大哥不在家,回来也不必来这里住,可以住在爹娘的东厢,就让秦扬和冯浩然搬到三间,然后西厢做书房读书。

两人自然乐不得,秦显知道了都想回来读,不过又觉得还想认识一些人,还是留在县学更得益,就没回来。

他们不在家,齐风却住亲记也有一段日子。

秀瑶就打趣他,你要不要也和他们一起读书?齐风看着她,声音淡淡地,我年纪大了,读书太晚了,自己看看就好。

秀瑶笑道:不晚,人家皓首穷经都不晚呢。

齐风就凝视着她,正色地问:你想我读书吗?秀瑶怔了一下,什么叫她想呢?见她那为难犹豫的样子,齐风目光一沉,却笑了笑,读书不适合我。

听他这样说,秀瑶也松了口气,笑道:还真是,那么咬文嚼字的,坐在那里整天摇头晃脑,还真是不像你。

她想着齐风这样严肃地坐在那里,人家都之乎者也,摇头晃脑,他一脑门子官司似的,的确不协调!忍不住就扑哧笑起来,惹得齐风看她,目光里带着探究。

秀瑶忙摆手,没什么的,咱们做生意,不读书也没啥,反正识字就好。

你走了仕途,就是为帝王家卖命了,你不走仕途,你就是为自己卖命,自由得很。

这句好,我喜欢。

齐风也笑起来。

傍晚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凉的感觉,落霞满天,仿佛是披在他肩头上的羽翼,映着他洁白的额头都热烈起来。

鬼使神差的,秀瑶问了句,齐风,你都二十一了吧,怎么还没没有合适的人家吗?婶子没帮你找吗?不如让我娘帮你张罗吧,她现在可喜欢给人张罗事儿了。

齐风的唇一下子抿直了,看向她的目光似乎也变得迷离起来,好像他背后的晚霞,慢慢地晕染了整个天空,那么热烈而模糊,让人看不透。

你也十四了吧,提亲的人肯定不少。

秀瑶皱了皱鼻子,不许取笑我,我三姐还没嫁人呢,我还早呢。

而且我都想好了,我要做老姑娘,一直留在家里。

齐风微微蹙眉,她的意思是想招婿吗?秦家不缺儿子啊。

秀瑶看他蹙眉,便做了个鬼脸,操心不闲老!说着一转身走了。

齐风叹了口气,是谁先操心的啊!☆、253亲如一家不过齐风的亲事,柳氏还真是很放在心上的,她如今和齐奶奶也熟络起来,一直都说如果没有齐风就没有她家秀瑶,没有秀瑶就没有秦家现在的日子。

所以,没有齐风,就没有秦家现在的日子。

柳氏对齐奶奶,那是极为感激的,现在好得跟姊妹一样。

齐奶奶年后回娘家去了,这几天就要回来,齐风要去接。

柳氏就跟他提议,齐风,现在天热,城里住的不舒服,你不如直接把她接来家里,反正咱家有地方住,这里蔬菜水果也新鲜,还有那么多花架子,凉快得很。

若是从前,齐风会怕给人添麻烦,都会婉拒的,这一次他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多谢,那我就跟母亲说,让她搬过来住些日子,有婶子们陪着说话,她也能开朗些。

家母一人在家太孤独了。

柳氏自然乐意,让他赶紧接来。

不几天,齐风将齐奶奶接到桃源村来,就住在秦家的偏院里,原先三房住的,过了年他们自然要请出去,那院子就空着,恰好给他们住。

如今秦家那片宅子也算是差不多盖起来了,柳氏夫妻住的是座四进的主院。

他们夫妻住正房,后罩房住几个厨娘。

他们前面的院子堂屋空着做待客和供奉只用,东厢住杨先生,西厢住柳正、周沐几个学生,而外院的南屋就是书堂。

主院东边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后面秀瑶和秀容、秀丽几个姑娘住,前面就给了秦业夫妻住,现在齐奶奶和齐风住着。

西边也是一座两进小院,前院老秦头和张氏住着正房,厢房和南屋就做客房,后院就是秦扬和冯浩然住的地方。

而秦扬和齐风现在住的两处院子,其实就是最早在这里盖的那两处,现在都已经连成一个整体。

原本的场屋子早就拆了,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给农场帮工的人们盖了另外的房子,有单身帮工的通铺,也有一家人一起住的一明一暗的独居。

反正地方空荡,只要自己家有地,盖房子也不需要找谁审批,所以如今秦家的宅子也不小,足够他们住的,宽敞得很,柳氏觉得份外舒心,今年都没去县里。

县里的房子都基本都交给秦业夫妇打理着。

齐奶奶的身体不是很好,但是也不是那种病得厉害的,只是多年的沉疴罢了,有孙郎中几年如一日的细心护理,倒是日见好转。

她性子又温柔和顺,骨子里坚强正派,所以非常对柳氏的胃口,两人一见如故,如今住在一起,倒是更加投缘。

每日里两人一起话话家常,做做针线,倒是非常融洽。

柳氏也不想去县里了,就在桃源村住着,说这里更好,日子舒服悠闲,不那么忙里忙外的慌张。

反正闺女儿子那里都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不需要她,她就不去了。

在家里住着,夏天凉快,冬天暖和,比什么都强。

秦扬和冯浩然八月里要去济南府参加秋闱,县学提前就给报了名,一切作保等工作也准备就绪。

八月初秀瑶、秦显等人就要陪着秦扬、冯浩然去考试,周沐自然也要去凑热闹,秀瑶不许,说若是要去,以后就不许在秦家读书,他只好作罢,万般不愿地留在家里。

八月初冯家送了信来,三奶奶家的冯清然定在八月二十成亲,想让秦家到时候去观礼。

而那时候正是乡试的时间,秀瑶自然是不会去的,毕竟她要陪秦扬呢。

秦大福让人回了信,到时候他们夫妻和秦业、秦产一起过去。

秀瑶本来就没兴趣,见时间错不开是最好的,她和秦显要陪着秦扬、冯浩然去考试。

周沐自然也要去凑热闹,秀瑶不许,说若是要去,以后就不许在秦家读书,他只好作罢,万般不愿地留在家里继续读书。

齐风说恰好要去济南府看看,到时候也在那里开铺子,所以也跟着去,顺便也可以拜访几位旧友。

有他一起去,秀瑶就非常放心,一点都不怕会出什么意外。

他们一走,秀容就说要去县里看看,让人送去了县里跟兄嫂一起住。

柳氏就觉得有点空荡,每日除了必要的事情,她就和齐奶奶在一块,另外张桂芳也常来玩。

沙河村租的房子已经退了,如今的织坊在那片农场里,有专门的人负责看管,如今技术已经成熟,人员也基本固定。

张桂芳在织坊的份子只要分红就好,都不必自己每天去盯着,所以她也有空开始歇一歇。

一边做针线,张桂芳就问柳氏,你们三姑娘的亲事可定了?柳氏和她关系好,是不瞒她的,之前柳氏说定了不过是烦躁提亲的人太多,而且多数是冲着秀瑶和家里的嫁妆来的,所以她才那么放出口风去的。

柳氏摇摇头,也怪我们当初,说什么要让丫头满意才行,结果看了几家,这丫头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的。

张桂芳笑道:那大王家呢?大王家跟冯家差不多,不过现在更强一些,虽然不是娶嫡长媳,也是嫡子的媳妇,不是庶出的呢。

以后分家也有家产分的,还不用担当那么多责任,岂不是便宜。

柳氏也觉得不错,我说好呢,就是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想的,你也知道,这些年娇养惯了,打不得骂不得呢,小丫头片子嘴巴比谁又都厉害,我正为难呢。

眼瞅着来年可就十七了,老大不小的,现在不是那苦日子的时候,女儿自然是要嫁得早一点才好。

齐奶奶笑道:我看三姑娘是个灵巧人,模样俊俏,又聪明伶俐,活计也好,难免会性情高一些。

是不是有自己看好的人了?柳氏心里一咯噔,想了想,道:也不像,这丫头一直在家里,也没见和谁接触呢。

她仔细想了一番,秀容见的人无非就这么几个,浩然住在这里,她虽然和他有说有笑,但是也没有不对劲的,周沐就不用说了,她鄙视来不及呢。

张桂芳就道:我瞧着也没问题,毕竟人和人不同,你们家气氛这么融洽,姑娘们过得舒服,自然是不想去一点都不熟悉的婆家了。

去了婆家,谁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男人体不体贴,婆婆好不好伺候。

咱们是过来人,这心思都懂。

这时候齐奶奶笑道:秀瑶也不小了呢,今年十四了吧。

不知道嫂子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齐嫂子,秀瑶的事情可就不用咱们操心,张桂芳笑道:咱们四姑娘可是最有主意的,她的亲事都要自己做主呢,比三姑娘还有主张。

齐奶奶下意识地就紧张起来,那她可说要找什么样的人家?柳氏笑起来,你们可别听那丫头的,她想法忒多,和咱们也不一样,说不求什么富贵功名的人家,要儿女孝顺,公婆和善,男人憨厚的。

绝对不能有妾的,还不能愚孝的,婆婆和儿子合伙欺负媳妇,那是绝对不行的。

还说什么最好是憨厚又不木讷的,尊重她的意见,又不至于傻呆呆的什么都不懂……张桂芳就笑,现在嫂子这样的人家,哪里还会找这样的农夫,肯定是要找冯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才门当户对呢。

我看在咱们家住的那位少爷就挺好。

说完,她抚掌笑起来,嫂子,我觉得真好,郎才女貌的。

柳氏却摇头,不妥,可千万别这么说,浩然少爷在我们家,那是亲戚。

我看丫头对他也没那个意思。

再说了,之前冯家是和顾家议亲的,万万不妥的。

张桂芳奇道:嫂子,怎么不妥当了?一家女百家求,好男人也是多处相看的。

我可听说冯家和顾家不过是说说呢,人家早就澄清了,没有的事儿。

柳氏却还是不同意让张桂芳千万别乱说,免得传出去什么被人嚼舌头,现在两家当亲戚走动,就挺好。

其实有点事她也不便说,之前在县里,二奶奶也时常找她去叙话的,有一次就说起来冯浩然的亲事。

二奶奶话里话外都想给儿子找一个能帮助他可以走上仕途的岳家,当时就看好了顾家,就是有点担心高攀不上,患得患失的。

期间,二奶奶还说了不少话,不过都没有明说,藏头露尾的,柳氏也听得明白,无非是说不想给浩然娶一个他喜欢的,那样到时候免不得要被媳妇欺负,还是给他娶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这样才对他的仕途有益。

其实原本柳氏还挺喜欢冯浩然的,觉得这孩子纯良热情,对秀瑶和好,对自己也尊重。

如今家里条件也好起来,就算没有冯家那么好,可高嫁女低娶妇,大家都是这么来的。

秀瑶嫁给冯浩然,也算是门户相当的。

最关键柳氏觉得冯浩然会对秀瑶好,秀瑶嫁过去,也不会吃什么亏。

可听了二奶奶那番话,柳氏就觉得她这是在敲打自己呢,所以心思也就冷了,绝了要两家做亲的念头。

不过柳氏喜欢冯浩然,这是不会变的,她觉得那就当个亲戚走,他愿意来,跟他们家亲近,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她当时也向二奶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两家因为当初的情分,现在就是亲戚,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浩然的,当他是亲儿子疼。

二奶奶虽然没说什么,可看她的眼神却和顺了许多,柳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有二奶奶这样厉害精明的婆婆在,柳氏更加不想秀瑶去给冯浩然做媳妇了,宁愿还是秀瑶自己找的好。

而且柳氏觉得这家业都是秀瑶帮着挣下的,她真要是想找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就算不能干,那也没啥,对秀瑶好就行,总比那些看着好看,实际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好吧,这说明自己小闺女实在。

张桂芳看柳氏这意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说笑几句别的。

齐奶奶察言观色,也没多说什么。

张桂芳最近日子过得顺利,闲着没事就想帮人说媒,她和齐奶奶也熟悉了,就笑道:齐嫂子,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家齐小哥说门好亲。

齐奶奶就笑着问是哪里的。

张桂芳道:齐家本来就是沙河村的大户,如今虽然分出来,可齐小哥也厉害呢,还是跑船帮的,家业也挣下了。

虽然不走仕途,总归也差不了。

我大爷家倒是有个孙女,相貌性情都是极好的,要是齐奶奶觉得门第还行,那倒是可以说合的。

齐奶奶就看柳氏。

柳氏笑道:周大爷家那是没的说的,这么多年我们也亲眼看着,周大爷家是和善人,正派,也不弄些歪门邪道的,大家相处很好。

若是能结亲,也是极好的。

齐奶奶嗯了一声,我倒是也要问问风儿了,我和他自小相依为命,他是个孝顺又懂事又实在的孩子。

小时候人家欺负,他就咬着牙撑着,反而比我这个娘还能干,常劝我别理会他们。

后来他大了,我们就好多了,他能干,为人又正派,渐渐的也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她看了柳氏一眼,笑道:你们该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不过我们枫儿的确是这样的,为人实诚,却也不痴傻,做事也懂分寸,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张桂芳如今对齐风了解也多了,柳氏更是,不说他救过秀瑶,单说他给自己家帮过这些忙,她也都记在心里呢。

她倒是想帮着张罗,那妹子也留意着点,看看齐风喜欢什么样儿的,要是我能帮的也肯定帮。

到时候办喜事,可不能绕过我们去。

齐奶奶就抿了嘴笑,那是肯定的,现在风儿就跟你们亲了。

大家就说说笑笑的,气氛非常融洽。

齐奶奶想得去多,她知道儿子的心思,他那样冷情的人,除了对自己家人,不会表现得那么殷勤。

他对秀瑶,也是个特例,所以她一知道的时候就觉得儿子对那个自己未曾谋面的姑娘很有好感。

好几次她都想见见,但是念着人家还小,还是不要见的好,免得被人误会,再吓着人家闺女。

后来秀瑶跟着夏天无去她家,她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觉得这女孩子是儿子喜欢的人。

文静又聪慧,可爱却也大气,一点都不小家子气,也不忸怩,是个能做这些事儿的人。

所以她一直支持儿子接近秀瑶家的,还提醒他要让秦大福夫妇对他有个好印象,在秦家行事要稳重,和秀瑶要亲昵而不暧昧,免得被人家说闲话,坏了闺女的名声。

后来又听说好多人给秀瑶提亲呢,她看儿子不着急,倒是有点急了,催他看看是不是能提亲,只是他一直说不急,再等等的。

所以她也只好按耐着性子,觉得儿子喜欢,和秀瑶又那么熟悉那么要好,互相欣赏,为什么不能直接提呢?不过她也尊重儿子,毕竟儿子如今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做事有分寸,还是有把握一点更好。

原本她以为儿子是要和秀瑶继续多了解一点呢,谁知道他也是个动作快的,竟然就住到秦家去了,带了两个外国人和秀瑶烧玻璃去了。

想着他们朝夕相处,她倒是高兴,觉得儿子还是开窍的。

后来她也过来借住,发现柳氏夫妇一家人都喜欢齐风,哪怕是那个难缠的三闺女秀容都对齐风非常亲切尊重,齐奶奶就觉得更有把握了。

就是好有点问题,冯家若是要和自己家竞争,家世这方面自己家可没有优势呢。

她早就察言观色,见过冯浩然和张桂芳说话,就知道是冯浩然拖张桂芳想试探柳氏的口风。

恰好今儿张桂芳来说,她也在场,也看出了柳氏的心思。

齐奶奶自然是欢喜的,因为柳氏似乎不喜欢冯家,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现在柳氏不想将女儿嫁给冯浩然。

当然,以后也难说,说不定两家是有什么问题,要是解开了,可能就又可以议亲,不是说冯浩然和顾家的亲事吹了么,现在是先考科举,若是中了举人,他自己决定,若是不中,那就听从家里安排亲事。

齐奶奶就觉得有点压力,若是冯浩然中了举人,秀瑶是不是会更倾向他呢?自己儿子虽然聪明,却没有走科举的路子,以后也不能给秀瑶挣诰命之类的,这就没了优势。

而自己这方的优势就是:秀瑶和风儿总归是比和其他人亲近的感觉,齐奶奶能感觉出来,秀瑶和齐风就好像是老友一样,说话办事,都亲切随和,没有隔阂。

让齐奶奶郁闷的是,这么熟悉了,秀瑶却也没有流露出过小女儿对好儿郎的那种倾慕,不像翁宝珠那样明显,却也没有一丝丝的表现。

好在她对冯浩然也没,只是将冯浩然当哥哥的样子,亲切而不是太亲昵,还不如和风儿关系好呢。

只是,最近冯浩然住在这里,齐奶奶总觉得冯浩然和秦家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似乎和风儿不相上下了,又有点着急。

所以这一次去济南府赶考,秀瑶陪着去,齐奶奶就觉得不对劲,风儿怎么能不去呢,所以她就找了个借口让齐风也去,管他是铺子还是买房子的,反正就找个借口,如果不行大不了她就说是去济南府给她抓药!也不知道,他们一群人去济南如何了,齐奶奶心思细密,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为止,她是不会停止自己的思虑的。

齐奶奶的心思,齐风自然也知道的,只是他也觉得急不来,至少要试探一下秀瑶的口风。

试了几次,他有点失望,不过也不至于被打击,因为她虽然对自己没有那样的心思,可她对别人也没有。

这就是好现象,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自己这样一点点地潜移默化,想必也会收到效果的。

去济南府的路上,大家热热闹闹的,冯浩然虽然觉得齐风有点威胁,可他也不是那种龌蹉小人,自然不会故意敌视为难,反而要敞开了心胸接纳,和齐风称兄道弟的,多加了解才行。

最高兴的自然是秦扬了。

☆、254考场惊险冯家已经提前在济南府打点好了,他们可以住在冯家的别院也可以住在顾家去。

冯浩然却不肯去顾家,他觉得自己和顾家的议亲结束,就没瓜葛了,若是顾宁在还好,顾宁不在,他才不去呢。

虽然两家有姻亲,他也因为顾宁的事情觉得不舒服,不肯去。

于是大家就都去冯家的别院住,那里有一对老夫妻看房子,冯浩然小厮也早就到了,将房子打扫干净,烧了热水,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只等他们抵达。

大家洗漱更衣然后快速吃了一点东西,秦显去帮他们采购需要的物品,其他人就一起去贡院附近观察一下环境。

只是贡院大门紧闭,考棚内怎么布置的谁也不知道,规矩甚严,就算是当地大户都不能例外,更不用说冯家了。

冯浩然觉得很扫兴,也不知道那臭房在哪个位置,要是挨着那可惨了,一待就是好几天呢,非臭死不可。

秀瑶知道他说的臭房就是厕所,想想的确如此,她也怕秦扬挨着,毕竟这小子现在还有点洁癖呢,要是整天臭气熏天的,只怕他也不能好好答题。

几个人用尽了办法也没进去,最后还是齐风道:不如你们先去大明湖逛逛,我来想想办法。

秀瑶戒备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齐风却不说,只是笑笑,放心吧,不会动刀动枪的。

秀瑶没料到他点破自己,不禁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也就不问了。

虽然现在齐风为人沉稳内敛,可遇到事情秀瑶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还是他目光凛凛杀气腾腾的样子,万一他拿了刀子去威胁人家,那可不好办了。

秀瑶让他们先去逛街,她在这里等齐风,冯浩然却不肯,要等大家一起等。

于是大家就在贡院旁边的茶寮坐了喝茶。

秀瑶也没戴帏帽,她一直没那个习惯,乡下女孩子抛头露面也习惯了,在村里进来出去,也没记得戴那东西。

来到了大城市,她看这里也有年轻的女孩子和媳妇在街上走来走去的买东西、卖东西,也没戴那个。

倒是有些从轿子马车里下来的女人,会戴上那个,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

他们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说些当下的趣事,也跟小二打听点这里的新闻故事。

那小二听说他们是来考举人的,顿时露出了非常仰慕的眼神,表情也在热情里面多了几分敬畏,没想到两位小小年纪就考举人,真是了不起。

这时候不远处的位子上也坐了几个客人,其中一个白色锦袍、身上佩玉、眉目如画的公子哥,看起来十来岁的年纪,虽然是八月里却还摇着洒金折扇,一派风流倜傥的样子。

他扭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冯浩然的侧面和秀瑶的正面,见她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来茶楼,不禁嗤了一声,有多小小年纪呀,那么夸张!冯浩然蹙眉,却也没接话,只当听不见,秀瑶就更不理会了,她在盘算要怎么才能确保秦扬和冯浩然不会坐在厕所旁边呢。

这边没人应声,那公子哥就以为他们没听见似的,竟然起身朝着这边,喊道:哪里来的小娘子,也是要参加考试的么?不等冯浩然说话,秦扬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蹭得站起来,那又怎么啦?害你什么事儿了?那公子哥看了秦扬一眼,纤长的眉毛就拧起来,怒气渐渐地凝结,你这厮好生无礼,一看你们就不像正经人家。

冯浩然忙起身,朝着他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未免咄咄逼人了些,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家都是来赶考的,喝杯茶而已,何必如此找茬。

那公子哥却不依不饶,指着秦秀瑶道:若你们是正经人家,那她为何公然抛头露面?冯浩然刚要解释,秦扬却不乐意地回击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有礼貌不懂容人的大少爷?那公子哥见秦扬竟然敢反驳他,一张雪白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气得啪一声闭了折扇,指着秦扬,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驴子!秀瑶忙让秦扬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出门在外,不小心就碰到达官贵人家的什么亲戚,骄纵跋扈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就踩了他们痛脚。

秦扬却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被家里也宠惯了,被其他学生捧惯了,不服软,我是野驴子,你是野骡子!我姐姐抛头露面,可我姐姐供养我读书,你不过是仗着你祖上有钱,自己什么都不会,就会坐享其成罢了,还好意思找别人的茬最强武者最新章节。

把你家底剥光了扔大街上,没出两天你就饿死了,我姐姐不但饿不死,还能接济一下你呢!哼,野骡子!他重重地咬了那三个字眼,秀瑶忍不住了,扑哧笑起来。

冯浩然也鼓着腮帮子,笑弯了眼睛,那公子哥更加气急败坏,指挥着自己的几个家仆,还不给我打他们一顿。

那几个人却束手束脚地,反而低声地劝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可能觉得自己也不对,竟然没有继续找茬,换了个位置,和秦扬面对着面,气鼓鼓地坐下喝茶了。

那扇子扇得呼呼啦啦的,将脸颊边的碎发都扇得乱飞,一双黑亮的大眼骨碌转着,狠狠地瞪着秦扬。

这时候齐风已经出来,他快步过来,进了茶寮,在秀瑶旁边落座。

秀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如何?齐风喝了口茶,扇了两下风,道:我去看了一下,还真是……不太干净。

里面有专人打扫的,但是人手可能不够,他们就偷懒。

据说有的号房尽头的厕所里,前年恩科时候的还没收拾干净,都……风干了的。

大家听得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冯浩然,简直都有点闭不上嘴了,不,不会真的吧,不是说考官都会提前检查巡视吗?齐风道:那也不可能都看过的,只是看看外面的几排罢了。

冯浩然就开始犯愁那可怎么办,万一被分派在里面,那可惨了。

秀瑶掩口笑道:我们让人做一批香囊,浓浓的,挂满一身,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卖给别人呢。

冯浩然愁眉苦脸的,瑶瑶,你别打趣我们了。

秦扬这几天也享福了,已经有点忘记当初和猪住在同一个小院的感觉了,他也有点犯愁,不过瞥了一眼那个公子哥,立刻大声道:浩然哥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号子里面又臭又骚吗?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们自己去闻臭味,那些多高贵多假仙多了不起的公子哥们不是也要去的么。

嘿嘿,到时候就看看白衣飘飘,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个臭烘烘,哈哈哈哈哈!说着还挑衅地瞥了对面那人一眼。

那边那公子哥气得砰一声把手里的茶杯顿在桌上,旁边的人赶紧劝他。

锦衣公子却也脸颊红红的,低声询问自己的随从,考场里是不是真的这样,那几个人也一脸茫然,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家都兴冲冲地只管考试了,考完了就是考上的欢喜不禁,考不上的萎靡不振,谁还去管里面的卫生条件!这伙人关心的也太不在正点了吧!不过自己家公子关心,他们也只能认真地想,派人去打探。

那锦衣公子却还是竖起耳朵听对面秀瑶等人说话,却假装吃点心喝茶。

秀瑶想通了问题,轻笑道:浩然哥哥,小羊儿,我有个办法,你们看看行不行得通。

秦扬嚷嚷地道:哎呀,姐姐,我们回去客栈说吧,别在这里说了,万一被人家偷听了去可不好。

说着又看了那公子哥一眼,锦衣公子那张过分秀美的脸蛋阴沉着,狠叨叨地瞪着他。

秦扬就拉着秀瑶等人扬长而去,锦衣公子气得一跺脚,给我追上去。

一个随从却躬身道:公,公子,只怕不妥,他们随行的那位高个子的,功夫不低,打起来咱们也讨不到便宜。

讨不到便宜,不如不去招惹,免得麻烦。

锦衣公子气哼哼的,在家里你们好像多牛一样,出了门一个个都怂了。

说着,呼啦地摇着折扇,一踢袍角,大步走了出去,随从们赶紧跟上。

秀瑶几个出了茶肆,就租了车去大明湖,如今荷花残,湖水澄碧,游客却还是很多,尤其是来赶考和送考的,都在这里逗留欣赏驻足。

他们买了一些糖炒花生仁,边走边说。

秀瑶低声说自己的主意,据说那里有上千间号房呢,厕所肯定也多的是,到时候如果打扫不好,那绝对是臭气熏天的。

我想我们可以组织人,就跟贡院说,免费榜他们打扫厕所,但是里面的粪我们可以自行处理掉,到时候就送到附近的田庄上卖掉,那可是非常好的肥料呢。

还能赚一笔钱呢。

冯浩然一脸苦相,啊,瑶瑶,你要去做这个?齐风瞥了他一眼,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跟相关的人去说一声,打通关节,而且现在就要去疏通了。

秀瑶就看向他,笑道:你怎么进去的?别人分明都不让进的。

齐风摸了摸鼻子,食指推着自己的眉心,道:没什么稀奇的,就说进去看看。

其余人都表示不信,他分明说谎,可他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秀瑶就说让他去疏通关节,然后给他银子,他却说不必,让她留着租赁铺子,毕竟这里也想开铺子的。

接下来大家分头行事,秦扬和冯浩然去拜访同年和他们商量一下入场的事情,然后齐风去打通关节,秀瑶和秦显就逛街,考察一下行情。

和秀瑶一起做生意的不少老板,在济南府也都有店铺或者上家的,秀瑶来之前就跟他们打过招呼,那些关系好的,都会主动就和这边的人招呼过,到时候如果秀瑶来,就让他们招待一下,务必周到,别让四姑娘觉得他们无礼怠慢。

王老板的首饰铺子,林老板的布庄,冯家的铺子,还有香料铺子、蔬菜瓜果铺子等,秀瑶都和他们有生意往来,也有直接去跟秀瑶进货的。

所以,秀瑶能来,他们自然乐不得的,纷纷想抢着招待她,让她赴宴。

秦显看秀瑶如此受欢迎,倒是非常惊讶,心下也暗自佩服,又想到秦扬也能考举人,自己却连秀才都考不上,不禁觉得有些黯然。

两天后,齐风就对秀瑶道:找好人手了吗?秀瑶喜道:成了?齐风点点头,秀瑶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齐风,你真厉害!齐风笑了笑,你这是去免费给人做好事,人家自然愿意,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秀瑶道:我已经联系了几家蔬菜瓜果铺子,他们在附近的田庄都有果园菜园的,也有农户帮忙,组织了一批人来,到时候归我们指挥。

齐风嗯了一声,我已经让成叔去安排了。

成叔是他家的老奴仆,做事谨慎勤恳,这一次跟着出来,等济南的铺子盘下来,他先留下照看。

初八考官、监考等就要按临巡查,初九开始考试,所以初七夜里一切都要准备停当的。

住在贡院附近的人家这些天就看到了一道奇景,天不亮二三十个人穿着统一的短褐挑担扛扫帚铁锨地进了贡院,然后进进出出的,外面后门处街口还停着好几辆大骡车。

一连持续了几日,初七那夜离开得都很晚。

等初八那日,就有穿着官府的官员们威严的按临,全副仪仗,威风得不得了。

京里皇帝亲派的翰林院编修做主考官、巡按山东监察御史做监临官、山东左布政使同右参议做提调官、山东按察司副使做监考官、另外还有同考官、印卷官、收掌官、试卷官、弥封官、受卷官等等,加上衙役们前呼后拥的,非常气派。

今年的主考官姓谢,众人以谢编修呼之。

谢编修带了人巡查了一圈,甚为惊讶,今年倒是比往年干净亮堂、气派得多,莫不是有什么门道?他问的是贡院的负责人。

负责贡院的院士恭敬地道:谢编修目光犀利,今年有人主动请求帮助打扫厕所,所以才如此干净的。

其他随行人员也觉得奇怪,今年竟然没有闻到刺鼻的味道,不禁就派了随从进去查看。

出来道:回禀大人,茅厕内垫了新土,茅坑里撒了石灰,淋了石灰水。

另外还分了尿桶和粪桶,粪桶里都垫了土、木屑或者石灰等物。

谢编修也连连称奇,他巡考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呢,就问院士到底怎么回事。

院士不敢隐瞒,就一五一十地将齐风的事情说了,又道:每一场结束,他会派人来换桶,重新快速打扫一遍,就会一直保持干净的怒战诸天。

谢编修笑道:若是如此,到时候我可是要会会这位如此有头脑的义士了。

院士道:这齐风倒是也勤快,还让人把水缸的水都给灌满了呢。

贡院内,时常有火灾发生,学子们要用灯烛,阅卷也要灯烛,其他差役门房等也需要,所以灯火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这也导致很容易起火。

曾经因为大火将试卷烧掉大半导致重考,或者烧死考生之类的事情出现,所以每一次考试之前,大家都是慎之又慎,再三叮咛的。

谢编修点点头,这济南贡院也还好,比曲阜贡院还小一些呢。

人少,号子少,就不容易出问题,就算起火也好补救。

而且有曲阜贡院分担,不至于都在一处挤着,也能分散一下压力。

巡查完毕,用饭的空档,谢编修想起什么来,问道:今年可有一个肥县的神童来应试?同考官就问姓名如何。

谢编修道:一个叫秦扬的,师从任尔坚,洪知县和黄知县都曾提过,黄知县还给他录了县案首,是一等一的廪膳生。

同考官就立刻让人去查一下花名册,很快就在肥县那一栏找到了秦扬的名字,指给他看。

谢编修看了一下,笑道:这小子倒是还真敢来,他先生都说他最好等个三四年,那时候必然是十分把握的,现在他就来了,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

有肥县出来的同考官就笑道:那小子倒是有点真才,据说根基扎实,也算是被任尔坚打出来的,人又灵秀所以黄知县给他县案首也不算是徇私。

听说他倒是还有个更灵秀的姐姐,是洪知县盛赞的,工部的顾大人还在圣上跟前提起过,洪知县的考绩上也录了她的名儿的。

谢编修一听,更加好奇,其他人也都伸长了耳朵细听。

那同考官就将番麦一事说了一遍,大家啧啧称奇,他又说如今黄知县在肥县三年也能靠着秦家提升了政绩,只怕还能升迁呢。

大家就对这个女孩子好奇,很想见识一下,只是想她一介女流,自然是在家里的,不可能来济南府,也只能作罢。

等进场的时候,谢编修就站在贡院的主位入口处细细地瞧着,果然瞧见了秦扬,另外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女孩子还漂亮几分的锦衣公子,还有几位也是仪表堂堂的文秀人物,让人观之便觉得不俗,他频频点头,看来今年济南府也能出几个人物呢。

因为再三地告诫,叮咛,所以第一场虽然有出错的,却也有惊无险,没有发生任何危险事情。

加上茅厕收拾得干干净净,靠着那边的考生也没什么异样,不影响心情。

第一场三天,顺利地熬过去了。

谢编修第一时间就让人送来了秦扬的卷子,虽然封存着,可收卷子的时候特意留意一下,自然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些考官都是人精,做官未必会经营,可看文章却是一流的,过目不忘,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了。

第一场是整个乡试的重点,考察的是考生们对儒家四书五经经典的理解水平与写作能力,若是考好了,后面就基本有望,若是考不好,后面也难翻盘。

谢编修看了秦扬的卷子,面色没有明显的表示,几个同考官在旁看着,不禁好奇谢编修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谢编修没说话,将试卷放下了,立刻就有人笑着问如何。

谢编修嗯了一声,斟酌了片刻,道:不错。

才十一岁,能这样,已经很不错。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道:再看后面吧。

为了防止夹带,在那些老农们进去收拾的时候,考生们都是要离开号子的,都在贡院的广场上呆着,不许靠近,更不许和他们有所交流。

领头的是个叫成大的老苍头,却不是齐风,谢编修便没见着。

第二场,又是三天,便有些人坚持不住了,有发疯一样撕卷子往嘴里塞的,有胡言乱语的,有昏过去的,有……入场之前的检查,也只能检查人有无残疾之类的,不可能知道有无隐疾,但是高强度的考试自然能试出来的。

秦扬倒是无所谓,吃吃喝喝得都很自在,反正他以前也常被任先生一关就是半个月,也习惯了。

秀瑶给他做了很多醒神补脑的吃食,除了自己吃,还给冯浩然。

冯浩然紧张得要命,要不是秦扬时不时地笑话他几句,秦扬都怀疑他会不会紧张过度昏过去。

冯浩然自嘲:从前无所谓,考不中也不觉得如何,现在总觉得是必须要考中的,所以……秦扬就让他放松,不会要命的,都还年轻,回头再来也一样,今年我们是来摸底,咱经验的,下一次就好了,中间还会有恩科,不怕的。

他反正还年轻,是一点都不怕,嘻嘻哈哈的,全场就他最轻松。

他隔壁的那个锦衣公子却不那么舒服,就看他不顺眼,没想到两人还是隔壁,真是气人!那锦衣公子叫什么李思变娘娘腔!搜身的时候他竟然不要脱光,简直岂有此理!一边胡思乱想着,他就趴在隔板上,答完了题已经没法再更改,只能等着交卷,早知道就慢点写了,不至于这么无所事事。

秦扬吧嗒着嘴,突然很想吃姐姐给做的烤肉,嘴里吃点心蜜饯吃的甜滋滋的,太像吃点浓郁的大肉了。

他看了看自己白嫩的胳膊,啊呜了一口,比划了一下,咬了咬试试,顿时龇牙咧嘴的。

外面就传来一声冷哼,竟然是那个李思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就走了,气得秦扬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闻到了烤肉的味道,好香!谁这么好竟然可以烤肉吃!他从号子里探头出去,发现没什么动静,外面闪动着昏暗的灯光,他的号子里黑着呢。

不让提早交卷,真是不人道!秦扬嘟囔着,脑袋一瞥,就发现了一抹亮光,他立刻觉得不好,大喊道:起火了!他这么一喊,吓了其他人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就看到一个火头猛得从一个号子里喷了出来,伴随着砰的一声,号子的顶棚都被冲破了。

吓得那些考生们立刻嚎叫起来,都纷纷地往外跑。

可每条巷子都是有栅栏墙和门锁住的,不能随意走动。

那火从一个号子里烧出来,那些号房都是薄木板,八月的天干燥得要命,一下子就成了火烧连营。

大家拼命地往外冲。

秦扬懵了一下,立刻就抓起卷子塞进油纸包里然后顺手塞进了靴子里,赶紧抓起水壶把袖子浇头捂着口鼻,然后抓起当做书桌的隔板又把水壶中的茶水全都倒在上面,顶着就往外跑。

火头已经蔓延开来,不仅是这条巷子,就算是其他的也已经被波及,救火的人根本冲不到里面来。

而他们的巷子在中间靠里面的地方,外面的人冲不进来,他们也出不去。

他看到那个李思变尖叫着,一脸的惊恐,也顾不得笑话他了,拉着他就冲进了茅厕。

李思变尖叫着,快冲……冲!还想往外冲。

秦扬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骂道:门锁着呢,笨蛋,冲出去就被烧死了。

很快就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火已经少了过来……外面哭嚎声、践踏声、轰然倒塌声……各种嘈杂的声音夹在在一起……远远的就能看到贡院内火势汹涌,上空更是浓烟滚滚,连济南的布政使、按察使、知府等官员都被惊动了,纷纷坐了轿子前来巡查,而周围百姓也都组织了救火,几架水龙纷纷出动。

等秀瑶赶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她这几天一直在历城县的乡下,想看看那附近的地况,谁知道就接到了齐风送来的消息说贡院起火了。

慌得她立刻连夜就往贡院赶,到了这里火势还没有完全被扑灭,大批人在救火。

有推土来的,有挑水过来的,还有端着脸盆的……☆、255 有惊无险;小羊儿呢?小羊儿呢!秀瑶一叠声地问着,冯浩然却不知道,他和秦扬的号房离得有点距离呢,要是一场考完还能走动,中间是不允许互相探视的。

他都不知道是哪里气得火,见火头窜起来,他们就立刻往外跑。

瑶瑶,你别急,他肯定出来了。

冯浩然就和她去找。

很快,他们看到齐风领着人过来,他脸上都是黑炭,身上的衣衫也破了多处,虽然狼狈不堪,可他却一点都不慌乱,在一干惊慌失措的人中他显得更加沉着冷峻。

瑶瑶,你在外面等,不要进来!齐风简单地命令,立刻就让人送他们出去。

秀瑶却不肯,小羊儿呢!齐风指挥着大家救火,一**,秩序井然,快速而有效。

他回头朝她挥手,你放心,秦扬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就冲了进去,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内,人来人往的,那么乱,都黑乎乎的,她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

很快秦显也跑过来,冯浩然让他带秀瑶出去,他则加入了救火队伍。

齐风带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出来,却还是没有秦扬,秀瑶都要疯了,眼泪忍不住地流。

有烧伤的考生被抬出来,几个被请来帮忙的郎中和药僮忙着给他们清晰上要包扎。

秀瑶不想干等着,那样太被动,让她心慌意乱的,她懂一点急救知识,就跑过去帮忙。

有点事情给自己忙,就不会那么慌乱害怕,天大亮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沙哑的声音,姐姐!虽然沙哑,却欢喜至极,如同这干燥灰败之地,突然就注入了一股清凉新鲜的空气,让她的心一下子都飞扬起来。

小羊儿!她欢喜不禁地扭头看过去,就见秦扬**的,灰突突地跑过来。

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秦扬趴在她怀里,蹭啊蹭的,泪珠子骨碌碌地落下来,姐姐,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啊,不管考不考中,你都要多给我零花钱才行。

原本有些沉重气氛一下子被他给搅和了,秀瑶破涕为笑仔细地检查他,看他除了**的也没其他问题,就赶紧让他跟二哥去换衣服。

秀瑶就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和小羊儿一样的落汤鸡,虽然锦衣华服的,却也狼狈不堪,脸颊红扑扑的,正气鼓鼓地瞪着这边呢。

她刚要问,那落汤鸡却风一样跑了,几个人赶紧追上去,公子,公子!冯浩然和齐风也过来,两人都是灰突突的,如今人都已经救出来,除了一个犯病弄起了火灾被烧死的以外,其他都没有生命之虞。

虽然有几个伤势重一点,却也已经脱离危险,另外十几个都是轻伤,只有秦扬和那个李思变只是**的,一点伤势也没。

秀瑶赶紧把湿手巾递给齐风,他抹了一把脸,道:小羊儿这孩子聪明,拉着同学躲进了茅厕。

号房是木板隔开的,茅厕却多半是土砖墙,就是上面一层茅草,他们又躲进了大水缸里,拿睡觉的隔板盖住,反而没什么危险。

见人都救出来,后续工作也不归他们管,冯浩然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大家回到了住处,见他们无恙,随从们也开心,都纷纷说要去捐香油钱。

冯浩然让人往家送个平安信儿,免得家里人不知道,只听到一点消息再瞎猜什么的。

然后大家都去沐浴更衣,吃饭休息,还得等贡院通知,第二场考试如何,是要重考还是怎么的,第三次场要不要推迟之类的。

秦扬在里面吃得好睡得好,倒是不觉得如何,躲在水缸里外面的境况也没看到,回来痛喝了几大碗姜汤,这会儿却也不困,正拉着秀瑶叽叽咕咕呢。

姐姐,你不知道,好吓人的。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呢,闻见了烤肉,我蹭得就醒了,然后看到一点火光,我就知道起火了。

原本想去救火的,谁知道火头一下子就起来了。

我就把试卷往你给我准备的油纸包里一包,然后塞进靴子的绑腿里,又用茶水把袖子和隔板打湿了,顶着就冲出去。

现在听来,真是劫后余生,秀瑶却还是觉得有点心惊胆战呢。

她笑了笑,幸亏任先生不只是教你读书。

若是变成个书呆子,那可就惨了,指定要烧死在里面的。

秦扬灌了一大口蜂蜜水,姐姐,你不知道,那个娘娘腔可笨得很呢,我们前面火更大,他还要往外冲。

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拉着他也一起躲了。

那茅厕,幸亏是我们打扫过的,否则还不得熏得我七窍全通呀!哈哈。

出来我就把卷子交了上去,虽然花了一些,不过问题不大。

除了我,他们估计都要重写呢。

正说着,贡院有差役来传信,着齐风去说话,又通知几位考生第三场要照常考,只是位置换一下。

另外顾家也来人关心冯浩然,送了一些补品。

那个被秦扬救的李思变虽然骂他把自己摁在茅厕的水缸里,不过却也派随从送来了丰厚的谢礼,秀瑶不想要的,秦扬却让都收下,不收买不收!傍晚时分,齐风回来,受到了上至巡抚下至考官等人的褒奖,还赏了一些东西,又说要给他请功。

本来那些被救的考官要找人谢都不知道呢,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纷纷上门来致谢,尤其是被他背出来的几个,简直是感恩戴德,几乎要奉为再生父母。

秀瑶看他们那么感激涕零的,有点不好意思,就想回避,齐风倒是依旧那么坦然自若的,让那些考生们好好考,不必挂牵,希望他们考上以后做个好官就是。

齐风把大人们的赏赐交给秀瑶,秀瑶笑道:这是大人们给你的荣耀,你给我可不行。

齐风却道:既然给了我,我自然可以处置,你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秀瑶看无非是些金银绸缎另外一些吃食,不过她看里面有块黑漆漆的牌子,翻开看了看,竟然是个义士牌。

她欣喜道:你竟然能拿到这个!这块义士牌可是好东西呢,有省府签发的,也有朝廷签发的,据说这就是个万能通行证呢,有这个都可以去朝廷的驿站住宿吃喝,不用给钱的,若是遇到缺钱或者什么的时候,也可以去衙门凭牌子找相关人员给帮忙解决问题,只要合理的,都会得到一定的帮助。

关键是这个牌子不是那么好拿的,她也只是听到过一次,据说一个省里也就那么一两块罢了。

没想到齐风竟然能拿到一块,真是了不起!齐风看了一眼,点点头,巡抚大人给的。

秀瑶翻来覆去地看,你救火救人发你牌子,那别人会不会嫉妒。

齐风嗯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这牌子是谢编修提议的,加上之前一些事情,巡抚大人也就考量了,然后登记在册,然后发了我一个牌子。

因为是省里通行的,不必去朝廷请报,所以快一些。

而且他的档案早就在省里了,也经过了不少考察,如今不过是又添加了一笔,然后再加上之前剿匪、救人等事情,谢编修就提了一个建议,既然都知道他做的好事不如就发个义士牌。

这么多官员在一起合议通过,也就不必再走那一套程序,巡抚等人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

所以才以异常快的速度发给他一个牌子,否则若是正常程序,只怕起码得三五个月才行。

秀瑶让他戴上试试看,他却笑着让她收起来,推让的时候秀瑶推到他的手臂上,他缩了一下。

秀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就去拉他的衣袖,你也受伤了?齐风却不给看,没大碍的,不过是擦了一下。

秀瑶还是强行按住他,他也不好挣扎,掀开衣袖,她就看到他右臂上有一块破损处,皮都蹭没了,还冒着血丝呢,不过是随便处理了一下。

她眉头一拧,气道:已经救完人了,你也不知道捯饬一下自己,这里还受了伤也不当回事。

齐风想起她小时候那样,不禁咧着嘴笑,这不算伤,连肉都被掉一块呢。

秀瑶拿了药给他擦,故意用力重一点,果然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又内疚,觉得自己趁人之危,赶紧轻手轻脚地给他处理完了。

你小心得个破伤风什么的。

齐风就问什么是破伤风,秀瑶笑道:伤风感冒,破了皮也会伤风啊,邪气从伤口入侵进去,不就破伤风了么。

齐风哈哈笑起来,巡抚大人让我有空再去一趟,我明儿去送他们考试,顺便就去府衙。

秀瑶就应了。

第二日他们照旧去考试,已经换了号房,这一次贡院更加强了巡逻和防范,无比安全无忧。

齐风夜里回来,跟秀瑶说巡抚大人想举荐他入伍,可以做一名千户长。

秀瑶觉得是好事,可齐风却道:入了伍,就不是自由身,我们的船帮只怕就没以前那么顺当。

秀瑶笑道:你也太杞人忧天,你把小七看扁了,现在他厉害着呢,你看今年你没出去,他领了人在外面,不是也好得很吗?跟着你的那些弟兄,若是有不服他的,你让他们来跟着你,不是也一样反正现在也不全是军户,他们做募兵,这济南府也要发饷银给他们不是。

就是饷银没有自己赚得那么自在罢了。

齐风看了她一眼,道:我暂时不想考虑……还有事情没做完。

秀瑶也就不好说什么,反正他比谁都有主意,知道做什么,自然不需要她给意见的。

因为考试,所以中秋节就不能回家过,贡院为考生们举行了宴会,也可以让他们彼此熟络一下,尤其是同县同乡的,更是倍觉亲切。

以为秀瑶在救火的时候帮忙,所以谢编修倒是也知道她来了,很惊异,就趁着请齐风的时候也将她请了去,亲自见了见。

秀瑶也不知道见谢编修是要跪拜还是什么的,她寻思反正自己不懂,想必人家也不见怪,所以她就行了女子见客的礼仪,福了福。

谢编修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好奇地打量她,肥县来的同考官在侧作陪,就让秀瑶放松,不必紧张。

谢编修原本寻思就算是个有点见识的女子,也断然是羞涩忸怩,上不得大台面的,哪里知道秀瑶行礼说话,落落大方,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心里也就赞许了几分,对之前听来的那些赞扬之声也认可几分。

谢编修问了她一些日常的话题,平日里做什么,读过什么书,开了什么铺子等等。

秀瑶都一一答了。

谢编修就笑道: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倒是可以和你弟弟一起考试。

秀瑶微微垂首,恭谨地道:男人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若是没有好女儿在背后支持,只怕男儿那文武艺也学不成的。

谢编修就笑起来,和其他几个人频频点头,倒是说得对。

他言谈温和,秀瑶就更加不紧张,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左右他也不会问她不懂的。

一时间倒是很融洽,过了片刻,差役来传话,巡抚大人请主考官等人赴宴。

谢编修要带人去赴宴,秀瑶就赶紧告辞。

原本谢编修是想带秀瑶去见识一下,毕竟中秋宴,也有官员家眷们,让她露露面也有好处,只是当时巡抚大人似乎不感兴趣,说一介小女子,不必理会,他也就不好再坚持。

不过谢编修也让人送了秀瑶不少节日吃食,她就和秦显两个人在冯家的别院里过节。

虽然只是应景,可她也不想敷衍,带了人和二哥也过得颇有滋味,吃了月饼去赏月,顺便逛了夜市。

之后一连几天都要考试。

十七日傍晚考试结束,秦扬和冯浩然交了卷出来,齐风和秦显接了他们来家。

秦扬还好,叽叽喳喳的,一点都没看出来有什么疲惫的,口里还不停地说一下那个娘娘腔。

冯浩然就有点蔫,我考的不怎么好,估计够呛了。

秀瑶就给他打气,浩然哥哥,没有多少人是一次就考中的,怎么也要给自己三次机会啊。

冯浩然脸色有点发白,秀瑶早就让人熬了桂圆银耳汤,先让他们喝了,然后早点休息,再玩两天就回家。

考完试,冯浩然却觉得酷刑才临头呢,怎么都心神不宁的,大半夜睡不着,他就出去晃悠。

不知不觉地竟然到了秀瑶的窗外,他站在那里,还恍然不觉,只是心里想着如果考不中,如何跟秀瑶说亲事的问题呢?之前他觉得自己可以放下,和顾家结亲,后来和顾宁说了那番话,他想了很久,他觉得放不下。

从前不提这个的时候还好,时常来秀瑶家玩,也就算了,可一旦想了,那念头就疯长。

尤其是想过放弃,顺从家里的遗愿娶别人,他就觉得好像又把刀在心口割一样,开始不怎么觉得,然后慢慢地就会越来越疼。

原本以为的好感和喜欢,也会因为对她主动地一遍又一遍的想象而更加深邃,那疼感也就更加强烈,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俗人,没有顾宁那种豁达,若是不和母亲争执那些次,不会觉得自己对秀瑶是这么喜欢。

尤其是这一次,他跟母亲在济南都要闹僵了,就为了让两家议亲的行为停下来,好在不过是说说,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大家都没什么损失,顾家反而还松了口气。

可这种事,怎么和秀瑶说呢,她会懂吗?会理解自己吗、最主要的是,她会喜欢自己吗?她对他们都很好,亲切随和,笑语嫣嫣,却也没有特别的,那怎么才能让她对他比齐风更特别呢他虽然是冯家子弟,家世超过齐风,可齐风自己却能力强,如今更是名满整个济南府,还管着一大个船帮,比他这个少爷自然能干得多。

自己比齐风多的也就是读书这一条吧,好在秀瑶还是喜欢读书人的。

如果自己考不中,那也不会比齐风多什么优势,他觉得很纠结。

脑壳疼!脑仁更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更深露中,窗下的小花圃里,草虫啾啾地叫着,空气里也有氤氲的露水气息,凉意侵人,他的心也由滚烫慢慢地变凉。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咕咚一声,吓了他一跳,猛得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赶紧回去自己院子。

他住和秦扬住正房的东间,秦显和齐风住西间,他回去的时候发现一人似乎印在廊下的暗影里一样。

看那个头他知道是齐风,就招呼了一声,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齐风静静地站在那里,没睡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吧,却淡淡地道:夜里喝多了茶水,有点失了困。

冯浩然脸上火辣辣的,齐风那么精明,肯定知道自己去那个院子了,有点心慌,随即却又理直气壮,自己凭什么要怕他!秀瑶妹妹也有说过喜欢他!可毕竟自己不对,半夜去女孩子的院子里,若是传出去会对秀瑶的名声有损,所以他也觉得心虚内疚,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我去看看门关没关。

他找了个借口,匆匆地往屋里去,和齐风错身而过。

廊檐下的灯笼发出昏暗的光,齐风向前几步,那光就落在他的脸上,深沉静谧,目光犹如夜空的星子,似明还暗。

第二天大家一起去逛街,买些礼物带回去,大部分的秀瑶和秦显已经置办好,但是秦扬还没机会逛呢,所以领着他继续看看。

济南是泉城,在泉水密集地带,随处可见清泉石上流的光景,清澈的泉水漫过光洁的石板,让人觉得心胸都被荡涤得干干净净的。

家家泉水,户户垂柳也就不为过了。

秦扬看得津津有味,拉着大家逛了大明湖、趵突泉,还是意犹未尽,还要去吃烤肉、锅贴、煎饼……齐风和秀瑶还好,冯浩然因为觉得考得不好,心里正郁闷呢,再加上如今齐风又得了巡抚的赞赏,虽然他不嫉妒,却也有些害怕,自己似乎优势更加没有了。

秀瑶自从穿越之后,就奉行及时享乐,人生得意须尽欢,赚钱就为天天过大年。

她觉得自己已经活了两世,真是够本了,不该为了那些无谓的事情伤怀,因为顺其自然,活在当下。

所以,她除了赚钱,就是想着怎么让日子过得舒服一点。

来了济南,自然是大包小包地置办礼物,家里几乎人人有份的。

她快快乐乐的,连带着齐风几个更加意气风发的,冯浩然就觉得更加孤单,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望着她恣意张扬的笑,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被烧灼了一样。

在济南府宽阔的青石板大街上,她一个妙龄女孩子,比男人笑得还要张扬,惹得有些行人侧目,看怪物一样看她,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她,真的好洒脱!冯浩然有些羡慕,要是让他站在大街上吼两嗓子,他是不敢的。

真是一群乡巴佬进城!附近最大的酒楼上,李思变气鼓鼓着腮帮子,冷眼看着下面大街上的一行人。

那个秦扬更是,都这么大了,他姐姐也不小,勾肩搭背的一点都不注意仪容。

想着秦扬按着他跳进了水缸里,那茅厕虽然是新打扫的,可对他来说还是臭气熏天的。

虽然没被烧死,可想起来他就难受的要吐,回家泡了一天地澡,潄了一天的口,还是觉得不对劲。

到现在泡得他皮还有点发皱呢!走,去瞧瞧。

他摇着折扇,傲然地举步,随从赶紧委婉地建议,公子,乡试已毕,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干吗,人家秦扬救了本公子,本公子不得表示表示吗?他哼了一声,大步冲了下去。

秦扬看着眼前的娘娘腔,撇撇嘴,虽然他救了娘娘腔,可不代表之后还想有瓜葛呢。

不过这娘娘腔除了生得比女孩子好看以外,行事作风,倒是不怎么娘,要是也扭扭捏捏的,那秦扬就要鄙视他了。

李思变随便摇了摇手,算是给他们见礼,承蒙搭救,今日在下做东,请各位酒楼一叙如何?秀瑶听他说搭救的时候,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看着秦扬的眼睛也放射着凌厉的寒光,不禁有点不踏实,笑道:李公子多虑了,你们是同学,本该如此的,而且你也让人送了那么丰厚的谢礼,酒宴还是不必了。

我们这就要回家,只怕没时间。

她还了礼,然后就带了秦扬等人告辞。

李思变却不让,扬了扬眉,颇有点跋扈地道:怎么,难道秦姑娘能在济南府的大街上溜达,却不敢赴本公子的酒宴么?秦扬一听他针对自己的姐姐,立刻就怒色浮上脸面,哼道:谁怕你,去就去,不过你也就是配我去,我姐姐才不去呢。

李思变本来就是邀请他,对于别人那是无所谓的,尤其那个看起来会功夫,身手还不错目光刺人的青年,他一点都不想招待。

秀瑶还不同意,秦扬却不怕,朝她笑了笑,姐姐,不怕,白吃白喝干嘛不去,你们先回去等我。

秀瑶就看冯浩然,浩然哥哥,要不你陪小羊儿一起去吧。

李思变听见秀瑶叫小羊儿,立刻露出了轻蔑的眼神儿,扫了秦扬一眼,秦扬更情绪高涨了,非去不可。

冯浩然飞快地瞥了齐风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陪着秦扬跟着李思变去了酒楼。

秀瑶和秦显、齐风则回去准备一下。

直到晚上冯浩然和秦扬才回来,秦扬很兴奋,叽叽喳喳的,一进门就跟秀瑶讲他怎么收拾李思变。

他让我和他比骑马射箭,这个我不如他立刻认输,然后我就说联对子做文章,哈哈,虽然他做得精致,可总是太过娘娘腔,却又不如我快,输给了我。

读书人,自然是要靠文章见真本事的,所以,我还是赢他一局,输给我一百两银子。

他立刻就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齐风哥,这个给你,当做我的学费,我要跟你学骑马射箭!下一次要是再遇见那小子,保管要跟他好好比试一番。

秀瑶看他一副好斗的样子,倒不是素日里的作风,平日他被任先生和她教导的,都是以和为贵,讲究中庸之道的。

可能李思变年纪也小,两人相当,也都是恃才傲物的,难免会有一较高下的想法。

小孩子,有点气性也不是不好,秀瑶也就没有多管,反正秦扬平时也不如此的,再说他和李思变又不是总见面的。

齐风笑了笑,答应了,秦扬立刻乐得抓着秀瑶的胳膊就蹦高高。

一行人收拾妥当,过了两日就赶紧回家,一路上有齐风也算是无惊无险,平平安安到家。

到了家已经过了二十,柳氏等人参加冯清然的婚礼也回来,大家说些别后的光景,秦扬和冯浩然也讲贡院的事情。

秦扬嘴皮子好,讲得绘声绘色,众人也听得十分入味,随着他的讲述,情绪一阵阵的紧张。

等他讲完了,张氏、柳氏、齐奶奶几个齐齐念佛,菩萨保佑,今年可要多捐些香油钱。

大家连说是的,秀瑶又将带回来的礼物分给众人。

叙旧热闹之后冯浩然自然要拜别秦家人先回家去。

秦显因为自己不是正经的县学学生,加上因为秦扬今年没去,他也不想去了,想和秦扬等人在家读书。

齐风和秀瑶却有事情,要去县里安排铺子事宜,所以到家的第二日,他们就一起回到县里。

齐风要处理船帮的事情,秀瑶则和秦业、秦产、荆亮等人商量去济南开铺子的事情,最后商定让荆亮去做掌柜的。

吃饭的时候,秀瑶不见秀容,就问秀丽。

秀丽犹豫了一下,道:四姐姐,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别☆、256 姐妹情分;秀瑶就问怎么啦。

秀丽低声道:我觉得三姐姐可能对那个冯家五少爷……有点想法。

秀容来县里之后,不像从前那么喜欢出去逛街和听戏了,而是闷在家里,连石榴都不让跟着了,就打发她在家做针线。

只是她和秀丽住在一处,而秀丽是个心细的女孩子,对秀容的一些情绪和举动就比较了解。

这事儿秀瑶来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三姐还没走出来!原她以为自己以生意为要挟逼着三奶奶表明冯清然已经定亲,而且冯清然也要成亲,三姐那么聪明的人会死心的。

而且自从冯清然定亲以后,秀瑶觉得三姐也确实和从前不同了。

不再出去逛街,也不再见冯清然了,所以以为秀容已经放开手了呢。

难道,竟然还是有瓜葛的?秀瑶就紧张起来,丽丽,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秀丽低声道:四姐姐,我之前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三姐姐前些日子总出去,有点神秘兮兮的。

二十那天我们不是跟着大娘去冯家参加婚宴了吗?我,我那天有点内急,就匆忙去方便,恰好听见三姐姐和五少爷……私底下在说话呢。

她脸颊红红的,虽然过去几天了,可还是觉得万分窘迫。

虽然她跟着秀丽也见了不少男人的,可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的,没有那种私情的东西,所以也不觉得如何。

那天听秀容和冯清然说话,冯清然说得那些火辣辣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简直……让她当时都吓呆了。

秀瑶赶紧问他们说了什么。

秀丽却也说不很明白,毕竟她也是个小姑娘,到男女私下传情,来就吓得要命,又紧张又害羞又惶恐的,好多话就听不全。

不过大体也听了几句,诸如冯清然说什么不想成亲,是被母亲逼着,如果不成亲就要被赶出家门之类的,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

说他喜欢的还是秀容什么的。

甚至,甚至还说出劝秀容去冯家给他做二房的混话来。

秀瑶气得柳眉倒竖,三姐姐呢,她怎么说的?秀丽脸颊滚烫,她,她,倒是没吭声。

秀瑶顿时咬住了唇,气得胸膛起伏,这个冯清然还真是胆大包天九星天辰诀全文阅读!三姐也是,他说这种话,不直接给他两个嘴巴子,竟然没表示。

难道她不知道女孩子低头不语,男人就会当成默认了吗?我去她。

秀瑶赶紧就去找秀容。

秀丽赶紧道:姐姐,你,你可别说我说的。

秀瑶正色道:丽丽,姐姐现在不说,不过你不要有压力,你这是为三姐姐好。

等三姐姐明白过来,姐姐会告诉她的,让她好好谢你。

说完,她就匆匆去了后院。

秀容正歪在罗汉床上,一副慵懒的姿态,手里摆弄着一支精美的步摇金钗,一脸的忧伤状。

见秀瑶风风火火地进来,她立刻支起身子,揶揄秀瑶道:哎呀你可回来了,有这么想我吗?平日里再大的事情也慢悠悠的,今儿怎么火燎猫儿似的!秀瑶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我去了一趟冯家,听说了三姐姐的一点故事,你要不要听听?秀容面色一变,冷笑道:你一回来就要听闲话编排我吗?秀瑶她反而一副有礼的样子,不禁道:无风不起浪的,一个人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歪,闲话也不怕。

秀容点点头,反而笑起来,那倒是,人家说你的闲话,你自然不怕。

秀瑶扬眉,若是有我的闲话,我倒是让她来我跟前说,然后对对质呢。

三姐姐你呢,敢不敢对对质?秀容她一反常态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了,小妹这个人,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这样的,她反而放松了身子,靠在床靠上,哦,你都知道了,那还不回家跟爹娘告状去。

秀瑶冷嗤,我要是告状,岂会现在?那一次上香的时候就说了。

秀容这才脸色发白,着她,你,早就知道?秀瑶转身在她对面坐下,面色凌然,我若是不知道,你如何知道那厮并非真心?秀容脸色更白,垂了眼,低头,声如蚊蚋,他,他说,他被逼的。

秀瑶气得笑起来,被逼的?他是不是说喜欢你啊,想让你谅解他啊,你是不是还想真的去他家做二房?你以为有那么好的事情吗?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能离开他们冯家,难道我们养不起他吗?秀容沉声不语,低着头,这件事她也知道自己不对,所以不想和秀瑶争执。

秀瑶却不肯放过她,三姐,你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真以为可以去冯家做二房?你难道就甘心去做二房?不说她愿不愿意,就说这冯家允不允许,人家女方娘家允不允许!秀容突然道:你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秀瑶逼视着她,三姐,你有什么分寸?你还想怎么样?这种事情不是赶紧转身,再也不要理睬才好吗?你要是还理睬他,他现在可是成了亲的,你就不怕被人传出什么闲话来!秀容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是怕被我连累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的,你要么去跟爹娘说,要么就不要管我的事情。

秀瑶被她气得两眼发昏,姐妹两个虽然时常争执,可因为年纪相仿,秀瑶和秀容的关系却还是好的堕落,钱色门全文阅读。

毕竟虽然大姐温柔,二姐爽朗,可毕竟年纪差别大,秀瑶和她们交流自然不如秀容多。

而且和秀容一起同仇敌忾对付二婶三婶秀美秀婷几个,自然也培养了默契出来的。

之前因为荆亮、徐振宜以及是否帮助那些贫寒人家产生了分歧,那也不影响姐妹感情的,大家争执之后也是一笑置之的。

却不曾像现在这样,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

秀瑶也忍不住冷笑道:好,我不管你的事情,我以后都不管。

说完气呼呼地就走了。

秀容也气得倒在罗汉床上,将那支金钗狠狠地□罗汉床的床靠上,用力一拗,就将金钗拗断了,然后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一脸的冰寒。

而秀瑶安排好了这里的事情,也不想和三姐相两讨厌,不再留在县里,而是回家去了。

秀丽有点害怕秀容,也跟着秀瑶家去。

九月十二日,乡试正式放榜,成绩都是用三百里加急报到了各县。

如冯浩然预料那样,他没有过,而让他奇怪的是,秦扬也没过。

得知消息的那一天,他立刻就赶到了秦家,来安慰秦扬。

秦扬也没有多少难过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笑道:果然让李思变那厮说中了,他说考了试都是要在那里等放榜的,我们先回家了,说不定就中不了呢,早点卷铺盖回家,咳咳……秀瑶等人就安慰他:谁能一次就过呢,你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已经是极为不易的,还想一口气就中举人,那不是让那些考到七十岁还是童生的气得吐血了。

秦扬就连连叹气,说自己是鱼肉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得了命就没那余地得名了。

大家他小小年纪如此豁达,反而松了口气,若是也像秦显那样,没中秀才的时候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的,那大家都要吓死了。

而冯浩然原还难受得很呢,如今秦扬也没过,他有人一起作伴,倒是也不那么难受了,反而又兴致勃勃地约秦扬一起好好读书。

柳氏就道:也不用立刻就忙,不是还得等三年才考吗?先休息几天,趁着天气凉快好好放松一下,等天冷了,你们就窝在家里读书也好。

冯浩然却不肯,还是要求住在这里和秦扬读书,反正他和母亲争取了两次机会呢,否则那不是白反抗了母亲一次么。

这一次的自主来之不易,必须要珍惜!秦扬开始不感兴趣,后来和冯浩然去了一次县里,打听那个李思变竟然中了!气得他脸都绿了!读书,立刻就读书,必须要头悬梁,锥刺股!我就不信我考不上!凭什么有人就可以鱼肉和熊掌兼得的!他顿时被刺激成了一个小斗士,拉着冯浩然就在家里闭门读书,发誓不考上举人不出门!顿时又把大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却不管,只管闭门读书去了,除非是送饭,让人不必打扰他们。

秦扬甚至还给自己和冯浩然读书的小院子题了个名字:忘我居。

让家里人也忘掉他们,就当他们已经出了远门,有什么人情世故的也不必找他们应酬,就当他们不在。

弄得柳氏等人哭笑不得,却也暂时由得他去,觉得过了这个热乎劲也就好了天价萌宝,爹地是谁。

又是农闲的时候,柳氏就又开始忙活秀容的亲事,可秀容却不甚热心,懒洋洋的,柳氏几次催她,她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倒是把柳氏也气了一顿。

柳氏催她回家,她不肯,柳氏就只好去了县里。

每次和秀容说的时候,她都一副随你怎么样的架势,柳氏就火了,既然你不上心,那娘可自己做主了。

到时候你别说这里不中意,那里不中意的非要自己做主。

秀容便道:娘,为什么非得现在嫁人,等两年行不?柳氏就狐疑地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了?秀容面色一紧,没吭声。

柳氏就道:你要是有喜欢的,就说说,只要你喜欢,人是好的,爹娘也不会不同意的。

秀容她意思,判断柳氏不知道那事儿,就道:没。

我就是想去散散心,他们都去过济南了,我还没去过呢。

柳氏了她一眼,见她一心想要出去玩的样子,笑道:你也是个贪玩的,不过去济南府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跟着瑶瑶和你大哥他们去一趟。

秀容立刻就道:那我大哥这些日子就要去济南府,我也要去。

柳氏算了算,让人叫了许二妮来,问了问,秦业的确是要过去,另外同行的还有两个掌柜的,那边的铺子已经开起来,秦业去考察一下。

柳氏就同意了,道:那就让你大嫂也去,一块都散散心,省得都闷在家里。

柳氏也腻歪许二妮那副我生不出孩子来我是罪人的架势了,整天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管柳氏怎么说不要紧,孩子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许二妮就是放不下,每次都像个大逆不道的人一样陪着小心。

让她离开家去散散心,说不定也好点。

许二妮一听,就表示要和相公商量一下。

柳氏把脸一沉,有什么商量的,我说去就去,你带着你小姑,一起散散心。

年前赶回来就行,散了心,来年就要老老实实地听我安排了。

姑嫂两人都答应了。

秀瑶一直和齐风、活宝二人组在研究玻璃器皿的款式呢,等她知道秀容去了济南的时候,已经出发好几天了。

她着刚回来就在收拾屋子的柳氏,有点埋怨地道:娘,三姐去你怎么也不让我知道啊。

柳氏了她一眼,你这个丫头,你整天这里跑那里跑,你三姐羡慕得很呢,让她也去一次,来年该好好说亲了。

秀瑶可没法说这一去只怕以后都没法说亲了呢,她赶紧就去找齐风。

齐风正和活宝二人组在那里指挥了窑工烧窑,那些专业制瓷的窑工都是齐风帮着重金请来的,有他们的加入,可以将活宝二人组的技术和理论更加发扬光大,试验出更加剔透的玻璃来。

齐风一张俊面上都是炭灰,显得一双眼睛尤其黑亮澄澈,如水洗过一样透亮。

秀瑶忍不住用温水绞了手巾给他擦脸,又叮嘱他别那么不要命,烧个窑把自己烧得一身燎泡。

齐风笑道:也没什么,我都没觉得呢,就发现起泡了超级养殖空间。

秀瑶嗔了他一句,又赶紧去拿了药膏给他擦擦胳膊上的火泡,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不让你管这个了,你还是去跑你的船帮吧。

之前说什么跑船危险,可能遇到海盗什么的,可他也毫发无损的,倒是烧个窑,弄得不是眉毛被火燎了就是手臂密密麻麻都是烫起来的火泡。

齐风见她关心,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他已经习惯她从小就一副大人的架势跟他说话,就算现在他已经成人,比她大了六七岁,可她还是那样一副口吻,他却不觉得难为情。

秀瑶给他擦了药膏,道:你帮我去县里打探一下,冯清然近在不在家。

齐风立刻就觉得不对劲,问她怎么啦。

秀瑶了解他,知道他嘴严,尤其是关于她家的事情,从来不说长道短的,她就将秀容的事情说给他听。

齐风眉头紧蹙,这倒是当务之急的事情,那我立刻就去查查。

他说走也快,收拾一下,和齐奶奶说一声,然后就骑马出发,很快就打探了消息回来:冯清然近不在家,对家里的借口是去东昌府走生意了。

虽然他没说去济南府,可秀瑶就是觉得不对劲,他不在家就可能出情况。

她当机立断,我也要去济南走一趟,先给我大哥送个信,让他着人紧我三姐。

之前在肥县也就算了,这是自己家眼皮子底下,不会出什么事儿,离开了这里去了外地,那可难说。

齐风自然不能让她自己去,立刻就说陪她去,秀瑶也没推辞,她借口济南那边生意有需要,她和齐风要去一趟。

柳氏自然不疑有他,家人对秀瑶那是百分百的信任,何况还有齐风作陪!而齐奶奶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还着意叮嘱齐风好好照顾秀瑶,早点让她答应和他成亲之类的,把齐风弄得脸红红的,满口答应让娘别说漏了嘴,让柳氏对他有法,到时候他反而不好守在秀瑶身边。

秀瑶和齐风离开家乡,一路快马加鞭的,他二人以兄妹相称,加上他有义士牌,就少了很多麻烦,驿站驿道都可借用,比之前就快不少。

很快,两人到了济南府,马不停蹄地去找秦业。

秦业和荆亮等人正忙着铺子的事情呢,见他们来,吃了一惊,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劲地问。

秀瑶来不及喘口气,问道:哥,我三姐呢?秦业就知道秀瑶和秀容近闹矛盾,却不知道为何,问谁谁也不说,这会儿秀瑶这么紧张秀容,倒是高兴了,她和你嫂子去千佛山玩了呢,顺便去上香,逛庙会,你不如先去休息,傍晚他们就回来了。

许二妮带了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一起跟着的,石榴却被秀容打发了,留在县里。

估计是因为秀瑶知道她的事情,她怀疑是石榴说的,因此不待见石榴。

秀瑶就细问大哥这些天的情形,秦业笑道:你这么关心你三姐,我还以为你们吵架呢。

她们整天就是去散心游玩,也没啥。

你大嫂反而心情好多了,都是你三姐的功劳。

秀瑶见大哥太忙,也没注意那些事情,只好不问他了,赶紧就让齐风带了人陪她去找秀容。

傍晚的时候,秀瑶和齐风在千佛山的千佛寺中找到了急得团团转的许二妮。

☆、257 找到秀容;许二妮发丝凌乱,一脸大汗,如同一个疯妇一样却也不顾,一个劲地在那里哭,不知道怎么办。

秀瑶看着原本和二姐一样爽利坚强的大嫂变成这样,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可她现在最难受的是三姐丢了!许二妮看到秀瑶和齐风,也来不及问他们怎么会出现,立刻就拉着秀瑶哭诉,说秀容不见了,她和丫头小厮找了大半天了,结果连影子也没找到。

秀瑶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大嫂,三姐打晌午不到的时候就丢了,你也没回去跟大哥说?许二妮泪水涟涟,我,我以为就是走丢了,找找就找到了,哪里敢去告诉你大哥。

秀瑶气道:大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三姐不见了,不是要立刻告诉大哥吗,什么怕不怕的,又不是你给她弄丢的,可能是走丢的,大哥知道了才好多派人找呀。

许二妮又知道自己错了,就是哭,这可怎么办,怎么办,相公肯定会恨死我的。

秀瑶赶紧安慰她,问了他们去过什么地方,然后让丫头送她回去,她和齐风带了人去找。

天擦黑的时候,秦业也带了一帮人找,后来在大明湖和秀瑶齐风会合,都一无所获。

齐风道:咱们不能这样找,无头苍蝇一样,不如还是不动声色,悄悄地打探吧。

看这个样子,三姐就是故意的,说不定藏在哪里,或者已经离开去了哪里。

秀瑶略一沉吟道:冯清然那边,我们也要着人打探,看他是不是真的去了东昌府。

齐风颔首,我去安排。

他认识人多,这件事自然他安排最好。

很快,齐风的朋友打探来,冯清然果然在东昌府的,已经有日子了,没看到他和一位姑娘在一起,都是跟着两个小厮的,在做粉条生意。

秀瑶盘算了一下,三姐失踪的时间和冯清然似乎真的没关系,那三姐会不会去东昌府找他了呢?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去?会不会是有人来接她?虽然着急,可她也知道不能乱了阵脚,一方面让人暗中查找,一方面也只能静静地等待。

转眼进了十月,三姐丢了已经十五天,秀瑶和秦业一直瞒着没有给家里说,生怕家里大乱,而是按压了消息,一直暗中打探。

齐风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冯清然,发现他的确是在做生意,最近要往兖州府去。

齐风的人都已经插到冯清然身边去了,也没有看到秀容。

秀瑶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她紧张得寝食难安,要是我弄错了,三姐和冯清然没关系,而是真的丢了,那可怎么办?齐风安慰她:你的判断不会出错的,她来济南,冯清然去东昌府,都不会那么巧合的。

尤其冯清然还是新婚燕尔呢,如果不是大事,谁会抛下新婚妻子离家呢?做粉条生意,对冯家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且那么多掌柜,哪里就非要他亲自出马?秀瑶又担心秀容吃了苦头或者是被毁了清誉什么的,自己这个现代人无所谓,大不了不嫁人,可三姐不一样。

她吃睡不好的,一下子就瘦下来,看得齐风和秦业很是心疼。

齐风终于忍不住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就去跟着冯清然,就近监视他。

秀瑶却觉得晚了,心都乱了,思维也已经混乱不堪,不能正常判断。

就在她决定要跟着齐风去找冯清然的时候,这日铺子里来了个奇怪的人。

是一个打扮得很入时的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模样俏丽,只是看起来一双眼睛提溜转,眼神很是犀利,不像是本分人。

那人一进铺子就指名说要见秦家四姑娘,秦业说自己是秦家大爷都不好使。

秦业隐约觉得不简单,就立刻带了她来见秀瑶。

秀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那就是秀容被绑架了,人家要赎金来了。

她不动声色,和那女人周旋一下,得知她姓金,人称金大姐。

她让丫头沏了最好的茶来,笑道:金大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金大姐瞪着一双水桃花的眼儿,上上下下地打量秀瑶,有人说让我来管你要一百两银子,说你肯定会给我。

秀瑶心头突的一下,差点忍不住站起来,却还是按耐着,表情依旧淡淡地,笑道:若是金大姐说出个缘由来,或者有什么信物,我觉得是值得的,那自然是可以的。

金大姐眼珠子骨碌一转,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给她看,这个如何!秀瑶双眸一凛,却还是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笑道:倒是不错,你卖与我,我给你二百两。

说着,就亲自去取了二百两见票即付的银票,交给金大姐。

金大姐立刻双眼放光,神情也放松了许多,看着秀瑶的眼睛也热络起来,就好像由一个满怀敌意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多年好友一样。

四姑娘大方,真是名不虚传,今日领教了。

说着就起身告辞。

秀瑶却笑道:金大姐何必着急,不如多坐坐,这会儿正有运河运过来的南方大螃蟹呢,虽然要过季了,总归还能吃一茬。

金大姐笑了笑,那就不必了,回头咱们还有好好说话的日子呢。

说着就告辞。

秀瑶也就不再挽留,而是立刻就告诉齐风。

金大姐手上那物件,分明就是秀容的一支簪子,正是那次县里买的,她和秀瑶换了戴的一支,虽然旧了也没舍得扔。

齐风就立刻安排亲自带人去追踪金大姐。

秀瑶不放心,齐风索性就带着她,反正有他亲自照顾,也不怕如何的。

秀瑶就穿了小厮的衣服,好在她年纪小,打扮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子也像模像样,就是过分漂亮些。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穿着粗布衣服,用粗布大头巾包了头,脸上也涂黑一点,倒像是齐风的小厮。

两人一路上跟着金大姐行路、坐船、步行的,有几次若不是齐风机敏,加上在金刀帮呆过江湖经验丰富,只怕早就跟丢了。

秀瑶绝对相信,若是再换一个人,就一准儿跟不住金大姐。

这个金大姐似乎天生具备一种反跟踪的能力,或者说可能是下意识的,或者是惯性使然,不管有没有人跟踪,她都那么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知道什么。

她竟然小心到去了东昌府,然后又绕路坐船去兖州府,这期间,也基本什么都没做。

这日他们到了东平州,追踪金大姐到了东平湖旁边的一家没什么特色的客栈里。

二人进行过数次乔装打扮,也没有惹起什么注意,就跟着入住。

白日他们监视金大姐,没什么动静,到了夜里,就发现金大姐悄悄地出了门。

齐风便领着秀瑶出门,她虽然不会功夫,可身体轻盈脚步轻浅,倒也不给他添乱。

很快,金大姐就绕进一座小巷子,齐风拉着秀瑶的手快步跟上去,就见金大姐进了一户普通人家,她一进去门就关上了。

那是普通的三进院子,厢房和正屋的外面都是有围墙的。

远处偶尔有几声狗吠,随即又平静下来,夜风呼啦啦的吹着,更能隐匿外面的动静。

齐风领着秀瑶走到亮着灯的一间屋子外面,他约莫了一下墙的高度,轻声对秀瑶道:怕不怕?秀瑶摇摇头,跟着你,不怕呢。

齐风就道:我带你上去。

秀瑶看了看黑夜中的墙,不是很高,不过他们也没有带绳子,她就有点害怕了。

齐风让她莫怕,他提了一口气,手掌在墙壁上一按,身形就陡然拔高,脚尖轻轻一踢墙壁,然后身子就上了墙头。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秀瑶却还是感觉一阵风的功夫他就上墙了,简直不可思议。

这就是飞檐走壁的功夫吗?她不禁瞠目结舌。

瑶瑶,伸手。

齐风低声提醒她。

秀瑶就踮着脚使劲朝他伸手,感觉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身子一轻,已经离地而起,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齐风放在了墙头上。

吓得她呼了口气,忍不住就抓住了他的胸口,生怕掉下去。

齐风手臂不松不紧地揽着她,不会让她掉下去,也不会让她觉得被轻薄的距离。

这是东厢,屋里亮着灯,灯影里两个人在头对着头说话,只能看见他们映在前窗户上的影子,看不见人。

齐风略一沉吟,便揽着秀瑶的腰跃了下去,落在东厢窗后的夹道里,正好在那通风的后窗户下面。

齐风个子高,恰好可以看到里面,秀瑶踮着脚也只能到他下巴呢,什么都看不到。

秀瑶急得拽他的手臂,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来。

齐风便低头,轻声道:我托着你。

秀瑶点点头,就攀他的手臂,齐风手臂一伸,就将秀瑶托在自己肩头。

她虽然个子还算高挑,骨头却轻,让齐风竟然感觉不到多少重量,觉得比起几只大西瓜都轻快得多。

他鼻端嗅到了淡淡的清香,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赶紧收敛心性,默默地念自己的功夫口诀。

秀瑶一心扑在了秀容身上,哪里还注意别的,她轻轻地扒着窗棂,就看到里面的两人。

虽然被一座冰裂纹的落地罩挡住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那是冯清然和金大姐。

冯清然似乎很生气,身上只披着一件松塌塌的寝衣,头发都散着,倒是份外风流俊俏。

那金大姐正好对着灯光,一双眼睛里都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的光芒。

冯清然的语气气急败坏的,哼,她以为她是大家闺秀呢,还说什么闺誉,都跟我来这里了,还讲究闺誉?不让沾身子,手都不让碰,不过是想亲一下,就被她挠了一爪子!娘的,真是只小野猫!金大姐笑道:五少爷不就喜欢这口么。

冯清然骂咧咧地道:还别说,老子还真就好她这口,从来没尝过如此新鲜又够辣的,弄得我都不想卖她了。

金大姐掩口笑着,五少爷,咱们可说好了的,您要把她给我的,若是我一□,保管是出色的人儿,以后,您来不是也受用。

哈哈。

冯清然叹了口气,又骂道:真是只小野猫儿,让人又爱又恨的,偏我又舍不得强她,惹狠了我,真想……他手一挥,咬牙切齿地做了个狠命的动作,却又笑起来,算了,要是那样就卖不上价了。

金大姐,你可要好好抬抬她的价。

金大姐笑道:五少爷,咱们合作那么多次了,你还不相信我抬价的本事吗?说着就和他商量一些细节。

秀瑶早就气得浑身哆嗦了,恨不得冲进去把冯清然剁了。

齐风感觉她的愤怒,忍不住提醒她,免得她弄出动静,里面的人听见就麻烦了,他们还没找到秀容呢。

秀瑶会意,强迫自己看戏一样地去看。

这时候金大姐管冯清然要银子,五少爷,办事总要银子的。

冯清然一摆手,金大姐,咱们都认识多久了,你还跟我来这一套,我什么时候欠你银子了?卖了她,钱不就来了吗?你卖多少,我给你一半,如何?金大姐不悦道:五少爷,现在她可是朵带刺的玫瑰呢,要是弄不好,还可能寻短见,若是强行给她改了,只怕少不得会损伤身体,这些可都卖不上价呢。

她这样的情况,估摸着也就是一两百两,都顶天了。

冯清然就笑道:不瞒你说,她还有个妹妹呢,我若是回去跟她透漏一点她姐姐的事情,呵呵,那个小丫头,可更加够味呢。

秀瑶还罢了,心里连连冷哼,听到这话的齐风,却一下子身体绷紧,浑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让秀瑶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两人讨价还价,结果冯清然就给了金大姐二十两银子。

金大姐笑了笑,那唇角的笑就变得很冷的感觉,五少爷那就好好休息,我照旧去伺候那小野猫儿。

冯清然摆了摆手,在金大姐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道:我有些忍不住了,不如喂她一把合欢散,管她什么贞洁烈女的,保管对爷服服帖帖的。

金大姐却笑道:五少爷,这不是坠了您的英名么?您什么时候靠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得手过的。

冯清然觉得也是,心里却道,若是秦秀瑶那小丫头的话,他倒是可以一试,看她还那么一副带刺的眼神儿看他!跟防贼一样!冯清然待金大姐走后,呸了一声,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吹了灯睡去。

齐风就轻轻地放下秀瑶,拉着她跟了金大姐去了后院。

正屋可能是主人家,后面有一排后罩房,金大姐就去了那里。

齐风握着秀瑶的手,感觉她小手冰凉一片,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秀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身边,她觉得安全又宽心,就好像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一样。

他们去了后罩房,这一次直接就在前面的窗户底下。

那屋子里没点灯,却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

三姑娘,门锁了,他们不会过来的。

金大姐的声音。

嗯,你拿到银子了?正是秀容的声音。

☆、258 恶有恶报;啧啧,四姑娘真是大方人,我给她了簪子,她立刻给了我二百,还留我吃螃蟹呢,我惦记着三姑娘呢,说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呢。

金大姐,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这么个好人,那个冯清然,狼心狗肺的东西!她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怨恨,没想到他竟然那般恶毒绝情,若不是金大姐实言相告,只怕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金大姐却道:三姑娘,分明是你自己发现的,也算不得我帮你。

若不是你出言试探,又让我去找你妹妹拿钱,我若是拿不到钱,也断然不会帮你的。

我是为了财,三姑娘要说自己有个好妹子。

秀容的声音就飘渺起来,却也带着与有荣焉的口气,却也有一股凌然森冷的气势,那是自然的,不是我自夸,金大姐帮了我,就是做了我妹子的朋友,那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只消说一声,没有我们不出力的。

可若是咱们没有合作这一遭,你们也只能得到我的尸体罢了,事后让我妹子知道,只怕天涯海角,你们也要完蛋的。

金大姐却不以为然,笑道:三姑娘,你那妹子虽然大方聪明,可也不见得这么厉害,我们专干这行,可也不是吃素的呢。

秀容就笑,毫不掩饰地道:金大姐,我妹子后面还有个小齐爷呢,他的名头,你可听过吧。

金大姐顿时一凛,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恭敬,那是,如雷贯耳。

他杀过倭寇、土匪,听说漕帮有人闹事,他一出马就摆平了,一出手就砍了几十个人,自己也一身血……那,那,可简直是活阎罗了。

她的声音竟然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窗外的秀瑶竟然觉得一丝冷意侵体,漕帮的事情,她可不知道呢。

齐风似乎感觉到她的惧意一样,下意识地就握紧了她的手,生怕她因为害怕而疏远他一样。

秀瑶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驱散了那寒意,就没有拒绝,任由他握住妻限九十九天。

这时候屋里又响起了秀容的声音,金大姐,我们的协议还作数吧。

金大姐说自然是的,让她只管吩咐。

秀容的声音冷冷的,如刀子一样刮着秀瑶的耳朵,哼,冯清然那个混蛋,他想卖了我,我倒是想卖了他呢。

金大姐,你说你的生意不在山东地界,倒是也好的。

他冯家除了在肥县,也不算什么东西。

你若是把他弄去卖掉,卖多少银子,我一分不要。

我另外还谢你三百两,如何!听着她咬牙切齿的声音,秀瑶就知道她是恨极了冯清然。

而且,女人狠起来,那也是真狠。

金大姐笑道:反正我们也打算换地方,要往西去了,像五少爷那样的美男子,可是稀缺的宝贝呢。

说不得要卖上个几百两了。

哈哈,那我金大姐,这一次可发了财了。

秀容淡淡地道:金大姐也不必顾惜他,想用自己就用,一把□就够了,这男人不比女人,到时候只怕他跪着求你呢。

金大姐就咯咯地笑,甚至带上了三分羞涩。

秀容就提醒她,金大姐,你可不要被他迷惑了啊,要是对他心软了,到时候只怕他会吃得你渣都不剩。

金大姐笑道:三姑娘放心,我金老大银子重要,男人,呵呵,咱见得也多了,比五少爷更俊美的更迷人的,都见过的。

说完,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然后两人就不说话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又过了片刻,秀容道:金大姐,那明儿一早,你就假意送我上香,然后送我去济南府。

你若是不放心,我写个借据给你,这也是把柄,我若是敢不认账,我们秦家的名声全被我毁了,我弟弟也不能再考举人,我是万不敢的。

金大姐笑道:三姑娘多虑,我自然是信的。

明儿一早,我送你出去,就说是去上香,然后跟五少爷说将你送走。

而我回头呢,就给他下一把迷药,将他带得远远的,反正他和我们见面,也是偷偷摸摸,自己贴身小厮都没跟来而是留在东昌府做生意替他遮掩耳目呢。

秀容就哼了一声。

听了半晌,直到他们睡着了,秀瑶才回过神来。

更深露重,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齐风立刻将她的衣裳紧了紧,低声道:我们离开这里,去外面守着。

秀瑶嗯了一声,又由他带着,越墙而出。

齐风另外还带了几个人来,让他们盯着小院,他则带秀瑶找了一家小客栈休息。

秀瑶夜里着了凉,回来就打喷嚏流鼻涕,眼泪哗哗的,后来竟然又开始发热,齐风自责得了不得,差点顾不上秀容那里。

秀瑶擤着鼻涕,拿手巾不断地擦着眼睛,叮嘱他不要忘了第二日一大早就去。

齐风她好不容易睡着,才吩咐了亲信的人保护她,他则亲自去小院那里。

他赶去的时候,恰好秀容和金大姐乘车出门,齐风就让四个人跟着去,若是秀容是回济南还好,若是不回济南,不惜一切代价,直接将她带回去。

金大姐走了一个时辰之后回来小院,手里还提着酒肉,径直去了东厢。

这里的主人家都是她的人,早就避开去了惹爱成性。

齐风就到金大姐带了酒肉去了冯清然的屋子,两人自然是得意地一番合计,说什么事情非常顺利成功,要庆祝一下。

冯清然不疑有他,就和金大姐喝酒,嘴里还道:我也是被这情圣之名连累,竟然真的就放了她如此清白的离开,真是……不甘心!金大姐媚眼如丝,五少爷,清白的离开,她才能卖个好价钱,若是不清白了,只怕二十两都够呛的。

你想啊,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儿,就是模样好点,可那脾气够呛,不会琴棋书画,年纪也大了,□也费劲,没什么用。

估计十两都够呛呢。

冯清然就嗯了一声,喝了酒,就觉得浑身燥热,想起秀容那雪白的脸颊,猫儿一样的眼睛,那柔软的身段,忍不住浑身的血液都往下流去。

他一下子扯开了胸口的衣襟,露出了结实秀美的胸膛,只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烧,让他立刻就想去将她追回来。

一抬眼,他就到她竟然出现在门口,对着他似怨似嗔地抛媚眼,他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你这个小野猫儿!然后立刻就朝她扑去,将她一下子压在身下,三两下就剥光了两人的衣服,一瞬也不想等,猛得就挺了进去。

身下的人儿发出了一声欢愉的低吟,浪荡而妖媚,更让他热情似火,什么都不顾地就大动起来,嘴里还胡乱喊着心肝宝贝,我喜欢的就是你之类的混话。

躲在后窗的齐风着冯清然将那个金大姐摁在身下就低下了头,听着那些污言秽语,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冷,那冯清然竟然开始说胡话,连秀瑶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此时的齐风,不再是秀瑶认识的那个似冷峻却温和沉稳的青年,而是冷酷嗜杀的,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又像是久历血腥的利剑,需要鲜血的滋润一样。

屋里的两人一番狠命地缠绵,完事之后,冯清然药性未退,还缠着金大姐要。

金大姐阅人无数,又因为自己是个女强人,带了一些兄弟,被下面的人尊重着,敬畏着,不能满足自己奇特的需求。

她就喜欢被人强着,所以就半推不就的,然后冯清然急了又是一顿强。

这时候,金大姐突然尖叫一声,你,你是谁!她推不开身上的大动的冯清然,只得拉了被子盖住两人。

而地下的齐风也是尴尬至极,以为他们完事,所以要进来处置冯清然呢,哪里知道……他面色冷寒如冰,简直要将人冻死,金大姐的人都被她打发出去,也没人在,她只好大声叫来人。

也顾不得了。

有两个属下冲过来,却被齐风一脚一个踢飞出去,踹倒在西厢的墙根下一时间动弹不得。

金大姐就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

齐风虽然尴尬,可他惯走江湖,在漕帮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也不在乎。

他冷冷地道:在你肯帮秦家三姑娘的份上,今天不杀你,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冯清然依然是头发了情的猪,除了得见女人,什么都不见。

金大姐也恨自己下的药量太大了。

齐风一盆冷水泼过去,冯清然一下子醒过来,到齐风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恍若梦中,你,你,你怎么……齐风冷冷地道:冯清然,善恶有道,这是你应得的朱门嫡杀全文阅读。

他手一挥,快得金大姐都没清,冯清然就觉得□一冷,随即一阵钻心的疼涌上来,随着脊椎扩散至全身,让他猛得抽搐起来,大喊一声昏死过去。

金大姐都惊呆了。

这时候就冲过来两个大汉,一把将冯清然拖起来,又扯过一床棉被裹上,背着他就飞奔而去。

金大姐死命地拉着胸前的被子,虽然她年近不惑,但是向来自诩保养得好,美艳动人,可这一刻,着眼前如阎罗一样的齐风,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齐风也不她,扔下一袋金子,转身就走。

金大姐脱口问道:好汉大名。

齐风淡淡地道:齐风。

金大姐哆嗦了一下,脑子嗡了一声,五少爷……齐风冷冷地道:你做这行的,肯定知道男风馆。

说完,大步而去。

男风馆,漕帮就有好几家秘密的馆子,都是不为人知的供给那些喜好男色的帮中有地位的人享用的。

他杀人都是手起刀落,不过是阉掉个冯清然,自然也不在话下。

而冯清然来也就是悄悄来的这里,毕竟也怕人知道,他做这种勾搭良家妇女然后悄悄卖掉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因为掩饰的好,所以并没有人知道。

那些丢掉的年轻女孩子,就和丢掉的孩子一样,都被归为走失或者被拐之类的,也不可能查到他的头上来。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逍遥法外,没有人知道的。

他总觉得做一个大家规矩的子弟压力太大,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需要发泄,无意中竟然顺着自己的心就走到了这条路上,然后一去不返。

齐风一走,那金大姐也回过神来,赶紧换衣服、收拾,立刻就取消这里快速离开。

齐风做了这件事,不怕她宣扬,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不敢,她惯做这种事的,若是被抓了,半点好处也无。

心里却还是暗自侥幸,幸亏自己对冯清然起了色心,而又恨他抠门吝啬,所以才和秦秀容合作赚笔钱,否则方才那寒光闪过,说不定就是自己人头落地了。

这人艺高人胆大的,江湖朋友也多,就算真的犯了事儿,只怕朝廷也不会追究,就算追究,抓不到他也没有办法。

单这次冯清然没了踪迹,冯家如何、官衙如何就知道了。

齐风已经给她一袋子金子,她就知道不必再去找秦家姐妹要钱了,赶紧带了人离开此地。

齐风回到客栈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压迫的气息,让人莫敢靠近,到了秀瑶的房间门口时候,他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就拂了拂肩头,似乎要把不见的什么掸掉一样。

而秀瑶正着急呢,见他回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三姐,可回去了?跟踪的人留下了信息的,齐风点点头,扯过一旁衣架上的披风将她裹住,咱们回去吧。

秀瑶自然也不想久留,她感冒发着烧,浑浑噩噩的,全靠齐风照顾。

回去的时候,他怕坐船会冷,所以就改乘马车,垫了厚厚的褥子,暖和舒适,又不会太过颠簸师兄个-个太无良。

一路上,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秀瑶没有太过难受,反正感冒吃不吃药都要难受几天,等到了济南府郊外客栈打尖的时候,她也好多了。

病稍微好一点,她打死也不肯吃那苦苦的药了,不管齐风怎么说,她就是不吃。

这病不吃药也好的,吃药也不会好得快一点,还那么苦,纯粹是吓好的。

她有点无理取闹,瞪着端了药走进房间的齐风,眉头紧紧地皱着。

齐风进门前还是一脸的冷峻呢,现在倒是忍俊不禁,那一身的冷意霍然退去,让他一点点的温暖起来。

秀瑶只问了他三姐是否平安,其他的他没有说,她也就没问,不过她也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她早就知道齐风不是那种老实人,虽然他在秦家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安静沉稳勤恳的形象,可不代表他实际就是这样的人。

他骨子里的冷硬她可是一早就见识过的。

不过因为这一次的出行,两人的关系却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从前两人虽然亲近却也并不会太亲昵,一直保持着很明显的距离。

可这一次,因为他带着她夜追金大姐、托着她窗外监视、揽着她翻墙越户,亲自照顾病重她的起居饮食……所以,两人似乎有点变化,于那原的一家人一样的亲近中,多了一丝亲昵和自然。

齐风从前对她太过尊重,极少会像对孩子那样对她,如今却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试试她的额头还烫不烫,上车的时候会扶她一把,下车的时候可以将她抱下来。

等回到济南府,这一路的同行,让他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两人生活在一起很久一样,彼此熟悉默契,相处融洽。

所以,若是秀瑶嫁给别人,和别个男子如此亲密,他不敢往下想,反正觉得自己是无法接受的。

想到此处,他就捏紧了手指。

秀瑶感觉到他的紧绷,不由得立刻软了态度,啊,虽然苦点,可,可还是要吃的。

不能废了他一番心思,她伸手去接药碗,他却执意要服侍她用药,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喝药。

那浓浓的苦味让她皱眉,却还是捏着鼻子,扳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下去,喝完了龇牙咧嘴,吐着舌尖,做鬼脸。

齐风笑起来,立刻舀了一勺冰糖递到她嘴里,秀瑶一口含住,那甜甜的滋味顿时在口腔中蔓延,驱散了那苦涩的味道。

整个人也变得轻松甜美起来,她朝他微微一笑,我也没什么大毛病,咱们赶紧进城去铺子里吧。

齐风带着他一路回了他们在济南的铺子,秦业等人正焦急地盼望他们呢,见他们回来欣喜万分,忙迎了进去。

秀容已经回来,由许二妮陪着住在后院,早就听许二妮讲了她离开后的事情,这番见秀瑶和齐风回来,她立刻就去前院相会。

一进屋子,秀容就正正经经地行大礼,多谢齐风哥哥和四妹妹……秀瑶赶紧把她拉住,三姐。

却也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就哗啦地流了下来,总之能回家就好,那些虚套的话也没必要说。

秀容紧紧地握着秀瑶的手,着她清减的脸,不禁万分内疚,流着泪道:瑶瑶,姐姐再也不会如此了。

秀瑶和她抱头一阵哭,总觉得万分凶险,可能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若是姐姐被人卖掉,那可如何是好,天下之大,到时候哪里寻去?259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背后犹寒,许二妮也早就哭成了泪人,一个劲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齐风道:这里的事情,也就我们自己知道,以后万不可再提了,也不要告诉家里,免得他们担心。

好在之前秦业和荆亮几个人都有分寸,找人的时候也没有明目张胆地去找,还是悄悄地打探,所以别人也未必会知道。

就算有人怀疑,秀容好好地在眼前呢,他们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大家都觉得有必要如此,若是回家说了,只怕人多嘴杂,到时候就出问题。

荆亮已经将一切都备好了,过来道:大家先去用饭吧,然后再去叙旧,好好歇息一下。

荆亮是个细心的人,秀容回来以后,很多事情都是他处理的,以为不是亲哥哥,所以有时候处理起来反而更加周到,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因为都是自己家人,席间也就没有分开,大家一桌,一起吃了饭,然后秀瑶姑嫂三人去后院说话,秦业等人则陪着齐风在前面,齐风也稍微给他们讲一下在东平发生的事情。

他自然不会仔细讲的,而他不讲的,别人也不会去问,他们都了解他的性子了,自然不会去逆他。

后院,许二妮一个劲地念佛,口称菩萨保佑,谢天谢地,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怎么活儿啊。

让她怎么和公婆交代!秀容回来之后口风很严,什么也不说,大家自然也不能逼问,但是根据之前大家知道的,自然也能断定她是和冯清然一块去的。

尤其现在齐风回来,从他那里也能断定。

否则就说是被人拐卖之类的也不现实。

可她不想说,大家也怕刺激她,自然不好细问的,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

她不说,秀瑶自然什么也不会说的,所以许二妮也不知道太多事情,只能约莫猜点。

许二妮担心的却是秀容的清白在不在,以后怎么嫁人,她拐弯抹角地问秀瑶,让秀瑶探探秀容的口风。

秀瑶道:大嫂,你不用担心,反正三姐回来了,其他的咱们就不要计较了。

三姐自己心里有数,不管什么情况,也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许二妮叹了口气,瑶瑶,你还是姑娘不懂,这女儿家以后嫁人,那可是要讲究完璧的,若是……大嫂,我相信三姐还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对秀瑶这个现代人来说自然不那么重要,而且就科学依据来说,好多女孩子就算第一次也未必就会流血的。

那边许二妮察言观色,却觉得秀瑶说的可能是秀容没了清白的,她就道:那,这事儿可要跟婆婆说的,否则到时候议亲,可是要麻烦的。

若是让人家婆家知道,只怕老脸……秀瑶扭头打量她,大嫂也知道不能瞒人呢,那当初他们家将她不能生育的事情瞒着秦家,倒是挺严实的,现在老许家的脸面也没被老秦家去打掉什么。

不过只要人家不过分惹她,她向来与人为善,而且大嫂够可怜了,她自然不会说什么的。

大嫂,你放心好了,三姐没事的,清清白白的。

许二妮就松了口气,笑起来,那就好,其实如果不是也没啥,我听俺大娘说好多人成亲的夜里,可能也没有的。

然后事先都会准备一根银针的,若是没有的话就扎自己的大腿,到时候就有了。

秀瑶冷汗哒哒的,听着都疼,赶紧岔开话题,免得许二妮继续下去。

齐风来了济南府自然是要去拜访一些人的,尤其是那些认识他的人,听闻他来了,都要摆酒做东,请他赴宴。

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性子清冷,为人狠辣,可也正因为如此,才结交了那么多各行各业的朋友。

如今又有意可能会走武将的路子,就也去应酬一下,不过他的性子认识的人也都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强迫他,能来就是好的,而他若是有心应酬,也是让人处处自在绝对不会因为他有什么难受之处的。

所以,他这一趟,反而又通过以前的朋友结交了另外一些人士,忙于应酬。

巡抚大人听说他来了,还派人下了帖子,请他去叙话,更是让人羡慕。

而秀瑶的铺子也差不多,有荆亮提前来打前站,秦业又来帮衬,又专门擅长打理铺子的掌柜帮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们的铺子,虽然也做零售,却以批发为主,同时也是为了自己家在济南有个落脚地,所以不像其他铺子要求那么高,赚钱也不是那么急迫。

荆亮这些天变着法儿地弄好吃好玩的东西送去后院,给秀瑶和秀容补养身子,还请说杂书的来家热闹,为的是让秀容能开心一点。

这日秀瑶去和大哥盘货,秀容就在院子里看几只鸟啄食,发了半天呆,一抬头看到荆亮站在不远处惯窃地看着她。

荆亮忙上前跟她招呼,作揖,三姑娘,外面有人卖小猫儿的,看着挺可爱的,你要不要挑一只,养着也能打发时间。

他其实早就来了,看着原本性子跳脱不甘寂寞的秀容竟然站在那里对着几只鸟发呆,那简直就不是她,他虽然心疼,可也知道秀容对他很反感,也不敢太过靠近。

现在见秀容竟然没有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心里倒是有点欢喜。

秀容哼了一声,猫儿狗儿的有什么好玩儿的,要是我勤快还行,若是懒惰了,它们也脏兮兮的,又野蛮,反而让人生厌。

难不成,还得买个抱狗抱猫儿的丫头?看她神色露出不屑,荆亮反而松了口气,觉得她隐约又回去从前那个秀容了。

他小心翼翼地陪她说话,尽可能地让她宽心,却又决然不去碰触她的秘密。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秀容又没声音了,荆亮就想告辞,免得她厌恶自己。

这时候,秀容突然冷冷道:你不忙正事,这么天天盯着我,是怕我寻短见呢,还是怕我再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听她说得那么直白,荆亮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连说不是的不是的。

秀容瞥了他一眼,尖声道:什么不是的?本来就是,我就是自作自受,这都是我计划好的。

你一定在看我的笑话吧,当初我那么瞧不起你,处处针对你,不让秀瑶发给你货,现在你看着我这样,是不是有一种得意的感觉?荆亮吓得连连作揖,都不敢看她了,三姑娘误会了,我,我,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我要是有,就,就让我天打雷劈!当初我家境寒酸,全都是你们的慷慨大方,否则我们一家到现在只怕已经家破人亡,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了。

我荆亮对天发誓,对三姑娘一家感激都来不及呢,哪里有其他的想法,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不敬的,那是要天打雷劈的!秀容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觉得非常反感厌恶,想起冯清然那样的,虽然看着优雅干净,风流潇洒的,可骨子里却龌蹉猥琐不堪,反而还不如荆亮这样的,勤恳扎实,真诚做人。

自己从前觉得他们是依附自己家的赚便宜的,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情愫,当时就让她觉得好似是被乞丐看上了一样的恶心感。

可随着时间推移,见识的增多,和荆亮相处也多起来,也知道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只最初年轻气盛带来的厌恶感也就淡了。

自己这一次,荆亮和大哥们一样着急出力,自己回来以后他又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说而已。

你是好人,从前是我错了,给你道歉。

秀容敛衽施礼,慌得荆亮连忙还礼。

秀容又向他道谢,然后就转身要回屋去,荆亮忍不住道:三姑娘,我们吃饭也会咬到砂子的,你万不可为了一粒沙子就不吃饭了。

秀容笑了笑,多谢你提醒,以后我会擦亮眼睛,将砂子拣出去再吃饭的。

荆亮望着她的背影,有瞬间的失神,他从来没想到可以如此接近她,她能如此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

她虽然做了大家以为的错事,可她却一点其他人应有的那种羞耻也没有,还是那么自信傲然,也没有低落颓废的情绪,让他觉得她一直都是那样清高在上的,让他仰望膜拜都不及。

自从,荆亮对秀容更加恭敬、关怀备至,可她除了不再讥讽他,也没有额外的好感,日子就这样过着。

秀瑶和大哥采购了一批孙郎中都推崇过的大药房的丸药,乌鸡白凤丸、保和丸、清心丸、养心丸等,每样买了一些,以备自用,也可以送给姥爷家。

秀瑶等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冬至月,北风卷地,白草枯折,干冷的风打在脸上都有中刺啦啦的痛感。

秀瑶瘦了一大圈,柳氏等人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秦扬,他和冯浩然正闭关出来,看到秀瑶那样,秦扬惊讶地看到:四姐姐,没有我,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你想我就去找我呗,我虽然不见客闭关看书,当然不会不见你的啦。

秀瑶毫不客气地弹了他一下,美的你呀,我感冒了一场,刚好点。

秦扬又认真地看她,姐姐,你这个冷伤风,好得快的。

想起他说什么冷伤风热伤风不冷不热浪伤风的话来,秀瑶就汗颜,赶紧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大家,免得秦扬继续纠缠他。

秀瑶给秦扬买了一块鲤鱼跃龙门的玉佩,他如今大了,又是读书人,自然也要佩玉的。

另外,还给他做了两身过年穿的锦袍,毕竟是济南府的裁缝,那可比县城的花样款式要更时兴一些。

秦扬想起穿着锦衣的李思变,就有点不舒服,姐姐,你给我穿这个,我还没当举人老爷呢。

老爷你个头,不过是两身新衣裳,过年穿的,现在没你的事儿,好好读书去。

她也给冯浩然带了礼物,是一块雕成封侯挂印的镇纸,一只小猴子捧着印,活灵活现的,非常有趣。

冯浩然却毫不掩饰自己关切的目光,不知道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瘦得那本来就小的脸儿越发不够一个巴掌,小身板也是几乎撑不起棉衣了。

他就看了一眼齐风,齐风正在跟秦大福和齐奶奶几个说话呢,并没有注意他。

冯浩然觉得才这些日子不见,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不对劲的感觉,秀瑶瘦了,可那眉宇间似乎带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然后齐风,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可冯浩然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当齐风状似无意地瞥了秀瑶一眼,她原本正在跟他和秦扬说话呢,竟然有默契一样回头也看了齐风一样,他们二人的目光就在半空相遇,然后她朝他笑了笑,齐风弯了弯唇角。

冯浩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冷,一点点地似乎要冷透了的感觉,他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了。

秀容的事情,秀瑶等人只字未向家里透漏,而秀容也换了个人一样,不再喜欢往外跑,也不再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对家里那些长工、佃户、仆人等也态度改善了许多。

柳氏和秦大福惊呼女儿去了一趟济南府变了。

柳氏还有点忧心忡忡呢,秦大福却觉得是好事,我瞧着可能是去了大城市,见了光景知道自己的不足了,所以就改了。

你看这一改,咱们秀容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呢。

柳氏嗔道:你见过大家闺秀?秦大福就笑,没见过真人,总归听过戏吧。

柳氏就说秀容的亲事该定了,闺女已经老大不小的,再拖就该是大闺女了。

秦大福也说是,就和柳氏数算一下谁家的好。

这段时间家里也来了不少媒人提亲的,柳氏也让赵大娘帮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柳氏已经挑选了五六户差不多的,然后再从中筛选。

秀瑶和秀容回来,就帮着家里准备给亲戚们的节礼,而柳氏还是低调地张罗秀容的亲事。

一天晚上,大家清点玩了一些可以送礼的东西,秀容就对柳氏道:娘,我想跟您商量点事。

柳氏笑道:好呀。

秀容就和柳氏去了自己的屋子,先给柳氏倒了剜红枣水。

柳氏笑了笑,你有话就说,和自己娘还拐弯抹角的。

秀容犹豫了一下,道:娘,我,我不想嫁人了。

柳氏有点没听明白,什么?不想嫁人?这是玩笑话吧,至少不是三闺女说的,四闺女说的还差不多呢。

从前秀容可整天都将嫁人挂在嘴上的呢,还说要嫁什么什么样的,柳氏都能背出来了,也都是按照秀容的要求在给她相亲呢。

秀容却认真地道:娘,我说真的。

柳氏面色严肃起来,目光也非常严厉,秀容,你知道你说什么?秀容说自己知道,娘,我想了很久,嫁个门第高的,固然有面子,可那男人也未必就是好的。

就算他外表看起来可能潇洒倜傥的,俊雅端方的,可他也可能不自由,或者在家里说了不算,我嫁过去,那就是处处受别人辖制。

嫁个贫寒的,也未必是好事,就好像我们家从前,一大家子人,整天吵吵闹闹的,为了口菜汤都能打起来。

要是这样的日子,那还是杀了我吧。

再说了,再好的男人,也都是愚孝的,他娘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到时候如果婆婆看不上我,那我嫁过去,岂不是要被娘俩欺负?您看看秀美现在过得什么日子?柳氏关切地看着她,秀容,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秀容摇头,娘,我,我就是觉得,嫁人也没什么好的。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嫁了人未必有现在好,那我干嘛嫁人?柳氏失笑,秀容,你要是不嫁人,人家还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

随即她又道:秀容,你不能只看嫁得不好的,你要看嫁得好的,你看你大姐姐和二姐姐,还有你小姨,不是都挺好吗?就说你大妗子和二妗子,嫁得也好。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秀容还是不肯松口,脸上有一种与她那个年龄严重不符的沧桑表情,她全无兴致,反而让柳氏觉得她就好像那种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一样,柳氏心里一咯噔,就觉得肯定出什么事儿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秀容这丫头,倔得很,又精明,是绝对不会说的。

秀瑶,那丫头看着嘻嘻哈哈的,其实更有原则,她不想说的,别人也休想撬开她的嘴巴。

柳氏想了想,就找荆亮问问,他跟着一起去的,不是自己家人,说得应该最客观的。

柳氏也做不出那种逼着儿女如何的事情来,所以秀容说不感兴趣,柳氏也没逼她,苦口婆心和威逼利诱,对秀容这丫头是不好使的。

柳氏只能想别的办法,至少要先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她也是又急又焦心的,这些个儿女,怎么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呢?不,是除了秀瑶,怎么就没有一个省心的!第二天她就让人给荆亮送信,让他来一趟。

而秀瑶自然知道柳氏的意思,三姐不想嫁人,对男人灰心了,她知道原因,可娘不知道啊。

三姐又不肯说,娘肯定要问别人,秀瑶为了避免被柳氏询问,赶紧就说铺子里很忙,她要和齐风去看看,连齐风也摘吧干净,一走了之。

过了几日,柳氏弄清了真相,惊得她半天没回过神来,自己枯坐在房间里,直到秦大福回来,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没点灯才惊醒了她。

媳妇,你干嘛呢?不点灯。

秦大福点了灯,看柳氏坐在炕头上,两眼无神,面色憔悴,不禁吓了一跳。

自己晌午出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才这半天她就这样了?他关切地道:你病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柳氏摇摇头,摆手道:不用麻烦,我没什么,你给我拿一丸孙郎中给咱配的那个清心丸吃吃,我心里闷得慌,胸口沉沉的。

秦大福就去找了药来,却没急着给她吃,而是道:我先给你拔一罐子,要不就艾灸一下。

柳氏说那也行,她就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点都透不过气来,难受得要命,吐吐不出来,呼吸还不顺畅。

这丫头竟然这么胆大,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她说还是清白之身,可只要传出去她和冯清然私奔过,谁管你是不是清白之身,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这一大家子也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有把柄被人攒着。

那冯清然竟然没有回来,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柳氏问不到,心里也忐忑着,就跟秦大福商量要去县里看看,她想去找二奶奶打探一下情形。

冯清然的事情,齐风连秀瑶都没告诉,别人更不知道了。

柳氏去了县里,去二奶奶那里串门,也只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冯清然去外面做生意了,如今还有信送回来,似乎也没什么意外。

柳氏也不知道秀容和冯清然的事情别人知道多少,她觉得冯清然要顾忌冯家的脸面,是肯定不敢随便往外说的,毕竟一个大家子弟勾引别人家的闺女,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自己闺女……柳氏气得牙根疼。

终归是自己闺女,打骂也都这样了,还是想办法补救来得好。

一般人家,这种时候都会想办法把闺女嫁到远地了事,免得丢人,可柳氏又不想女儿受委屈。

冯家看不上她,自己却觉得自己闺女是宝贝,就算做错了事情,只要能改,在自己眼里看来,闺女也还是应该有个好归宿的。

只是柳氏向来磊落惯了,儿子的手都不怕人,闺女这私奔的事情,她也觉得疙疙瘩瘩的,要是议亲,心里也虚得很,一来二去,也只好先冷一冷,来年再说。

260要过年了,齐风就和齐奶奶商量先不回县里去,而是去沙河村。

反正他家的房子还在那里,除了租给老柳家的地,秀瑶另外又帮他买了三十亩,如今都在她的农场里,有人帮忙打理,他只管分红就好。

所以,要去沙河村,那是正儿八经的家,比县里要更合适。

齐奶奶也知道儿子的意思,秦家过年都在桃源村,他们要是回县里,太远,不如就在沙河村,离桃源村也没多少路,说来就来了。

齐奶奶就悄悄跟齐风商量,风儿啊,我听说你婶子要给秀瑶议亲了,我寻思着和她提提,咱们两家结亲,你是不是也准备一下?齐风虽然早就有意思,可被母亲说出来,还是脸颊发烫,只是想来沉稳所以也没有太大的不自然。

娘,我,我得看看瑶瑶的意思。

她的亲事,只怕家里人合议得也不算,得她自己点头才行。

齐奶奶笑道:你和瑶瑶不是早就好了吗?齐风像是被什么咬了一样,差点跳起来,娘,您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儿,瑶瑶还没同意呢。

你提了?齐奶奶双眼放光,寻思儿子也不木啊,还知道自己把终身大事搞定。

齐风脸腾得红了,娘,还没呢。

齐奶奶怒了,你们不是去了一趟济南的吗?你还带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们孤男寡女的,你可别是有另外的心思,那个翁小姐……娘——齐风赶紧打断母亲的话,跟翁小姐什么关系啊,是瑶瑶……瑶瑶心里有别人齐奶奶更怒了,我说儿子,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怎么弄的?是那个冯浩然吗?齐风冷汗哗哗的,额头都湿了,娘,不是,不是,您听我说啊,瑶瑶她,一直将我当哥哥呢,没,还没往那上头想。

她对他什么样,他是能感觉出来的,她信任他甚至超过了她的兄长,她对他的感情似乎也和兄长差不多,但是比兄长多了几分无话不谈的契友感情,所以他也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呢。

她都能说出要她娘给他张罗亲事的话来,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对他是没那种意思的?齐风也很纠结,都纠结了一年多了,还是没什么好办法。

他觉得这是平生遇到的最困难的问题了,其他的事情,他都是快刀斩乱麻,先解决了再说,合不合适以后弥补,可这事……齐奶奶怒气冲冲地道:儿子,我不管你那么多这个那个的顾虑和问题,反正来年瑶瑶就十五了,秦家肯定要给她议亲的,你赶紧把问题给我解决了,让我早点喝上媳妇茶,抱上孙子,否则……哼!扭头不理他了。

齐风没辙,只得先退回去想办法了。

而齐风母子回去沙河村,柳氏都觉得有点想念他们呢,齐奶奶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和她非常投缘。

齐风又是个稳重能干的小伙子,之前住在这里,每天都会早晚来跟她说说话,问问好,她都习惯了。

他们这乍一走,她觉得心里空空的,有点舍不得,不习惯呢。

那边秀瑶在张罗年货,路远的像顾家等在济南府的以及其他州的,早就出发了,现在分发的基本都是本县的亲戚。

如今秦家家境好,过年的时候都会准备一些米面粮油肉蛋鱼的当做年礼送给那些家境差一点的亲戚,也好让人跟着秦家沾沾光。

有好多人过年的时候困难,置办不起年货,就等着秀瑶家这些年货过年呢。

当然,也有人家觉得秦家是应该给送的,若是给别家不给他家,或者别家多他家少,往年多今年少,那都是要不乐意闹脾气的,虽然不敢来秦家明说,背地里却是要嘀咕的。

这些话也能传到秦家耳朵里,照张氏的意思,以后是绝对不能给的了,让他们一点也肖想不着。

秀瑶却不同意,又不是在跟前叽歪烦人的,何必去管他们呢,有些人生来就喜欢占人便宜,别人做什么他们都不满意。

他们不去理会就好了,反正他们也不敢上门来咕唧什么,也不必跟他们置气。

这过年的年礼,本来就是秦家做的一份善事,给别人也是给,自己家的穷亲戚,力所能及地也要照顾到。

这以后,可都是扬扬和二哥的好名声呢。

二哥还不确定,可秦扬是肯定可以走仕途的,若是秦家有个好名声,那对秦扬的仕途,是极大的帮助。

秀瑶一直都这么认为,她做自己认为对的,至于别人怎么想,那也无所谓,自己做了问心无愧就好。

而且,这几年她想了不少法子,那些亲戚们可以来打秋风,却绝对不敢再来唧唧歪歪说什么风凉话,况且,毕竟是感恩得多,极品的少。

那些家境不好的,靠着秦家慢慢地度过难过,人家一有余力,立刻就来道谢,还打发小子闺女来家里帮忙干活,这都是知恩图报的事情。

所以,那年礼,秀瑶每年都打发人去送的。

只是也会根据别人家的情况,若是穷些的,就都是吃食,若是家里宽裕点的,也送些正经的年礼,稀罕玩物之类的。

有她帮着打点,柳氏轻松得很。

柳氏正在给齐家置办呢,你婶子和齐风回到沙河村,那里毕竟好久没住了,也不知道炕好不好烧,咱们给多送车炭去,再多送几个炭笼,你婶子有点老寒腿。

秀瑶看她弄那么多东西,忙道:娘,农场也有呢,炭从那里让人送去,鸡鸭鱼肉菜什么的,那里都有,让人直接每天去送。

咱们就带点表表心意,去看看就好。

柳氏见忙活了半天,被女儿一下子给打散了,顿时也觉得自己絮叨,哈哈一笑,行了,咱们就走吧,别磨蹭了,你磨磨蹭蹭的,都要晌饭了。

秀瑶咧咧嘴,怎么是她磨蹭了啊,母上大人,您太不讲理了!地蛋赶驴车,送母女二人去沙河村。

齐奶奶高兴得了不得,赶紧让齐风去备饭,把屋里烧得暖和和的,别冻着秀瑶。

齐家的一个厨娘和丫头银花回来伺候,老成叔他儿子去了济南带着那两个掌柜负责齐风和秀瑶的生意,老两口就在县里看房子还没回来。

齐奶奶想跟柳氏说话,就对齐风道:陪你妹妹去农场转转,一会儿别忘了回来吃饭。

齐风见柳氏也同意,他就去找秀瑶。

他们一走,齐奶奶就给柳氏倒茶,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过了片刻,齐奶奶笑道:嫂子,来年就该给瑶瑶张罗亲事了吧。

柳氏点点头,是呢,三丫头闹脾气,我不管她了,先给老四说。

齐奶奶抿着嘴笑,嫂子,我有个好人选,倒是想给你提提。

柳氏和她投缘,好多事都找她商量呢,瑶瑶的亲事,柳氏自己有点拿不准,还回娘家商量过,也都说有点难办,看瑶瑶怎么想,然后再找。

可瑶瑶就说不讲究门第财富,就要看人品,要为人憨厚真诚的,不要太精明滑头的,不要太俊……柳氏说完,叹气道:他婶子,你说我们家这几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齐奶奶笑道:嫂子,这是你的福气啊,也是你心疼孩子,否则哪里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觉得好就好的,儿女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她喝了口茶,又笑:我说的这个人,可是个孝顺的,憨厚的,真诚的,实心眼得了不得,又不会让人觉得傻,也不会让人觉得精明太过,反正大事不求他,过日子是正好……柳氏听她说得那么好,立刻就问是哪家,她认不是认识。

齐奶奶呵呵笑道:嫂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谁说我做娘的不能给自己儿子保媒呢,我们家风儿,嫂子觉得如何呢?柳氏愣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想到齐奶奶会提齐风一样,也对啊,人家齐风都老大不小了,都二十多了呢,这个年龄本来都该做爹了的。

齐奶奶笑微微地看着她,嫂子如何?柳氏就笑,你们齐风,那还用说,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好人儿,好着呢。

齐奶奶就等她下面的话,果然柳氏道:比瑶瑶大七八岁吧。

齐奶奶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说是七岁,其实实际没那么多,也就六年多俩月吧。

柳氏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她一直把齐风都当自己儿子呢,突然说要和秀瑶议亲,有点别扭,不过细想,齐风还真是个好孩子。

齐奶奶也不催她,毕竟一家女百家求,这是正常的,何况是秀瑶这么好的女孩子,求的人多,秦家要多挑挑,也是正常的。

她就笑道:我是真喜欢瑶瑶这孩子,她和我们风儿也算是缘分,认识了那么久,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虽然秦家现在好起来,可她齐家也不差,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只要他想做什么,就做得不错。

所以,也算门当户对。

柳氏原本也一直喜欢齐风,还想给他张罗亲事,只是没想过他和瑶瑶,毕竟他俩虽然看着亲密,可给大家的感觉他们没有一点暧昧,所以不让人往那上面去想。

就好像一层窗户纸,一下子被人捅破了,里面原来是另外的天地。

柳氏笑起来,那我倒是欢喜得很,再问问丫头。

我们这丫头,主意正得很。

齐奶奶道:那是自然的。

她亲昵地对柳氏笑:嫂子,你别说,我敢保证,瑶瑶肯定喜欢我们风儿的。

柳氏说那倒是好的,俩娘想着儿女的亲事,越想越开心,这样可就是一家子了,又恨不得立刻把俩小儿叫回来问问。

而齐风这几天得了母亲的吩咐,见了秀瑶就有点紧张,时不时地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自己就好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

秀瑶也觉得他换了个人似地,说话的时候会突然地垂眼,或者脸颊莫名的红一下子,要不就傻笑!两人在农场逛了一圈,看了看大棚菜,那里面的小黄瓜、青菜、辣椒等,另外还有草莓、香瓜、矮的大樱桃……如今技术成熟了,有几个专门控制温度的师父,都是从烧窑的地方请来的,简直就是活的温度仪。

从一入冬大棚菜就起了势,冬至月开始就一直往外卖,来往进货的车船不断。

除了本地的,还有济南府以及东平运河附近来进货装船的,可以南北东西地贩卖。

他们要的主要是好保存的小青瓜等蔬菜,价值不菲,出货量却大,秀瑶家两处农场和老柳家一处,总共五处大棚,还是供不应求。

有不少商人来提价要求能分得一些货,不过秀瑶也不想为了赚钱一味的提高价格,毕竟钱是赚不完的,除了赚钱,还要有信誉名声。

她尽可能地在保证满足老客户的基础上开发新客户,但是新客户的价格和出货量自然是要和老客户区别的,这样就不至于太得罪人。

农场一侧的河里,船来船往,人流不息,都是进货的。

农场的几个掌柜的也忙得脚不沾地,不过有钱赚,他们年底也有分红拿,自然开心,忙得也高兴。

看到秀瑶和齐风来,他们甚至都没时间作陪,匆忙打过招呼就去忙碌。

毕竟年底也是出货的一个高峰,要应付年后的需求量。

秀瑶看得很是开心,站在那座沼气灯塔上,任由北风吹着她的裙摆和发丝,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开心地大声道:齐风,你看,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自由自在、富足悠闲,不用担心没有房子住,也不用担心没米下锅,更不用担心老板一不高兴炒掉你!齐风笑微微地看着她,平日里略显清冷的声音在着寒风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细腻,小丫头,明明这么年轻,倒像是个老太婆一样老气横秋的。

秀瑶一瘪嘴,声音带上了娇嗔的意味,我本来就是老太婆嘛,你要不要叫我姑婆啊。

自己两世为人的年纪加起来,比他母亲还大呢,当然是老太婆!要不是他看起来老气横秋的,她都不可能跟他关系这么融洽亲密,毕竟大家是有代沟的嘛。

幸亏她是青年穿越到幼年,重走了一遍青春,所以心里年龄降低了,如果穿越到中年,那可就惨了,直接升级为老太婆了。

闻言,齐风难得地大笑起来,笑声清朗,这么年轻的姑婆,我倒是应该请回家去供着,年轻可爱,活泼明丽,还聪明能干,可以当个好家。

秀瑶自豪道:那是,我虽然懒点,但是不至于邋遢,虽然不是绝顶,却也不至于太笨,你每天给我上三柱香,说不得我可以保佑你家宅平安、万事亨通呢。

嘿嘿,自己本来就是穿越来的,这么玄乎的事情都让自己碰上,说不定自己还是个吉祥物呢,也不算诓他。

突然,她就看齐风一本正经地靠近她,吓得她心扑通一下,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可这灯塔也不是多宽敞的地方,尤其还是在顶上,北风呼啸的,烟囱旁边也没多大的地方,她这么一退就到了边缘。

齐风忙提醒她,小心。

他手臂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虽然用力不大,可将她的重心转变了,她一下子趴进他怀里。

哎呀,我们快下去吧。

秀瑶面红心跳的,想推开他下去。

谁知道揽着她的手臂却一下子收紧,将她圈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虽然置身高处,却不会觉得寒冷,也依旧安全平稳。

秀瑶心跳的厉害,大脑几乎停止了工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是要干嘛要干嘛?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吃窝边草!窝边草!草!这不是为了她的安全,不是为了带她去偷听什么,不是帮忙,就是他第一次主动的不怀好意地抱住了她!还是这么高的地方,他是怕人家看不见吗?秀瑶真想化成一只大鸟,飞下去,或者赶紧生出一双翅膀来将自己包住,心里大声地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瑶瑶。

破天荒的,某人的声音竟然有点颤抖,却更加低沉性/感,低醇诱人,我说的……是真的,把你请回家,可好?秀瑶脑子里就回荡着三个字,请回家,请回家,请回家,她真的是泥菩萨啊,要被请回家供着?耳朵里嗡嗡的,随即却又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呼啸的北方,船来船往的声音,忙碌而嘈杂的喊声,全都没有了,只有彼此的呼吸相闻,心跳此起彼伏。

瑶瑶,我可以,向你求亲吗?见她没回音,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秀瑶吸了吸鼻子,竟然有点流鼻涕了,果然人不能太得瑟,得意太过,吹冷风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她问。

齐风诧异,什么,什么时候?秀瑶蹙眉嘟嘴,就是你,你想向我提亲呀。

笨蛋,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本姑婆的。

齐风笑道:很……久了。

秀瑶撇撇嘴,手指点了点他揽住她腰肢的手臂,放开啦。

齐风顿时紧张起来,以为她不乐意,生气了,怪他唐突,便慌忙松开,同时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

冬天的风冷硬的,嚣张无比,肆意翻动着他们的衣摆裙裾,撩拨着他们的发丝,同时也颤动着他们的萌动的心。

阳光落在他莹白的脸上,那俊挺的鼻梁,幽深窅黑的双眸,溢满了深情,也流露出了他满满的紧张。

虽然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可他却觉得比一生都漫长,长得他有点等待不起,活得这么大,哪怕是小时候差点被大哥大嫂害死,他都没有觉得这么难熬过。

若是命运不公,他可以打碎命运,若是敌人残忍,他可以比敌人更加残忍。

可若是爱人嫌弃,他当如何自处?若是她拒绝,那他当如何?要远走高飞,此生再不相见,还是从此断情绝爱,再不动心?他太冷,不够热情,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太粗鲁,整天舞刀弄棒,不够文雅书卷气,不会浪漫调情。

他……他不会的太多,她不喜欢也是正常。

就在他胡思乱想,觉得这一天是这一辈子里最冷的一天,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比父亲去世那一年还要冷的感觉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又低又细,有些飘渺的,如同云端里飘落的天籁之音一般。

嗯,要是你真的喜欢我,能做到我三个条件,我就答应。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虽然表情还是那么镇定,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惊喜,就好像是即将渴死在沙漠的旅人,一下子就看到了满眼的绿洲,那种狂喜,无以言表。

只要你答应,十个二十个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他第一次笑得那么欢畅,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了,恨不得蹦起来大声呼喊一下。

秀瑶扑哧一笑,揶揄他道:什么都答应,我要是让你杀人放火,你也答应?齐风正色地道:这不算条件,就算是从前,你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同意。

秀瑶不禁鄙夷他的三观,要不要这么抱大腿啊,虽然她腿很细,可他也太没三观了好吧。

谁知道齐风笑眯眯地道:若是有人气得你要杀人放火了,那我想那人也的确是该死的,像你这样爱好和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都想杀人,那人的确该死。

难道我会不了解你吗?秀瑶汗颜,讪讪笑起来,那好,我有三个条件啊。

261齐风肃容,恭恭敬敬地拱手,请讲。

秀瑶笑起来,第一:不许纳妾,永远都不许,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没孩子也好别人送也好,除非我死。

齐风立刻轻斥:不许胡说,你比我年轻,自然是我先死的。

秀瑶又冷汗了,你听我说。

齐风却还是坚持道:你放心,我不会纳妾,任何情况,就算天皇老子赐下来的也不会要的。

秀瑶就笑得很开心,第二,任何时候都要相信我。

齐风点点头,嗯,我自然听你的。

秀瑶哼了一声,不是让你听我的,我也不是全对,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和你亲近的人发生争执,你要相信我,不要听人污蔑我。

齐风正色道:当然,你放心,我娘也会听你的。

秀瑶擦了擦额头,几乎都要流汗了,亏得吹着这么大的北风。

第三呢?他急不可耐地问。

秀瑶咬着唇,能不能,晚一点要孩子。

她羞红了脸,却理直气壮,这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她才这么小,要是立刻生孩子只怕很可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

不如晚一点,等身体发育好了再说。

齐风立刻道:那就是说可以早点成亲了。

当然是立刻将她娶回家的好,就算不能,也是越早越好。

秀瑶看他难得如此着急,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正常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先等我三姐出嫁再说。

齐风一想也对,就表示同意,然后就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那么冰,顿时自责内疚,光顾的说话了,站在这么冷的地方,赶紧下去暖和一下吧。

你才发现啊,秀瑶败给他了。

没见过有人表白要找个那么恶劣的环境,怎么也得找个浪漫幽静温暖的地方吧,那样成功的几率才大呢。

她也奇怪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卖给齐风了呢?简直是鬼使神差的,听他要求,就好像从前那样,根本想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有那么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见鬼了。

不过,她似乎内心深处是真的不排斥呢。

之前她一直挂在嘴边的就是找个憨厚老实听话的男人嫁了,根本没有想过太英俊、太精明、太能干的,觉得只是嫁人而已,那就嫁个自己能掌控的,没有想过要嫁互相喜欢、情投意合的。

等齐风这么说了以后,她仔细一想,自己是不是早就看上齐风了?可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呢?人真是奇怪!不过,在没有更喜欢的人的情况下,要拒绝一个有好感有些喜欢的人,是不是又太矫情呢,她找不到理由拒绝啊!可以一旦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吧,尤其是齐风那种表面看起来沉稳内敛内心其实很疯狂的人!自己这是因为一时不好意思,而上了贼船吗?她为什么不说要考虑考虑呢?为什么当场就答应了?有自己这么恨嫁的吗?也太急哄哄了吧。

人家会不会笑话她呢?女孩子被人求爱,不是应该矜持一下,羞涩地表示自己想想吗?哎,她果然是没有经验啊。

秀瑶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连旁边那些人对着她嘿嘿地意有所指地笑都没看见,而齐风看她脸色阴晴不定的,一颗心又提起来,生怕她会反悔。

毕竟还没有和家长公开,也没有正式下聘,她随时都可以反悔的。

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到了齐家家门口的时候,站在那棵槐树底下,秀瑶突然顿住脚步,齐风不提防,一下子撞在她身上。

他下意识地就张开手臂将她护在怀里,不过他的冲力还是将她撞在了前面的槐树上,好在他手臂支撑着,她毫发无损。

只是,慌乱中他的手却触到了棉衣下的一团丰盈,吓得他赶紧把手拿开,扶着她站好,脸颊通红一片,如同擦了胭脂一样。

秀瑶原本还患得患失地呢,这一下子乐不可支起来,娇嗔一声,你去说啊,可不要让她们来问我。

说着,一扭头跑了进去。

齐风怔了怔,立刻醒悟过来,她这是让他跟双方家长交代呢,立刻喜滋滋地大步进了院子,大步流星地就朝正房走去。

柳氏和齐奶奶正高兴地讨论两人的亲事呢,在他们到达家门的时候已经讨论完了定亲细节,如今正在讨论成亲的细节,看他回来,立刻问秀瑶呢。

齐风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柳氏看着他心里更加满意,这个孩子,不笑的时候就很好看,没想到笑起来更好看,难得的是性子也好,不骄不躁的,为人真诚憨厚,老实善良,还体贴温柔。

总之,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了。

齐奶奶嗔了儿子一眼,我说风儿,你傻乐呵什么?瑶瑶呢?齐风立刻道:娘,婶子,瑶瑶让我告诉你们,她想嫁给我,让你们不要问她,免得她难为情。

齐奶奶和柳氏顿时笑起来,柳氏嗔道:这个傻丫头。

秀瑶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娇嗔似怒的,齐风,你怎么不说实话,明明是你要我嫁给你,我勉强同意罢了。

齐风就嘿嘿地笑。

齐奶奶和柳氏笑得前仰后合的,不管谁主动的,反正是同意了,好事,好事!齐风就立刻对齐奶奶道:娘,那我这就去请常婆婆来做媒。

说着就风一样闪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齐奶奶笑了笑,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嫂子你看到了吧,能娶到瑶瑶,他高兴得得睡不着。

两人就又开始热烈地商量换庚帖、小定、下定之类的事情。

很快常婆婆就来了,特意换了过年时候的缎子袄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插满了金钗银簪的,高高兴兴地跟着齐风来。

恰好厨娘也置办好了酒席,齐奶奶就请了柳氏和常婆婆入席,又去请了齐家的几位长辈娘子来作陪,大家欢欢乐乐的。

如今齐风这一支今非昔比,他那几个哥哥也只是沙河村的大户地主,自然不敢再与他为难生事,现在想要上门来巴结,齐风都从不理睬。

齐风不理睬,他们自然也不敢招惹,免得惹怒了小阎王,再被他来个一刀干净。

而沙河村的人,如今对齐风那也是敬畏得很,他定亲,大家不管是真心祝贺还是敬畏,自然都是赶着来祝贺送礼的。

一时间,齐家忙碌起来,而齐风着急,齐奶奶也理解儿子的心思,所以以最快的速度让常婆婆拿了庚帖去秦家换。

年前齐家和秦家就换了庚帖,约定来年定亲,然后商量成亲的时间。

秀瑶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发现大家从上到下甚至是地蛋、秀丽等人,都一副哎呀你们终于成亲了的架势。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成亲一样。

小年前都是送年礼的时间,半吊子医馆那里都是秀瑶亲自去送的。

她让秦扬和秦产陪她去,秦扬已经出关了,冯浩然也回家过年,约好来年过了二月二再来一起读书。

秦扬想骑马呢,就问秀瑶,齐风哥哥呢,你怎么不让他陪你去?以前有事儿不都是你们俩人一起的吗?秀瑶现在巴不得远离一点齐风呢,从前心里没啥的时候,和他整天一起出来进去的,她一点都不心虚,也不怕什么的。

现在两家议亲,要给他们定亲了,秀瑶反而觉得别扭,要避嫌了。

大家都觉得她就是闹别扭,根本没有必要的事情。

秀瑶脸颊一红,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怎么能整天在我们家呢。

秦扬哦了一声,姐姐你们成亲以后不住我们家吗?我还以为他要倒插门的呢。

秀瑶脸颊更红了,拍了秦扬一巴掌,胡说什么呢。

什么倒插门,就算是贫寒人家都不爱这样,人家齐家好好的,干嘛要倒插门。

她气得不让秦扬陪她去了,这小子现在似乎有话可以取笑她了,她还没发回击,不爽!她难得耍点小脾气,秦扬和秦产等人都觉得好玩,更要逗她,秀瑶就要恼了,这时候齐风从外面大步进来,看到他们,笑道:不是说给孙郎中送年礼吗?走吧。

秦扬就嗷嗷地叫,秦产也哈哈笑,其他知道的人都善意地笑着,起哄。

秀瑶脸红得要滴血了,一转身跑开了,齐风忙追上去。

瑶瑶,怎么啦?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秀瑶拿眼睛瞪他,你来得倒是及时。

齐风笑道:你不是今天要给孙郎中送年礼么,走吧,我陪你。

不要你陪,我自己又不是去不了。

她还是不爽,原来大家一直都那么想?她竟然不知道,太过分了!凭什么啊?他们从哪里看出来她早就该嫁给他?他什么时候把她身边的人都收买了?连爹都一副笑呵呵的万事大吉的样子,还说什么松了一口气,终于定下来之类的。

他们那么怕她嫁不掉吗?齐风向她提亲把他们乐呵成那样?哼,就是不爽。

齐风却没想到她一大早闹这个脾气呢,去检查了她要送的礼品,然后就让人套车,他将自己的马就留在秦家,让秦扬帮忙喂着。

他一回身却找不到秀瑶了,就问秦扬。

秦扬咯咯笑道:姐夫,俺姐姐返老还童了,现在闹别扭害羞呢,你可小心点,别让她把你当出气筒。

齐风却道:她不高兴吗?怪不得我看她不对劲呢。

然后赶紧去找,生怕她真的生气没有人撒气,再气坏了,他赶上去还能给她消消气。

这时候地蛋来喊他:四姑爷,四姑娘在外面等你呢,让你快点,磨蹭什么呢。

大家一听,更是哈哈大笑,原来觉得不好意思,去外面等了啊,他们催齐风赶紧去。

齐风就赶了车出去,到了村口果然看秀瑶背着手站在小桥上朝这边眺望呢。

到了跟前,他勒住缰绳,瑶瑶,怪冷的,快上车。

她里面穿着杨妃色的袄儿豆青色的裙子,外面披着一件斗篷,斗篷的边缘一圈雪白的风毛,围着她白嫩的脸蛋,越发显得雪白面红嫩唇,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齐风眸色渐深。

秀瑶跑过来,呵着气,冻得小手冰凉的。

齐风握住了她的手,将她送上车,然后赶车前行。

没有人揶揄她了,她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开始欺负齐风,齐风,你说咱们要定亲了,是不是也该避避嫌?你别总来找我。

齐风唇角的笑意抿不住,声音清润的,那不是欲盖弥彰吗?人家反而要说,还不如这样大大方方的呢。

他留在沙河村,不就是为了她出门他就可以护送的么,要是她出门他不随从,那他才不放心呢。

秀瑶难得的一路叽叽喳喳的,非要逼着齐风说他什么时候对她有不轨心思的,齐风说了,她又不信,说根本看不出来。

齐风哪里敢说实话,一口咬定就是去年。

他咬死的事情,他自己都觉得是真的,秀瑶不信也没办法。

秀瑶觉得有点不划算,你有个翁宝珠,我可什么都没呢。

齐风脱口道:你不是有个冯浩然吗?秀瑶歪着头,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是我有个冯浩然,我和冯浩然跟你和翁宝珠能一样吗?齐风笑道:怎么不一样,冯浩然喜欢你,你不知道吗?秀瑶点头,我知道啊,我也很喜欢他啊。

齐风的脸色有点沉,看她的眼神有点幽怨。

秀瑶嘿嘿笑道:当然,和喜欢你不一样啦,她调戏一样地摸了一把他的脸,小样儿!从前总是绷着一张脸,她就总想捏捏看,摸摸老虎头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暴怒。

别看一个大男人,脸颊倒是挺光滑的,胡子刮得光光的,因为不抽烟不干吗的,这一年也没出海,脸颊细腻得让她都嫉妒,不由得手指用力,就捏住了他的脸颊。

齐风原本还在想那个不一样的喜欢呢,被她调戏,顿时一阵窘,等她纤细的手指捏在他脸颊上,柔软馨香的身子趴在他肩头,他鼻端萦绕着都是她身上清香的气息,不禁心神一荡。

秀瑶还想呢,齐风一直那么冷冰冰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自己欺负欺负他,他会什么反应呢。

还不等想明白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某人压在了车厢上。

他漆黑的眸子离她太近,成了双影,鼻尖擦着她的鼻尖,凉凉的,暧昧的气息在他鼻端萦绕,温热的喷在她的唇齿间。

她僵了一下,刚要说点笑话将这尴尬的姿态掩饰过去,他的唇却压在了她的唇上。

齐……她急促地喘息,他却趁势而入,一手顺势扣着她的后脑,一手托着她的下颌,以便可以吻得更深。

喂喂喂……秀瑶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接吻不是这样的,你这个古代人不会呀,哪里有把人往死里整的。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他却略微松开一点,她就如同离水的鱼儿一样大口的呼吸。

齐风笑微微地看着她,她白嫩的脸颊如今红扑扑的,水灵的大眼更是笼纱罩雾一样,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纯真和妩媚的完美融合,引人沉沦,让人甘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唇被他蹂躏得有些红肿,他有点内疚,拇指轻轻地摸索了一下她的唇瓣,对不起,弄疼你了。

秀瑶哀怨的瞪他,还知道呢,会不会亲吻啊,跟要吃人一样。

齐风立刻就知道她不满意,轻笑道:对不住,是我太粗鲁了,下次一定改。

声音清润低醇,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东西,悠悠荡荡地落在她的心底,让她心里甜甜的软软的。

我又不是骨头,你不要像小白那样!她嗔了他一眼。

齐风从善如流,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吻又落下来,这一次温柔得像是羽毛刷过天空,又好像是细雨淅沥,他用自己的舌尖轻轻地描画着她的唇形,然后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捧着她的脸颊,如同捧着珍贵的宝贝,吻得缠绵而投入,耐心而又痴缠。

秀瑶原本还想嘲笑他不会接吻呢,这一刻却被他吻得五迷六道的,软成了一汪春水,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风里了。

因为情动,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吻得越来越紧,手就从她脸颊不规矩地落在她胸前。

当他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探入她棉衣内的时候,秀瑶一下子惊醒一样推了他一把,齐风,住手!她一挣扎,原本坐在车辕上的两人就滚进了车厢里,他居高临下地压着她,一手还扣着她的后脑,垫在下面,不至于让她磕着。

这样的姿势……她苦着脸,太不检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幸亏是大早晨的,大冷天,也没什么人走路,否则……齐风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然后带着她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她将弄乱的发丝理顺,笑道:乖乖地坐在车里,不要出来做坏事了。

这到底是谁在做坏事啊喂,秀瑶要哭了。

秀瑶坐在车厢里,扯帕子,扯不动,就扯斗篷上的风毛,反正是齐风送给她的,还有好几件呢,现在她都要嫁给他了,以后再让他买!过了片刻,齐风道:瑶瑶,睡着了吗?秀瑶望了一眼车厢里的熏笼,这么热,怎么睡啊?她假装不出声,齐风就道:你找机会跟冯浩然说清楚吧。

262啊什么叫她跟冯浩然说清楚啊,她虎着脸,把帘子踢开,齐风,你把话说清楚啊。

齐风回头朝她笑,跟他说清楚,你是自己要嫁给我的,不是家里逼的,然后让他专心读书去考举人啊。

以后冯浩然考上了举人,再考中进士,做了官,也是个好官,算咱们的功劳呢。

秀瑶汗颜,这是什么跟什么,她怎么不知道齐风还有这么胡搅蛮缠的一面!不过……难道冯浩然真的对她有意思?要是这样,也没什么,反正刚开始她对他也有点意思呢,她喜欢那样爽朗正直的人,不过她多半是欣赏,而且和他做朋友,她觉得足够,也没有想要发生一点什么的想法。

于是那种好感,慢慢地就转化成了友情。

毕竟,她可不想嫁给冯家那样的人家去受虐呢。

不说别人,二奶奶和那个三奶奶就够受的。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和人家成了精的宅斗人士PK呢?人家浩然哥哥知道我定亲了,肯定就知道了,说什么?他又没跟我说什么,难道我要去说你别肖想我了,我要嫁人了?那多丢人呀,我才没那么厚的脸皮。

秀瑶自诩脸皮厚,可这事儿也觉得不够地道。

就算人家冯浩然对她有点意思,人家也没来说嫁给我吧,她凭什么就去说冯浩然我要嫁给别人了,你别想我了,汗!齐风循循善诱,他之前不是要和顾家定亲的吗?后来和他母亲大吵一架,说要考举人,有两次机会。

考中了就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亲事,还要留在你家读书。

他落第的时候,在你面前都要哭了,说他还有一次机会,一定会努力的。

秀瑶点点头,是啊,我二哥考不上的时候在我面前也好哭了,我告诉他不用害怕,咱家现在有钱,他可以考到七老八十的。

她也是那么安慰冯浩然的,没有人一次就中的。

现在被齐风这么一说,秀瑶想了想,似乎……有那么点样子?之前她没往自己身上想,人家不明说为了她来的,她哪里能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呢,觉得就是冯浩然和自己家关系好,所以才会在自己家读书的。

现在仔细一想,可能……好。

她爽快答应,如果冯浩然真的钻这个牛角尖,那她就告诉他。

其实最初的喜欢,也不会是刻骨铭心的,她向来觉得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喜欢是一种感觉。

今天喜欢牡丹,明天喜欢芍药,一辈子喜欢一样的,少!前世从小到大,她喜欢的人好几个,幼儿园的时候有个胖嘟嘟的很可爱的小男生,她很喜欢。

上小学的时候,有个柔弱弱弱的小男生,漂亮得不像话,又粘人,她也喜欢。

中学的时候,有个优秀的男生一直成绩比她高几分,长得又帅,为人又酷,喜欢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她也偷偷地喜欢过。

高中的时候,他们班来了个英语老师,那叫一个帅,那叫一个幽默,而且还喜欢和学生玩暧昧!喜欢他的女生从老师到学生,那叫一个多。

她表面对英语老师不假辞色,从不玩暧昧,可她也悄悄喜欢人家。

大学……她喜欢的人其实挺多的,但是没有一个是有所行动的。

然后时过境迁也就忘了,也没有小说里说的那种刻骨铭心要死要活的或者什么你温柔了时光,我错付了真心的遗憾。

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有人喜欢她,她也喜欢过别人,却不是非要拥有,也不觉得遗憾。

冯浩然也可以喜欢她,也可以忘记她,他对她的好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基础,也没有非她不可的理由,所有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纠结的。

齐风有点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地答应。

……你可以委婉一点跟他说,不要刺激到他。

他反而有点替冯浩然担心,生怕秀瑶太直接了。

回想自己,如果当初秀瑶拒绝,那他……不敢想象。

幸亏她答应了,他回身凝视着她,看到她嘴角的笑,才安了心。

放心吧,我有经验的。

她随口回道,根据自己的心里路程,她觉得冯浩然没什么好纠结的。

可齐风……听着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不禁瞪她。

秀瑶自觉失言,可也不能时候是前世的经验吧。

她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齐风却不放过她,经验……嗯秀瑶讪讪笑道:咳咳,其实也没啥的,就是,就是,你小时候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子吗?某人脸色沉沉的,没。

秀瑶又道:隔壁家的哥哥啊,弟弟啊,叔叔伯伯……她顺口胡说起来。

齐风叹了口气。

秀瑶就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小时候吧,你吃不饱穿不暖,看到一个穿着光鲜,优雅温柔的男孩子,肯定会好感的嘛。

就挺喜欢人家的,如果进一步呢,也可以,要是得到回应呢,那就更好,可能会继续进一步……她看齐风的脸几乎要阴天一样了,赶紧道:但是呢,你知道我这个人,你知道吧,我懒,我又怕丢人,所以……所以我基本不会主动啦。

所以也就没有进一步,那就仅仅是最开始最表面的觉得挺好很欣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淡忘的。

想起来就是觉得挺好的,没有其他的感觉。

而且,你也会发现,你当初的喜欢,可能不是那个人,而是你仅仅是喜欢,然后有那么一个载体而已。

你喜欢的,是一种感觉,而不是那个人。

齐风冷汗都要下来了,他真的不该挑起这个话头来虐自己的。

秀瑶却意犹未尽一样,爬出车厢继续跟他说,你知道吧。

假使浩然哥哥真的喜欢我一点,可我一直没有回应过,那他付出的就是最初的那一点喜欢,没有深入。

没有更深入的付出,就没有更深入的得到,也就不会有更深入的失去,自然,也就不会有更深入的难过……齐风觉得他很讨厌那几个更深入,在她喋喋不休的时候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这一次也不管定没定亲成没成亲,没有一点负罪感地就亲了下去。

良久,直到亲得他自己都有点大脑缺氧才松开她。

秀瑶已经浑身哆嗦,脸色都有点发青了,狠狠地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可他肌肉结实得很,又什么都捏不到。

只得耍赖,齐风,你要是再这样亲我,我就不嫁给你了,我要毁亲!齐风阴恻恻地道:你试试啊。

秀瑶只好闭嘴了。

万一她嫁给别人,被他灭了满门怎么办,还是老老实实地祸害他吧。

两人打打闹闹都进了县城,秀瑶发誓以后不跟他单独行动了,自从开了头,这家伙吃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她的名节节操全都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他们一路去了半吊子医馆,孙郎中已经回来,正在后院的暖阁里喝着秀瑶给他做的水果茶,优哉游哉地哼小曲呢。

秀瑶送上了年礼又和他聊了一会儿,然后幸福甜蜜又羞涩地告诉他自己和齐风要定亲了,来年请他家去喝酒。

孙郎中看了他们一眼,惊讶道:你们还没成亲?他抬手揪了揪自己的耳朵,看着齐风问道:我以为你们都有娃了呢。

齐风没有什么异样,反而笑微微地,孙爷爷,我们会努力的。

秀瑶瞪了他一眼,努力个头,这老头儿也越来越为老不尊了,真是的,她不就是要嫁给齐风吗?他们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地都打趣她呢?早知道……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不满产生的怨恨心思,齐风朝她看过来,笑得那么温润谄媚,让秀瑶那早知道后面的话就没有想个彻底。

算了,随便他们怎么笑话了,自己吃了窝边草,难道还不许人家笑话一下吗?从孙郎中那里出来,秀瑶和齐风就先去了秦家县里的住处,秦业和许二妮还没回去,在进行收尾工作。

要是依着许二妮,她巴不得在县里过年呢,可她知道不可能的,只是她还没有孩子,她的压力也大得很。

虽然秦家没有给压力,可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不小。

因为这件事,娘家人也不敢常来,之前她嫂子还总来要这个那个的,自从知道她是因为在娘家干重活累得不能生育之后,就再也不敢来了,生怕被赖上。

秀瑶和齐风到家的时候,她正在喝什么偏方子熬的药,柳氏每次都让她不要乱吃药,可她不听,偷偷地吃了一副又一副的,就是不见效。

秀瑶看她苦得那个样子,赶紧拿了蜂蜜水来给她喝,劝她:嫂子,你就别折腾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许二妮苦笑,瑶瑶,你说嫂子能怎么办呢?去买一个?秀瑶立刻否定,当然不行,买孩子和拐卖的一样可恶都是犯罪。

许二妮叹了口气,那就剩下过继了,可……过继来的,不是自己的,总归不亲。

她看了秀瑶一眼,那些要把孩子过继给我们的,只怕也是冲着钱了,未必是真的想把孩子给我们,否则一般人家哪里舍得把孩子送人?这点秀瑶倒是也同意,未必都是冲着钱,但是一般人家是真的不舍的把孩子过继给人,好比娘、自己。

秀瑶知道娘的打算,到时候看二哥和扬扬那里,如果他们儿子多就给大哥过继。

或许自己家兄弟感情和爹、二叔、三叔他们不同,这过继也未必不行。

只是她不是当事人,不想发表过多言论,况且,她觉得还是要问未来的二嫂和三弟媳的,人家也未必乐意的。

她还得跟娘说到时候不要逼迫她们呢,免得伤了自己家的和气。

许二妮坐在炕上发愣,片刻,道:其实还有个法子。

秀瑶就看她,她道:给你哥纳个妾。

秀瑶失笑,大嫂,你别瞎想了,我大哥不会同意的。

他又不是举人有那个社交需要,也不是地主大老爷,摆那个谱,纳妾做什么?娘也不会同意的。

家里有钱了就想着纳妾,别说娘了,她也不会同意。

没孩子就纳妾,她也不会同意。

以己度人,若是自己以后没孩子,齐风纳妾!休想!她劝许二妮不要胡思乱想,大嫂,总有那些生了女儿不要的,狠心要扔的,这样的,你让人留意着,可以抱养一个来,还是好事儿呢。

可,可我还是想要个男孩,自己不能生养,要是抱养个男孩儿,也能给你大哥承继香火。

只要是人家不要的,几经周折的,也没有人知道是哪里来的。

秀瑶看她好像是着了魔一样,就给她打预防针,让她不要动那种歪脑筋,大嫂,只要人家孩子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你,长大以后,不管你对他多好,多疼爱他,把所有的都给他,他还是会去找他亲爹娘呢。

若是那种被爹娘抛弃的又另当别论了。

许二妮看了秀瑶一眼,一直觉得她是个有主意的,家里大事小事她都能处理得头头是道,可这子嗣上面,她毕竟是个未婚嫁的女孩子,自然是不懂的。

问她也没多少用,解决不了问题。

许二妮说去看看厨房,就让秀瑶先坐会儿。

秀瑶自然坐不住,她就去找大哥和齐风,秦业忙得脚不沾地的,几乎都没时间回家过年。

如今他稳重能干,人又真诚憨厚,相貌英俊,也是不少女人爱慕的对象。

知道他没有孩子,不少人家都打他的主意,有想给他送个小的,也有想把闺女给他做二房的,还有人想挑唆他休妻再娶。

都说反正许二妮家当初是骗了他的,而且她也没和他守孝也没什么特殊的贡献,无子就是大过,足以休掉她另娶的。

不过秦业没这种想法,那些挑唆他置外室、二房的,都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厉色地表示如果再有第二次,那就要绝交的。

因为他发了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才不再时不时地挑拨他。

他一心扑在生意上,做得有声有色的,就算秀瑶都要佩服得很。

秀瑶和他们聊了一会儿,让大哥多找几个能干的掌柜的,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那样也只能做个掌柜的,做不成大老板。

秦业也听进去,说年后就再找几个,而且也找了几个,年后要过来的,秀瑶看他没有什么都把在自己手里受累,也就不多过问了。

秦业已经听齐风说他和秀瑶要定亲了,欢喜得很,拉着齐风道:咱们可终于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说着就让人去后面告诉大奶奶,让她多备些酒菜,他要和未来的四姑爷痛喝几杯。

而这里的人立刻就下去说齐风和秀瑶的事情,比长了翅膀还快,一下子就传遍了,还不等她去吃饭呢,来祝贺的人就络绎不绝的。

害得秀瑶一个个地耐着性子给人家解释,要来年才定亲呢,只是定下了这件事而已。

反正她抛头露面习惯了,自己来解释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多难为情的。

这消息长了腿儿的跑遍了和秀瑶打交道的那些铺子,等她吃完饭歇息的时候,冯浩然已经知道了。

他急匆匆地就跑到秦家来,连大氅都没穿,只穿着单薄轻便的棉衣,光着头,也没有戴帽子,脸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累得,通红的。

他径直冲到了秀瑶的院子,见她正坐在秋千架上晃悠悠地打瞌睡呢,她脸色红润,一脸的欢喜愉悦,将寒冷的冬天都似乎温暖了。

而那秋千架上竟然还绑了大毛的手筒,她坐在上面,不管是手还是秋千板,一点都不冷。

瑶瑶!他急促地唤了一声。

秀瑶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到他,招呼道:浩然哥哥,你来了。

冯浩然嗯了一声,急躁地问道:瑶瑶,你,你真的要定亲了吗?秀瑶难得地露出羞涩的笑容,是啊,你们也知道啦,都怪我大哥,瞎嚷嚷,还没正式下定呢。

冯浩然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不是过年了要安心过年,不做别的事情吗?这是柳氏说的,所以他才放心回家的啊?为什么?他回家过个年的时间,这年还没过呢,她就要嫁人了?为什么这么快?老天爷是在玩他吗?你,你喜欢他吗?他觉得嘴里苦涩的,这几个字就好像是最苦的药一样,让人难以下咽。

秀瑶笑了笑,喜欢啊。

那你,你,喜欢过我吗?冯浩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绝望。

秀瑶想了想,摇摇头,浩然哥哥,你说的是……嫁人那样的喜欢吗?那就没有。

可如果是好朋友好兄妹那样的喜欢,我有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是个好哥哥。

好哥哥啊?我不要做好哥哥,冯浩然心里呐喊着,我要做齐风!你,你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呢?我要是再读几年书,说不定,就,就可以中举了,那时候,我就能娶你了。

冯浩然喏喏地道。

秀瑶凝视着他,认真地道:浩然哥哥,你要好好读书,要中举,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为我做的,更不是能否娶我的条件啊。

不瞒你说,就算我愿意嫁给你,可我也不愿意嫁给你们那样的大家族。

我觉得太累了,太复杂了。

可你还是喜欢齐风。

他怅然,觉得心有点钝疼,然后就放任这种痛,想让它更明晰一点,可以让他感觉得清楚一点。

秀瑶真诚的道:浩然哥哥,就算没有齐风,我也不可能嫁给你,我宁愿嫁给一个普通的农夫,家庭简单的。

冯浩然不满地道:普通的农夫,难道就没有糟心事吗?家里三姑六婆的,也不必我们简单。

秀瑶道:可是,那样的人家我能拿捏住,再三姑六婆,我只要能干,他们也要看我脸色,可……大门大户的,却不能够。

那我也可以离家出走的,我可以离开家单过的,我可以不在大家族里过日子的!他大声地表白。

秀瑶摇头,柔声道:浩然哥哥,你说孩子气的话,没有一桩婚姻在不被家人祝福的情况下还能过得美满幸福的。

可能一年新鲜,两年意气,三年坚持,那四年五年呢?六年七年,总有一年会厌倦,会彼此讨厌埋怨,到最后,给彼此留下的就只有伤痕了。

不会的,我们不会这样的。

冯浩然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秀瑶抽了一下,他却握得更紧,秀瑶只好道:浩然哥哥,你现在不懂,等你娶妻生子,在父母跟前安心过日子,某一天的时候,你就懂了。

你现在就算是过了不期待的觉得不喜欢的日子,可你慢慢地会从不喜欢里发现喜欢,日子就会从最差的时候越来越好。

可若是你真的离开家,哪怕我答应和你远走高飞,慢慢地,你也会从心里觉得最好里,滋生出不喜欢来。

更何况,她根本不想跟他走,奔者为妾,不仅如此,她一点都不想抛下自己辛苦创造的老公成果,自己亲爱的家人和一个男人私奔。

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自私、安逸、有些凉薄的人,不可能为了一点喜欢就拿一生当赌注。

不管做什么,都有个值得不值得。

有人觉得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一切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到最后男人也离她远去,可她也觉得值得。

因为她有强烈的如火的爱情,她本身就是为了爱情存在的,如果没有爱情,就没有一切,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

可她不是,在她应该冲动的,叛逆的时候都那么镇定,只有贼心没有贼胆,那过了这些年到了心理年龄该成熟的时候,她哪里又会冲动呢?冯浩然定定地看着她,似乎看不透她了,或者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她,第一次见面,他觉得她很美丽很可爱,很朴实,之后,他愈发觉得她能干真诚善良活泼,一点点地吸引着他,让他沦陷了自己都不知道。

可等他已经把自己的心一点点地都交付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她对自己的那些喜欢,还有那些真诚,是隔着心的,没有像他一样交付她的心。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家庭,那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你嫁给齐风,是因为你喜欢他,还是因为他家庭简单?如果他生在我这样的人家,你还会嫁给他吗?秀瑶笑了笑,浩然哥哥,只要是家庭复杂的,我都不想嫁。

我不能掌控的,我就不想嫁给他,我不想我一辈子的时光都花在和那些妯娌什么的勾心斗角上面,有大好的日子,为什么不过呢?冯浩然点点头,我懂了。

第一次,他觉得秦秀瑶其实是个很狠心的人,也是个自私的人,她不会为了别人改变她的原则。

哪怕是她想嫁给的齐风。

他深深地一礼,多谢秀瑶妹妹教会了我这么宝贵的知识。

这是书上学不到的,除非自己经历不能体会万一的。

秀瑶还礼,笑了笑,语气轻快调皮,道:浩然哥哥,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你还去我家玩、读书,我也还去你家串门,对吗?冯浩然点头,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不肯嫁给我,只能说我不够你嫁人的标准,与其他无关。

秀瑶赞道:浩然哥哥,正是如此,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会有更适合你的人生,祝福你,新年快乐!她伸出手,冯浩然却张开手臂将她抱在怀中,秀瑶没有挣扎,冯浩然也只是抱了一下就放开,瑶瑶,我再也没有遗憾,谢谢你。

他转身就走。

心里再也没有遗憾,却再也没有美丽的期盼和幻想的余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秀瑶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少年时候的懵懂,只是自己的一个美好的幻想出来的秦秀瑶,和真正的秦秀瑶是有很大出入的。

假以时日,你会有真正属于你的,符合你心意的秦秀瑶。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打在她的身上,竟然让她打了个寒噤。

秀瑶吸了吸鼻子,转身想去秋千上再晃悠一会儿,却碰上了一堵肉墙。

齐风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喂,你想吓死我吗?秀瑶嗔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脸色不大好,目光也沉沉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齐风,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秀瑶有点心虚,嘿嘿笑了笑,就要去抓秋千的绳索。

263齐风,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秀瑶有点心虚,嘿嘿笑了笑,就要去抓秋千的绳索。

齐风却扣住了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的声音有点冷,瑶瑶,你告诉我,你嫁给我,是因为你需要嫁人,还是因为你真的想嫁给我见他如此质问,秀瑶有点气恼,想他肯定是听见她和冯浩然说的话了。

如果她不想嫁,谁能逼着她嫁呢?这个呆子,看着聪明,有时候也犯浑!还没成亲呢,就这么管着她,还这么凶,以为她怕他还是怎么的?她气呼呼地道:怎么啦?有区别吗?齐风气结,却又不敢对她表示自己的愤怒,只能那么狠狠地,狠狠地,瞪着她,似乎要将她瞪成一尊冰雕一样。

秀瑶哼了一声,无聊。

推开他就要走。

齐风一把掠住她的手腕,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什么叫没有区别?只是因为我求婚你不好意思拒绝,你恰好也需要嫁人,所以才答应的吗?呆子呆子呆子!秀瑶恨恨地骂,这时候就来欺负她,要是成亲还了得,果然他齐风就是个桀骜不驯的,这些年两人一起合作,因为不涉及感情的事情,大家不那么计较,所以她觉得他值得信任,是她觉得最能体会她心思的人。

哪里知道,关系一旦改变,也没有任何区别,还是一样的多疑自私。

你弄疼我了!她怒目而视。

齐风一怔,赶紧松开她,给我看看。

他捧起秀瑶的手,果然看到白嫩的手腕上似乎有一圈青痕,顿时内疚万分。

秀瑶在他看见却看不清的时候,猛得将手抽走,哼!一跺脚,走人。

你好好想想吧。

她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小院。

走到门口,她又担心齐风想不明白,他不是最了解她吗?难道她会是被人挟制的人吗?如果她不是因为喜欢他,自己想嫁给他,就算他求婚一百次,她也不会答应的啊。

还说任何时候都相信她呢,这才刚保证完几天?就开始怀疑她!哼,怀疑她的心意,简直是不可饶恕!她是那种随便的人吗?不喜欢也会为了结婚而嫁给一个男人?就算她之前说要嫁给一个憨厚老实好拿捏的男人,那也是她本来喜欢那样的男人啊。

他在她面前装得越来越憨厚老实的样子,越来越听她的话,和她情投意合的样子,可实际呢,她刚答应嫁给他,他就开始原形毕露了!第二天一大早,齐风就来找秀瑶回桃源村。

他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俊美的脸上有一丝冷,秀瑶就猜测,他可能是想用他表面的冷来掩饰他内心的脆弱?他和她说话也有点硬邦邦的,别人没感觉到,秀瑶却清楚得很。

她道: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在这里住两天。

齐风皱眉,要过年了,还是先回去吧。

秀瑶不肯,她难得作一次,要是不把事情作明白了,以后说不定齐风还会跟她闹这个那样的别扭!她可受不了,都说是吵吵闹闹一辈子,她不喜欢,吵吵闹闹的伤身,虽然有情趣,可她不喜欢。

她喜欢简简单单的,自己能掌控的。

要是三天两头的闹意见,那她小心肝可受不了。

本来以为嫁给齐风知根知底呢,谁知道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哼!孩子气!不成熟!幼稚!要是嫁了人闹心,那她干嘛要嫁人,现在过得舒舒服服的,连爷爷嬷嬷都要对她笑呵呵的,再也不敢怎么她了……秀瑶就说不走,秦业和许二妮也看出点苗头来了,不明白这俩人什么时候闹矛盾了?他俩还会闹矛盾?秦业都觉得惊讶,他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她可是很少跟人闹意气的,尤其是她一直尊重的齐风,怎么可能呢?齐风有点受不了他打量的目光,还有许二妮那躲躲闪闪地探究的视线,他干脆一弯腰就把秀瑶打横抱起来,对秦业和许二妮道:大哥大嫂,我们先回去了。

喂!秀瑶怒了,却也挣扎不过,齐风已经有办法对付她了。

他时刻注意着不会弄疼她,又不会让她挣扎开去,外面马车已经备好,还有一些货物,他就那么抱着她往外走,也不管多少人看,如入无人之境!秀瑶原本想治治他,结果反而被他把自己治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她送上马车,温柔如水关怀备至,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人!你装!秀瑶气鼓鼓的,齐风已经跳上车,赶着马车启程了。

站在铺子门口的那些掌柜的还再用力地跟他们挥手,笑呵呵的,一定不说什么好话。

齐风,我恨你!秀瑶气鼓鼓地怒视他,她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他打破了她的平衡,破坏了她长久以来修炼出来的静功夫。

齐风淡淡地道:要不要打两下解恨?秀瑶就啊呜一声扑上来,掐着他的脖子就用力,又不舍的真掐,就胡乱地揉搓他,他不但不反抗,反而还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随便她蹂躏的架势。

听着她孩子一样那么撒娇耍疯,他那阴霾的坏心情一下子转好,忍不住肩头抖动,却不敢笑出声来。

气得她两胁生风,看着他那截修长的脖颈,张口就咬下去。

啊——齐风惨叫,秦秀瑶,你,你属小狗啊!还咬人!秀瑶才不管,她太生气了,自己大好的单身生活被他破坏了,竟然回头就找茬!齐风什么痛没受过,这点当然不算什么,可他又怕她真的气坏了,再把牙齿咯坏了,就一低头,一个温柔地过肩摔将她送到前面,然后双臂一揽,就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秀瑶吓得哇哇乱叫,吓死了,吓死了,刚才还啃他呢,占上风呢,哪里知道一下子就天旋地转,还以为要摔到地上去呢。

结果落在他怀里。

嘘,嘘,瑶瑶,别闹脾气了,咱们好好的。

哈?还成了她闹脾气了?把自己摘吧的那么干净?秀瑶更加气鼓鼓了,有些人真是平日不气人,气人的时候就要命啊。

算了,咱们还是算了,别成亲了,这还没成亲呢,就这样,以后要是嫁给你,我还不得气死!秀瑶觉得有点失望,求婚的时候说什么永远听她的,任何条件都答应,还言犹在耳呢,他就开始找茬。

说起来,男人和女人的婚姻生活,除非是男人爱女人,女人能让男人打心眼里爱她敬他畏她,否则她哪里可能是他的对手?要是打架,他一个指头就能戳死她。

要他真的变了心,不喜欢她了,随时都可以将她扫地出门,或者他离家出走,他这样的男人,哪里还不能大展宏图?真要是那样?她怎么办?哭死自己也无济于事。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失算了,做了件蠢事,嫁给齐风不是自己能掌控的生活,反而是未知的,一点都不能掌控的生活。

他不是那种相貌憨厚偏普通的人,相反,反而是很扎眼很抢手的,性子也绝对不憨厚,又狠辣又霸道,还大男人主义!她一定是失心疯了,竟然答应他了。

太后悔了!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小时候刚穿越来,不适应这种生活被张氏处处责打才会有这样的状况。

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她这一哭,可把齐风吓坏了,让他一个大男人手足无措的,声音也颤抖了,瑶瑶,瑶瑶,求求你,求求你,别哭了。

别哭了。

再哭他的心肝肺都给哭碎了,实在受不了的。

她哭得肩头抽抽的,小脸花猫一样,头发也凌乱的贴在脸上,粉嫩的小嘴瘪瘪着,水灵的大眼睛也红肿的没有了灵气。

哭成这样,再好看的女孩子也不那么美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更心疼,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的感觉。

他一叠声地哀求,做小伏低,只差要给她跪下求她了。

尤其是听她哭得都哽咽了,上不来气的感觉,他就更加自责内疚,发誓这一辈子再也再也不让她哭了,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相信她,再也不敢惹她了。

哭到后来,秀瑶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好像就是为了哭而哭了。

突然,她感觉两滴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吓了她一跳,忙睁开眼睛。

齐风的眼角有水亮的光芒闪过,看她睁眼,他欣喜若狂,鼻音重重的,瑶瑶,瑶瑶,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我再也不敢了。

真的再也不敢了,她再这么哭一次,他真的宁愿死了算了。

秀瑶哭过了,自己把情绪宣泄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看他对自己那么百般委屈的,心里又软了,好了,给我看看你的脖子。

齐风说没事。

秀瑶却强行掰着他的头看,那两排细小的牙印鲜明地印在白色的皮肤上,渗出了血珠,现在都接了血痂,让她自责用力太大了。

她忍不住垂首亲了亲那里,齐风顿时身体一僵。

疼不疼?齐风摇头,不疼。

秀瑶抽了抽鼻子,我这是给你个记号,你既然要娶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要一辈子对我好维护我相信我,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参考这一条。

齐风哪里还有敢说不的机会,狂点头。

这是我的印记,以后哪个女人敢觊觎你,你就给他看这个,她敢勾搭我男人,我就咬死她!听着她故意凶巴巴的语气,齐风知道她不生气了,松了口气,笑道:你放心,谁要是敢欺负你,那就是我齐风的敌人,谁要是敢勾搭你老公,那就是自寻死路,不管是七仙女还是九仙女的,在我心里都不如我媳妇好。

没想到他竟然也会甜言蜜语的,秀瑶哼了一声,却一点都不生气了,那你知道错在哪里了?齐风点点头,你嫁给我,自然是因为喜欢我,否则,我就算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嫁给我。

孺子可教!秀瑶欢喜地在他脸颊上吧嗒亲了一口。

齐风脸颊一红,动作却也快,将她按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个够。

好瑶瑶,以后再也不要吓我了。

哭成这样,他真是吓死了。

秀瑶哼了一声,不好意思,却嘴硬道:以后你敢欺负我,我就哭给你看!齐风连说再也不敢了。

小两口这么一闹,倒是更加亲密,感情也比从前更近了一步。

两人欢欢喜喜地回家。

一到家,结果发现家里人都不在,就连秦扬和秦显几个都不在,秦产秀丽也不见……都干嘛去了?她又去了前头爷爷嬷嬷原来的家里,那里现在给三叔和三婶住着,结果也没看到人。

玩集体失踪呢很快,齐风来找秀瑶,告诉她原因,秀瑶一听,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他。

齐风,你快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太吓人了!264齐风看她那被吓傻的样子,赶紧握住她的手,他们都在周二爷家呢,不会错的。

秀瑶眨巴眨巴眼睛,这个秦秀婷!没想到最有心眼的是她,就是没点好心眼,她这么一弄,对她有什么好处。

有爷爷奶奶帮衬着,难道她还怕嫁不到一户正经人家?齐风自然不会说什么,那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而且这样一来,还解决了周沐的问题。

周沐喜欢秀瑶,他是知道的,而且现在他和秀瑶要定亲,周沐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竟然不需要自己出手,一切就独辟蹊径地解决了。

秀瑶和齐风回家,就看到爹娘几个正好从后面回来。

她忙迎上去。

柳氏本来也不避讳齐风,看他在也没顿住话头,气道:老三家的还真是要出名出到外省去了,先是把好好的闺女送去高家给个老头子做妾,如今又挑唆着小闺女算计了人家周少爷,结果还是个做妾。

这时候秀丽跑过来给秀瑶使眼色,秀瑶就朝她走过去,秀丽拉着秀瑶去了她们的院子。

秀容正和二嬷嬷家的一个堂妹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笑,这些日子秀瑶都不曾见她那么欢乐地笑过了。

一见秀瑶回来,秀容就好像从前那些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笑嘻嘻地和秀瑶打招呼。

秀丽对秀瑶道:姐姐,秀婷姐姐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其实人家周少爷也有点冤枉。

他在咱家读书,秀婷姐姐就总去跟他胡说八道的。

她没有具体说他们说什么,毕竟周沐肖想秀瑶,而秀瑶和齐风定亲,秀丽也知道其中厉害,自然还是不说的好。

三叔三婶闹得那么大动静,其实都是故意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周少爷和秀婷姐姐在……在一块呢。

逼着周家要认下秀婷姐姐,只是周少爷醉醺醺的,而又是在周家,人家不肯让秀婷姐姐做正室,说奔者为妾,她就算是留下也只能做妾。

闹得这么大动静,三叔三婶开始要死要活的,看人家周家答应,虽然是做妾,他们都高兴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秀瑶和齐风刚回来的时候,齐风去打探了一下,那时候大家都在周家聚集着,三叔三婶抓了周沐和秀婷睡在一块呢。

周沐醉醺醺的,人事不省,秀婷倒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什么也不说,寻死觅活的。

三叔三婶也哭天抢地地闹,非要周家给个说法,否则就是把秀婷往死里逼。

这事儿大家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差不多,周沐那厮还是个孩子,看他说喜欢秀瑶娶她什么的,可实际根本什么都不懂,肯定是秀婷用什么引诱他,然后喝醉了酒,发生了什么,那就是不能控制的。

有心算计无心,所以就这样。

不过人家周家觉得丢人,虽然会认下秀婷,做妾也是必须的了。

她看秀丽很同情周沐的样子,便警告她:丽丽,这些事儿咱们也不知道个种原委,不要去管,随便他们怎么样。

三叔他们乐意自己闺女做妾,我们也拦不住。

周沐也不算无辜,要是他不同意,秀婷也进不了他的院子,肯定不止一回地。

秀丽瞥了秀瑶一眼,欲言又止,还是没敢说出来。

秀瑶自从定下要嫁给齐风,周沐就跟疯了一样,也不读书了还把自己的笔墨都砸烂说是再也不要来秦家读书,也不敢跟秀瑶和齐风耍横,只是一口气跑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而秀瑶根本不知道,原本要过年了,读书的学生和先生都要家去过年的,根本没多想。

周沐怎么和秀婷滚在一起的,她还真是没想明白,不过事情都这样了,她才懒得去管,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周家既然认下了秀婷,就同意让她给周沐做妾,还送了绫罗绸缎等各色礼物来,三叔三婶高兴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过了年,初八,周家一顶小轿子就把秀婷抬了过去,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不过也是摆了酒正式承认她姨娘的身份。

因为周沐也有错,两人半斤八两,所以秀婷做妾不算是卖身的妾,而是近似于良妾的那种,娘家也可以来走动的。

一时间大家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都那样了,还良妾呢!三婶才不在乎呢,之前秀娟嫁得远她后来觉得不划算,现在秀婷近一点,她也能跟着沾光。

初九恰好是黄道吉日,秦家既要来客人,也要给秀瑶和齐风下定,正好亲戚们都来,也一起热闹一下。

冯浩然竟然一大早就来了,带了许多礼物,说了恭喜的话,然后大声道:我还是要来和秦扬弟弟一起读书的,我必须要考个举人出来。

就算不是为了娶秀瑶,也为了证明自己。

秀瑶抿着唇笑,施礼,浩然哥哥有骨气有志气,一定会高中的。

秦扬拉着冯浩然叽叽咕咕的,浩然兄,你放心,等你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就会觉得你比齐风哥哥好多了,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是没有金榜题名时的。

冯浩然苦笑,这小子,是安慰人还是挖苦人呢。

大家正热闹着,有人说周少爷来了。

然后秀瑶就看着周冲和另外两人一起过来,周沐冷着脸,一夜之间好像长大了一样,再也不是那个骄横无礼,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了,看她的时候,视线带着一股狠辣辣的怒气。

而秀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偏戴着金凤,穿着桃红色的袄儿裙,虽然不是端庄的正红色,却让她分外妖娆风流。

她摇摇摆摆地给秀瑶行礼,四姐姐。

一脸的得意,眼中也都是胜利者的算计。

秀瑶还礼,笑道:事情仓促,我们也没去观礼,没给你添箱,这里有两样见面礼就送给你们了。

她回头,秀丽就将她准备好的礼物递过来,秀瑶接过去,递给周沐和秀婷。

周沐冷着脸,身形僵硬,万般的不愿。

秀婷笑眯眯地接了,打开包袱一看,竟然是一对玻璃的鸳鸯戏水,便嫣然一笑,夫君,你看姐姐给我们的礼物,多好看。

周沐鼻子里哼了一声,余光扫到了齐风走到秀瑶身边,正跟她低头说什么。

他长得那么高,秀瑶在他面前就显得很娇俏玲珑,周沐觉得堵得慌。

秦家的人果然就是毒,一个比一个的毒。

秦秀瑶拒绝自己,欺骗自己,说什么考秀才的,结果她先嫁给齐风了!他气闷得很,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不过是一个妾,根本没必要给她这个脸。

非要来看看秦秀瑶有什么用?她只会笑话他!还送鸳鸯戏水,什么破鸳鸯?这不是讽刺他吗?他气呼呼地躲在一边,这是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周少爷,你去那边坐席吧,这里是女眷的地方呢。

正是秀丽。

周沐看着秀丽,觉得真难受,她分明提醒过自己别太相信秀婷,别听秀婷忽悠什么,自己却鬼迷心窍了!也许秦家,就这个女孩子还单纯善良的,其他人都是坏蛋!就会看自己笑话。

秀丽朝他笑笑,周少爷,你今年去不去考秀才,你考上秀才了,以后大家就忘了这事儿了。

你自己也别总想,过去就没事了。

在新鲜的事情,过两年大家也忘了。

周沐都要哭了,说了声谢谢,然后站起身来就跑了。

等亲戚们都走了,柳氏、秦大福、齐奶奶、常婆婆等人一起商量齐风和秀瑶的婚期,按照齐奶奶的意思,那是巴不得早点给儿子把媳妇娶回家的,但是太仓促了又不好,显得不够庄重,对媳妇不够重视,定亲之后起码也要三个月才能成亲的。

亲家,咱们不如就定在六月,收了麦子种了番麦,家里也轻快。

齐奶奶盘算着时间。

柳氏却犹豫,大夏天的,不只是客人不方便,咱们做酒席也不好,备下的肉鱼的都怕坏,还是凉快点。

齐奶奶就提议九月,那时候正好秋高气爽呢,凉快得很。

其实农家成亲的,一般都是年底冬至月或者年初二三月的多,不过齐家和秦家离得近,加上大家都熟悉了,人家想早点办亲事也正常。

而且齐风年纪也不小了,齐奶奶这样急切,柳氏觉得也对。

几个人就兴高采烈地商量,张桂芳给出了不少主意,她和秦家关系好,秦家嫁闺女,每一次她都帮忙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秀瑶在下面听了,忍不住探头示意母亲她有话说,柳氏就出来看了她一眼,丫头你要干嘛?秀瑶道:娘,能不能晚一点啊,我三姐还没嫁人呢。

柳氏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三姐,什么都瞒着我。

你三姐的事情你不用管,家里有数的。

那丫头几次说不想嫁人了,就想在家里做老姑娘,要是家里嫌弃她,她就自己搬出去,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秀瑶却还是坚持,想将婚期推到下年去。

娘,我姐姐们都是十七岁成亲的呢,干嘛我就得十五岁?我还想在家里多住两年呢?我姐姐们都出嫁了,我是家里的老小,您和爹怎么不得多心疼我一下?三姐的事情不张罗,那您张罗二哥的好了。

柳氏不听她的,你二哥还得考试呢,成亲的事情再说。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屋里,不管秀瑶了。

秀瑶觉得自己开始没地位了,之前自己说什么父母都听呢,现在齐风倒是比她重要了,让她稍微有点失落。

自己这才体会到了大姐二姐的感觉,嫁了人,就去一个新家庭了,就算齐风和齐奶奶自己很熟悉,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她有点悻悻然的,扭头却看到齐风站在廊下朝着她笑。

有什么好笑的。

秀瑶怒视他,不过在齐风看来与其说她发怒,不如说她在撒娇。

他笑道:我保证,咱们成了亲以后,你还可以保持现在的生活,只要你喜欢。

秀瑶双眼一亮,真的吗?齐风点头,当然,不过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我娘,她很喜欢你。

秀瑶欢喜道:这有什么难的,婶子不是也可以一直住在我们家的吗?齐风亲爹没了,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和他没多少关系,他娘就他一个孩子,以后也不会有多少纠纷。

齐奶奶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无事生非,人又和气,秀瑶这会儿觉得嫁给齐风还挺不错的。

大家商定了好日子,就定在十月二十八成亲。

秀瑶的好日子定了,柳氏就开始留意给秦显和秦产说亲。

秦显因为发了狠说一定要中了秀才才成亲,所以他可以稍微拖后一点,毕竟读书人,成亲晚一点也无所谓,要专心读书嘛。

柳氏也只能按耐着想把孙子的心情,先给秦产张罗。

秦产因为后来几年一直在大房长大,和秀瑶等人走得近,跟自己亲娘反而疏远,而且又是柳氏亲自给他张罗,所以二婶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太影响他说亲。

秦产也能干,这些年和秀瑶一起做生意也攒了不少钱,秀瑶还跟他、张桂芳合开了织坊、布庄,另外其他的香料铺子也让他入了股,所以他现在也算是个正经的小老板。

门第高的机会不大,稍好一些的人家却可着劲的挑。

柳氏挑中了四五家,等秦产得了空就让秦产来商量。

柳氏给他说了几户人家的状况,指着其中一家道:大产,你看看这一家,这是兖州老庄家。

老庄稼是兖州府的乡绅人家,冯家现在正和他们议亲呢,我那次去县里,二奶奶找我去说话就说起来你的亲事。

恰好他们闺女定了老庄家,所以就介绍了这户给我。

秦产听柳氏说二奶奶家和老庄家议亲,那自然就是给冯玉兰说亲了?一时间,他觉得心里酸酸的,可自己见冯玉兰也不过是几次,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个身份去配人家,嫁给门当户对的,反而是好事。

他听得柳氏继续道:给咱们说的这户人家呢,虽然只是旁支,不过配我们也绰绰有余的,人家不比咱们差,那家闺女也是娇养的,就在家里做绣活,等闲不出门的,算是个小家碧玉。

她说了一通,看秦产似乎有点神游物外的样子,笑道:大产,你听我说了吗?你觉得如何?秦产忙笑道:大娘待我就是亲儿子,大娘挑的,自然是好的,就这家吧。

不过大娘,咱们能不能晚一年再说?先等秀瑶妹妹出嫁,侄子也好再多攒一年钱,到时候聘礼也能多一点,不至于寒碜。

柳氏笑道:你这个孩子就是懂事,不怕的,你成亲大娘和大爷给你办了,聘礼和婚礼的费用,大娘给你出,不怕的。

秦产忙叩谢,却还是坚持晚一年,大娘,我有一家铺子今年还略有亏损呢,瑶瑶说来年肯定就能回本赚钱,我生怕出错,这全副心思都在上面呢,反而人家小姐年纪还小,今年也不会就被人定走的。

柳氏也知道他能干,这几年一心就是赚钱,一家铺子也不是小事,他全副心思在那上面,只怕也没心思准备成亲。

来年就来年,过了年就找媒人上门,自己家聘礼也多多地给,不会有什么大矛盾,那么当年就可以成亲的。

和今年去议亲,来年成亲也差不多时间。

而且今年秦显还得考试,秀瑶也要出嫁,家里精力也实在不那么够。

二月里秦显和周沐都过了县试,月底齐风却来跟秀瑶告别。

265春光明媚,秀瑶站在河边看着他。

菖蒲如剑,碧波蓝天。

杨柳软枝上鼓着黄嫩娇软的柳芽,河水清澈浩浩,一群群的白鹅悠闲地游来游去,河边早开的野花在春风里绽放。

他的声音也那么清软,仿佛与这周围融为一体一样。

瑶瑶,你放心,我不走远的,就在货栈附近,出海的事情还是小七他们负责。

……要成亲了,我也总得去准备一些东西好做聘礼。

约定俗成的要,特别的也要,我想让你有个难忘的婚礼……不管秀瑶说什么,他都有理由,秀瑶只好叹了口气,好,你去吧,只是别走太远,要是错过了婚期,我可不等你。

齐风浅笑,好,不用等我,到时候你就主动来我家。

美得你啊。

秀瑶娇嗔,他要走了,就忍不住依依不舍,真情流露了。

在外面别不舍得花钱,别委屈了自己,多带些肉和菜去,有空多看点书。

嗯,我不会跟他们那样去找女人的。

齐风笑微微的,说出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

秀瑶脸红了,瞪了他一眼,正经点。

齐风委屈道:瑶瑶,我很正经啊,他们都嫌我太正经了,说我这么一本正经的,你可能会嫌我没意思呢。

说完就拿眼瞧她,看她的脸色。

少女的脸颊红润娇美,带着特有的光泽,看得他心动不已。

秀瑶瞥了他一眼,哼道:你还正经呢?你要是正经没人不正经了。

还没成亲呢就色眯眯地盯着她,亲都亲过无数回了,感觉他呼吸急促起来,她连忙后退,大声道:回家吃饭吧。

这可是小河边呢,来这里掏蛋玩耍的孩子可多了,若是让他们看见他俩在这里亲吻,那就等着被他们编儿歌戏耍吧,她可还要面子呢。

到了家门口,她扔给他一只戒子,这是定亲的戒指,你戴着吧,不要随便摘下来啊。

然后就跑了。

自从齐风走后,基本定期有信过来,看落款差不多是五天一封的。

讲他到了哪里,有什么趣事、风土人情,看到什么好的铺子等等,都会说给她听。

而秀瑶和忙得很,倒是不觉得又多难熬。

转眼麦收季节,秀瑶家如今不用再亲自参加劳动,不过秦大福和柳氏忙碌惯了,就算不下地,也要在家里守着,看看收成如何,佃户们有什么苦难,哪家需要帮忙的,借家什儿的等等。

活宝二人组因为思念家乡竟然有点萎靡不振的,提不起精神,秀瑶看着倒是不忍心。

如今她的几座小窑口已经技术成熟,都由固定的窑工负责,活宝二人组就是顾问和技术师,没那么忙,他们就开始胡思乱想。

今天想回家乡,明天想去京城看看,后天又想在这里扎根娶妻生子……再过些日子,他们就想念面包。

这里虽然有烤饼火烧,可吃腻歪了,他们就怀念啤酒面包。

齐风走了,秀瑶就要负担起对他们的心理安抚工作,免得两人住得不自在,产生疏离感。

大宝、二宝,咱们今天来做面包吧。

如今天那么热,面很容易发,做面包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什么黄油就可以忽略了,反正她家也养了奶牛呢,牛奶是管够的,就算没有黄油,牛奶就面包,活宝二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秀瑶找了四个厨娘帮忙,在她的指挥下她们和面揉面发面,一通摆弄,也做了上百个牛角面包的坯子。

万事俱备,只差烤箱了。

秀瑶指挥着人往面包坯上刷蛋黄液,然后就朝在一旁闭着眼睛用鼻子使劲嗅嗅得直说好味道的二人组道:咱们没有烤箱,所以只能用那个小窑口,至于火力多大,温度多高,你们来掌握,看看咱们能不能烤出好吃的面包来。

两人兴奋得跳起来,这个他们擅长啊。

那小窑口平日就是烧一些精致的小东西用的,他们还试过在里面烤饼呢,只要炭火不加满,完全可以用来烤面包。

两人拉着秀瑶兴奋地冲过去,指挥着人加炭,然后用长长的炉钩子扒拉着,估计着火力,将多余的炭火扒拉出来,只留下少部分。

估计差不多了,就将面包放在铜盘上,用架子支起来,放进了烤炉里。

很快,就闻到了烤面包的特有香气,两人就在那里争论多少时间合适。

一个说受热不均,是需要时间长一点的,一个说温度高,是需要时间短一点的。

正争论着,秀瑶洗了把脸,扇着风喊道:快点吧,我闻到糊味儿了!两人七手八脚地将铜盘拖出来,一看,哎呀,有几个直接糊成了焦炭,还有几个黑乎乎的,不过也有一少半色泽金黄,看着就份外漂亮。

哟,哟,怪,怪!场场砍……大宝激动得伸着满是毛的爪子就要去抓,冒着热气的面包烫得很,他忙把手指捏在二宝的耳朵上,一个劲地喊。

秀瑶让人去端了牛奶来,另外还有稀罕物奶酪,这是冯家送来的。

两人也不怕烫,一边嘶嘶哈哈的,一边撕扯着面包,泡在牛奶里吃得津津有味。

一边吃一边吆喝:好,好,就是这个味儿……秀瑶忍不住也吃了一块,虽然味道还可以,可比起真正的面包还是差得多,亟待改进。

活宝二人吃饱了,有了力气,兴高采烈地就试验起来烤面包。

整整一天,最后终于能烤出金黄松软的面包来,除了面包甚至还能烤其他的,他们还烤了烤鸡烤鸭,这个倒是不错,秀瑶觉得可以和现代的一些大厨媲美了。

活宝二人就指挥着泥瓦工师父帮他们建了三座大小不同的烤炉,自然比烧玻璃的窑口要好使,从此,他们也有面包可以吃,一个劲地说这就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秀瑶保证,等齐风回来,再过两年就支持他们去京城游历,还可以在那里开一家面包坊,有人买就卖,没人买就他们自己吃,两人高兴得一个劲地说秀瑶是圣诞老人。

这日,秀瑶和秀丽几个送秀容去尼姑庵听讲经的,顺便送了主持一些面包,然后又带了一些去接秦显。

这几日学政按临,学子们参加院试,今儿是复试结束的日子。

几个人在县学外接到了秦显,他晃晃悠悠地出来,面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家看他神情就知道可能不太好,都不敢问他,秀瑶就给他吃面包。

二哥,咱们活宝做的,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秦显最近一直在县里读书,忙得什么都不知道呢,这面包也没吃过。

秦显惨白着脸,不吃了,我还有什么脸吃啊。

秀瑶安慰他,二哥,没过就没过,你可以下次再考。

秦显痛苦地皱着脸,万一下次再不过呢,人家学政的意思,让我不必考了,我,我怎么就那么不中用!他扯着自己的头发,抱着头就跑了,秀瑶几个怔了怔,赶紧追上去。

这一次考试,秦显和周沐一起参加的,周沐过了县试,府试却没过,秦显照旧是县试府试过了,没过院试,而且看样子是学政当场点评他了?否则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秀瑶想了想,就吩咐人去打听一下,回来果然说是的。

这一次二哥卷子做得快,可能是感觉不错,所以就早一点交卷,顺便让学政点评一下。

学政看完了卷子,当场就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秦显就知道自己是过不了了。

秦显没考上,就开始怀疑自己,可能不适合考试,可让他跟着一起做生意,他又觉得掉价,自己一个读书人,和秦产那样做生意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可他现在也没有了当初的脾气,也不敢闹腾大家,毕竟这几年可是家里供他读书,他什么都没做呢。

只是他内心里觉得怎么那么奇怪,扬扬和自己是亲兄弟,为什么他能中自己却中不了呢。

难道自己比扬扬就笨那么多吗?当年柳氏跟他说的话他还言犹在耳呢,她说大哥也不差的,读书的话未必比别人差,反而不肯让他读书,是不是娘也觉得自己不行呢?可自己还是闹着要读书,说自己一定会考上的。

结果呢,已经好几次了,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他开始否定自己,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肯见人。

大家去找他,劝他,他觉得他们是看热闹,然后柳氏就说让他自己想想,让大家各自忙去不必管他,他又觉得大家觉得他没用,所以不想管他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活着都是多余,现在家里那么好,有自己没自己根本没两样。

家业有大哥支撑着,门楣有弟弟来光耀着,就算是小妹也比自己强太多。

那自己还能干吗呢?他难受至极,就开始离家出走,在外面晃荡,开始柳氏还让人去找他,他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肯回家。

柳氏发了火,让人都不许去找他,看看他能作出个什么花儿来。

就在秦显闹腾的时候,朝廷下了诏令,今年加开了乡试恩科,原因就是皇上喜得贵子。

当今圣上如今已经三十有六,但是一直没有子嗣,今年竟然得了一位龙子,当即就封为太子。

同时圣上下令大赦天下,又加开了恩科,普天同庆,一时间民间也无数人家都赶着今年来成亲,就桃源村原本有几户想着来年办亲事的也都提前为今年,就为了沾沾皇家的喜气,也让自己家来年得贵子。

这样一来,秦扬和冯浩然今年又可以去参加乡试。

秦扬跃跃欲试,踌躇满志,跟家人宣布:我今年必须要中举,否则我以后就不考了!他憋足了气,可不能让李思变那厮笑话他呢!冯浩然就提议,扬弟,不如我们起济南读书吧,这样不必来回往返,免得时间都花在路上,还影响读书的情绪。

冯浩然也是卯足了劲想要中举,而且就算不中也是多一个机会,家里不是出不起盘缠费用,何必错过呢。

如今秦家在济南也有铺子,去的话也并不麻烦。

秀瑶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家里毕竟往来送迎的事情多,要是秦扬能去济南府读书,就可以专心读书结交一些读书人,对他参加科举也有好处的。

只是让谁去监督合适呢,爹娘肯定不合适,他们还得在家里守着呢,大哥大嫂也不行,家里的事情走不开。

不过呢,姥娘家倒是有人可以空出来,如今姥爷姥娘也不必亲自干活,在家里享福就好,大舅、二舅两家人就能带了人把磨坊和农场都管理起来,那稳重的大表哥和表嫂就可以带了小正去济南。

柳飞识字,他得留下帮着大舅和二妗子管柳家的生意,二表哥柳升也可以走开的。

单看姥爷家让柳起表哥还是柳升表哥去了。

秀瑶把想法说了一下,柳氏夫妻二人立刻觉得不错。

柳氏道:我看让你大姐、大姐夫他们也去,反正老白家的生意都是大房二房管,你大姐他们俩也不管什么,去济南也好做点别的营生。

秀瑶立刻觉得是好主意,让大姐一家去了济南,姐夫不在父母跟前,有表哥他们拘束着,他也不好太放肆。

姐姐离开了家,也能学得泼辣点,拿捏住了姐夫,得他时不时地弄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另外,她觉得二姐和二姐夫也可以去,反正他们都不是老大,守在家里也没多大用处,不如出去闯荡一番。

小姨他们就不行了,人家是独生子,不能离开家。

柳氏也觉得好,立刻就让秀瑶写信让人去送信给两个闺女家,让他们先和公婆商量一下,要是同意就来回个信。

第二天,她又和秀瑶几个回了趟娘家,跟老柳头等人商量让柳起还是柳升去。

陈氏婆媳两个是想让柳正读书的,觉得去了济南也好,见见世面,有助于读书,她们倾向于让柳起一家去。

姚氏倒是想让柳飞去,自己两个儿子呢,一个出去一个留下也不错。

最后老柳头拍板,老二家的,你们带着大小子去,让小飞一家留下帮他大爷管家里这档子事儿。

大家都没想到老柳头是这个决定,秀瑶就知道姥爷是有魄力的,把大舅留下,而闯实的二舅妈去开铺子。

这以后,家里外面就是两分家业。

就算外面赚不到钱,那家里也荒废不了,回来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打开了局面,那以后老柳家就是两份家业。

她立刻就支持老柳头,俺姥爷决定好,我也觉得二舅妈你可以去济南帮着管铺子,你可是女中豪杰,不闯荡一下太可惜了。

姚氏还有点犹豫,这两年老柳家是真好了,磨坊、农场、粉条之类的生意越来越多,家里的生意她负责一大半呢,要是走了的话,小飞肯定保不住,那就要归大房了。

陈氏看出她的顾虑,开玩笑的口吻道:要是二嫂有顾虑,要不爹就给咱们分了家,咱们也学学他二姑家。

姚氏赶紧摆手,大嫂你可别折杀我,咱们一家好好的,分什么家。

她就说还是让柳起一家子去,年轻人也闯实。

老柳头吧嗒着烟袋锅子,就那么定了,老二家的去。

你们只要时刻想着,咱家从前只有一间磨坊,如今在瑶瑶和大家的努力下,咱们有了今日。

要是从前,吃饱穿暖就不错的。

现在咱们也有了余粮,不用干活,只吩咐一下人,数一下钱,打一下谱儿。

你们时刻想着,咱们一切来之不易,要知足,要珍惜,同时也要干劲十足地去试试更大的生意就行了。

你们出去的,只管去,家里的事儿一点都不用操心,要是有困难就送信回来,家里解决。

真要是那里过不下去,就回来,咱们就守着这磨坊过日子,那也是极好的了。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商量定了,老柳家就摆了酒,大家都来热闹一下,柳絮倒是真想去,可惜自己男人是独生子,不可能抛下家业和爹娘的,也只能作罢。

她和秀瑶商量,让他们把小艺带去,让他跟着读读书,不要什么大功名,能考个秀才就好的。

虽然老孙家舍不得孩子,可现在孙女有了,还会再有孙子,他们也就没有那么反对,只要孙大成不走,就由着柳絮决定了。

秀瑶觉得孙小艺挺聪明,读书不错,到时候跟着大姐一家,让几个小孩儿一起读书,自然是不错的。

而秀芹和公婆商量之后,公婆自然乐意,尤其是她俩嫂子,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呢。

倒是白寻安还有点不想去,说什么冯清然还跟他约好了呢,结果被秀芹两句话给堵回去,冯少爷人家出去做生意,一走就是这么些日子,连封信都没给你,可见在人家心里,你也算不得什么,你还想他,想他做什么?赶紧为自己儿子打算才是真的。

爹娘妻子都要求,白寻安也没辙,就只能答应。

而徐振宜县里的武馆现在办得有声有色的,暂时走不开,约定等这里的学生都出徒了,不再收新徒弟,到时候可以和齐风秀瑶他们一起去济南。

柳氏就让姚氏将秀容也带去,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在那里给她找户人家,可秀容却不想去,她心里恶心透了济南,不想去了,要守在爹娘身边,柳氏暂时也只能由她。

而家里原来的先生秀瑶让爹娘也不要辞退,就让村里秦姓的小孩子来读书也好,算是对乡邻的接济。

秀瑶等人先去打头阵,冯家帮着找了一处宽敞的院子,虽然稍微偏僻点,但是环境好,周围幽静反而适合读书。

院子四进,带两个小跨院。

东跨院给秦扬、柳正等小子们读书,西跨院就给秀瑶和女孩子住。

后罩房给丫头婆子们住,主院姚氏带着柳升夫妇住,前院给秀芹夫妇,外院当做客房院。

而原本秀瑶和荆亮、齐风几个合伙开的铺子现在也要扩展开分店,恰好可以让柳家、白家加入进来,这样他们很快就会有事情做不至于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

大城市里消费高,他们很快就能觉察出来,穿用的还好说,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吃的就贵的多。

在家里有菜园子,不管是蔬菜鸡鸭鱼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觉得贵,来到这里就感觉出来了。

就算是大夏天的,蔬菜旺季,那菜也小贵,等到了冬天,只怕就吃不到了。

要是吃人家去秦家进的蔬菜,那可没几天就吃穷了,那些菜品都是给大户人家供应的。

而要想在这里种大棚菜也没那么容易,要买地,还得找人,还得盖大棚,需要窖池、沼气或者足够的煤炭,反正为了吃口菜,不那么容易。

姚氏觉得刚出来困难总是有的,没必要为了吃点菜那么折腾,冬天没有青菜和黄瓜,大不了就多晒菜干,多存大白菜、大萝卜好了。

大家都是能干的人,没俩月都安定下来,已经读书的读书,管铺子的管铺子了,而秦扬和冯浩然一来济南就去从前住过的别院读书去了,家里乱腾跟他们也没关系。

这样一来,秀瑶又闲了,她不需要读书,也不需要亲自去管铺子,就在家里给大姐、嫂子几个帮忙。

出发之前她就给齐风去了信的,让他要是再给她写信,暂时写到济南来,等她回家的时候会告诉他的。

这日秀芹和小姚氏一起做了点心,让柳正陪着秀瑶去给秦扬送。

姐弟两个雇了顶轿子去了冯家别院,那里的老仆人都认识他们,自然也不多问,只当他们也是住在这里的。

秀瑶和柳正一径去了后院,就看到小羊儿正和一个锦衣公子在说话呢,不对,应该说是吵架。

两人原本都是俊雅文秀的人,这一会儿却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秀瑶听他们在争辩文章的事情,那可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又不是数学题答案唯一,她可帮不上忙。

看她过来,李思变脸红了一下,却也对秀瑶行了礼,秀瑶忙还礼,打了招呼,让他和秦扬一起吃点心。

李思变看着那点心却没兴趣,虽然也算精致,可比起自己家来的,简直还是粗糙得不堪入目!秦扬看他脸上露出来的神色,立刻大怒,我又没请你来,你不请自来,跑过来唧唧歪歪一通,现在又打我家点心的主意,还不快走!秀瑶也没想到一向乖巧伶俐坏坏的弟弟竟然会这么暴躁,忙约束他。

李思变竟然没生气,哼了一声,睥睨着秦扬,等你比我高在跟我咋呼吧!说着扬长而去!秦扬气得连连跳脚,看着向来就会气人的秦扬也能被人气得跳脚,秀瑶抿着嘴笑,小羊儿,身高不是问题,你还小呢,男孩子都要到十六七才长高呢,你看大哥,现在比十六岁的时候都高了一截子呢。

一般来说,弟弟会比哥哥高点的,你看三叔比咱爹高,二舅比大舅高,小飞哥也比升哥高,你也会比大哥还高的。

秦扬还没怎么发育呢,一张比女孩子还秀气的脸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不过眼尾已经开始抽长,不再那么圆了。

秦扬却还是有点不高兴,我要是像齐风哥哥长那么高就好了。

秀瑶就给他讲,身高不是越高越好,够用就好了。

你长得太高,除了像根杆子一样也没用处,你可是读书人,你看哪个读书人以高为荣的,你学问好,身高一点都不重要。

况且你还小呢,身量都没长开,你看姐姐,比以前都高了很多。

那是因为姐姐是女孩子,发育早。

秦扬却还是觉得不满意,那李思变怎么比我高?柳正就嘻嘻笑道:哥,你不是说他娘娘腔吗,肯定像女孩子一样长得早呗。

秦扬就笑起来,哈哈的,拉着秀瑶直蹦高。

秀瑶就问冯浩然呢。

秦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道:顾家派人来找他,他去看看什么事儿了。

秀瑶就看他们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上摆着一些书和文章。

那文章是小羊儿写的,秀瑶看了看,果然是好文章,虽然她不懂那么多诀窍,可单这么看,引经据典的,也是一片锦绣文章,文采斐然。

不过毕竟还是孩子,偶尔还是能露出一点孩子气来的,不过好歹比去年压住了很多。

若是谢翰林今年再看到他的文章,一定会觉得进步很大吧,秀瑶胡思乱想着,还是希望弟弟能中举。

又觉得弟弟太小,只怕中举又没那么容易呢。

转眼到了八月,又是秀学子们赶考的时间,这一次贡院早就将打扫厕所的差事安排了出去,院士也能赚一笔。

不过这一次秀瑶又开发了和贡院合作的新项目,自然不是找人再去打扫厕所,而是解决贡院的照明问题。

她让人专门造了二十盏大大的玻璃灯,里面是上好的清油或者石蜡,灯芯有拇指粗,石蜡也有手臂粗,如此便将整个考场照得灯火通明的。

那玻璃灯下垂着大大的条幅,写着秀瑶铺子的大名——桃源柳乡。

这算是赞助了玻璃灯的使用权和灯油,获得了一个打广告的绝佳机会,将秀瑶等人在济南开的新铺子名号打出去。

又是在读书人中间口口相传的,他们知道桃源柳乡为这两次科考做出的贡献,自然是大力褒扬的。

他们推崇桃源柳乡,其他人也会跟着人云亦云,秀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也没破费多少钱财就将铺子的名声一下子打响了。

他们的铺子主要搞批发,零售价格甚至要比别家高一点,但是后来也是一直客源滚滚,生意兴隆得很。

这次考试,秦扬因为有了一次摸底,倒是也不慌不忙,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小小年纪,却颇为稳重,跟那个和李思变吵架的少年一点都不同。

这一次秦扬的号房在靠外面,所以没有那么担心,真要是还起火,他也能很轻松就逃出来的。

加上桃源柳乡卖的那种小巧明亮的玻璃灯价格虽然小贵,但是却安全无隐患,而且老板也允许学子们来租,为了预祝他们金榜提拔,甚至可以只收灯油费,玻璃灯可以免费给他们使用。

甚至有那文采好的,如果在铺子的墙壁上题诗获得大家的喝彩,还可以灯油费多免了。

而如果有第一场就过了的,玻璃灯还送给他留作纪念。

所以桃源柳乡的种种活动,不但将自己家的销路打开,名气打响,还做了好事,很大程度地解决了考试时候的火灾隐患问题。

自然也获得了谢翰林的好评,亲自给桃源柳乡题了字,写了一副对子,秀瑶让人雕刻装裱,挂在铺子外面当做招牌。

秦扬考试,秀瑶等人也跟着着急,除了管铺子的,都也没心思出去玩,就在家里做好吃的等他和冯浩然回来好犒劳他们。

秦扬这一次势头不错,第一场就过了,成绩还在前列,不过上一次他也是第一场过了,第三场却不知道为什么,没给过。

秀瑶正在家里做针线活,她鲜少做,只是等得心焦,就跟着姐姐学做鞋子,想给齐风做一双鞋子穿。

他送她那么多东西,她还没送过他什么呢。

这都要成亲了,总也得表示一下,否则到时候成亲以后他万一说起来自己没送过他东西,那不是要丢人了。

结婚后再送,总归味道就变了。

而且她还得准备自己嫁妆呢——其实多半是找人做,秀芹和秀容还有柳絮也帮着做,她自己做的东西很少。

没有公公,就给婆婆做双鞋做套衣服,给齐风做双鞋做套衣服。

就这个,她也不是自己做的,齐奶奶的是秀容帮着做。

秀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自己这针线活虽然不像二姐那么丑,可也马马虎虎,齐奶奶那么精细人,穿自己做的也太掉价,还是让针线好的人帮忙做更好。

她一边和秀芹说话一边做针线,秀芹时不时地指点一下,夸她一句做的不错。

这时候小姚氏过来,瑶瑶,有位先生来拜访你呢。

266秀瑶诧异,什么先生,在这里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啊,就问姓什么。

姚氏道:姓谢?好像是,在客房呢。

秀瑶就收拾一下,然后问姚氏哥哥在不在家。

姚氏笑道:我已经让人去叫你哥哥了,很快回来。

秀瑶就赶紧收拾一下,等柳升来喊她,她就赶紧跟着过去。

等看到那儒雅文秀的谢先生的时候,秀瑶就笑了,没想到真是他呢,只是他一个翰林,还是乡试的主考官呢,跑来见自己什么意思呢?就算是要见,让人传个话,她也就去了,何必如此呢。

秀瑶立刻跟柳升说了谢先生的身份,兄妹二人赶紧上前见礼。

谢翰林非常随和,让他们起身,我这是悄悄来的,没人知道,就是想来看看,齐义士没来?秀瑶笑道:齐风有事不能过来,回头小女子会转告大人的关心。

谢翰林笑了笑,柳升赶紧让人上茶,请他上座。

谢翰林也不客气,就落座说话,听说你和齐风定亲了?秀瑶啊了一声,怎么自己定个亲谢翰林都知道?没有有这么惊悚?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谢翰林看出她的惊讶,微微一笑,秦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了,可不是一般人物。

况且你要嫁的齐风更不是普通人,他定亲,自然很多人关心了。

听说巡抚大人都曾想将女儿许配给他,他却婉言谢绝,说已经与你有婚约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巡抚大人要将女儿嫁给齐风,他拒绝了?他怎么没告诉自己呢?竟然是谢翰林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告诉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谢翰林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也不必有压力,你是个贤良的好姑娘,除了门第,未必就比巡抚家的小姐差。

如今你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弟弟和夫君,未来也是不可限量的。

秀瑶眨巴着眼睛,还是不明白谢翰林的重点在哪里。

谢翰林看她一脸的纠结,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令弟年纪还小,只要一直如此读书,总归是步入仕途的,可他小小年纪,若是没有人提携护佑,只怕也走不远。

齐风既然得诸位大人赏识,自己又是个颇有威望的,若是从军,前途也是远大的。

以后一文一武,也可以互相帮衬。

他实在太喜欢秦扬那小子了,忍不住就想为他将来打算一下,齐风是个能干的,如今朝廷缺少良将,像他这样没有官职在身却已经名动几省的人物,将来必定会得朝廷重用。

齐风这么厉害?秀瑶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他,好多事情,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她还以为他就是个混帮派的呢。

谢大人,齐风做过很多事情吗?为什么大人们会如此赏识他呢?谢翰林笑道:不说别的,就说眼前,南边的倭寇竟然北上,来骚扰我们山东沿海,灵山卫几次出击失利,有人就举荐了齐风,他去了不过数月,如今那边的匪患已经大有好转。

呵呵,这可是大功劳,要为他请功的。

秀瑶汗哒哒的,心底里又涌上一股怒气,这个混……呆子,竟然瞒着她,又瞒着她!约法三章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任何时候相信她,对,相信她,没有说过不许瞒着她。

擦!回头必须加上一条,必须的!他竟然跟她玩文字游戏,钻空子,说什么去搞点独特的聘礼给她,根本不是,分明就是去涉险,却还要瞒着她。

这是要气死她吗?生气归生气,可她又担心,想起他自小身上那些伤口,这次又是打击匪患,只怕会更加激烈凶险吧。

她大好的修养全都毁在齐风这里了,一念之间被他气到好几次,也算是修养不到家了。

她自己愤愤地想着,表面上对谢翰林却还是要笑微微地一副感激他告诉自己的模样。

谢翰林又道:年前巡抚大人就力邀齐风入伍,可他似乎不甚热衷。

我听说齐风很听秦姑娘的话,届时你不妨劝劝他,这一次抗倭之行,回来便可入伍。

有巡抚大人保举,至少也是千户的。

他笑微微地望着秀瑶,没有大人们惯常的高高在上,反而非常温和,就像邻家叔叔一样。

秀瑶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和齐风商量,自己不能一口答应,但是表示自己会劝齐风的——假如他自己不答应的话。

谢翰林便说自己还有事忙,便告辞,秀瑶和柳升忙送出大门去。

想谢翰林现在正监考呢,却出来跟她说这个,估计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回到家里,她就给齐风写信,委婉地询问了他船帮的事情,以及货栈安全与否,听说有倭寇上岸,不知道有没有骚扰他们的货栈云云,顺便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谁知道转眼乡试都结束了,却一直没有书信回来,秀瑶寻思可能那边战事紧张,他没有时间给自己回信,又怕他可能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的信,又怕那里是不是很危险之类的。

总之,做什么都没精神。

现在消息不那么灵便,经常就算是隔两个村子,传出来的话都好几样,更不要说千山万水的了。

沿海那边的消息,到了她周围,那就什么说法也有。

不过现在这边竟然还没有人说倭寇的事情,毕竟中间还隔着其他的州府,消息也不那么灵便,官府又不会公开宣扬,那老百姓自然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就算她家有海外生意,可船帮都是齐风他们在管,他不告诉她,那她也不会知道,更遑论其他人。

她跟二舅、姚氏等人说了齐风去打倭寇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大家也都有些担心,二舅和柳升就说让人继续捎信去问,很快有了消息回来,那边的倭寇之前是很厉害,不少卫所、货栈都受到了骚扰。

他们的货栈也受到轻微损失,齐风去的及时,没有大碍。

沿海主要是有些渔民受到了倭寇的骚扰,其他不厉害,所以除了那边的渔民深为其苦,其他人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消息也就没有传进来。

如今据说那边已经平定了不少,倭寇们被打得狼狈逃窜,又往南边沿海去了。

那就是说,齐风他们应该安全了,近期会往回赶?可能他没收到她的信也说不定呢,秀瑶只好按耐着心思,照旧过日子。

九月十二,乡试放榜。

原本秀瑶说他们在家等就好的,秦扬却拉着秀瑶和冯浩然去看榜。

贡院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挤得密不透风的,有人欢喜有人悲伤,狂欢声和嚎啕声不绝于耳。

虽然中举的人家都会有差役去送喜报,可只要条件允许的人家,都忍不住挤在那里看喜榜。

秦扬个子小看不到,柳升就将他扛起来,一群人挤着另一群人。

冯浩然等人急得一个劲地问他中没中,秦扬只看着那喜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前头一个个看下来,眼睛都要花了。

秀瑶就喊他,你从后面看。

秦扬又倒着往前看,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到,就急了,姐,我不会没中吧。

秀瑶擦着汗,你再仔细瞅瞅。

正瞅着榜,李思变由他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拥着冲进来,他朝秦扬喊道:笨蛋啊,不会在家里等吗?秦扬居高临下,睥睨了他一眼,我乐意来享受拥挤的感觉。

李思变讥讽他,我看你是怕考不上,差役不去你家送喜报吧。

秦扬一着急,眼睛竟然好使了,咦,看到了!姐姐,我中了,中了!扛着他的柳升一个激动,差点给他摔下来,以后小羊儿可就是大老爷了!平头百姓见了是要磕头的!秦扬激动地指着自己名字的方向,一个劲地踢腾,李思变嗤了一声,不过是才中,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一扭头,又走了,几个随从赶紧跟上去护送他。

冯浩然没中,他站在那里呆呆的,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又一副释然的样子。

自己和母亲一番闹腾争取来的机会,如果考中了自己做主,可自己没中,婚姻是没法做主了。

就算自己做主,人家瑶瑶也嫁给齐风,他也没意思。

没考中,就要按照约定来,自己也不用再纠结了。

大家要回去了,秀瑶看冯浩然在那里发呆,他的几个小厮也不敢叫他,就赶紧喊他,浩然哥哥,回去了。

冯浩然抬头看秀瑶,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瑶瑶,我没中……真好。

秀瑶寻思他可别跟范进似的,再魔障了,就赶紧安慰他,这不是恩科吗,你要是正常考的话,肯定就过了。

冯浩然叹了口气,看来着中举跟年纪还真没关系。

秦扬就喊他,浩然兄,你比那些考个五六十年也中不了秀才的,简直好千百倍呢,你下次肯定就中了。

冯浩然本来也不是多热衷功名的人,走科举之路也是一时兴起,没中也不会觉得多么绝望,不过是感慨一阵子,很快又为秦扬高兴了。

咱们赶紧回县里,要好好地大办一场,我帮你办酒宴。

秦扬嘿嘿笑道:浩然兄,我姐姐那么精明的人,会让你承办?她肯定还想干点啥呢。

秀瑶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就把自己说得这么会算计?乡试的时候她那不是为了给大家解决困难么?好事也不能白做,至少也要捞点回来啊,顺便打个广告,那也是应当的。

这一次秦扬一中举,她就想好了,要在家里大办酒宴,到时候把那些生意伙伴都请来,一边热闹一边打广告,顺便推销产品,一举好几得呢。

而且现在朝廷也只是规定在京或者地方四品以及以上的官员不许经商,其他只是不支持没有说绝对不许。

而且地方一些官员的家属都是开铺子做买卖的,小羊儿不过才是个举人,还没做大官呢,家里经商也没什么大问题。

况且,他们家现在主要是置地办农场,走得还是地主路线,铺子都是土地的延伸,所以问题就更不大了。

总比那些倒买倒卖,不增加实用价值的好吧。

秀瑶先让人给江南的任先生和顾宁送了信儿去,又让人在济南的铺子发了三天的喜钱,外加商品有优惠,本来是想热闹几天,结果反而把那些掌柜和伙计们累得够呛——出货量太大!大家商量了一下,要回家给秦扬办酒,十月里秀瑶还要出嫁,不如索性回去,然后来年开春再过来。

反正铺子里都是信得过的掌柜的,账本也非常清楚,货物也都是从家里发过来的,别人要做假账也没有太大的余地。

姚氏就让人送了信回家,然后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出发。

车船不休的,也不过三五日就到了家。

早就有差役来县里送了喜信,柳氏更是大方地打赏了差役,还送了不少礼物。

县里秦家主动胡同两边的树上都挂着红绸子,家里也早就粉刷一新,挂满了红灯笼、红绸带,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不仅如此,就连县学都轰动了,黄知县出面,将县学安排一番,等秦扬回来就去那里和大家见面。

秦扬回了家,先去拜见了知县大人,然后又去县学,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纷纷让他讲讲是怎么年纪轻轻就中举的。

秦扬哪里说得出什么诀窍,他觉得自己中举没有诀窍,可能是运气好,因为去年和今年他没有觉得多大出入,可今年就中了。

可能是主考官大人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去赶考不容易。

若是从前,他这么说,大家保管要起哄他的,可现在他已经是举人,对于大家来说一旦中举,那就是老爷,就算那些读书人也要对他毕恭毕敬的,他已经是比他们陡然高出两层去的人了。

秦扬看大家一副认真恭敬的样子,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好玩的心性,规规矩矩地开始讲自己的读书历程。

先要感谢我四姐,是她让我读书的,还要感谢我姥爷,他出钱供我读书的,继续感谢任先生,他对我严厉又悉心的教导……秀瑶听得冷汗淋淋的,这简直是一份获奖感言了。

后面又感谢父母生养之恩,感谢兄弟姐妹,感谢知县大人、先生同学们、感谢……感谢了一圈,最后归结一下,感谢皇恩浩荡,定当继续勤勉,报效朝廷……秀瑶愣怔地看着在前面侃侃而谈的秦扬,曾几何时,那个就会对着她撒娇的小羊儿竟然也长大了,小小年纪,已经说着大人的话了。

而且还是那种套话、官话,让她有点不适应,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形势了。

然后秦扬又在那里说今年的考题,他是如何分析如何破题如何作文的,下面不时地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讲完了之后,这小子还不忘了来一句,大家共勉,如有需要,定当竭力相助云云的话。

他不是先生,又不喜欢循规蹈矩的,给大家算是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客,不少人倒是获益匪浅,从此发愤图强,也进步很大。

秦扬拱了拱手,然后端庄优雅地下了讲台,迈着四方步,倒是一派大老爷派头。

等走出众人视线了,他撒丫子就跑,冲到了秀瑶跟前,姐姐,姐姐,我讲得好不好?秀瑶笑微微地看着他,拉着他的手,我们小羊儿讲得最好了,简直是太好了,姐姐都忍不住要去读书考试了。

秦扬嘻嘻一笑,姐姐,等我做了大官,我就给你办个女校,让你去当先生。

大家都笑起来,秦扬又要去跟其他人应酬,秀瑶就先家去。

秦扬在县学和知县、教谕、同学等热闹了一天,然后回到家,家里才开始办酒宴。

因为他已经中了举,这跟之前中秀才还不同,秦家也不想在端着,也没什么顾虑,反而都是要卯足了劲大办一场的。

那些读书人的酒宴已经在县学摆了,这样分开也不怕到时候各阶层不同的人在一起,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也让那些小户人家觉得拘谨。

酒宴定在了九月二十二,秀瑶带人准备了好些天,要办三天的流水席,除了道贺的亲朋好友,其他人只要来说句吉利话也是可以坐下吃饭的。

除了亲朋好友们在秦家院子里的筵席,另外的流水席就摆在了外面,从家门口一直摆到了河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来吃一顿。

而桃源村的人却可以每天都来吃。

如今已经不是从前,大家会冲着几顿饭来占便宜,白吃白喝,现在秦扬中了举人,那就是桃源村的骄傲,是桃源村的代表。

以后他们说出去,自己是秦举人同村的,腰杆子都比别人硬气一些。

所以,秦家摆流水筵席,同村的人尤其是周家送足了粮食、蔬菜、肉鱼的食材,村民们寻思着反正自己家也要来吃,总归是亏不了的。

举人老爷的酒宴,他们能被邀请,那可是大面子,如果不是同村,不是看着他们家一步步走起来,哪里能有这等面子!除了同村的、亲朋好友,另外和秦家做生意的,大家纷纷来道贺,全都送了厚礼。

才一天下来,这还是有村里的嫂子婶子们来帮忙,秀瑶已经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找了个菜地躲在里面,舒展了身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享受着偷来的片刻安宁。

头顶上有一只蜘蛛,正在忙碌着结网,一阵微风吹来,蜘蛛脚滑了一下掉下来,一条细丝拉着它晃悠悠地飘荡着。

秀瑶笑着自言自语,喜从天降啊。

外面传来秀容的声音,瑶瑶,瑶瑶,你干嘛去了?秀瑶就知道肯定有人来了需要她去招待,她要累死了,坚决不去!可能是看她没应声,秀容就嘟囔了两句,又响起荆亮的声音,瑶瑶可能累坏了,让她休息一下吧。

秀容笑道:这丫头,累坏了就不拘躲在哪里躲懒,自己的房间都不敢回。

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张罗了这么一大摊子事儿,自己倒是躲起来了。

荆亮忙道:要不你也休息一下,我让荷花给你送吃的来。

荷花是他妹子,也跟着母亲和哥哥一起来帮忙。

秀容却说还是算了,然后就走远了。

秀瑶听着他们走远了,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她累得太乏了,就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谁知道这一休息,竟然睡过去了。

开始还有点冷,后来又觉得软乎乎热乎乎的,她就美美的继续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伸了个懒腰醒过来,周围光线很暗,似乎天黑了,不过外面还能听到嘈杂的声音,想必是晚上的流水席开始了。

晚上招待的都是本村的人,大家忙碌一天了,就在秦家这里坐下来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鼻端有一种清爽的气息,像是海水的味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忍不住还要睡过去。

她微微一动,就感觉到了异样,一只手与她手指相扣,而她正躺在某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那一角青色的衣摆……齐风!一阵欢喜从她心底里漾出来,她忍不住叫着,扭头就看到了抱着她的人。

他双眸清澈,笑微微地看着她,目光中满含柔情宠溺,下巴上来由来不及刮掉的胡茬,让他多了两分威严。

她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齐风抬起手来,理了理她鬓边弄乱的头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一头缀着红珊瑚珠串的象牙发钗给她插上,你躲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我恰好回来的,秀容说没找到你,不过又坚信你就躲在这里偷懒呢,所以我就来找找看,小白立刻就把你给找到了。

说完,他就把玩着她的纤长的手指,尖尖的十指非常漂亮,如葱管一样,指甲上面的凤仙花汁液已经褪掉一片,露出粉色的指甲。

那你带了什么聘礼回来?秀瑶语气不善,敢骗她,有他好看的。

齐风笑道:当然有,无意中得到了几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那个算不算?秀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不是想给她家招贼来吧,那么大,人家还以为他贿赂了珠王呢。

还有呢。

她靠在他肩头,扳着他的手看,修长的手指,手掌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纹路清晰而不杂乱,指根处都是些硬硬的茧子。

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银戒指,没什么花纹,只是一只素面银环,还是她分别的时候扔给他的。

原本就是枚普通的戒子,如今竟然被他摩挲得光滑明亮的,在他大手上显得越发秀气。

她原本还想质问他呢,现在心也软了,你很会骗人啊。

她拿眼瞪他,他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却也不狡辩,嘿嘿地笑,小七来信说有几个东洋鬼子竟然来骚扰我们客栈,我怕他们经验不足就赶过去看看。

不过,主要目的真的是去弄聘礼的,你要嫁给我,我总不能太寒酸了。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献宝一样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秀瑶诧异道:什么?齐风道:一种新花木,据说是结一些橘子一样大的果子呢,红彤彤的,挺好看的。

秀瑶再问,他也说不出更多了,她就猜测到底是什么,后来忍不住,就拉着他要去种进暖棚里。

这个季节还来得及呢,快走。

齐风自然不会拒绝她,她说种就种,他立刻就帮她找花盆、装土、弄肥料、浇水。

没一会儿就种下去了,然后放在暖棚适当的位置,等待它发芽。

走出大棚的时候,齐风道:瑶瑶,我,我有事瞒着你了,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

秀瑶哼了一声,还知道主动承认错误呢,我哪里生气了?我才没有生气呢?齐风就笑:那就不许再追究了,我们去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东西,还有别人孝敬你的呢。

拉着她就往外走。

秀瑶却顿住脚步,瞪着他,齐风,你有机会做巡抚的乘龙快婿,为什么要拒绝?齐风愣住,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想跟我打马虎眼,秀瑶扑上去,齐风赶紧将她抄起来,瑶瑶,真没有的事儿,人家巡抚大人就问问我有没有娶妻,我说已经定了人罢了。

秀瑶轻哼却没有怒气,揪着他的耳朵,去年的时候你哪里有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齐风却不想她担心,反正都是过去了,巡抚大人虽然想将女儿许配给他,可他当时就明确说自己已经有了定亲的人,回家就要定亲成亲的。

瑶瑶,真的没什么,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抓过几个人贩子,他们当初拐卖了知府家的千金。

当年的吴知府就是现在的吴巡抚,人家不过是客气一下,问问我有没有成家,可以帮着说说亲,大家热络一点罢了,不是真的要将女儿许配给我的。

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穷小子,也没有功名,还对你死心塌地的,人家巡抚一家子也不傻,干嘛要将女儿许配给我呢。

听他说死心塌地的,秀瑶心里好受了一点,又想起什么,便问:那你这次立功,他们是不是该给你请功?到时候你要去做官吗?齐风呵呵笑道:你要是想做官夫人我就去做官,你若是不想,我就帮你要点真金白银的。

秀瑶立刻就表示要是有机会就要贸易的特权,现在有些商品的税收还是很重的,如果有了一定的特权,哪怕只有一年或者几样商品,那也足够折腾的呢。

齐风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什么都听你的。

齐风听她的,她就让齐风暂时不要去做官,就算做,也等那个吴巡抚走了之后,她都打听到了,据说他还要在济南呆两年,到时候就要回京的。

等他走了,齐风再去也不晚,否则总归是有些疙疙瘩瘩的。

而秦扬中举,很快任先生和顾宁都有消息回来,两人均表示让他可以在家读书了,一边读书一边了解朝廷律法、国家大事,一些政策等,到时候都有利于他参加会试。

两人都表示让他可以在十六岁以后再参加会试,如此若是过了就在翰林院历练几年也不算晚。

秦扬也听话,他就决定暂时不去京城赶考,只在家里读书。

秦扬这一中举,不但是秦家门第高起来,家里再也不用交赋税,桃源村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

而老柳家也是自然的,他们将家产生意都挂在秦扬名下,也一并免了。

另外还有不少亲戚都想来挂靠着,还有一些人家自荐为奴……秦家也只是量力而行,能帮的该帮的就帮了,其他的只是为了投机取巧的,一律不管。

267转眼进入十月,秦齐两家就开始准备秀瑶和齐风的婚事。

老柳头嫁外孙女简直比嫁亲闺女还激动,从秀瑶之前定了亲开始,他就忙着亲自和三姥爷商量打家什儿。

除了从前大家都有的桌椅、炕柜、梳妆台等家具,另外老柳头和三姥爷还弄了一张拔步床给秀瑶。

秀瑶和齐风在沙河村完婚,柳氏和秦大福就和秦业商量直接把沙河村的农场以及房子都陪送给秀瑶,另外家里的所有生意也都将收益一分为二,凡是原本属于秦家的,都要一分为二,秀瑶一分,秦家一分。

而原本属于齐风的还是归他,和别人合伙的生意也不管,只算属于秦家的那部分。

秦显自认对家里的生意没贡献,无所谓,许二妮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家里也不愁吃不愁喝,自认也不管,秀容更无所谓了。

只有张氏和老秦头不同意,觉得大房是要把家产都给闺女家,这对秦家不公平。

秀瑶原本不想要的,因为这些生意里面,齐风参与很大头,出海的事情都是他管,那以后她的收入自认也从那里算,绝对不会少的。

可是看爷爷嬷嬷如此闹腾她索性就不吭声了,她还就要定了!张氏就在秦家抹泪,说二房如今还支离破碎的没有着落,大产也要成亲,二贵还不知道死活,三房更是,两个闺女都做了妾,连个儿子也没有。

你们不给兄弟就罢了,怎么连儿子也不给呢。

秦业皱眉,嬷嬷,爷爷,这家产本来就是瑶瑶帮着我们赚下的,没有她就没有这些,没有她也没有咱们家的今日。

别说给她一半,全给她我们也没意见的。

秦扬就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起哄,是啊是啊,我这个举人还是姥爷和姐姐帮我挣来的呢,回头我要去姥爷家了。

张氏和老秦头一听,那还了得,这举人可是老秦家的,光耀老秦家的门楣,要是去了老柳家,那怎么能行呢?老两口立刻反对。

秦扬就笑嘻嘻地道:爷爷嬷嬷,你们是要举人还是要生意,二选一。

张氏气哼哼地道:都要!这都是老秦家的,凭什么要给人家。

秦扬就道:爷爷嬷嬷,那要是俺姐姐嫁出去了,到时候齐风哥哥不帮我们出海了,家里的农场也没有姐姐指点了,不出五年就关门大吉了,那时候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你想要一点都不剩还是想要一半。

张氏还是想不通,他们帮娘家不是应该的吗?谁说帮忙就要拿走一半?秀瑶懒得跟她理论,她还以为是当初她当家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这个家早就今非昔比了。

张氏看他们都不支持自己,就开始抹泪,又嘟囔齐风和齐奶奶,果然是好算计呢,娶了咱们闺女,一下子连家产都分去了一半。

秀瑶脸色一变,这话要是被齐风听见,他那性子可保不齐干点啥。

她冷冷地道:嬷嬷你说这话,可小心人家齐婶子生气,那不如还是等齐风做了千户我们再说吧。

张氏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千户?就是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军?她是见过的,听说那些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手起刀落,人头就掉下来了。

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看了老头子一眼,不吭声了。

秀瑶懒得理她,如果不是有秦扬,他们吹嘘了一辈子的振兴家族,只怕十辈子也没用。

就冲着他们这点鼠目寸光的,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不会经营家族势力的,她要给孤寡妇孺地送点年礼他们都唧唧歪歪的阻拦,她让人来家里读书他们都嫌多管闲事……要是靠他们,秦家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好在爹娘和哥哥弟弟都不是那样的人,懂得付出才会有收获,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老两口无话可说了,不再阻拦,柳氏就让秦显把她的话都写下来,把家里的生意和进项也都标清了。

亲兄弟明算账,以后我和你们爹老了,这些事情是不管的,只管着吃吃喝喝就行。

这些就是你们的事情,现在把最丑的话都说了,以后你们就不必再顾忌什么,有话只管说,不必藏着掖着。

柳氏顿了顿,又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咱们嫁闺女,不是分家,不是家里人越来越少,而是越来越多。

闺女出去,带了女婿来,每两年多了一群孩子。

不管姓不姓秦,可都是咱们老秦家的人,咱们老秦家和老柳家,不管到什么时候,也都是一家人,你们都给我记好了。

别咱们秦家出了个举人,就瞧不起亲戚了,我要是听见谁被人这么说,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大家忙都恭恭敬敬地说是,张氏意见更大,却也不敢说出来。

她早就觉得柳氏不是善茬,肯定是为老柳家打算的,果然吧。

自己的宝贝孙子做了举人,怎么不得先老秦家和她娘家受益,结果呢,却是柳氏的娘家受益。

自己家出了个举人,简直就像是老柳家出了个举人一样!不气人是假的。

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柳氏当家呢,自己这些年是不行了,一点地位也没。

柳氏让秦显把那单子交给秀瑶过目,丫头,这就是你的私房钱,你给婆家也好,不给也好,反正都是你的。

秀瑶看了看,记得还真是清楚,除了生意连家里多少地都写上了,她笑了笑,娘,我想把这个让俺大哥给我管着,以后我需要私房钱用了,我就找俺大哥领。

秦业笑道:你有需要,只管说,领不领的就算了。

这个单子你拿着,产业可以在这里,但是分红是要说清楚,咱们都心中有数,以后也免了有什么纠纷。

兄弟长大了,为了夺家产的事情层出不穷的,现在分了,以后不困惑。

而且也只是分收益,不分生意,不论生意大小好坏进项多少,这里面都有大家的份儿,也不存在你的我不乐意管我的不喜欢你过问的情况。

秦业觉得自己无所谓,扬扬也无所谓,可以后二弟长大了,也要成家立业,他媳妇什么样大家也不知道,万一以后再要分家什么的,不能不早作打算。

现在做了打算,丑话说在头里,总比以后一团浆糊,大打出手的好。

秀瑶就将那单子收了,虽然她未必会回家拿钱,可这是父母兄弟姐妹对她的爱护,她接受那片拳拳之心。

转眼到了二十七,秦家要将秀瑶的嫁妆送去沙河村,嫁妆除了秦家陪送的还有之前齐家送来的聘礼。

同时还有几个本家的姐姐、嫂子去齐家给新人铺新房。

所谓铺新房除了习俗和吉利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让新娘子身边熟悉的人去按照她的生活习惯来铺设新房,这样等新娘子进了门,不会觉得太过陌生而产生恐惧感。

一大早,秦家就披红挂绿,吹吹打打的,专门组织了一支送嫁妆的队伍往沙河村去。

而不只是桃源村的人,就算是四外村的都跑了来看热闹,纷纷表示恭喜,秦家又让他们第二天出嫁的正日子都要来喝喜酒。

像张桂芳、荆亮等和女方男方都熟悉的,可以女方吃了再去男方家吃,反正就图个热闹。

秦家的嫁妆浩浩荡荡的,第一抬进了新家,最后一抬还在秦家的院子里没出发,都纷纷说多少年不遇的十里红妆了,就算是当年周家也赶不上。

最打眼的是,秦家可有位举人老爷帮姐姐送嫁妆呢,那可是买都买不来的体面。

而那些嫁妆里,除了大家都常见的以外还有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件。

一匣子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一面人高的明亮的穿衣镜,一挂叮咚响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帘子,其他各色的玻璃碗玻璃杯若干,另外竟然还有一枝火树银花。

所谓火树银花其实就是珊瑚树,上面缀着金银打制的银叶子和金花朵。

把秀瑶都吓了一跳,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齐风这一趟弄来的,他一边去打倭寇,一边还真的是弄聘礼来了,她原本以为他开玩笑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

不仅如此,一些海外的稀罕物,也是一抬又一抬地流水一样出去,看得大家真是瞪大了眼睛,纷纷惊呼几十年不遇的光景了。

秀瑶擦了擦汗,这些东西不是应该低调地放在家里吗?这样亮出来,要是被贼人们知道了,还不得来家里抢啊?她忍不住看了爹娘一眼,又去看三姐,不知道姐姐们有没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觉得爹娘偏心,要是她们想要,她可以送给她们的。

秀容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从围观者的脸上看到了各色表情,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尤其是秀美、秀婷也赶回来看光景呢,结果一个个的都白着脸,一副嫉妒欲狂的架势,还有三叔三婶,简直是恨不得扑上去把东西都搬回家的样子。

秀容就觉得很爽!除了老秦家给秀瑶准备的嫁妆老柳家也准备了,等老秦家的走完,老柳头和柳起一挥手,立刻就吹吹打打起来,又是一波送嫁妆的,众人纷纷称奇,都说秦柳两家感情真是好。

看看人家老柳家给外孙女准备的嫁妆,一点都不比秦家的差,尤其是还有一座屋子一样的大床,十六个青年吆喝着号子抬着。

这种拔步床秀婷当然见过,周沐的床就是这样的,可她从来没在上面睡过。

那床看着就是间屋子,还有地平,里面可以放柜子梳妆台等小物件,晚上睡觉了,将帘子一挂,就是独成一体的,不像普通床那么闷,反而非常宽敞。

她忍不住哼道:装什么呢,现在抬过去,他能抬进屋里去吗?一边的一个教书先生捋髯笑着,真是十里红妆,十里红妆,只怕五十里都有了。

他听秀婷在那里叽歪,就好心地给她解释,这嫁妆就是用来晒的,给大家看看,到了那里人家齐家自然会入库的。

这拔步床,虽然有上千个部件,只要拆开关键的几个,就能分批送进屋里去,再组装起来,也并没有多少困难的。

秀婷哼了一声,不过是种地的乡下丫头,装什么装。

说着就转身跑了。

她不过是一抬小轿子送过去的,别说晒嫁妆了,她连嫁妆都没呢,还不如秀美呢。

而秀美也郁闷呢,她虽然也是出嫁,有嫁妆,可都是些充门面的,根本没有几样值钱的。

只怕她那些东西加起来,也没有这里面一样东西值钱。

不说别的,就说秀瑶那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衣裳,人家都是春夏秋冬四季衣裳,有两只箱子就罢了,她可好,一季衣裳一大车,上面足足六只大箱子,那骡子拉着都费劲!真是穷显摆!她就不信这么一年的时间,秦秀瑶能做出那么多衣服了。

还有那一匣子珍珠,谁知道是不是上面是几颗珍珠,下面都是些大米充数呢?那什么珊瑚树,其实就是刷了漆的破树枝子吧。

那些金碗银碗,一看就是铜镀的,绝对不是真的!从一大早忙活到了傍晚,那嫁妆竟然还有尾巴没送完,看热闹的人都吃了饭又来了,与其说是送嫁妆,不如说是看戏一样。

除了吹吹打打的,还有唱小戏的,又有许多光景可以看,大家自然不舍的不去了。

这时候秦业就吩咐人点起大玻璃灯,看热闹的人纷纷惊呼着,好大的琉璃灯,简直比月亮还亮堂!就见四个青年一组,一共十六组,十六盏造型各异的大玻璃灯,众人鱼贯而出,往着沙河村去。

那玻璃灯有三尺长的莲花灯,有尺长的宫灯,有团团圆圆灯,有长长久久灯……上面也都是些吉利图案,什么马上封侯,金鸡报晓,连年有余,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多寿……那些原本以为嫁妆送完没热闹看的人,如今又大开眼界看了一场热闹。

十六盏大灯,照到路上亮如白昼,站在桃源村村口的高台上,冬天的地里没有了庄稼,树上也没有了叶子的阻挡,所以视线极好,远远地还能看到灯盏队伍河流一样地移动着。

看热闹的人就觉得做梦一样,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了。

而桃源村秦家那大大的玻璃灯燃了一夜和农场的沼气灯互相辉映,照得周围都亮堂堂的,桃源村的人几乎是彻夜难眠,都想着第二天的婚礼,只怕是更加热闹出彩。

对于参加婚礼的看热闹的人来说,这是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参与的人数简直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娘家这边除了亲朋好友,还有那些和秦秀瑶有生意往来的,甚至是平日里受过四姑娘照顾恩惠的都赶着来参加四姑娘的婚礼。

连秦家门前的马路,都搭起了棚子,摆放酒席。

而前来参加婚礼的人,给四姑娘送的贺礼,在她的院子里都堆不下,直接堆在了农场的晾晒场里。

有人戏言,人家送给秦秀瑶的那些东西,估计她几辈子都用不完。

如果说秦扬中举,是大家来捧场,秦家花自己的钱做场面,那秀瑶的亲事,就是大家凑份子来给她捧场。

秦扬中举那次摆酒,秦家摆了不少流水筵席让人免费来吃,四姑娘的婚礼却是来一个就有一个送钱的。

后来秦家把礼钱结算以后发现刨除了自己家办喜宴花的钱,竟然还净赚两千两!这一下子就把之前秦扬办酒宴的亏空给补回来了。

对于来参加婚礼的人,吃吃喝喝,看热闹,那是非常有意思的事。

可对于新娘子秀瑶来说,她浑身僵硬、脑袋沉沉、肩膀木木、两眼发直的时候,她心里就念叨着,其实应该直接来个旅行结婚,顺便度蜜月,举行婚礼简直不是人受的罪。

这分明就是自己受罪,乐呵大家!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这是每一个想要嫁人的女子所渴望的,这样就代表着她在婆家有地位,开始了人生的重大转折。

可秀瑶对这些没有多大的感觉,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折腾!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这是每一个想要嫁人的女子所渴望的,这样就代表着她在婆家有地位,开始了人生的重大转折。

可秀瑶对这些没有多大的感觉,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折腾!当然,虽然她觉得累,可她还是尊重别人为她付出的勤劳,所以非常乖巧地配合着。

她坐在喜炕上,双腿耷拉在炕沿下晃悠悠地摆动着,希望借此来缓解不适。

等了很久,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就是全福人的欢喜声,来人正是新郎官齐风。

秀瑶听着全福人说着什么吉利话,然后就见一双修长的手伸到了眼前,温润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最后食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然后喜帕就被掀了起来,眼前霍然明亮。

屋子里燃着手臂粗的龙凤烛,四角和中央还挂着明亮的玻璃灯,整间新房,明亮而又温暖。

眼前的男人,穿着大红的新郎官吉服,看惯了他穿黑色、青色、白色的衣服,第一次看他穿这么显眼的服色,倒是显得他清冷中多了几分热烈,映着他越发的身形挺拔,发丝如墨,面颊莹白。

原来他这么好看呀,秀瑶笑眯眯的,毫不客气地瞅着他。

齐风朝她挤了挤眼睛,提醒她要注意仪容,最好表现出新娘子的羞涩来。

秀瑶却朝他皱了一下鼻子,没想到这么亲昵的小动作却被一个全福人看到了,她是沙河村齐风的一个婶子,哈哈笑道:小两口这么恩爱,以后一定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

几个全福人立刻笑起来,纷纷说着吉利话,然后又指挥齐风做该做的事情。

做完了一套程序化的动作,然后就是喝合卺酒,齐婶子送上一对瓢型的金酒杯,桃源来的秀瑶的本家嫂子赶紧斟酒,另外一个便开始说吉利话。

这时候一群孩子从门口和窗子里挤进来,大喊着,亲一个,亲一个!秀瑶脸颊腾得红了,立刻抓起早就预备好的栗子、糖果、花生等撒出去,那些孩子们立刻就哄抢。

齐风和秀瑶就趁机喝了合卺酒,齐风笑眯眯地看着她擦了胭脂的唇,鲜艳如火,显得下巴更尖,肌肤更是滑腻如脂,让他有点忍不住想去碰一碰。

合卺酒喝一半的时候全福人喊着换,两人换了酒杯,齐风低头喝酒的时候看到酒杯沿上印着红红的唇印,便就着那个唇印将酒喝了。

秀瑶起眼看着他红唇艳艳,竟然似擦了胭脂一样惹眼,越发显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不禁抿了唇笑。

齐婶子打趣道:哎呀,要是想洞房可得再等等,新郎官该出去陪客,新娘子要换妆了,外面的人可等着吃换妆面呢。

这一打趣,让两人都红了脸,齐风忙站起来,又看了秀瑶一眼,你要是无聊,等下我让你三姐她们来陪你。

秀瑶朝他笑了笑,让他去吧。

齐风一走,全福人就将门窗带上,不许人偷窥,然后帮着新娘子换了吉服。

将凤冠霞帔脱下来,换上轻便的衣服,石榴红的袄儿,海棠红的罗裙,头上挽了端端正正的发髻,插上金钗步摇,耳朵上的沉重的坠子也换成了珍珠的,轻巧明丽,衬得她越发的端庄秀丽。

全福人笑道:新婚三日无大小,等下肯定有人来闹喜房,新娘子可别害羞,只管给他们瞧,不用理睬他们。

秀瑶感激她们,就点点头。

全福人便相约出去,秀容秀丽两个就跑进来,大姐二姐他们要帮衬外面呢,来的人真是太多了,有些人在咱们家吃完了,竟然又跑到这里来吃,哎呀,真是人挤人,我看得头都晕了。

秀丽嘻嘻笑道:三姐姐,他们吃双份,礼钱也送双份的。

冯家浩然哥哥和冯掌柜,都是送了双份礼钱呢,周家、刘家、王家……还有多好人家,都是呢。

秀瑶知道,她和齐风有一些朋友和客户是重合的,但是也有一部分是不重合的,其中有一些想要多结交人的,所以就两边跑,这样能认识一下她的客户也能认识齐风这边的。

自己的婚礼,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客商见面会了、秀瑶赶紧问道:你们给没给我带点吃的,我饿死了。

秀容嗔她,我不是给你准备了糕点的吗?秀瑶苦着脸,不是有个压轿子的小金童嘛,让他给吃了。

268成亲的时候,女方送个金童压轿子,男方这里有个玉女压床。

寓意以后男女好合,生儿育女,那俩孩子陪着秀瑶在看上坐了一会儿,两人把秀瑶的糕点吃了,然后就下去玩了。

洞房之前,秀瑶出去见客之后,他们还会来坐一会儿的。

秀容和秀丽笑着,秀丽就说出去给姐姐端点酒菜来。

秀容忙道:你吃什么酒菜,我去让人给你下碗面条来。

说着就轻快地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荆亮捧着个食盒过来,看到她就一喜,秀容,你和秀瑶都没吃吧,新郎官让下了一锅面,你们一起吃吧。

秀容忙掀开食盒看了一下,里面有三碗面,一碗排骨面,一碗海鲜面,还有一碗青菜素面,汤清面百的,很让人有食欲。

她不禁看了他一眼笑道:新郎官还挺细心的。

荆亮就忙道:我让妹子在外面守着,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吩咐她,她什么也不做,就听你们差遣的。

他就招手,荷花,快过来,在新房外面玩,要是秀容姐姐叫你,你就听她吩咐。

荷花唉了一声,哥哥我知道了,秀容姐姐,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就好。

秀容见过她几次,荷花长得挺秀气的,脆声脆语的,挺招人稀罕,第一次见她还穿着补丁衣服呢,现在也穿着绸子袄,看着一点都不寒碜。

那就多谢你了。

秀容端了面去屋里给秀瑶和秀丽吃。

秀瑶饿坏了,看到面来了,立刻就食指大动,三姐,快点,我饿死了。

她让秀丽去她的梳妆台底下拿了三个玻璃碗来,那本来是摆设的,不过现在也凑合用了。

秀丽把碗洗了,然后就来吃面。

秀瑶喝了一口海鲜面汤,闭着眼睛哇了一声,真好吃,这面汤是用螃蟹、虾子煮了汤,又煮的面,把之前就熬好的蟹黄油又融开了浇进来的,真好吃,你们快尝尝。

秀丽笑道:一碗面还这么多讲究?那是啊,这可是我教给王老大的秘方呢,到现在他每个月还给我钱呢。

当初柳家磨坊的面直接送到县里,又开了好几家面馆,王老板的生意受损,秀瑶不忍心看他难过,就搜肠刮肚的把前世各地吃的味道好吃的面条教给他。

王老大又有点天赋,很快就倒腾出了特色的王老大面,再也不是普通的排骨面大排面了。

不管是从面、到汤、哪怕是浇头都是特制的,和别家不一样。

所以王老板面馆如今也是做得风生水起,在县城都开了三家店。

三大海碗面,三个女孩子一口气吃光了,连说好吃。

秀容出去送碗回来抱怨道:哎呀,你们不知道呢,那些人死命地在灌新郎官喝酒呢。

秀瑶忍不住急了,齐风就没找人帮他挡酒吗?秀容说有两个青年跟着他一起呢,但是已经被喝趴下了。

秀瑶想了想就让秀容出去找人,让他们赶紧组织一帮挡酒的,那些做生意的人都是能喝的,又好起哄,少不得要想点办法的。

很快秀容就让荷花去找了荆亮来,把秀瑶的意思说了一下,你去找一个叫小七的,再把刘岩刘老板也叫上,还有……她按照秀瑶说的一共找了十个人,这是个人都是有点体面的,手下兄弟不少,他们不闹腾,手下就不会闹腾,然后那些客商和他们打交道的多,也不好意思很闹腾。

要是闹腾狠了,大家大不了敞开喝。

等秀瑶和齐风一起出去给客人敬酒的时候,她就尝到了挡酒队的好处了,呼呼啦啦二三十人拥着,别提多威风!齐风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滚烫的,估计是喝酒喝的,她不由得看他的脸,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粉色,倒不是那种喝得浑身通红的人,不过脸也没有更白,只是那双眼睛,明亮得像是有水要流出来一样,十足的眼波欲流。

等下你不要真喝,就沾沾唇好了,这么多桌喝下来,你就沾沾唇都要晕了。

齐风低声地叮嘱她。

秀瑶点点头,感觉他手握得更紧了,竟然有点上战场的紧张感。

高挑的玻璃灯,映照得周围明亮如昼,众人之间灯光里,男人俊俏挺拔,女人秀美明丽,堪堪的天生一对,都纷纷赞叹这是一桩好姻缘。

原本那些卯足了劲要将新郎官灌倒的人都不忍心了,尤其是新娘子唇角微勾,眼波如秋水一样横扫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可别得罪了四姑娘,让人家不能顺利洞房,可就是罪过了。

但是又想喝酒来表达欢喜怎么办?高兴得不醉不归才能表达这种兴奋。

那好,跟挡酒队喝!于是大家喝得天昏地暗,一大缸一大缸的酒都被喝空了,喝得好多人倒在桌子底下,秀瑶又专门让人安排善后队,将那些喝醉的都抬去邻家,给他们喝醒酒汤,让他们醒醒酒第二日再回家。

后来齐风怕她累着,酒也没敬完,直接代表了,大家一起举杯,喝了酒他就让人送她回新房。

你先歇着,不用非等我,来了这么多人,只怕一时脱不开身。

秀瑶低声道:不是有小七他们吗?她知道齐风有几个弟兄,但是只有小七是跟着他的,老四老五都跟着三哥李存久在灵山卫,所以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小七。

而这一次来祝贺的不少人都是草莽之人,粗鲁又将义气,齐风生怕他们会闹事,所以要亲自去招呼他们的。

三更的时候,秀瑶听着外面还有人吆喝着喝酒呢,她也就不去管了拿着一本贺礼单子翻了翻打发时间后来困得实在不行,就和衣歪在炕柜上。

秀容和秀丽早就跟着秦业等人回去了,齐奶奶之前来陪了她一会儿,说了会儿话,秀瑶顾忌她身体不是很好,就让她赶紧歇着去,让银花伺候她先去睡了。

齐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残月一弯挂在树梢,他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堂屋。

一个丫头上前要服侍他,他看了一眼,认出来是石榴,你不是三姑娘的丫头吗?石榴笑道:姑爷,三姑娘说她不需要我了,打发我以后跟着四姑娘,你先洗把脸,我去叫告诉四姑娘一声。

齐风忙让她不必了,他脱了外袍,对洗了把脸,让手和脸都热乎一下,对石榴道:你歇着去吧,这里交给我。

石榴行了礼,就退下去厢房歇了。

齐风走进新房,里面热乎乎的,显然是石榴新添了炭火,他去检查了一下,看没问题了就去看秀瑶。

她困得厉害,歪着炕柜脖子斜着睡得不是很舒服,却也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

齐风忍不住笑了笑,轻手轻脚地上炕,轻轻地将她抱起来,看她穿着夹袄也就不再动她,只拔掉了绾发的簪子,一头墨黑的长发顿时落了满膝盖,他呆了一下,唇角弯了弯,将她小心地放在被窝里,盖上棉被。

他也不睡,和衣侧躺在她身边,以手支头,在一旁借着柔和的灯光打量她。

他从前就觉得她好看,可从来没有这样好看过,将头发拢起来露出了光洁细腻的额头,秀气的鼻梁,红嫩的唇,尖尖的下颌,就算躺着,都是一张巴掌大的脸。

他忍不住伸手出去比量了一下,她的脸似乎还没有他的手大呢,可偏生又是一对那么大的水杏眼。

他咬了咬唇,想也不想,就低下头去轻轻地亲吻她那双合着的眼睛,长长的眼睫弯弯地翘着,又黑又密,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刺得他痒痒的。

秀瑶嘟囔了一声,发出不悦的动静,然后一翻身,腿便搭在他的腰上,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砸吧了一下嘴巴,睡得酣甜。

没想到她还会有如此豪放的睡姿,倒是见识了,齐风笑了笑,大手就摸到了她纤细的小腿,顺着摸下去握住了芊芊玉足。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地相信,她已经嫁给他,属于他了,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来抢走她。

从此以后,她再被人介绍,就不会是四姑娘,而是齐秦氏。

齐秦氏,齐秦氏……他轻轻地呢喃着,觉得这个称呼好听无比,忍不住倾身过去,偷偷地吻她的鼻尖和唇。

等秀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秀瑶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齐风以手支头,在一旁一脸坏笑地盯着她看。

秀瑶扒拉一下头发,齐风,什么时辰了?齐风嗯了一声,笑微微的,总也得辰时了吧。

秀瑶就去掏出炕柜里的自鸣钟看看,已经即将巳时!齐风!她怒了,你怎么不叫醒我?齐风笑道:我让你多睡一会儿还不好么?你看你累得,流了我一身口水。

秀瑶脸颊一红,胡说八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拿我的把柄?好多媳妇嫁入婆家,第一天起得晚一点都要被婆家人说懒婆娘,到时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的。

齐风这样,肯定是想有点拿捏自己的把柄,他就算了,婆婆那里可不好意思的。

秀瑶慌忙跳下炕去换衣服,想去给齐奶奶请安。

齐风看她风风火火的,赶紧道:不用急,娘昨天累着了,还没起来呢,你这个做媳妇的,不能只图勤快,要是你去了婆婆没起来,婆婆可是要害臊的。

听他这样说,秀瑶就知道他们是体贴她,不禁心里甜甜的,娘要不要紧,用不用叫郎中?齐风道:不要紧,有孙爷爷给配的药丸呢。

他们成亲,孙郎中没来,说不喜欢太多人闹腾,而是提前两天带了夏天无和一个小药童来的,送了一百两银子的礼钱,另外还送了好几匣子的药,是给年轻人调理身体的,顺便还有方子,吃完了还可以配。

他说的是吃了这个,半年以后要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会更聪明健康的。

另外,他还给秀瑶配了秘方药,让坚持吃半年,每天都要吃一丸的。

虽然孙爷爷说得委婉,可秀瑶一下子就猜测那是避孕药的,但是因为配制太麻烦,价格不菲,所以孙爷爷从来没有拿出来过,估计也配了好久,才凑齐了这一匣子给她做贺礼的。

秀瑶已经想好利用药丸和安全期来尽可能地避孕,至少也要等自己身体更好一些再要孩子。

现在没有剖腹产,生个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那些常年劳作的妇人还好,也有生孩子就跟上一趟茅厕那么容易的,可大部分还是很紧张。

尤其万一孩子有脐带绕颈的,有胎位不正的,或者其他问题,都可能要人命呢。

等她长大一些,身体发育更健全,要孩子才更有把握呢。

秀瑶梳洗了一下新房,给齐风找了衣服换上,然后叫石榴过来帮她梳洗。

石榴在之前特意去学过梳妆,如何梳妇人头,还要多学几个花样,是秀容特意出钱让她去县里学的。

她麻溜地给秀瑶梳了个端庄的云髻,却因为秀瑶年纪小,所以也不那么老气横秋,而是在额前留了两绺碎发,只把后面都绾起来了,又插上金钗玉簪,将头发都固定了,然后两边鬓发上各簪了一支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的鬓钗。

秀瑶看了看,自己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夫人,这样太过华丽了。

这一趟齐风说是去抗倭了,可实际还真是没少给她往家弄好东西,就这种金镶宝的头面就有五套,其他上好的翡翠头面、羊脂白玉的,另外也有两套,珍珠的更是不少,其他零零散散的什么碧玺、猫眼儿的竟然也不少。

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现在就她屋子里那满满一大箱子的首饰,只怕就比得上一个大门户的夫人了,她都觉得有点不踏实,又不是金银,放在那里会不会坏了呢?她就住在乡下,大不了就是回个娘家,走个亲戚的,再就是见见客商,逛逛庙会,盛装一点也就是戴两副镯子,戴几支金钗银簪的,那些镶宝石的,尤其是大颗粒或者镶了一排宝石的花钿,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机会戴出去了。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这镜子着实明亮,自然不是铜镜可比,就算她不自恋,也都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把那对鬓钗拔下来,对石榴道:王掌柜给做的那些玻璃绢花呢,戴朵那个吧。

石榴忙去搬出一匣子玻璃钗环出来,找了秀瑶说的那绢花,其实是玻璃做了簪梃,上面堆绢花,花心用金丝做了小弹簧挑出来三串小小的玻璃珠子,最底下是三粒小小的红宝石,显得活泼又娇俏,自然比那金的银的更适合她戴。

石榴帮她簪花,秀瑶看了看点点头,这样好多,不那么金晃晃的。

她赶紧收拾利索了,然后让石榴把自己给婆婆准备的鞋袜衣服都用小箢子装了,去给齐奶奶请安磕头。

齐奶奶是续弦,当年十六岁嫁给了高龄的老爷子,生了齐风。

后来齐风三岁的时候老爷子就去了,齐家大爷、二爷对齐风母子也不好,早就势同水火,后来齐风去了县里,和哥哥们是一点往来都没。

所以秀瑶也没有给他们准备礼物,自己上头只有一个婆婆,倒是轻省得很。

最关键的是齐奶奶没有那种寡居带大儿子,就想霸占儿子的一般寡妇的心理,让秀瑶很是佩服。

秀瑶和齐风过去的时候,齐奶奶已经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了,正在那里挑东西呢,这个也好那个也好,都配儿媳妇的娇容,就收拾了一匣子。

银花看着齐风和秀瑶进来,立刻笑道:太太,爷和奶奶来了。

齐奶奶还有点恍惚呢,寻思谁是太太呢,看着门口闪过一抹红色才回过神来,笑道:我可不是糊涂了,如今我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了。

以后她就是齐太太,她儿媳妇就是齐奶奶了,想着这个,她就欢喜得很,让银花赶紧扶她出去。

秀瑶和齐风快步进来,扶着齐太太去了前院的堂屋,服侍她坐好,然后秀瑶就规规矩矩地给她磕头,敬茶。

齐太太欢喜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来了,儿子也有了着落,她赶紧让齐风将媳妇扶起来。

秀瑶就将自己的礼物送上,因为那些针线活不全是自己做的,所以有点脸红,齐太太看那些阵脚,立刻就夸她,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孩子,娘欢喜的很。

她从袖中掏出两个大红封递给齐风,反正都是儿子孝敬的,自然要大大地包个红包。

两人忙接了,又道谢。

齐太太就让银花把自己收拾好的那匣子首饰端出来给秀瑶,她笑道:这里面这些,都是历年攒的,有风儿给的,有其他人送的,还有我自己打的,现在看看,都太年轻了,不适合我戴。

你们年轻人,才应该好好打扮打扮,这个都给你。

秀瑶忙道谢,略掀开盖子一看,里面金澄澄的差点晃瞎了眼睛,赶紧盖起来,又道谢。

齐太太就让人在这里摆饭,一家人一起吃早饭,也不要秀瑶伺候,反正家里有厨娘丫头呢。

秀瑶还是象征性地摆摆碗筷,做小辈的也不好就大喇喇地坐在那里。

齐太太越看这个媳妇越喜欢,寻思自己现在是了了最大的一桩心事了,也不算是辜负了老爷子的托付,她擦了擦眼泪,对齐风道:风儿,如今你也成了家,娘有件事得告诉你,当年我们住的那座小院子,你爹说过要归你的,给你成亲用的。

如今你已经成亲,就该去要回来的。

那座小院子,是齐老爷子死后,他们母子住的地方,在齐家宅子的最后面,后院的一个角落里,以前当做柴房的。

老爷子生怕他死后,他们母子被害死,所以主动让他们去住那里,然后把家产都给了两个儿子。

只让两个儿子每年给他们几担粮食吃,还托了族长照顾,不求风儿有什么出息,就安安稳稳地长大,然后给他二十亩地,能娶妻生子就好。

齐风自小就不是个软弱的孩子,看着文静,一次次被大房二房家的孙子欺负了也不吭声,自己在家里练武,虽然没有师傅却也练出点模样来。

后来认识了李存久,介绍了师傅给他,悄悄地习武。

在他□岁上,就已经小有所成了,把两个哥哥家的孙子儿子都打了,然后在李存久等人的帮助下,他拿了刀找上大哥的门,把那二十亩地要了回来,说那是老爷子留给他和娘的。

为了能不埋没在村子里,李存久建议他出去闯荡,如果要出去就要离开小院,必须等他成亲的时候才能回来要那座小院子。

因为老爷子当年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得清楚,等他成亲了,那院子就给他住的。

虽然不大,却也一共有十三间屋子,一家人足够住的。

这些年因为遇到了秀瑶,他原本内心深处那种暴虐的情绪已经慢慢地平稳了,也不再做恶梦,更不会再梦见拿了刀把大哥二哥两家人全部杀光。

他看了齐太太一眼,娘,不过是座很小的院子,咱们没必要跟他们争了。

齐太太却很严肃,不行,必须要回来,不但要回来,还要让他将原来的宅子后墙刨开,给咱们独立出来。

她见儿子不支持,便看向秀瑶,媳妇,你说,那是你公爹留给你的,你要不要回来。

秀瑶笑道:娘,既然是爹发了话的,那当然得要回来的。

咱们又没有去要不属于咱们的。

齐太太就高兴,说是吃了饭就去要。

正吃饭呢,看门的老成叔就过来,太太,大爷、大奶奶,齐家大太太和二太太来了。

秀瑶看了婆婆一眼,笑道:娘,人家也惦记着呢,要来送院子呢。

齐风却面色冷肃,这些年他和母亲在县里,鲜少回来,他和大哥二哥家也没什么交集,开始的时候大房二房还想给他使坏,可他也不是善茬,发了几次狠,加上三哥他们几次给他撑腰,大房二房也惧了他们,再也不敢捣乱。

大家就当做是陌生人一样,从来不打交道的。

这一次他们来做什么?齐太太冷笑一声,反而大喇喇地坐下,对齐风和秀瑶道:你们先回避,我且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269秀瑶却怕她吃亏,齐太太摆摆手,让他们不必担心,秀瑶就拉着齐风躲在堂屋的转角去。

很快,秀瑶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两个打扮富贵的妇人进来,那绸缎的衣服,金光闪闪的头面,倒好像是两只金孔雀。

簇拥着她们的那几个稍微年轻的或者年轻的媳妇少女,也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副盛装打扮,就好像过年一样。

她们一进门,就笑起来,到了堂屋门口更是笑呵呵的。

秀瑶拉着齐风赶紧去了堂屋后面,从后门进来,躲在隔扇后面看着。

秀瑶立刻判断,那两个被人簇拥的妇人,就是大房和二房的太太,只是看起来端架子最厉害的那个,反而年轻一些,另外一个倒像嬷嬷那么老。

她略一盘算就知道了,当年齐老爷子续弦的时候,婆婆才十六岁,可老爷子却是高龄,只怕他儿子都可以做婆婆的父亲了。

如今这两个妇人,一个和自己嬷嬷一般大,一个也比自己娘大许多,自然比婆婆更大了,那自然就是大嫂二嫂了。

齐风呢,怎么成亲了,也不去给大哥二哥磕头呢。

那个稍微年轻一点妇人一脸高傲的样子,对旁边那个妇人道:二太太,你看了吧,这么多年不朝面,回家了,竟然也不去给我们打个招呼就成亲了。

亏得咱们大老爷还让人送了贺礼来呢。

秀瑶感觉齐风浑身都绷紧了,脸上现出一股怒气,立刻握了握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然后放开他的手就要过去。

齐风忙拉住她,她回头朝他笑,示意他放心。

齐风莫名地觉得心安,就放开手,让秀瑶过去。

秀瑶提着裙子进了堂屋,看了她们一眼,笑着上前,想必这两位就是大嫂二嫂了!对着比自己嬷嬷还老的人叫大嫂二嫂,秀瑶也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不过她还是做出了端庄恭敬的表情,行了礼。

齐太太气道:媳妇儿,过来。

秀瑶笑着朝她道:娘,大嫂二嫂来给您请安呢。

她立刻吩咐道:石榴,银花,搬蒲团过来,没看到大奶奶和二奶奶要给太太磕头请安么?两个丫头立刻就将蒲团拿过来。

满屋子的人都因为她这句话惊呆了,齐太太原本是想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两个婆子,看她们来耍什么幺蛾子的,没想到秀瑶竟然一句话就将她抬起来了。

而那齐大奶奶和二奶奶更是尴尬,听了她这句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哟,这是新媳妇啊,长得怪标志的,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礼给我们送上啊,竟然也不去上门问好,亏得我们是送了贺礼的呢。

秀瑶诧异道:大嫂二嫂送了贺礼?怎么也没有看到单子?那有没有来喝杯水酒呢?这两人真是胡说八道不怕倒牙,他们要是送贺礼,只怕齐风会给扔出去呢,指定是没送,或者是顺着本家谁的贺礼里面夹带一点,回头就来说送贺礼了借故找茬。

也不会看看时机。

两人就有点讪讪的,说送了贺礼的,但是没喝酒之类的。

她看齐太太要生气,立刻道:大嫂二嫂可误会了,你们送贺礼,也没有单子又不来喝酒我们自然是不清楚的。

您也知道,来贺礼的人那么多,人山人海的,真是招待不周的,弟媳妇给二位赔礼了。

然后就对石榴道:去把我给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说着眨了眨眼眼睛。

石榴立刻会意,就去新房和银花抬了只手箱子过来,秀瑶就让人拿出了几双袜子和几根腰带,这些棉袜子都是绣花的,絮棉花,做成靴子形状,非常精致,都她纺织厂的女工送的。

秀瑶就郑重其事地送了大嫂二嫂,随即笑道:不知道大哥二哥是不是在家,放不方便我和夫君过去见礼呢,顺便也送上礼物。

她回头看了齐太太一眼,朝她笑,齐太太知道她是个伶俐的,索性就放宽了心,看媳妇怎么周旋。

秀瑶笑道:娘,媳妇和夫君去大哥二哥家走走,顺便也好让大嫂二嫂送点见面礼,我是个眼皮子浅的,别人家的礼物可以不要,大哥二哥的见面礼可是少不了的。

她掩口轻笑,对着两妇人道:大嫂二嫂,你们可别笑话我哦。

说着她又吩咐石榴,把我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带上,到时候要给大哥二哥呢,还有那些侄子侄媳妇、孙子孙媳妇的,都不能落下。

她又吩咐老成叔,成叔,看到三爷了吗?既然齐风排行三,那就是三爷了,也不必非要将排行独立出来。

老成叔立刻去请,过了片刻,齐风翩然而来,见了两妇人拱了拱手。

至此,跟着大奶奶二奶奶来的那些人,也有人觉得不好意思,开始给齐太太、齐风和秀瑶行礼的。

虽然他们比自己还年轻,可——毕竟辈分在那里。

秀瑶就看着两个妇人揶揄她们,大嫂二嫂,快给娘磕了头,我们也好去看大哥二哥呢。

两人顿时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说不出的难受和尴尬、气闷,要想翻脸吧,现在也不敢,原本想来讽刺嘲弄一番的,也好让齐风他们知道一下,就算他们回来沙河村,也还是齐家大房二房最大,他们也要尊着大房二房的。

哪里知道,新进门的这个小媳妇倒是个不简单的,竟然敢让他们请安。

两妇人没法,毕竟要是拂袖而去,又要落人口实,只得委屈地草草行礼。

秀瑶听得清楚,他们喊得是小太太,真是好小,她转首看着大奶奶,笑道:小大嫂,咱们赶紧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大奶奶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我说秦秀瑶,什么小大嫂?秀瑶笑道:小大嫂叫娘做小太太,那是何意呢?你若是不肯叫娘,也无所谓,毕竟我娘是续弦的,可我娘可不是做妾的,小大嫂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齐太太和齐风还罢了,两人强忍着,石榴几个都嘴角抽抽了。

大奶奶气得扬手就要给秀瑶一巴掌,秀瑶不但不躲,却将脸颊凑上前,笑道:大嫂,您可使点劲,让弟媳妇也好去找大哥多要点见面礼。

齐大奶奶那一巴掌就扇不下去了。

齐二奶奶立刻打圆场,大嫂,三弟媳,你们倒是亲近,毫不避讳,可不要和我们二房生分了,快走吧,都等急了呢。

秀瑶就回身道:娘,您且歇着,等我和夫君去给大哥二哥行了礼,就带了他们来给娘行礼,娘可准备好红包了,到时候儿子、孙子、重孙子可一大堆呢,不要不够发的。

一句话,气得齐大奶奶和齐二奶奶简直要站不住了。

秀瑶就握了齐风的手,走吧。

然后两人拜别齐太太去大房家,齐太太笑微微的,是真的放松了,既然媳妇将担子接过去,那她乐不得呢,她给秀瑶使了个眼色,让她记得正事。

秀瑶自然知道的,笑了笑,就和齐风走了。

路上大奶奶就讥讽他们,你们小年轻,还真是不避讳。

秀瑶也不害臊,笑道:大嫂二嫂都是我们自己家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呢。

一行人去了大房,齐大爷正在家里发火呢,蠢货,蠢货,怎么把那一家子丧门星招来了?就说我不舒服,看郎中去了,不在家。

那丫头也无奈,老爷,老太太和他们已经进了门了。

因为老爷子去了,而齐大爷也都知天命的人了,自然就是家里的老爷子,他的儿子如今都是大爷二爷了呢,过了这么多年舒心日子,竟然又冒出一个这么小的后娘和弟弟来,怎么能不让他气愤!不见不见!他气急败坏地挥手。

走到了二门的大奶奶等人都听到了,秀瑶抿唇轻笑,大嫂,大哥这是发什么脾气呢?是不是嫌我们来晚了,我们还是快点吧。

说着她就挽住了大奶奶的手,加快了步伐,大奶奶倒是被她拖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就加快了步伐。

二奶奶见状也只能跟上去。

不过,齐大爷终归是没出现,他躲去了齐二爷家。

而秀瑶和齐风就在齐家堂屋里慢悠悠地喝着茶,聊着天,说说笑笑的,把大奶奶和二奶奶都煎熬死了。

她们就算说改日再会,这小媳妇也能笑着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说什么,不急,大哥二哥总归是要见的,否则以后落下把柄,反而说我们不懂事呢。

后娘可以不见,亲大哥二哥却还是要见的。

反而把他们噎得半死。

等到要黑天了,齐大爷二爷也没来,秀瑶就和齐风告辞,齐大奶奶和二奶奶自然不会送他们,谁知道还没出堂屋呢,秀瑶顿住脚步回首,笑道:没见到大哥二哥,着实遗憾,明日一早弟媳和夫君就来,免得见不上。

说着就拉着齐风的手告辞离去。

在两妇人眼里看来,简直是扬长而去,得意得很,气得她们话也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地跺脚,发狠,却也没有办法。

似乎是为了对付齐风和秀瑶,第二日,大爷二爷又不在家,说是出去了。

秀瑶这一次懒得坐那么久了,她笑着对齐风道:夫君,不如带我去看看你和娘以前住过的院子,顿了顿,她扬声道:就是当日爹说要留给你成亲用的小院子。

如今我嫁过来,那院子也该给我住了吧。

齐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走吧。

齐大奶奶见状,立刻就阻拦他们,喂,你们要干什么?秀瑶笑道:大嫂,言犹在耳呢,族长和好些人都记得呢,大嫂不会连这么一座小院子也不给我们吧?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画了齐家的宅子,单独标出了那座小院子。

写得明明白白的,是要给齐风成亲用的。

也就是说,齐风成亲之后,就拥有那座小院子的所有权了。

齐大奶奶想阻拦,可齐风衣袖一扫,那些人就近不得身了,他领着秀瑶去看。

真的是座很普通的小院子,如今塞满了杂物,破破烂烂的,秀瑶面色冷寒,这些贪婪的人,就算是根本用不着,也要据为己有。

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他们竟然随意践踏,这毕竟是齐风和婆婆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就算是辛苦,也留下了很多记忆。

齐风自然记得更加清楚,母亲在这小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天就是做针线,赚一点微薄的酬谢然后给他买点好吃的,买点纸笔教他认字。

如果不是母亲本分,之前和族里众人结了善缘,有族长等人的保护周全,只怕早就被他们害死了。

尤其是齐匡那个畜生!若不是母亲告诫他,不许他落下一个杀兄的恶名,他早就一刀斩了他!秀瑶也知道他情绪有点激动,自从靠近这小院子,他就好像笼着一层寒霜一样,寒气逼人,她忙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已经是夫妻,夫妻一体,他的痛苦,她也负责帮他消除。

被柔软温暖的小手握住,齐风浑身一震,猛得回过神来,那些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岁月,仿佛风中的沙尘,瞬间被吹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了。

他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齐大奶奶,目光凛冽,淡淡地道:大嫂,你也听见弟媳妇的话了,这是爹留给她的,她有权力要回来,所以还请大嫂跟大哥说一声,早点把这小院收拾出来。

秀瑶立刻微微一笑,道:是的,大嫂,这园子本来就在偏僻的地方,和前面的大宅子联系也不紧密,到时候我们就把前面的墙砌死,然后从旁边开门了。

她比划了一下,哪里砌墙,哪里是小院单独的位置可以开门,这样这座位于齐家角落的小院,就可以独立出来了。

将门开在北边或者西边,也是恰好可以的。

对于齐大奶奶来说,不过是一座小破院子,她才无所谓呢,但是这个地方出去以后,自己家的宅子都不对劲了,有个缺口。

不仅如此,自己家如今人也越来越多,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挤在一起,到时候肯定要盖新房子,这小屋子收拾一下也能住的。

原本觉得是破烂的地方,还嫌害事,现在反而觉得是宝贝了。

总是有人要的破烂,也是宝贝的。

秀瑶笑眯眯地道:大嫂,大哥不在,那就请您转告了,我给大嫂三天的时间,打扫一下是完全可以的。

三天以后,我从娘家回门回来,可是要来接收小院的。

说完,她嫣然一笑,拉着齐风就走了。

又是扬长而去!齐大奶奶气得鼻子都歪了。

回到家里,齐太太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看他们回来,笑道:怎么样?秀瑶笑嘻嘻的,娘,我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我从娘家回来,他们要是没收拾好,那我就要去封院子了。

咱们从后面还是西面开门好呢?东边和南边是齐家的院子,没法开的。

齐太太想了想,道:西边是胡同,北边是后街,后街宽敞,从那里开,到时候进出马车也方便。

秀瑶笑道:到时候咱们新盖一下,是要马车拉砖石的。

齐太太却笑道:那么破烂的,咱们盖什么,要盖也在其他地方盖,过几天娘给你们在这里把宅子扩建一下,就像你娘家的那样,只大不小。

秀瑶忙说不用了,齐太太却坚持,秀瑶也就不说什么了。

第二日一大早,秦扬就带了地蛋赶着马车来接他们回门。

他如今是举人老爷,亲自给秀瑶送亲,又来接回门,那可是了不起的面子呢。

沙河村的秀才和乡绅们都来拜会。

秦扬一溜圈地作揖,笑道:各位幸会了,今儿是来接我姐姐回门的,改日有空了,请去秦家做客。

咱们好好会会。

我姐姐和姐夫以后可就承蒙大家照顾,多多叨扰各位。

都忙回礼,说哪里哪里,一定一定。

秦扬就让地蛋赶车,扶了秀瑶上车,他是骑着齐风帮他买的那匹枣红马来的,他想让齐风骑马顺便可以赛马试试呢,结果齐风轻快的跃上马车,和秀瑶坐车去了。

秦扬嘟了嘟嘴,只好按下了赛马的念头。

三日回门的规矩,不同乡不同俗,桃源和沙河村离得不算远,却也有出入,不过两家感情好,早就商量过的,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秦家门前早就准备好了火盆,秀瑶跨过火盆辟邪,然后就进了家门,本家的嫂子婶子姐姐妹妹的早就到了,都打扮得过年一样,一起来见新人。

这和在南方家第二日的认亲一样,等于是认娘家的亲人给姑爷看,按理也是要见面礼的。

去婆家的时候秀瑶也准备了不少见面礼的,但是齐风和齐太太因为身份特殊,亲兄弟那边关系势同水火自然也不可能认亲的。

秀瑶这边有三爷爷、二爷爷家,另外秦三顺夫妇也来了,秦二贵没有回来,秦产和秀丽是在家的。

小辈给长辈行礼,然后收长辈的礼物或者红包。

齐风给秀瑶的弟弟妹妹都送了不菲的红包,她的哥哥姐姐也送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柳氏夫妇自然是大大的封红。

张氏因为念叨着秀瑶带了那么多嫁妆,所以就觉得封红不给都无所谓,碍于面子,就给了个小小的。

秦三顺和三婶也来了,两人一起给了十来个铜板。

倒是三爷爷二嬷嬷家,因为这些年跟着秀瑶也发了财,包了大大的封红,反正他们辈分高,也不怕压过亲爹娘去。

认了亲,又请了人来喝酒,大家热热闹闹的。

齐风带来那两坛子酒都没够,又开了两坛子。

男人们在哪里喝酒热闹,天南地北地胡吹瞎侃,女人们就在屋里聊天说悄悄话。

柳氏就问秀瑶婆家的情形,他那些兄弟如何,好不好相处。

秀瑶就将那里的事情说了一下,柳氏点点头,你婆婆受了那么多年的憋屈,现在该讨回来是正常的。

你做媳妇的,就该帮着她。

把威信先树立起来了,以后他们也不敢对你们如何。

秀瑶答应了,又将那小院子的事情说给娘听。

秀容听了笑道:你们那么多钱,房子自然也不缺的,还要那小破院子干嘛。

柳氏却道:这也不是院子的事情,是一个人找回那口气,咱们自然要帮一把的,以后秦家齐家,就是一家人。

齐风没有兄弟姐妹,你们就是他的兄弟姐妹。

秀容忙说是,又笑:娘,那我们找一帮人,帮着小妹去把院子要回来呗。

柳氏摇头,人自然要齐风自己找,可不能让人家说他靠妻家,堕了他的名声。

回家的路上秀瑶就和齐风商量,齐风表示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她需要,立刻就有人来帮忙。

秀瑶笑道:到时候会不会打得头破血流呢?齐风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指,不会,如今大房二房早就不是当年了。

当年爹经营的好,家业丰厚,现在不是当年了,他们家里人口多,花得多进项少,尤其后来这些年。

后来齐风长大了,人际关系广,加上和秀瑶做生意,认识不少客商,所以齐家大房二房那边的路子基本就被堵死了。

这些年,他们也只靠着家里那些田产来得点进益。

可子嗣众多,娶媳嫁女的,加上纳妾的,也没少折腾。

如今的齐家,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齐家大房二房一直没敢对沙河村的农场进行骚扰的缘故,他们在外面的铺子开不下去,家里的田产也减少,再过几年,若是齐大爷一死,那齐家就会分崩离析了,连像样的葬礼都够呛操办得起的。

所以要回那座小院,对齐风来说,根本一点都不困难。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洗漱更衣,先去给齐太太请安。

秀瑶又让石榴去找老成叔来,她道:成叔,你去告诉大爷家,我已经从娘家回来,后天就去接收小院子,让他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起龌蹉。

老成叔去了,没多久就回来,说是连门也不让进。

秀瑶冷笑一声,不管他们,反正后日一早,我们就去敲门接收院子。

而齐大爷家,如今可不平静呢,大房二房都在一起商量对策,怎么才能将齐风一家赶出去。

齐大爷的二儿子道:爹,二达达,你们现在忙活也太晚了吧,早干嘛去了?现在他都硬了翅膀了。

齐大爷斥道:你懂什么,原本我们以为他不会回来呢,现在他竟然回到村里来,还在这里成亲,不是摆明了要来分家产的吗?今儿是要做小院子,明儿就是要田地要房子了。

他要了去,你们吃什么,住哪里?270这几年家里亏空的厉害,除了那些田产,真是做什么什么不成,好几次他让儿子去做点生意开几家铺子试试,结果莫名其妙的,生意就黄了,铺子也倒了。

再过几年,他两腿一蹬要是走了,家里还能指望什么?到时候这些儿子孙子的不成器,还不是让齐风那小杂种欺负!这产业只怕以后就是三房的,不是大房二房的了。

齐二爷却觉得不如把那小破院子给齐风,大哥,当时老爷子说得很清楚,合族有体面的也都听得清楚,大家还按了手印作证的。

齐风成家了,只给他二十亩地、一座小院子,地已经给他,那院子给他也罢。

有文契在那里,他还能如何?难道要硬抢其他的不成?齐大奶奶也说是,不如去找族长等老人商量一下,看看如何。

齐大爷年纪也大了,有些不中用,好多时候也就是撑着那口气,就愤愤不平老爷子一大把年纪竟然还续弦,弄个兄弟来分他的家产。

若是那个妾也罢了,偏要续弦。

这口气,当年在老爷子死后,他出了个痛快,将那母子二人关在小院里,好一个折磨。

若不是老不死的在合族面前做了见证,保他们母子不死,他早就给他们弄死了。

后来那死小子带着他娘灰溜溜地离开沙河村,他觉得这口气平了一点,以后各过各的也没啥。

谁知道那死小子竟然也混出点样子来,不但如此,竟然还回家来成亲了!还是桃源村的大户秦家!他焉能不气!他摆了摆手,去问问族长等人也好,很快,齐二爷回来,面色欣喜,大哥,老人们都作证呢,当年老爷子就是给小崽子留下一座小院子,二十亩地,没得多,他想多要也不成的。

齐大爷松了口气。

这时候仆人送了封信来,那边太太让人送来的。

齐大爷哼了一声,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登时气得两眼圆睁,嗓子眼里呼噜呼噜的直响,吓得齐二爷忙问他怎么啦。

半晌,齐大爷怒喝一声,给她院子,休想,老子若是不把那小娼妇和小崽子赶出去,老子就不是齐大爷!说着,让人闭门谢客,不管是族长还是谁都不见,那院子自己就是放火烧了也不给他。

就算他齐风现在厉害了,可他再厉害,也是个人,也想有根,也想认齐家的祖宗。

那院子是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他想要回去,无非是想证明自己了不起。

那自己就偏不给他机会证明,就算自己现在弄不死他,赶不走他,也要膈应他,不让他那么舒坦。

好几次仆人来报族长来访,齐大爷都一律不见,只说自己病了。

他就等着第二天齐风上门来闹腾或者来以兄弟之情要挟自己将院子给他,等那时候,自己就可以好好羞辱他一番了。

第二天一大早,齐大爷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嚷嚷道:地震了地震了?他的三姨娘搓了搓眼睛,娇嗔道:大爷,您睡迷瞪做梦了吧,好好的,哪里地震了呢。

齐大爷听了听,的确是自己听差了,就又躺下,脑子里盘算齐风那小子会怎么跟自己要院子呢。

过了片刻,他迷迷瞪瞪的,突然又听见轰隆一声,这一次三姨娘也听见了,老爷,老爷,后院,后院墙!齐大爷蹭得就跳下炕,趿拉着鞋子就往外冲,三姨娘喊他,老爷,老爷,穿衣服,衣服。

齐大爷哪里还管,就听见后院传来嘈杂声,很快齐大奶奶还有几个儿子也都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冲过来,都纷纷喊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赶到后院一看,那里尘土飞扬的,一些人从外面直接穿进来,正在那里指手画脚,他们正诧异着,就看一群人冲过来,拿着铜尺丈量,还有人搬了青砖进来,又有人竟然开始和泥……什么情况!大儿子喊着,二儿子摇头,都不懂。

齐大爷气得浑身哆嗦,胡须都要扯掉了,反了,反了!竟然敢破墙而入,反了,快,快,去县里告状!很快,他就看见族长等人从那墙面的缺口处鱼贯而入,到了跟前,族长看了他一眼,齐大,病好了?齐大爷直翻白眼,族长,这是怎么回事呢?族长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齐大,咱们做人要讲良心和信诺,当年我们答应帮老爷子见证呢,虽然那时候我爹是族长,可文契还是我写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老爷子不过是把一座小院子和二十亩地留给老三,其实也没啥,比起你们良田万顷来,算什么呢。

齐大爷就怒了,什么良田万顷,这院子我们已经打理了多年,一直修缮呢,这钱他要算给我。

族长笑了笑,齐大,别这样,做人怎么能这样呢?何况还是亲兄弟呢,就算买这么一座小院子能多少钱呢?你别以为我是针对你,我是为你好。

你自己去看看吧。

族长示意他走到缺口处看看,齐大爷的几个儿子和孙子就冲过去看,结果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惊呼连连。

齐大爷忙快步走过去,抬眼一看,吓了他一跳,外面齐齐整整站了不下两三百人呢。

他们里面有他认识的,是他曾经的佃户,后来去了秦家农场,也有他不认识的,还有本村的混混——刘岩。

竟然还有,还有县里有名的人物!齐大爷不由得双腿开始打哆嗦,这是,这是要来抢吗?不少同村的都来劝他,齐大爷,您就遵守承诺吧,那可是老爷子交代的,难道您要违背老爷子的意思吗?那可是大不孝呢。

况且,人家老三要是告到县衙去,吃亏的还是大爷您呢。

就有本村的先生开始给他讲利弊,齐大爷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家那么多田地银钱,却没有供应出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气死他了。

可现在读书人就是有地位,他就算嫌弃先生唧唧歪歪,也不敢如何。

都怪秀才不能捐,否则他家早就一堆秀才了!齐大爷胡思乱想着,气得鼻子都歪了,胡子一掀一掀的,却也没有办法。

他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让齐风混到现在这副光景了。

秀瑶安排的人已经按部就班,跑去砌墙的砌墙,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齐大奶奶和儿子们虽然不同意,让人阻止他们,却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全家人加上奴仆出动,一个阻挡一个,可秀瑶带来的人有三百来人,还有一些村民自发帮助,很快他们就被人挡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开始砌墙了。

族长就劝齐大爷,齐大,别闹了,这么多年了,你再怎么反对,齐风终归是老爷子的儿子,齐太太也是老爷子的续弦,明媒正娶的小太太,你再反对也没用的。

说着族长就将当年的文契拿出来,当众念给大家听,秀瑶和齐风就出来向大家致谢,然后就将那封算是老爷子的遗书请了回去,到时候供奉在家祠中。

齐大爷见无力回天,也只得退一步,同意将院子交给他们。

这时候齐太太由石榴和银花扶着慢慢地走过来,她走得很慢,但是步伐坚定,脊背挺得很直,面色冷峻,目光清亮。

她缓缓地走到齐大爷跟前,双眼怒视着他,几欲喷火,却还是非常镇定,齐大爷鼻子都歪了,嘴角也斜着,恶狠狠地回瞪着她。

齐太太走到他跟前,站住,齐大爷呸了一声。

齐太太扬手,啪的一声,又快又狠地抽在齐大爷的脸上,声音清脆无比。

齐大爷愣了一下就要还手,他的儿孙们也叫嚷着冲上来。

齐风和秀瑶立刻护在齐太太跟前,秀瑶声音清脆地道:大哥,你也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不懂什么教礼义廉耻呢,站在你面前的是老爷子明媒正娶的太太,就和现在大嫂一样,你这样做就是在教导你的儿孙,以后要这样对付你续弦的妻子吗?齐大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内心充满了怨恨,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打死,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气得急火上涌,一阵阵的心痛。

齐太太冷笑一声,齐匡,这一巴掌是回敬你当年对我所有的不敬,你当年对我们母子做得种种,我也不跟你计较。

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否则你怎么去九泉之下跟老爷子交代!老爷子自然会伤心气闷,生出你这样不忠不义不认不孝的畜生来!齐大爷气得扬起巴掌,谁知道没有挥下去,就被齐风一指头戳了回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秀瑶朝他笑了笑,大哥,你和齐风是亲兄弟,那也就是我的亲大哥,以后弟媳妇在沙河村立足,还请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多多指教。

说着,她就扶着齐太太,娘,咱们去看看小院,怎么重新粉刷一下,看看要不要翻盖新房子?齐太太道:当然!她轻蔑地瞥了齐大爷一眼,对秀瑶带来的人摇了摇手,给我砸墙,先砸正屋,可都给我小心屋梁,别把木头劈坏了,还要用呢。

那些泥瓦工大声应着,就上去砸墙拆房子,按照齐太太的要求将那些房梁都拆下来,一根根地摆在她的脚下。

齐太太弯腰看了看,让人抬走几根,表示那些没用,可以劈开当柴火烧掉的。

她又让人挖房间的地基,把石板给我撬开,挖地三尺,可小心榔头了。

大家都诧异得很,齐风似乎猜到什么,下意识地就握紧了秀瑶的手。

大家也都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看着,毕竟这种热闹的场面,十年也没有一次的。

二十个人按照齐太太的要求挖地,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哎呀,有一只瓮。

很快其他人也惊呼起来。

齐太太就让人将那些瓮抬出来。

十几个大汉纷纷跳过去将那些瓮都搬出来,一子排在齐太太脚下,一共是八只瓮。

齐太太又让人抬了一只空瓮来,然后吩咐齐风,你带了人去,把那梁劈开,里面的东西倒在瓮里。

齐风已经基本猜到了,他没料到母亲这般高调,便也顾不得了,朝着人群中的小七招手。

小七会意,立刻带了一群人上前,那些人立刻将齐太太和秀瑶围成一个圈和齐大爷等人对峙,呛啷一声,手里道歉出鞘,寒光森然,大家又是一阵惊呼。

齐风让人将梁抬起来,对着瓮口,他一刀劈下,那梁的一头断下来,立刻哗啦声不多,里面竟然有光灿灿的光芒落在瓮里。

齐风依次砍过,将里面的东西都倒进了大瓮里。

六根木梁砍过,那大瓮竟然满了,金光闪灿的,映着明晃晃的刀锋,竟然夺人眼目。

齐太太走上前,对齐风道:把瓮的盖子都打开!齐风一声令下,小七带人将瓮盖都打开,顿时一阵银光闪起,映着那日头的光芒,众人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齐太太冷哼一声,对齐大爷道:这是老爷子当日许给风儿的,因知道你这个大哥生性狡诈狠毒,所以不肯透漏一丝风出来,我也才能得以保全这些年。

来围观的人都也都惊呆了,那一瓮瓮的,竟然都是些黄金白银,怕不是有个上万两白银,两千两黄金!原本大家还都说呢,老爷子将钱财都留给了齐大爷和齐二爷,三爷什么都没有。

可才这两年,齐大爷二爷两家几乎就败光了,连几次找他们修祠堂都一直推辞不肯,原来这钱都在这里呢。

他们又好气齐老爷子什么时候留下那么多钱?当年明面的田产、房屋、铺子、银钱,可都给了大房二房的,这三房的这许多钱,老爷子是何时藏下的?大家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老爷子早就有准备的。

齐大爷和齐二爷等人都瞪直了眼,大喝一声,这是我齐家之物,别人休想抢走!他嘴里立刻骂齐风是个野种,根本不是老爷子的儿子,然后就让人去抢。

哗啦整齐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小七等人目露凶光,若是有人敢靠近半步,必将血溅当场。

围观的众人虽然羡慕,可这终归是人家齐家家私,他们也不可能捞到什么,自然不会太过嫉妒。

羡慕秀瑶的倒是多,觉得一嫁过来就得了这么多宝贝,真是幸运至极!齐太太转首看向秀瑶,媳妇,以后这个家都是你的,这些也是你公爹留给你的。

秀瑶怔了一下,立刻恭敬地领命。

齐太太笑了笑,我也乏了,先回去,你们把这里安排妥当就是了。

说着她就让石榴和银花送她回去,齐风和秀瑶忙扶着她走出缺口,齐太太回头笑道:这些都是你们的,怎么处置不必问我,跟我也没有关系了。

风儿,这是你爹当日留给你长大成人之后的家业,你和你媳妇管着吧。

说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微微地走了,秀瑶觉得她那脊背比从前更直。

齐太太本来就是个美人,加上年纪也不大,虽然寡居最初几年受了些委屈,后来得孙郎中调理如今也没有大碍。

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从背影看去,简直就像个双信之年的妇人一样。

大家都纷纷纷称奇。

而更多的人则是羡慕,齐风和他媳妇真是好运,老爷子竟然早就给他们打算好了,藏了那么多金银呢。

齐大爷和齐二爷以及两位奶奶可气得要发疯了,齐太太走出几步,就听见齐大爷仰天怒嚎:你个老不死的……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齐大奶奶并儿孙等人立刻上前扶起,掐人中的掐人中,抚胸口的抚胸口,终于将齐大爷救活过来。

齐大爷虽然醒了,却已经身不能动了,和他老父亲当年一样,被他气得摔了一跤得了个中风的毛病。

他心里恐惧袭/来,就觉得是被老父亲前来责难了,吓得嗬嗬地喊着,脸色煞白的。

齐大奶奶赶紧让人将他抬去屋里,又让齐二爷等人来相商。

齐二爷看着那几瓮金银根本挪不动步子,眼睛直直的,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这本来是我的,是我的,一时间竟然魔怔了。

那边族长等人虽然见着许多的金银也心动,但是终归是齐风的,而且齐风也不是那等黄头小子了,如今势力庞大,他们也不敢如何。

再者,这些年他们和齐风关系不错,和秀瑶也是生意往来的伙伴,就算心动,可自己也是体面人,自然能控制得住。

他们纷纷上前道贺,都说老天有眼,老爷子神机妙算。

齐风和秀瑶一一回礼。

大家都以为她要让人将那金银抬回家去,谁知道秀瑶却福了福,声音清朗地道:小妇人初初嫁来沙河村,还请各位大娘大爷婶子叔叔大哥大姐们多多帮衬。

大家都笑着说早就认识了,得她帮衬良多呢。

秀瑶继续道:小妇人婆婆带着幼子当年挣扎求生着实不易,也都是乡邻们眷顾,再次小妇人谢过诸位。

她行礼,众人赶紧还礼。

齐风原本一脸的冷然,如今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温柔,越来越随和,渐渐地就又退去了那一身的杀气,变成了耍心机追求小女子的憨厚男人了。

小七看得啧啧称奇,六哥还真是厉害。

这时候秀瑶已经感谢了一圈,最后道:咱们齐家的家祠,是需要修缮了,另外我和夫君想着给我们家老爷子和太太在家祠里修一座小祠堂,老爷子已经和大太太合葬,我们就想着等我们太太百年将她的排位和我们老爷子的排位都供奉在小祠堂里,还请诸位能够帮衬。

大家立刻说好。

本来祠堂就需要修缮,起码需要三五百两银子呢,以前齐大爷不肯出钱,大家凑也辛苦,也就懒得弄了。

如今没想到秀瑶这么大方,他们自然也乐得做人情,反正是人家自己家父子的事情。

秀瑶福了福,向诸位道谢,又道:咱们齐家也该有一座像样的家塾,请了先生来坐馆,好让齐家聪慧的子弟也能来读书。

另外,我们商量着,再买一些地,当做是齐家的祭田,专门用来供奉先人辅扶助鳏寡。

大家惊呼起来,听她这么说,分明是早就想好的主意,不是看到这许多钱财想到的。

毕竟要买祭田可不是小事,那需要好多银钱的。

而且有了祭田,以后祭祀祖宗就不需要大家凑份子,齐家那些孤寡都可以得到照顾,也不必再穷困潦倒了。

众人纷纷称颂齐家太太、三爷、三奶奶是慈善人,尤其那些鳏寡孤独,更是泣不成声。

秀瑶和齐风拜谢大家,让他们各自散了,又让人将那几瓮金银搬回家去。

因为算是意外来财,而且如今齐家也是穷人家,不会缺钱,所以秀瑶就将那钱分作几份。

她取了两百两银子,用红纸包了,又分别取了五十两,都用红纸包了,然后和齐风分别去送给族长等当年老爷子托付作证照顾齐太太母子的人家。

大家原先就得了老爷子的好处,如今又和秀瑶齐风有往来关系好,看他家势头好,加上讨厌齐大爷的为人,自愿为他们作证的。

没曾想竟然还有这白花花的银子送来,自然是感激不尽,越发敬佩这家。

等把这些事儿处理完毕了,秀瑶就和齐风着手重新盖家祠、家学,买祭田、学田的事情。

他们一共买了五百亩地,除了修建家祠和家学之外,一百亩地用来做祭田,五十亩地用来做学田,另外三百五十亩继续扩建农场。

因为已经是冬天,不宜再动工,等着来年开春化冻再开始破土,有齐家族人主动帮衬,也不必另外花钱请人来盖房子。

而沙河村的农场里如今已经有一大半是沙河村的人拿工钱帮忙,如今见齐家又买地,外村更多人都跑来求活儿干。

农场五冬六夏的都有活,而且从来不拖欠工钱,伙食还好,如果做得好的,得了当家的信任,还可以给房子将一家人都接来住。

他们觉得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事情了!而后来久而久之,沙河村那边就新建成了一座大田庄,主人就是齐风和秀瑶。

齐家大房和二房的子弟不务正业的多,后来没多少年就将田地、宅子都卖给了齐风,到最后,他们反而要靠族里的祭田帮衬过活,也不能不说是风水轮流转。

271三年后。

八月初六。

如今的桃源村那是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青纱帐一片片地被放倒,谷子反而越来越少,零星可见。

桃源村的秦家,如今可是本县和齐家、冯家并驾齐驱的大户人家。

当家的太太柳氏已经不用劳作,但是还是忍不住,既要张罗着厨房给地里送饭,还得派人去佃户家里问问收成如何,有没有困难,又要准备中秋节过节。

她掰着手指头盘算,大儿子和儿媳妇如今在县里管生意,得节日那天才回来,二儿子秦显又没中秀才还在县里读书也要节日回来,三儿子秦扬已经跟着四姑娘秀瑶去济南府,去年下场试了试,虽然没中进士,却也已经有了名气。

他们过节是不能回来的,早就派人送来了节礼,都是些济南府的时兴玩意儿,这东西柳氏倒不是很稀罕,稀罕的是作为总兵的女婿齐风派人送来的,那风光体面可不是一般的。

大闺女一家已经跟着秀瑶去了济南,二闺女和女婿还在县里,如今已经加盟了小七的船帮,生意红火得很。

三丫头……哼,这个三丫头,柳氏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头,还真想在家做老姑娘不成?人家荆亮着几年对她大小殷勤不断,荆家如今也不是普通人家,虽然没有齐家秦家这样,可也不错,而且荆亮这孩子柳氏喜欢,可三丫头总是说什么要在家里做老姑娘。

哼,必须将她赶到济南去,让她跟着四丫头,看看人家夫妻恩爱的,刺激刺激她。

柳氏一边盘算过节的用品,脑子里却跑了野马,又担心另外一件事成不成,秦产也老大不小了,他和秦显不同。

二显是卯足了劲非要争口气说什么读书,大产可不读书,如今开铺子生意红火,也该成亲了。

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

也不知道那事成不成。

正念叨着,丫头槐花兴冲冲地跑过来,太太,太太,老爷他们回来了!柳氏忙下了地,快步迎出去,回来了?你看他们是乐呵呵的不?槐花笑道:乐呵呵呢,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柳氏就哈哈的笑,快,让人去准备炮仗。

她走到二门就迎到了秦大福和秦产几个,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成了?秦产热泪盈眶,扑通就给她跪下了,大娘,成了,儿子给您磕头了!柳氏也忍不住热泪滚滚的,快,快,好孩子,快起来。

秦大福就乐滋滋地给她将他们去冯家提亲的事情,他奶奶,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玉兰那孩子终于开口答应了。

冯玉兰本来在秀瑶出嫁那年也订了亲要出嫁的,可惜没过门男人就没了,她守了望门寡。

男方原本想让她过去守寡的,冯二奶奶却不同意,冯浩然更是死命阻拦,加上秦扬几个举人在中间掺和,冯玉兰就呆在冯家,只是名声却不好了。

冯玉兰郁郁寡欢,几次欲寻死又怕连累家人,就想去上香的时候吊死在外面得了,结果却被一只关心她的秦产所救。

秦产鼓起勇气表白,冯玉兰却严词拒绝,不过却也没有再起寻死的念头。

这几年,秦产找遍了人去冯家提亲,从冯浩然到赵大娘到张桂芳……开始冯二奶奶还不同意,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她都被感动了,可冯玉兰却不同意。

三年里,秦产求亲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这一次冯玉兰终于改口同意,并解释从前不同意是破连累他,毕竟她是个不祥人。

秦产表示一点都不在意,他觉得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什么不详都是胡说的。

他竟然还说出幸亏那个男人死得早,若是等你嫁过去再死,那你一辈子不是要被毁了吗?你为何觉得自己是不祥人?我反而觉得你是个非常幸运的人。

思及往事,若不是有柳氏的鼎力支持,一次次的鼓励,秦产觉得自己这辈子只怕都要遗憾了。

他如何不感激呢。

得了信儿的秀容和秀丽都跑出来恭喜他,秦产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拉着柳氏商量婚期的事情。

依着他,巴不得当年就成亲的,可柳氏坚持,拖一拖,显得尊重人家姑娘,就赶紧去请媒人正儿八经地提亲走过场,差不多也要来年二月成亲的。

大家正热闹着,外面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柳氏道:这是谁家办喜事呢?他们鞭炮刚放完呢。

大家就看到荆亮大步从外面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只铜质的筒子,喊道:秦大爷、大娘,大喜事,大喜事!大家都忙迎出去,齐齐问道:什么喜事?荆亮乐哈哈地道:四姑奶奶,四姑奶奶喜得千金!大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秀瑶成亲之后的两年一直没孩子,大家还为她着急呢,可她却说不急,还劝柳氏放宽心,她正吃孙爷爷的药丸调理身体呢,毕竟年岁还小的。

没想到去年底就怀上了,那丫头还嫌早,一直跟她抱怨齐风呢,把柳氏笑得连连让人写信过去呵斥丫头,免得她总想些不靠谱的。

三年前秀瑶成亲的时候,竟然连着几日没有洞房!柳氏也是后来听女儿不小心说漏嘴才知道的,气得她拿起笤帚疙瘩第一次打了她两下,真是个荒唐的丫头!就是惯得她什么都让她自己做主,给她惯野了!这下好了,女儿女婿终于开始有孩子了,今年生了闺女,明天生个大胖小子,柳氏喜滋滋地数算着。

哎,说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是不是老秦家风水不好啊,自己的大女儿二女儿,倒是接连生,如今是儿女成群的,倒是儿子不整齐。

柳氏赶紧让人去放大炮仗,又让人准备喜面喜蛋给大家吃,过几年济南会有礼物送来,他们也要回礼,还得去送汤米呢。

如今小七的船帮快船去济南府一趟不过是三两日的行程,柳氏就决定她和秦大福都去。

给秦大福乐得当场手舞足蹈的。

荆亮瞅着秀容在院子里发呆呢,就悄悄地过去,低声道:三姑娘,过去那么多年了,连望门寡都可以迈过去了,你还有什么迈步过去的呢?秀容抿了抿嘴,瞥了他一眼,若是以后你娘知道了,他们能容我么?与其到时候人家知道了闹腾,不如不嫁过去。

这几年秀瑶走了,秀容接管起一部分生意来,做得有声有色的,她觉得日子很充实,嫁不嫁人也无所谓。

只是荆亮对她好,对她的感情火辣辣的,她也知道。

荆亮笑道:你不答应我娘才会怨你呢,我娘说你把我魂儿都勾走了,又不嫁给我,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儿,那岂不是害了我么。

我娘天天在家念叨呢,不信你去听听。

说得秀容扑哧笑起来,耍贫嘴,我得问问瑶瑶。

荆亮立刻道:四姑奶奶已经同意了,我这里有书信为证。

他赶紧将信拿出来递给她。

秀容近来也学了些字,虽然不会写文章,可看信不是问题,果然,信中秀瑶用很俏皮的口吻同意他帮忙秦家解决三姐这个老大难的问题。

秀容脸颊红红的,啐了一口,这个四丫头,我也要去送汤米,好好地问问她谁是老大难!说着一扭头就走了。

荆亮这些年在她身边奉承,早就摸透了她的心意,立刻就欢喜地去找柳氏夫妇。

一进屋,扑通也跪下了。

把柳氏和秦大福倒是吓了一跳。

荆亮声音洪亮地道:大娘大爷,求你们把三姑娘许配给我吧。

屋子里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随即又赶紧都捂着嘴,生怕秀容知道了生气。

柳氏大声道:成,今年年底就成亲。

秀容忍不住在里间喊道:娘,为了表示对姑娘的尊重,咱们不是要矜持一下吗?柳氏斥道:咱们要表示对姑爷的尊重,越快越好。

秀容嘟囔着,这是有多恨嫁啊!不过,他们还是把亲事定在来年二月去,一娶一嫁,还都在秦家办亲事,更热闹。

而且秀瑶表示到时候她要回来的,如果现在成亲,她回不来,会遗憾的。

大家自然尊重她的意见。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

京城定远侯府,后院上房。

屋里女子痛苦的呻/吟声一声接一声,外面俊美的男人浑身紧绷着,虽然还强自镇定着,可额头冷汗淋漓,弧度优美的唇抿得笔直没有一丝血色,显示着他紧张得已经不能再紧张了。

小七来来回回的走,就算是被鞑靼包围的时候六哥也没这么慌乱的,六嫂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才好。

他看到屋里有个产婆出来,立刻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厉声道:我六嫂到底怎么样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刀宰了你……那产婆白了他一眼,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哼道:你们以为男人动刀子了不起啊,你们再了不起能生儿子啊?跟老娘动刀子,老娘见的血比你砍人流的多多了!说完,嗤了一声,推开小七就快步进去,别耽误老娘的时间,老娘手底下还没有哪个产妇不是母子平安的呢。

小七被她推得一愣,下意识地就让开路,一旁的黄精捏着稀拉的几根胡子嘲笑他,放心吧,孙郎中不是说过夫人身子调理得很好,生个三胞胎都不成问题吗?这才双胞胎,没有问题的,淡定,淡定!你个黄精怪,谁要和你磨牙!小七一转身走去安慰齐风了。

很快屋里又有人出来,这一次是秀芹,她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柔弱的少女,岁月已经让她长成一个干练的主母,她一叠声地吩咐人送这个那个来,有条不紊,声音平稳清润却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没有一个丫头会出错。

齐风坐在那里,紧张得手指都发抖,自己却不知道,还一个劲地说我齐风什么阵仗都见过,什么都不怕,秀瑶身边有那么多高僧开光加持的法宝护佑,定然母子平安。

要是大家知道向来狠辣冷峻的定远侯竟然会念佛,那大家都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定远侯莫不是被倭寇和鞑靼给换了?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齐风蹭得就起身,还不等站稳,又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恰好和那产婆撞在一起,那婆子大喝道:作孽啊,这要是抱着孩子,还不给压扁了,侯爷可是要谋杀自己的亲子不成!诸人都冷汗哒哒的。

齐风忙赔礼道歉,那婆子才满意地出去净手喝茶了。

而屋里秀芹指挥着另外的产婆帮忙,收拾胞衣的,给孩子洗沐的,然后把两个孩子都抱起来给累得筋疲力尽的秀瑶看。

她转首看齐风冲进来,虽然知道不合规矩,不过却也替秀瑶高兴。

想着妹妹生了一对双胞胎,在鬼门关走一遭,若不是孙郎中一直用药给她调理身体,就她那细瘦的身板,双胞胎可会要她的命呢。

秀芹也就没管,让人将屏风立好,帘子拉上,免得有邪风侵袭,然后带了人退出去,留下夫妻二人和孩子在屋里。

齐风看着脸色苍白的妻子,心疼得好像有把刀在心口剜一样,他斜靠在床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如今咱们也儿女双全了,以后还是不要生了。

谁知道秀瑶却一嘟嘴,娇嗔道:那怎么行,如今我身体调理得正好呢,再说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以后生孩子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还想要两个呢。

她的后院没有人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每天就是在家里处理家务、和女儿玩玩,生意的事情都用不到她了,她无聊得很。

现在有俩小孩儿,正好打发几年时间,等他们调皮起来她就可以再要一个。

齐风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就是心疼你。

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你,就是心疼我了。

结婚这些年,他们其实算是聚少离多的。

五年前太子突然没了,皇帝大恸,身子骨就不行了,心神疲惫之下就难免出现各种问题,倭寇和鞑靼们就虎视眈眈,又行骚扰。

也就是那时候,齐风被重用,两年前还被封为了定远侯,专门镇守北边边防,一年也就回来三个月。

他不在家,她和姐姐、弟弟带孩子作乐倒是也悠闲,只是难免要记挂他。

秀瑶睡了一觉醒来,身体恢复了很多,就听见外面丫头轻声笑道:咱们家的庶吉士舅老爷来了,还不快去瞧瞧夫人醒了没。

秀瑶立刻出声道:是三弟来了吗?快让他进来看看外甥。

十八岁的秦扬玉树临风,俊雅非凡,还穿着官服就匆忙来了,一进门就被外甥女齐媛媛缠上,秦扬就将她扛在肩上带进来。

正文完结。

娘亲!齐媛媛见到娘亲立刻就扑上前,看到床边的两个正吃嘴唇的小肉球不禁好奇得看起来,目不转睛的,忍不住用手戳戳他们的小脸蛋,捏捏他们的手指,一阵阵地发出惊叹声。

秀瑶就不管她,和秦扬说话。

丫头给她垫高了靠背,给秦扬上了茶就退出去。

秦扬就叽叽喳喳地给她说一时之间姐夫判若两人,之前还黑脸炭呢,突然就变成白面郎君了,那个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个枯木逢春,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秀瑶抿了唇笑,小心你姐夫听见你笑话他。

秦扬立刻正色道:我笑话了吗?我才没有,我是为我姐夫高兴呢。

如今可是儿女双全呢,他让人在府外大街上撒钱呢,哗啦啦的,那些铜钱,大家都说下金钱雨了呢。

哈哈。

我姐夫就是在事关姐姐的事儿上才大方,平时……嘿嘿,抠得紧。

大家找他出去喝酒,他每次都是说自己没钱,钱都在媳妇那里把着呢,人家说不用侯爷请,别人请,他又说总喝别人的酒不好意思,难免要回礼,还是不要去的好。

所以满京城都知道定远侯抠门,而且惧内,而且从来不喝花酒,要是去喝酒,也得打发人回家禀明了夫人,得到了允许才行。

不过,除了秦扬,也没有一个人敢当面笑话他的。

定远侯那杀伐果断,横眉冷目的样子,大家可是心有余悸呢。

若不是他浴血奋战,这京城就曾经差点被破城了。

出了月子,侯府就给双胞胎哥俩办满月酒,家里因为老秦头病得厉害,秦大福和柳氏走不开,是不能来的,秦业和许二妮、秦显和妻子陈氏、秦产和妻子冯氏、秀容和女婿荆亮等人已经结伴前来,除了给小哥俩做满月酒,顺便要带媛媛回去住些日子,让柳氏夫妻和老柳头夫妻稀罕稀罕。

秦显一直没考中秀才,失意之下去酒楼喝酒,醉酒之后被酒楼的二小姐赵秀娥算计,成了好事,结果一次就有了孩子,不得已必须成亲。

如今已经有个两岁的儿子。

秀瑶见过二嫂,很是精明的一个人,处处压着大嫂一头,听秀容说对母亲都有所不敬,只是因为她生了第一个大孙子,所以柳氏反而处处容忍她。

这一次他们来京,孩子在家里有老两口带着,赵氏说要来京里好好逛逛,看看侯府的风景。

可一旦来了,看着打扮得神仙妃子一样的侯夫人,不怒而威的态势,她倒是一下子被打击了气焰,原本还想要如何如何的手段,一点也没敢使,尤其是看秀瑶管家的时候,那么干脆利索,恩威并施的,吓得她倒是老老实实的。

秀瑶就趁着他们来京的时候跟秦显商量,二哥,你也别总靠那个秀才了,我让你妹夫给你捐了个监生,你不如就直接去参加今年的乡试吧,考了那么多年,读了那么多年书,若是再不中,只管好好地在家操持家业也是。

秦显感激不已,甚为自己荒唐的行径后悔,弄了个野蛮婆娘回家,没少让娘生气,让姐姐妹妹们跟着操心。

谁知道秦显也是个特别的,秀才屡试不中,举人一考就得,第二年的会试、殿试……又是个二榜进士,虽然没有秦扬成绩好,却也是个进士出身的尾巴,不是同进士。

这一门双进士,可不是摆设的,秦家一下子就成为大乡绅之家。

而秦显被擢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和秦扬一起历练,赵氏就和秀芹等人一起,她倒是也规规矩矩的。

后来秦显被上司看中,想要将家里庶女许给他为二房,赵氏这才怕了,哭哭啼啼地去跪求侯夫人做主。

秀瑶也只给秦显说要么就休了赵氏,要么就真心待她,反正他是被设计的,休了也正常,若是不休,那就要好好过日子,至少在她眼前就尽可能如此,有别的心思,也离了她眼前去折腾,免得她看着闹心。

秦显便暂时绝了那□的念头,只是想起自己在酒楼包间喝酒,那赵氏竟然就敢偷偷溜进去算计了他,想起来总归是意难平,后来他也成了封疆大吏,让赵氏在家伺候公婆,他则在外面置了二房,总归是不在事儿多的秀瑶跟前,也没人管他,逍遥得很。

后来赵氏想开了,主动给他纳妾,只要求保持自己正妻的位置,秦显倒是成全她,日子反而过得也和顺了。

而秀丽如今已经嫁给了周沐,那小子自从被秀瑶伤了心,被秀婷算计之后,越发看秀丽善良温柔。

就向秀丽提亲,可秀丽爹娘不在家,只有柳氏和秦大福为她做主。

张氏和老秦头却不乐意,毕竟他们和周家还有仇呢,虽然这些年周家已经夹着尾巴做人,周小利更是亲自登门道歉,老两口还是觉得咽不下那口气。

后来周沐几次登门,感动了柳氏,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多年前的事情了,劝公婆放开心怀。

况且,秀丽也喜欢周沐,两人既然两情相悦,长辈自然要成全的。

秦产倒是也乐意,所以就算老秦头和张氏有点不舒服,亲事却也如常办了,只是秀婷难免要闹腾。

毕竟秀丽是她的堂妹,如今堂妹做正房,她反而是妾,说不出的别扭。

后来柳氏又出头,跟周家商量,许秀婷多一点的嫁妆,让她嫁一户丧妻的人家,秀婷想了想,倒是也乐意,拿了那丰厚的嫁妆欢欢喜喜地去了。

而二叔一直在秦家货栈呆着,也出了两次海,见了世面,眼界开阔,人也活泛了很多。

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因为不生育而被婆家休掉的婆娘钱氏,将她带回来,明媒正娶做了妻子。

没曾想,这钱氏跟着秦二贵,两个月竟然就有了身孕,足月生下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她喜极而泣,取名多余。

虽如此,却也视若珍宝。

秦产跟秀瑶说了一件八卦事儿,他此番来京城给她贺喜,钱氏特意找了他说话的。

大爷,你如今是咱家的脊梁骨,我们都知道这家业是你跟着大娘大爷家赚下的。

我和我儿子没有一点贡献,我原本也没曾想会有个儿子,如今既然有了,少不得将话说明白了,免得日后大家有什么嫌隙。

这家业是你的,我不妄想,多余是你兄弟,还望你以后能帮衬他,待他是亲兄弟,他得你教导,也比如不会做那不义之事的。

秦产倒是没料到继母会如此直来直去,虽然有点不习惯,却更欢喜,反而因此敬重钱氏为人,并且保证,母亲放心,多多既然是我亲兄弟,那有我的自然就有他的,若是他出息日后读书,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若是不能读书,守着家家业,千亩良田也自然是有他的。

钱氏喜极,若不是秦产退走,她倒是要拜谢的。

秀瑶闻言,也觉得也终归是上天眷顾,二叔也能重新享受一回天伦之乐了。

只是那二婶的结局,说法不一,连秦产都讳莫如深,秀瑶自然也不想知道了。

五年后的四月,春光暄暖。

秀瑶正在家里理信,女儿媛媛正在教训小哥俩,嫌他们淘气,力气又大,弄坏了好多玩具。

而最小的女儿正晃晃悠悠地走路,嘴里嘟囔着,唱别人都不懂的儿歌,时不时地趁着奶娘看不见就捡起地上的一点东西就塞进嘴里,然后一脸得意地皱着鼻子眼睛地笑。

秀瑶微微地笑着,摸索着家里来的信。

如今二哥在外做知府,三弟在吏部做给事中,大哥和秦产在家掌管家业。

秦产和冯玉兰两人情投意合,倒是儿女双全,冯浩然到底还是娶了顾家的一位小姐,他已经是举人,只是会试无望,也就绝了念头,在家里带着打理家业。

顾宁也有书信来,他在江南做过河道又去了盐道,如今又在河道,也是天子信臣。

二姐和徐振宜如今也在京里,徐振宜已经得齐风提携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如今两文两武,秦家的风头无二,从张氏、柳氏都被封了诰命,得秦扬努力,连姥娘李氏也得了个诰命夫人。

好日子就这样如水的过着,虽然有波澜起伏,却也不是惊天骇浪,一家人有苦有乐,日子过得很是有滋味。

原本秀瑶最担心的是大哥,大哥忠厚善良,只是一只没有子嗣,终归会让人指指点点的。

原本娘是想将赵氏的儿子过继给大哥,赵氏也乐意,毕竟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可许二妮不同意,她觉得赵氏心思不正,想要秦扬的儿子。

可秦扬尚了郡主,孩子是不可能过继给别人的,他同意,郡主李思变可不同意。

(李思变原本是公主封号,自幼充当男儿养育,文武全才,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她自济南府一遇,就属意秦扬,要招秦扬为驸马,秦扬却觉得做了驸马不能做重臣坚决不肯。

后来李思变一气之下,请降等为郡主,不曾想皇帝竟然也答应,成全了这段姻缘,如今夫唱妇随,和乐得很。

)后来许二妮就想了个法子,将秦业灌醉,然后找了个相貌周正,人有点懦弱本分的婢女翠儿,让她去伺候了秦业。

后来倒是有了身孕,虽然秦业生气却也没法只一心扑在生意上。

许二妮就让那婢女翠儿在家里养着,结果一胎生了个儿子将许二妮欢喜得比自己生了还开心。

那翠儿原本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有吃有喝有衣服穿就觉得是神仙的日子了,倒是也没别的心思。

谁知道后来日子久了,倒是被有心人挑唆,想要争个名分,柳氏就做主想让她做个小,许二妮却又不肯,找了挑唆她的人闹了一场,又许了她一些首饰衣服,将她远远的嫁了。

如今那孩子也已经四岁,许二妮待他倒是比亲生的还亲,当做心肝宝贝,柳氏怕她宠坏了,还要特意管管。

娘亲,娘亲,爹爹让人送信来了。

秀瑶发呆的时候,媛媛欢快地跑过来,手里挥着一封信,小哥俩在后面抢,抢不到就拽她的裙子,最小的妹妹柳湘就摇摇晃晃地嘟囔着也跑过来,娘,娘娘,娘……秀瑶拦住了小女儿湘湘,大女儿齐桃源就趴在她膝盖上帮忙打开信,小哥俩就趴在她后背上玩她头上的钗环,叮叮当当,闪闪发光的,真好看。

媛媛将信展开,奶声奶气地念道:帝崩,三哥入宫……秀瑶一怔,只觉得脚底一股凉气一下子窜到了脑门上,她立刻吩咐丫头将护院都唤来严加防护侯府,又急急地命令去给大姐和二姐家送信,让他们紧闭门户,不要随意走动,加强府内护卫。

……就算是多年后秀瑶回忆起来,都觉得那是一场惊险异常的宫廷之乱。

她和孩子们在齐风被羁绊宫中的时候,在家丁护院的保护下,逃得一劫,才有了后来的富贵齐天。

那年,帝驾崩,无子,将先帝的另外一子一孙召来京中,想从中挑选一位德才兼备者位储君。

子既是郑王、孙既是李存久,李存久乃贤王遗腹子,贤王因先帝年间宫闱之乱而被赐死,子孙被贬为庶人,死的死散的散,到最后就只有李存久曾因齐风姥爷保护,得以活下来。

郑王以皇叔身份逼宫,欲击杀皇孙李存久,齐风早先有觉察,得了消息立刻带人封锁宫禁,缉拿郑王同党。

而郑王之子带人围攻侯府,意图以齐风家眷威胁,秀瑶指挥护院奋力抵抗,争取了宝贵时间,得郡主李思变和顾宁带人来救,终安然无恙。

李存久登基,年号泰元,大赦天下,论功行赏,封赏四方,定远侯晋封定国公,其母贞贤夫人,其妻静德夫人。

其女齐桃源特封为桃源县主,长子封为国公世子,次子为世袭四品佥事……顾家因为和郑王走得近而被清算,顾宁却因为齐风力保,力劝圣上保下他,毕竟顾宁一心扑在河工上,并未参与宫闱之事。

圣上动容,特封顾宁为大夏国第一河道总督,总理一切河道事务。

……国公夫人,该去画像了。

齐风眉眼生情,笑微微地握住了她的手,揽着她的腰肢前行,你不是说要画一副全家福给岳父岳母寄去么,孩子们都准备好了,你若是晚了,那些小皮猴只怕早就疯得没影了,想抓回来可困难……历经沧桑,他的声音却越发清亮,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更加英俊,那双俊秀的眼睛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孩子气的神采,多少年如一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火辣的爱慕。

她微微一笑,得夫如此,儿女双全,人生已经很是圆满。

感谢上天赐给她的穿越,重新开始了一场不一样的人生之旅,感谢当年那个眸光雪亮的少年将她从死神中拯救回来,又那么爱她,成全她一段美丽的锦绣人生。

***番外完结,有两个雷人的脸红小段子,放在免费,亲们不喜欢的不必看了,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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