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瑶道:娘,我和小姨捣鼓她的织布机呢,想能织出新花样来,不过我们不知道城里喜欢什么样的棉布,所以让在城里的齐风帮我们打听打听。
[]秀容的注意力在那些花布上,她遗憾地道:你们也不弄点大的,这么点,一块块接起来,做衣服多难看啊。
秀瑶笑道:三姐,你别担心,等我和小姨能织出更好的布来,你还愁没有布做衣服吗?几个人倒是开心,说笑了一会儿,就都收拾睡觉了。
等过些天大晴,地皮干了之后,老秦头又领着大家忙活麦收,照旧是为了抢粮没日没夜地干。
这日秀容和秀瑶从家里抬了饭去地里送,相比来说,菜倒是可口了,虽然没有肉,可一点油加了盐那么一炒或者一拌也是很好吃的。
尤其是黄瓜,只要有点酱就行,又鲜又脆,炎炎夏日,吃下去舒爽无比。
大晌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治疗声声叫着,田野里有风吹来,热浪滚滚,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大家都聚在地头的梧桐树下喝水吃饭歇息一下。
秦三顺咬了一口卷子,喊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还有麸子,这是人吃的吗?我说怎么不擀饼呢,麸子怎么擀饼啊。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不饿就不吃,那么多废话。
秦三顺委屈地喊道:爹,累死累活,就算不改善,怎么也得维持吧,黑面卷子也没了?给吃麸子啦?秦大福忙道:可能家里麦子不多了,没推磨。
秦三顺一撇嘴,大哥,蒙谁呢,没推磨,咱娘能不提前推磨?再说了,大爷家开着磨坊呢,屁大点功夫儿就推好了,还能没推磨?秦二贵斥责道:不吃拉倒,干活不见你这么有劲头。
秦三顺哼哼道:二哥,你就会说好听的,干这么重的活,吃糠咽菜的,能有力气啊?是不是家里没粮食了啊?柳家大爷不是刚给咱送了一石吗?怎么不舍的吃啊?留着生虫子啊?老秦头气得骂道:你给我闭嘴,怎么那么多废话?反了你了。
见爹生气了,秦三顺也不敢再说什么,不过却拒绝吃馋了麸皮的卷子,只吃根黄瓜。
夜里回来,老秦头悄悄问张氏,你怎么回事呢,割麦子那么沉的活儿,怎么还做搀麸子的卷子?掺点黑面就算了。
张氏为难道:你让我去变啊?家里没什么麦子了,难道要捞干饭?你们爷五个的饭量,捞干饭的话一天得三升米,咱家能有那些米?老秦头叹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张氏又道:还亏得咱菜园子有菜呢,回头包上锅黑面青菜包子吧,另外再磨点豆柴子插小豆腐吃,也顶饱。
老秦头无话可说,照这样下去,一家子都得饿死。
家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够吃多久的?张氏道:这茬麦子能留家里多少?老秦头没说话,留少多,交了地租能有多少,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指定不够的。
如果官家和周家不减租,那就得去借青苗钱,如果不交,可能就租不到地了。
可借了那要命的利滚利的钱,一石米舀到手就两三斗,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
更可气的是,借了下茬粮食也根本还不上,那就越滚越多,这一来,这一家子都甭活了。
他心里猛得蹦出一个念头来,这想法分明是他以前最反对的,可现在没办法了。
终于收了麦子,尽管朝廷和周家都减了租,可也没有多留下什么粮食,比起往年少了许多,从前都不够吃的,现在就更别说了。
一连喝了几天只有几粒小米的菜汤之后,家里人都面有菜色,没有什么力气,秦三顺和二婶几个更是要罢工,说饿坏了什么活儿也不肯干。
这日晌饭后,老秦头又召集一家人商量事儿,恰好郭氏来串门,带了几升面,张氏见状忙去寒暄。
郭氏一个劲地问扬扬怎么不在家,好些日子没见了,说着就一个劲地看张氏。
张氏讪讪地笑着,舀眼看柳氏和老头子,给郭氏使眼色,让她别提。
老秦头道:他大**子,家里有点事要商量,要是没有急事咱们回头再说。
郭氏看他们的表情和架势就觉得不对劲,立刻笑起来,我没事,就是来和俺婶子说说话。
底啪透攀细娲恰张氏让柳氏和她一起赶紧送送,柳氏却不甚热情,装作没听见,她自然知道郭氏为什么来的,前些日子就听见婆婆和郭氏嘀咕来着。
张氏送了郭氏回来,批评柳氏道:大业娘,你**子来你怎么也不招呼着,走也不去送送。
柳氏不冷不热地道:娘,再尊贵的**子,娘都亲自去送,我们去不去也没什么,听我爹说话吧。
张氏嘀咕了两句,坐上炕头,让老秦头赶紧说事儿吧。
老秦头慢慢地装上一袋烟,点上,吧嗒了两口,缓缓地吐出几个眼圈,才慢慢道:我看,咱们分家吧。
这无疑像个炸弹一样在老秦家诸人耳中炸开,不只是屋里有资格参加开会的秦业等人,就连外面的秦显、秦产、秀容秀瑶等人也跟吓傻了一样。
之前二婶闹得那么厉害,爷爷都不肯分家,还说谁分家谁滚出去,怎么现在他自己要分家?这是为什么?爷爷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吃麸子卷子吃脑子不灵光了秀瑶和秀容几个挤在门外面假装刷碗听,秀美秀娟几个挤在窗外面偷听。
屋里张氏瞪了瞪眼,没回过神来,要分家?那她这个家还有什么当头儿?秦大福立刻道:爹,怎么突然要分家?何至于啊。
秦二贵和秦业也不同意分家,秦三顺却道:我看分家也行,免得大家一起饿死,分开了,各自也好刨叉两口吃的。
二婶欢喜疯了,这个公爹,之前她怎么说都不肯分家,现在他竟然主动分,真是老天有眼。
她又气自己男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说不想分家。
三婶也是欢喜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她忙拽了拽张氏的袖子,如果分家,一定要让公婆和他们一起,不说公婆还能干,大房二房还得给公爹交钱粮过来,而且婆婆以前藏的东西,怎么也得落在三房手里才行。
婆婆手里绝对有钱的,一直没舍得舀出来,三婶都算好的。
秦二贵大声道:爹,分什么家啊?这样不是很好吗?村里有几户人家分家,让人家笑话。
秦三顺讥讽道:二哥,不分家的是因为家产多,大家一块吃也吃不空,咱们再不分就饿死了。
你看四外村,人家分家的太多了,日子过得更好。
秦二贵吼道:该饿死的时候,分家就饿不死了饿死的多了去了。
秦三顺反唇相讥:分了家,真要是逼到份上,自己的孩子还自己做主呢。
秀容在外面气得发抖,对秀瑶道:想他个硫磺屁!秀瑶也领会,三叔说的是要么卖孩子活命,要么就是那种天灾**面前最后一步――易子而食。
想到这里,她莫名地觉得一阵恶心,恶寒,打心底里的厌恶,还是分家好。
老秦头呵斥道:胡咧咧什么。
我说分家,是觉得分了家,各自为了糊口怎么也好糊弄两把,人多了,就容易磨洋工。
秦大福擦了把眼泪,爹,一家子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可不觉得磨洋工。
秦二贵也忙说是,他对柳氏道:大**,你快劝劝咱爹,咱爹向来听你的。
柳氏淡淡道:爹,反正你老说了算,分家你说了算,不分家你也说了算,不过分家也有分家的说法。
秦大福本以为媳妇肯定不同意分家的,她从来没流露过分家的念头,怎么竟然也同意?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听柳氏说分家有分家的分法,忙点头道:是啊,爹要是分家,你和娘自然跟着我们过。
我是老大,必须这样的。
三婶一听急了,也顾不得家里男人说话女人不许插嘴的规矩,她道:大哥,你这话可不对,爹娘也是我们的,你们家孩子多,我们孩子少,也还年轻,养爹娘自然更轻松,可不能让你们再受累的。
说着她给二婶和秦三顺使眼色。
秦三顺也忙道:是啊是啊,爹娘年纪大了,跟着我们还享福,不用下地干活,要是跟着大哥,家里那么多家口吃饭爹娘怎么也不舍得吃,就省下来给孩子吃,爹娘还得跟着你们干活,累也累死了。
秦大福好脾气也动了气,老三你说什么呢,我难道就那么畜生,还能把爹娘累死?我让爹娘跟着我也是为了享福,大业二显都已经长大能干活了,哪里还用爹娘下地?三婶冷笑,大哥,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大业二显长大了,也该娶媳妇的,还有秀芹秀娴呢?反正我们不同意。
秦二贵被他们说懵了,大声道:我不同意分家,真要分家你们也别争,爹娘跟着我。
老秦头摆摆手,都别争,我还没说完。
老大家人口多,我们不能再去添嘴,就让他们先分出去……秦大福和秦业一听急了,一个叫爹一个叫爷爷,为什么啊?哪里有把大房分出去的道理?分家也是要跟着大房的,要谁说都是那个理。
老秦头磕了磕烟袋锅子,都给我安静点,我还没说完。
秦大福父子虽然还是不明白不过也不敢吵了,老秦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心里肯定都觉得我是偏向别人的,对你们是不好的,其实你们错了,我想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是为了你们所有人好,不是为了某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宵节快乐!天气好暖和,梅花也开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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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一起出去玩,回来累晕了,实在码不动就把早写完的这点更上,休息好了明天继续。
当然不是为了几块布头,o(∩_∩)o哈哈~。
不过还不如为了几块布头呢,实际是因为家里不够吃的了。
==☆、89做主分家秦大福虽然是老大,这当口也不怕丢面子,眼泪呱嗒呱嗒的掉,秦业也跟着抹泪,不想分家。
老秦头又道:老大家这两年紧接着就得给大业娶媳妇,秀芹出嫁,回头就是二显秀娴。
我呢,没有那个本事了,家里操持不起这么多亲事,是我没有本事,所以呢,把你们分出去,让你们夫妻俩刨叉去,找什么样儿的人家你们也自己做主。
这样别人也不拖你们后腿,同样也赖不到你们头上。
几个人还要说什么,老秦头继续压了压手,道:不过呢,咱们老秦家自然还是一家人,不能分了家就生分,让别人说嘴欺负咱们。
每年的几个大节令,咱们还是一家一起吃饭,另外,咱们几家春耕夏收夏种秋收秋种这几茬大活儿,还是一起干。
也就是说,分家不分活儿。
三婶忙问道:爹,那分不分收成?要是不分,那还叫什么分家?老秦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发火,道:自然是要分的,反正咱家也没什么地,分了就自去租地种即可。
说完,他看了看他们,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时间没人说话,柳氏道:爹,那我得问一下养老是怎么个养法?既然分家,自然应该三家都分出去,然后舀钱粮给爹娘养老。
照老秦头的说法,他是想大房分出去,他们老夫妻还和三房二房一起,这样岂不是让人戳大房的脊梁骨?三婶立刻道:大嫂,爹娘年纪大了,娘身体也不好,自然我们来照顾。
柳氏道:那就三家轮流。
如此一来,张氏哪家的家也当不上,更好。
最重要的是,不能现在公婆年轻,不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跟着三房,到时候让二婶三婶说他们一直养老,爹娘老了就归大房。
三婶却不同意:娘,你说吧,你愿意跟着谁家过。
张氏看了看老头子,我自然跟你们爹啊。
三婶急了,老秦头道:大房暂时分出去,也是为了分开大家干活更有劲,不用再计较来计较去的磨洋工,老二老三没有老大那么好的手艺,我就先带着他们。
我还能动的这几年,大房也不用交什么钱粮给我,等我……爹,这怎么成?秦三顺立刻反对,不让大房交钱粮,太便宜他们了。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那么,把你们分出去,我和你大哥一起,不用你们交钱粮?三婶立刻道:爹,还是和我们一起,我们孝敬爹娘。
是吧二嫂。
她拽了一下二婶。
二婶自从老秦头说分家她就没说话,心里一直在想事儿,这时候她道:要是这样,那我们二房也分出去。
当她是傻子呢,跟着他们,干活出力是她,当家的是婆婆,吃什么不做主,睡觉也不自由,哪里有分出去自己当家的好。
三婶有点发愣,二嫂,你说什么呢,自然是要跟爹娘一起,孝敬爹娘啊。
二叔也怒了,你想出去你自己出去。
二婶冷笑,既然分家,哪里有这样分的?肯定是都分出去,爹娘想跟谁过就跟谁过,反正我们也得分出去,否则刚把大房分出去,人家还以为大哥怎么了呢。
秀瑶在下面听得,心道二婶也不傻啊,而且很会衡量轻重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目的来安排,为了能分家,她可是第一次为大房说好话呢。
当然这也不算是她说好话,本来也有办法的,只要把里正,族人说得上话的请来做见证,把爷爷的决定一说,大家也知道怎么回事,也说不到爹头上去。
老秦头看二婶那样,便道:也行。
秦二贵却不同意,老秦头以为他不想搬出去,便道:你们住在这里也没关系,咱们就分家不分房子好了,家里也没钱出去买房子给你们。
柳氏道:爹,我们还是搬出去吧,我们大房人多,占房子也多。
二婶一听也道:我们也搬出去。
反正就是不看公婆的脸色就好。
老秦头一听,便同意了,家里现在租种的地,可以分成四份儿,各家一份儿,他就和三儿子暂时一起。
等年纪大了,他觉得不想干活的时候就开始由儿子们养老,那时候再商量是跟着老大家还是轮流养。
而家里也没有什么农具,无非是几把镰刀铲子铁锨等日常用具,这个可以分了。
家里的粮食也没剩下多少,交了租子也所剩无几,大房一个人分五升出去,二房的人少,可以回来吃饭。
柳氏听了心下冷笑,一个人五升好顶什么?能吃几天?对于老秦头的偏心却也一句话不说,随便他们怎么分。
反正她觉得分了家比什么都强,大不了苦半年,顶过了刚分家这段时间,收了粮食就会有改善。
自己家人有的是力气,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秦大福和秦业就更不计较这些,他们原本就没想着从家里往外舀东西,反正家里穷得很,什么情况他们也知道,分了家就要靠自己的。
这时候二婶问道:爹,那菜园子,还有猪怎么分?沤肥怎么分?三婶气道:二嫂,那些都是爹辛苦弄出来的,还能怎么分二婶道:猪是咱们割草喂的,肥也是咱们割草沤的。
老秦头道:今年的地先一起种着,总的种总的收,再分粮食就好,其他的来年再说。
菜园子三家一起用,一家子也吃不完。
猪的话年底换了钱再分。
然后他又问大家还有没有问题,二婶突然问道:那娘手里有没有私货?要是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这怎么算?张氏一下子火了,骂道:你个烂舌头的,话能乱说,要是有好东西,我还能饿死你们不舍的舀出来?二婶撇撇嘴,没敢再顶嘴,怕二贵揍她,心里兀自不服气。
三婶问道:那要是大嫂再给冯家做什么绣活儿,这个钱怎么算是不是也该往爹娘这里交钱?柳氏冷笑,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道:老三家的,那你如果捡了块银子是不是也要跟我们分?三婶忙道:我捡的可就是我的了。
柳氏没理她。
老秦头道:分了家,各家自己赚钱就是自己的。
柳氏又问:爹,还是把以后如何养老说清楚吧,说了就不要再变,免得到时候大家不好商量。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知道老大家的最精明,现在逼着自己说清楚,以后不管怎么样赖不到她头上,而且到时候再想审时度势也不可能的。
他道:以后养老我们还能动弹就自己做着吃,你们送粮油米面菜的过来,等动不了了,就三家轮流住,也不用特别伺候,就和你们吃喝一样就成。
得了老秦头的准话,柳氏点头,嗯,还是说清楚了好,免得以后有什么争执。
二婶瞥了她一眼,道:大嫂可乐意了,分了家,怎么也能从娘家得好处。
柳氏回敬道:你们都没有娘家吗?娘家的东西是你们的吗?噎得二婶直翻白眼,见大嫂跟突然长了刺儿似的,再也不像从前那么忍让不禁有些不爽,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弄,很是气闷。
秦大福见无可挽回,便道:爹,我有点不同意,等爹以后干不动了,还是来我们大房吧,我们养老。
秦三顺忙道:大哥,那我们不能养啊,你和二哥舀养老费用来就好了。
爹和娘是肯定不会闲着的,养老费舀来,那就是三房的。
秦大福哼了一声,我要是养老,不用你们舀养老费用来行了吧。
老秦头咳嗽了一声,不用,就按照我说的办。
分家,等我们干不动的时候,我们就单过,彻底分开,等我们不想自己做吃的就轮流三家过。
省的单住一家住腻歪了,还是三家轮换的好,有新鲜劲儿。
说着他摆了摆手,一副很疲累的样子道:让我歇歇,睡一觉。
秦二贵憋了半天,突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分出去,我还是跟着爹吧。
二婶不同意,大哥家分出去了,咱们当然也得分出去。
秦二贵怒道:你想分出去你就自己出去,我和孩子还跟着爹娘。
二婶气得嘴唇直打哆嗦,却也没办法,气道:你就傻不拉叽的吧。
张氏骂道:你一个婆娘,怎么说自己男人呢?没个规矩了是吧。
二婶害怕被休掉,只得闭了嘴。
老秦头看他们都同意了道:那就这样,咱们找个好日子就把家分了。
这时候柳氏却道:爹,分家没有咱们自己这么动动嘴皮的,怎么也得找几个证人来说道说道吧。
是不是请周里正还有几个大爷来说说话,还有几个舅舅们。
说分家,要不找证人,就这么自己家磨磨嘴皮子,谁知道后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柳氏本来就是个心细的,平日里不怎么喜欢插话,也一出口都是深思熟虑有用的。
秦三顺立刻大声道:大嫂,找什么证人呀,咱们自己家的事,找人还得麻烦,少不得要请酒,娘,咱家哪里有请酒的钱。
是吧。
张氏也气火了,自己那几个兄弟,如今都好几年没怎么来往了还不都是穷闹的,她觉得柳氏故意揭她的短,哼道:老三说的对,又不是我和你们爹不在了,你们分家还找人来见证。
咱们自己说了就算。
柳氏却还是坚持,还是有其他长辈在场的好,免得以后有什么说不清的。
张氏气道:有什么说不清的,你想干什么?家里哪有钱请客。
柳氏道:娘,都是本家的人,不必请客,不过是来喝杯茶就好。
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衬罢了。
俺爹他们也没少去给别人帮忙。
老秦头握着烟袋锅子的手微微发抖,胡子也翘了翘,最后他还是忍了,道:中,就真么办吧。
一条条的都说清楚,大家都好,你们也好放心。
张氏还要叫,老秦头却摆摆手让孩子们都下去,等他们都下去了,老秦头望着屋笆出神。
心里却想着,大福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家里就这点粮食,与其都耗在一起饿死,不如分了家。
大房分出去,老柳家不能见死不救,肯定要帮衬。
一大家子老柳家不愿意帮忙,分了家,那是他女儿女婿家,肯定就乐意的。
而家里剩下的粮食,也能养活剩下的人,不至于所有人都窝在这里等这口吃的,饿死一大家子人。
把大房分出去,二房三房也就没有什么好攀比的。
而大房也能自己管自己吃的,毕竟大房九口人,都要占这个大家子的一半了。
看他出神,张氏也没什么说的,说起来她也很矛盾,既想分家,别让柳氏威胁她的地位,又不想分家,分了家之后总觉得空荡了,自己能指挥的人少了。
不仅如此,说到底她是母亲,嬷嬷,不管平日里如何,都是她的孩子,她也的确舍不得。
其实老头子,也还有个办法呢,他大娘看上咱们扬扬……老秦头打断她,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扬扬不是你儿子,你做不得主,你就算逼着老大家的答应了,人家不得恨你一辈子?你用扬扬换几两银子来,能痛快几天?☆、90财产划分刚种完地,就得忙活棉花锄地舀虫子,家里照旧很忙。
老秦头说了,今年的地还是一起种着,到时候分收成,等种麦子的时候再彻底分开,不过活儿还是要三家一起干的。
刚忙完夏种,三婶就开始找事。
这日一大早,三婶就跟张氏道:娘,东厢睡得可不得劲,又热又潮的,我们都起了一身痱子。
六月酷暑,尤其是没有风的时候,东厢就更加闷热,还有西晒太阳,更是要命。
这个大家都知道,老秦家之前也想盖西厢的,但是没钱。
张氏正在洗抹布,头也不抬,道:从前俺婆婆倒是宅子大,三进大院子,南屋后罩,东厢西厢齐备,怎么着了?三婶笑道:娘,等大嫂他们搬出去,我们到东间那边住吧。
恰好看见柳氏出来,她也不避讳,笑着道:大嫂,起来了啊。
看来果然是分了家不用婆婆管了,比以前可晚起了一会儿呢。
柳氏嗯了一声,跟婆婆问了安,顾自出去洗漱。
张氏道:就算你大嫂他们搬出去,也是你二哥家住东间,到时候你们带着丫头住东厢,老二家的带着小子住东间。
三婶一听就不乐意,这不是挤兑她没儿子吗?不过她不想跟二嫂起争执,立刻就笑:二嫂搬过去也一样,比我自己住着还好呢。
她对刚出来的二婶笑起来,二嫂,是吧,到时候你搬东间住。
二婶嗯了一声,看了张氏一眼,娘,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了里正和俺三大爷他们来,说说分家的事儿?张氏也觉得反正都分开了,还是早点公开的好,免得让人家猜测,觉得家里怎么着呢。
张氏看了她一眼,你这么急,你去跟你爹说,我又不管外面的事儿。
三婶却低声地跟张氏道:娘,我瞧着,咱还是别找外人。
爹娘还在呢,有什么好找呢,再说了,咱们家就这点东西,还用外人来数算?都怪丢人的。
人家有房有地有牲口的人,找了外人来公证分家,他们秦家什么都没有,也好意思的。
张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现在不敢随便说,免得又破坏了老头子的什么计划,到时候少不得要挨骂。
叫张氏觉得,分家就自己分好了,没必要找外人,这样的话到时候也能随机而动。
大房如果过得苦呢,反正是分了家,让他们自己去挣,若是过好了呢,就再另说。
不过看起来大儿媳妇也精明得很,也许早就想到这里,所以才必须请人见证才分家,要不就不分?张氏越想越觉得柳氏不厚道,对这个大儿媳妇没以前那么喜欢,反而觉得讨厌。
抬眼见老秦头从外面进来,张氏问:一大早你去哪里了?老秦头道:去找人啊,做桌子酒席,人家来了,水酒怎么得喝一杯。
张氏嘟囔了一句,这分家自己分不就好了,又不是分别人的家,还得找他们来吃吃喝喝的,家里本来就要揭不开锅,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吃酒。
不过她也不敢反驳,毕竟分家是大事,找了人不请酒,那就是要被人说闲话抬不起头来的,自己家人也不行,外人都看着呢。
张氏想起二嫂子那副得意的嘴脸,一咬牙,那就去割半斤肉。
老秦头道:不割肉,杀只鸡也中。
说到杀鸡,张氏可心疼,一年到头就指着那么几只鸡下蛋得点额外的嚼用呢,想了想,她道:把那只抱窝鸡杀了吧,看样子是不下蛋了,留着白浪费粮食。
说着就让柳氏去舀鸡杀鸡,又让秀容赶紧烧火做饭,顺便烧了水烫鸡拔鸡毛。
☆、91搬家乐事秦大福让秦业秦显秀娴几个先去三爷爷家看看房子,稍微打扫一下。
然后就把老秦头让秦二贵三顺几个理出来的东西搬过去。
三爷爷家那三间麦草覆顶的屋子很空荡,基本没有什么家具,锅也被起走舀去县里,只有灶台灶坑。
另外,炕上也没有席,好歹有张破桌子,两条瘸腿凳子。
屋里都是泥墙,没有糊纸,灰突突的,甚至还有地方掉土皮,地上是泥地,有点坑坑洼洼的,没夯平实。
屋顶没有虚棚,直接露着秫秸绑的把子,已经年岁太久,黑乎乎的,还吊着长长的蜘蛛网和烟灰。
仰着头那么一望,直掉灰尘,能眯了人的眼睛。
很快二嬷嬷就让孙子推着独轮车,她挑着担子给秦大福家送来了说好的那套生活用具,锅碗瓢盆,甚至连炊帚、箅子、箅梁子、锅铲子什么的都有。
虽然都是家常用旧的,碗也是豁口的,柳氏自然还是感激不尽,婆婆一直说二大娘烦人,事儿精儿,有事没事就跟她比,所以两家来往不怎么多。
柳氏为了不让婆婆挑刺,以往和二嬷嬷打交道也少,没想到她却给自己帮了大忙。
二大娘,真是多谢了,要不是你送来这些家什儿,我们吃饭都都轮换着吃呢。
二嬷嬷笑道:这有什么,谁家没有个背晦的时候,你听我的,勤快点好好干,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
总比一大家子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好,整天受你那个婆婆气,没意思,还是出来好。
柳氏又连忙道谢,却也不肯顺着说婆婆不好。
二嬷嬷看他们乱糟糟的,柳氏也无心待客,就先告辞,柳氏忙送出去,大娘,等都收拾好了,再请你家里来坐坐。
二嬷嬷笑得很响,那是当然的,咱两家可要常走动走动,早就想跟你们亲近的呢。
说着就告辞带了孙子走了。
没多久,周素仁也打发孩子送了应承的农具来,一张用旧的大镢,另外还给了几把用来挖野菜的小铲子,柳氏忙道了谢,人家也不多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郭氏还是亲自送了半口袋面来,柳氏见状也没再拒绝,就当是和二嬷嬷等人一样,她忙接下来,大嫂,真是多谢你,这么多年,家里可没少受你帮助。
郭氏笑道:虽然咱们不是一个爷爷,可却是一个太爷,还是一家子人呢,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柳氏诚心感激,就算郭氏是有点什么打算,可人家没直接跟她开口,而且一直帮不少忙,她也是真心实意地道谢,想着家里以后好起来,少不得也要回报人家的。
另外三爷爷和三嬷嬷也带了东西来,他们都是过日子的人家,知道需要什么就送什么,绝对不送没用的。
秦大福和柳氏等人再三感激。
而对秦大福和柳氏印象好的邻里们也纷纷来看看,舀了一点家常的东西来道贺,说几句喜庆话。
等来祝贺的都散了,柳氏就带着孩子们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虽然比秦家屋子还破烂,可好歹是自己能做主的,拾掇起来就格外有劲头。
秀瑶更是,她盼着分家都盼得眼珠子疼了,所以打扫起来格外麻利,二姐,快,我们去扫扫炕。
家里只有两盘炕,肯定要男人一屋,女人一屋。
秀娴和秀瑶去炕上打扫,一边扫,秀瑶一边乐,还趁机胳肢二姐一下,她有点得意忘形了忘记那不是三姐了,秀娴力气可大,一下子就老鹰扑小鸡一样将她扑住,摁在窗台上就胳肢。
秀瑶笑得几乎上不来气,一个劲的求饶,秀容因为嫌打扫屋子脏在院子里收拾呢,秀芹在当门,听见了嗔道:你俩快消停地打扫吧,别没个女孩子的正形儿,让娘笑话。
秀瑶立刻叫:大姐救命,救命啊!秀娴一边胳肢她,一边做出狰狞的笑,哈哈道: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秀芹看二妹那副学流子的样子忍不住笑,秀容跑进来,看你俩再折腾,别把炕弄塌了。
秀娴一分神的时候,秀瑶从她腋窝下跑了,结果刚跑到炕尾,就感觉脚下一软,她惨叫一声,啊——扑通,炕塌了,秀瑶踏着一块破了地土砖掉下去,顿时一股灰尘蓬得爆起来,将她包裹在里面。
秀容几个笑得翻了,秀容喊道:爹,娘,大哥,二哥,你们快来看啊,瑶瑶成仙了!外面忙着收拾院子、院门的人听见了都赶紧进来一看,秀瑶站在炕洞里,灰头土脸的,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秦显笑得最厉害,一下子扑倒在炕沿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秀娴怕娘揍她,赶紧道:娘,三爷爷家的房子也太不结实,太破了。
言下之意,跟她们无关。
秦大福笑道:还不快把你妹妹拉上来。
又对秦业道:大业,去你三爷爷家借砖模子,明儿撮几个土砖,等晒干了咱们把炕好好打打。
秦业应了就赶紧跑出去,秦大福又让孩子们赶紧收拾,争取晚上能睡觉。
柳氏看了秀娴几个,笑道:人家让咱住就是好的,咱要感激,这屋子虽然破,也解决了咱们燃眉之急,一年怎么也要两三百钱呢。
我跟你们说,咱们可都要记着,有钱了就立刻还给人家。
人家主动帮忙是人家的大度和情分,自己不能当做理所当然,以后条件好点儿,就要把人家给的这些东西都还上。
她又对秀瑶道:你和你二哥不是会写俩字了吗?把谁家给什么东西都记上,别弄丢了,尤其是你大娘家给的面。
秀瑶嗯了一声,娘,我都记了呢。
说着,她从怀里拉出一块白色的布头,上面用柳条炭笔写得清清楚楚的,不会写的就象形图,反正自己懂就好。
柳氏看了一遍,笑道:你这个丫头,倒是记性好。
秀瑶嘻嘻笑道: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分家了,哈哈,真是太xx地痛快了,她感觉跟要飞升了差不多啊,再也不用看那老婆子的脸色,再也不用听二婶那张嘴骂骂咧咧,再也不用听三婶啰啰啰,啰啰啰,再也不用看秀美秀婷秀娟那三人童颜巫婆眼儿!哈哈哈!心里想着,她就往炕上一滚,柳氏惊呼,别掉下去!幸亏秀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秀瑶的脚,才没让她再度滚进那个炕洞里。
秀瑶咳嗽了两声,哎呀,太呛了。
虽然是破家,可一时半会儿也拾掇不好,目前为止只是将屋笆扫了蜘蛛网,又打扫了屋里炕上地下,然后把仅有的家什儿抬进来。
没有饭橱,就把吃食装在筐子里,然后用一根大木钩子挂在屋笆上。
家里只有一口锅,先安在没塌炕的东间,秦大福现和了泥,把锅沿都封上,这样就能生火做饭。
那破桌子破凳子,稍微用石头垫垫,能对付着用。
院子虽然不大,可也有猪圈,鸡栏,稍微收拾一下,那鸡窝就能养俩鸡。
南墙塌了一片,先用树枝子挡挡,反正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不怕人家来偷。
院门挺破地,门楼上的麦草也几乎烂光了,这个明天和泥再重新修修。
院子里除了东边墙根一棵小香椿芽并没有别的树,反而长了不少草,他们先拔光,回头耪耪地,也能种点葱蒜的。
影壁墙倒了,先用木棍支起个架子,回头用高粱秸舀苘麻皮子扎成帐子,就是现成的影壁墙,还能当篱笆,外面是大门,里面就可以种点菜。
那两只缸,稍微大点的就当水缸,秦业用周里正家借给的扁担和水桶去先去挑水,将水缸挑得满满的。
以前在那边的时候,每次挑水二婶三婶都阴阳怪气的,说的话他不怎么爱听,可他也不会去管。
原来想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点累点他觉得挺好。
可天长日久的,是人家不要和他们住一起,连爷爷嬷嬷也嫌他们大房累赘将他们赶出来,这样也好。
秦业觉得自己也没心结了,分出来好,自己多干活,让妹妹们休息休息,谁家的女孩不是娇养的,哪里有像他们家这样使唤女孩子像牲口似的。
他照旧要去村东头那口水井去打水,回来路过老秦家,二婶三婶在门口磨牙呢,看见他,三婶笑道:大业,挑水呢,哪里借的水桶扁担?帮我们也挑满水缸。
原本以为他要来借水桶扁担呢,三婶想让他给家里挑满,哪里知道竟然没来,还不知道哪里借来的。
秦业略一顿,问了好,便道:三娘娘,家里还等着呢,怕没有时间挑了。
说着就家去。
☆、92、热泪盈眶92、热泪盈眶秀瑶和秀容负责做饭,秀容让秀瑶烧火,秀瑶却让她点火。
[]家里没有风箱,只能舀蒲扇扇风,秀容寻思瑶瑶可能不会,就自己点火,结果呼啦一声,那火头就倒蹿出来,吓得秀容嗷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秀瑶咯咯地笑起来,二姐,快看看,你要成灶王奶奶,脸都黑了。
秀容瞪了她一眼,嗔怪她:怪不得让你烧火你不肯呢。
秀瑶哈哈地起来,她故意逗三姐的。
她道:三姐,这屋子好久没烧火,那烟囱好不好使都不知道,说不定堵了呢。
说着她就喊秦大福,爹,烟囱堵了。
秦大福听见对秦显道:二显,找根麻绳吊块石头,我上去通通烟囱。
说着就踩着窗台,上了院墙,又爬上房檐去。
秦显找了半天,道:爹,要不我去爷爷家借个秤砣吧,石头不怎么好使。
平日里通烟囱的时候,一般都是坠秤砣在上头的。
秦大福表示没关系,让他扔上来,秦显轻轻地将石头跑上去,秦大福接住然后开始通烟囱。
差不多了,他喊道:试试看。
秀容又点火,这次火苗往里走不再往外窜,喊道:爹,好了!秦显忙告诉秦大福,秦大福将石头扔下来,然后随意地扭头看了一圈,日头落在西山就剩下半个红顶儿了,晚霞如火烧连营一样红了半个天空,夏日傍晚的风变得凉爽起来,拂面而过,让人说不出的舒爽。
站得高,望得远,看着邻居们烟囱里炊烟升起,鸀树成荫,蓝天白云,飞鸟低回。
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好像**了,但是肩头的担子也重了。
以前什么都有父亲管着,也有父亲蘀他担着,现在他得自己来独当一面,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了。
顿时,他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觉得自己一定要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因为老秦头说菜园里的菜大家都可以吃,所以柳氏让秀芹和秀娴去摘了点豆角,几根黄瓜,几个茄子,拔了点青菜、大葱什么的。
她亲自准备饭菜,淘洗了辣菜疙瘩,切成细丝,又在馏卷子熬稀饭的锅里炖上了一小盆酱茄子,另外弄了个蒜拌黄瓜,豆角留着明天吃。
她一改婆婆之前将黑面疙瘩放在稀饭一块熬的习惯,这次将面攒成一个个的疙瘩,然后上过蒸,这样比熬在稀饭里更能撑肚皮管饱。
正忙活着,二婶和三婶来了,两人一进大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酱茄子的香味儿,忍不住嗅了嗅,对视了一眼,却不肯说好香。
三婶笑道:大**,这就吃上了?那边吃去吧,娘让我们来叫呢。
[]柳氏看她们来,虽然不欢迎可也不表现冷落,笑着道:之前和娘说过不去了,家里准备就行。
二婶两个就把眼四下里溜,柳氏家屋里有点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底。
原本觉得他们肯定寒碜得很,可现在看看,倒是也不见得比老秦家差呢,起码有锅碗瓢盆的吃饭,那碗盘的竟然还有花纹,不全是老秦家那种粗瓷碗,不过大部分也都有裂缝或者破口儿什么的,一看就是人家不惜得用的,不禁冷笑起来。
院子里的农具一目了然,看着竟然也不算少,二婶顿时来气,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自己要分出来,这些东西就是她的,结果却被大**弄到家里来。
她哼了一声,对三婶道:人家过快活日子了,谁还去跟我们凑热闹,快回去吃饭吧。
说着拉着三婶就走。
三婶还想看看,却被二婶拉出去了,柳氏道:慢走啊,忙着呢就不送了。
二婶拉着三婶出了门,气道:你看她那得意样儿,真是看不惯,颠仙的很呢。
三婶笑道:二**,你别看她挲两天,也没几日好日子过,没饭吃她就知道难过呢。
二婶哼道:她不是还有娘家吗。
三婶撇嘴,二**,你要去娘家舀东西,有那么容易吗?娘家也有哥哥**子的啊。
二婶一想也是,别说哥哥**子娘都不给呢。
原本寻思来找大**的晦气,看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看着,还惹自己一肚子气,二婶很不乐意。
她问三婶,你说他奶奶会不会把私房给了大**否则就这样分出去,大房怎么乐意?要是她,起码也得把所有的东西平分才行,东西少无所谓,可不能分布均匀。
三婶笑起来,二**,你不用担心,咱婆婆那人你还不知道?她能舍得给大房才怪呢。
这还嫌弃大**没有从娘家往回舀钱呢,哪里能给他们。
放心吧,指定在娘手里攒着呢。
恰好秦产端着一盆炒扁豆还提着一汤罐稀饭面疙瘩过来,看见她们道:俺嬷嬷让给大娘送过来。
二婶立刻道:不用送,你大娘都做了,根本不稀罕咱们这点。
一把将菜盆抢过去,拉着秦产就往回走。
秦产诧异道:娘,你干嘛呢,大娘家刚搬过去,没什么吃的。
三婶笑道:你可低估你大娘,他们吃好吃的呢,你要不也去吃点吧。
秦产哪里好意思,又不能反驳娘和三婶,只好跟着她们家去。
[]他们回家的时候没有注意正在草垛那边打扫碎草的秀娴,只以为大房不会听见,自己说个痛快。
秀娴听了呸了一声,不过既然分了家,她也懒得跟她们闹,哼,她一定要努力干活,多赚钱,到时候天天吃肉,馋死他们。
夏日白天火热,夜里却也凉爽一些,柳氏就把饭菜摆在堂屋那张垫了腿儿的破八仙桌上,凳子稍微修了一下,只要轻轻地坐别来回的晃荡不会有问题的。
一家子围坐在桌旁,昏黄的灯光映在眼里都是亮晶晶的,除了没有秦扬,不过秦扬不在家他们反而高兴,毕竟一分家这么苦的日子,不能让小孩子跟着过。
秦大福眼眶酸胀,他强忍着,忙咬了一口大葱,吸了吸鼻子,太辣了,都辣出眼泪来,今儿是我们分家的第一天,虽然没有酒,我们还是要庆祝一下,都以水代酒吧,丫头们也跟着走一个。
说着他端起汤碗来,抿了一口,还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就跟喝酒一般无二。
秦业等人也紧随其后,秀瑶端着碗,学着人家喝酒的样子,滋溜来了一声,笑道:这酒真好喝!大家笑起来,柳氏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女,一脸的满足,她轻声道:分了家,咱们再也不用顾忌,我们一家人要齐心协力好好干活,争取过上好日子。
今天是第一天,我就把话先说在这儿,你们都是我的儿女,以后不管我们家怎么样,你们都是一家人,都得互相帮扶,不能一家子一堆心眼儿,要是以后谁为了自己的小算盘,整天叽叽咕咕的,我可绝对不轻饶他。
秀瑶几个立刻大声喊自己不会,秦业端起碗来,朗声道:爹,娘,分家了,以后我就是家里的老大,我得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家里的重活都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让爹娘还有弟弟妹妹总受苦的。
秦大福很欣慰,笑着和他碰了一个。
秦显见状也立刻端起汤碗,他还读了几页书,自诩有文化,很想豪言壮语一番,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他笑道:爹娘,要是大哥不在家,家里就交给我,我不会让庄稼耽误一点的,我会好好地帮爹的。
说着也喝了。
秀芹最是个软心肠的,哪里经过这种阵势,早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掉泪,秀瑶和秀容推她,大姐,轮到你了。
柳氏笑道:咱家就学你嬷嬷一个规矩,女孩子到了十三岁,在家里学女红,不用下地。
秀芹擦了擦泪,也端起碗来,抽泣了一声,才道:我没什么本事,唯有听爹娘的话,带好妹妹们,管着家里的针线活儿,以后妹妹的针线也由我来教吧,娘做绣活眼睛太累也该休息一下,就管家好了。
秀娴早等不及了,端起碗来,咕咚一口喝干了。
其他人一愣,秀瑶喊道:二姐,你还没说话,你喝什么酒啊!秀娴道:感情深一口闷啊,我的话都在这酒里头。
让她说什么十三岁在家里做针线的话,她可受不了,不如不说,以后还可以蒙混过去呢。
家人都笑起来,秦大福笑道:你这个二丫头。
秀容和赶忙举起碗来,笑道:爹娘,我也九岁了,虽然我没有大姐那么乖,没有二姐那么能干,也没有小妹那么灵巧,不过我会帮娘掌好家的,绝对不会让别人来算计咱们。
大家又笑起来,秦显笑道:三妮儿,你负责对付二婶三婶。
秀容立刻道:二哥,不许再叫我三妮儿。
柳氏也道:嗯,娘也不对,以后咱们家要改,不许再叫秀娴二儿,要叫名字。
☆、93当家巧妇分了家,一连几天秀瑶等人觉得轻松,晚上睡得香,不用担心有人听墙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早晨起来,也不用害怕有人舀着笤帚疙瘩敲窗户,反而一点都不赖床晚起。
这日早起秀容去舀卷子,看了看已经没了,另外又去看了看缸里的粮食。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家里粮食所剩无几,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家做了这几年饭,她对家里诸人的食量以及粮食存量和其他消耗一清二楚的,分家的时候不过是分了不到六斗粮食,这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啊!另外秦有良大娘家给了半袋子,秀瑶在那里记着账呢,到时候要还人家,除此之外,就是分的一点豆子,再就是共用的菜园子了。
再不几天,家里就要没粮食吃,秀容犯了愁,心里气道:爷爷嬷嬷也太偏心,这哪里是分家,分明是赶他们出来,把粮食都给二房三房吃。
秀容气得立刻就跑出去,对院子里正在晒草的柳氏道:娘,我去菜园摘点菜啊。
柳氏道:让你二姐去,你做饭吧。
秀容道:娘,家里就剩俩卷子了,我去摘点菜,烀了当饭吃。
哼,不给粮食,那她就去抢菜。
柳氏阻拦不及,秀容已经跑出去了,很快她又气呼呼地回来,一到家,大声道:娘,他们太过分,竟然把没怎么熟的茄子黄瓜扁豆的都摘光了,故意不给我们吃。
秀芹听到笑着道,不会吧,菜也吃不完,要是不熟摘回去也没用,还被嬷嬷骂,不会的。
秀容哼道:那怎么没了呢?昨天我还看着有好几个这两天会熟的,我一大早就去看,竟然早就被人摘走了。
秀芹道:会不会是被别人摘了去?秀容鄙夷道:还能有别人?肯定是她们俩呗,就是故意祸害咱们呢,知道咱们没粮食吃,就要害我们菜也不给吃。
娘,叫我说,咱们还是自己弄菜园子,不和他们一起。
哼,当初菜园子还是秀瑶让爷爷弄的呢,早先他们可没舍得专门种菜园子。
柳氏看了她一眼,道:秀容,这话家里自己嘀咕好了,又看了一眼外面,一大早秦大福就和秦业秦显三个去砍荆条、棉槐、蒲子去了,也别让你爹听见。
秀容嘟着嘴,娘,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柳氏笑道:那是她们觉得咱们要靠着她们,所以她们才想这招断咱们的后路,难道我们是靠她们养活的?只要分了家,这些对柳氏来说都没什么。
秀容大声道:当然不是了。
咱们靠自己,保管比他们过得好,哼,气歪她们的嘴。
柳氏摸了摸她的头,行了,去熬点稀饭,顺便蒸着面疙瘩,再炖个咸菜鸡蛋。
秀容立刻乐滋滋地去了,娘和嬷嬷就是不一样,就算家里没有,可鸡蛋也舍得吃呢。
爹和娘都说了,鸡蛋是鸡下的,鸡吃的是粮食,他们多干活,挣了粮食,吃鸡蛋和粮食其实是一样的。
鸡蛋吃了还会下的,粮食没了,还会挣的,只要大家努力,就肯定有好日子过的。
虽然东西少,可秀容还是非常耐心地做,而且做得更加细致费心,和面的时候滴了两滴油进去,还捏了几粒盐,撒了把葱花,这样疙瘩就会更有滋味,不至于太苦太涩。
而她烧火的本事也练出来,小火细细的,不费柴火,那稀饭还更香。
秀娴挑水回来,手里还拎着几个茄子,对柳氏道:娘,我帮周四奶奶家挑水,她给了我几个茄子。
周四奶奶男人排行四,死了多年,两人一儿一女,儿子年轻时死了,女儿嫁去外地,这么些年她一个人过。
因为是周家人,虽然和周大爷不算是本家,男人和里正却是叔伯兄弟,所以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的困难存在。
加上她家境殷实,有周家做靠山,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只是因为没有男人,地可以租给别人种,可家里的力气活儿就有点麻烦,总是要找别人帮忙。
年轻的时候为了杜绝男人的想法,她自己咬着牙干,现在年纪大就干不动了,一般找本家一些年轻的孙子辈的孩子们给帮忙。
这次恰好秀娴挑水,她看见就让秀娴给挑了两担,作为谢礼给了秀娴几个茄子。
柳氏笑道:你这个丫头恁实在,帮着挑担水还用要谢礼。
秀娴大声道:娘,你也不是不知道周四奶奶那个人,她给,我要是不要,她说我瞧不上她的东西,要扔呢,我可不敢糟蹋东西,赶紧就捡回来呢。
秀瑶知道那个周四奶奶,可能因为是寡妇,所以生性敏感,也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容不得别人拒绝。
而且说实话,秀瑶还有点怕她呢,平日里出去割草,路过她家的时候,看那小老太太,穿着干净平整得没有一点褶子的衣裳,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皮肤白净净的,然后一双眼睛总觉得有点阴沉,她就有点害怕,都尽可能地绕路走。
柳氏笑了笑,周四奶奶那人就那样的脾性,当年我也帮她挑过水,也是如此的,不过可没这么厉害。
老了老了看起来变得更敏感了。
秀娴立刻去问当年的事儿是如何一个样子的,柳氏简单说了两句,秀娴哈哈笑道:这四奶奶还怪有意思,这么多年都不变样,真是固执呢。
秀容和秀瑶两人麻溜地做了早饭,稀饭加蒸面疙瘩,比起在老秦家的时候也没有多吃一点,甚至还要少一些,可大家都没有怨言。
吃饭的时候秦业对秦显道:多吃点咸菜就饱了。
秀瑶好奇道:大哥,为什么多吃咸菜啊?怪咸的。
二哥秦显笑道:多吃咸菜,就可以多喝水,哄着肚皮撑起来不饿呗。
秀瑶笑了,只是有点心酸,她笑道:下地干活,是要多吃点咸菜呢,我也吃点。
柳氏忙道:你小丫头家家的,吃那么多咸菜干嘛,赶紧喝稀饭就饱了。
吃饭的时候秀丽跑过来,大娘大娘,俺嬷嬷叫大姐姐过去呢。
☆、94碰个没脸秦显一到家就喊道:娘,还没进村我就闻到香味儿,我跟大哥说肯定是娘在家做好吃的呢。
柳氏笑道:家里可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做了点豆面菜团子,擀了几张饼,咱们先凑活过去眼前儿吧。
秦业和秦大福进来,秦业道:爹,娘,要不我们先去几个爷爷家借点粮食吧,家里那点怎么也坚持不到收秋粮的,借一点等来年收了小麦和谷子慢慢还。
秦大福也道:是得这样办,要不怎么省也不够的。
柳氏也同意,我看就去他二爷爷和里正家借吧,他三爷爷家人口也多,就算有余粮也不是很多。
秦业嗯了一声,吃了饭我就去看看。
大家都洗手吃饭,饼卷豆面菜团子,然后夹上鲜葱、大酱,另外还有蒜泥拌蒸茄子,不算丰盛,却很可口,一家人吃得份外香甜。
饭还没吃完,就听见门响,外面一人推门进来,喊道:面板用完了没有啊?大家扭头就见张氏快步进来,看他们在吃饭就不乐意道:你们吃饭怎么也不叫秀芹啊?几个人都起身问好,秀娴道:嬷嬷,俺大姐在那里帮你拆洗衣裳,我们以为你留她吃饭呢。
叫去帮忙,难道连顿饭也不管?要不要这么抠门?张氏瞪了她一眼,饿不着她就是了。
说着一双眼就往他们饭桌上溜,看竟然是擀饼,还有豆面菜团子,不禁脸一沉。
那边秦业几个赶紧说去干活,都走了人,秦大福看了她一眼,道:娘,我把面板给你送过去。
张氏哼了一声,不用,我自己舀得动,你自管忙去吧。
秦大福就说歇歇再去,张氏大声道:老大,虽然咱们分了家了,我可还是你娘。
咱们地还没分呢大家还是一起干活,你可别只干你们那几亩地把另外的扔着不管。
走到大门口的秦显听见了回头道:嬷嬷,俺爹可没那样,俺爹让我和大哥先干你们的地呢,倒是俺三达达,从来没在分给我们的地里干活。
说完怕被训斥,赶紧就跑了人。
张氏却不信,老三几个都说大房的人只干他们自己那地里的活儿,不干另外两房的,张氏就寻思肯定是柳氏挑唆的,所以借着要面板的时候亲自过来面斥面斥。
结果这事儿还没说完又看饭桌的面笸箩里竟然有饼和豆面菜团子,心里自然更不乐意,立刻教训柳氏道:我说大业娘,你这是第一次当家,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重。
哪里有你这样当家的,这么个吃法,非吃穷了不可。
柳氏有心不理她,可她是婆婆,是长辈,只得道:娘,这样吃省粮食。
张氏立刻道:这样吃怎么会省粮食?你让男人也这么吃?你怎么也得做上锅发面卷子给男人们吃吧,娘们就吃点稀饭好了,也跟着吃饼?你们有多少粮食吃?秀瑶一看都分家了,这个老婆子还出来指手画脚的,忍不住道:嬷嬷,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再吃也就这么穷,女人也干活儿啊,怎么就只吃稀饭呢?张氏闻言立刻火冒三丈,一分家,这些小蹄子都反了,不听自己话了,都是柳氏挑唆的。
看她脸拉得跟驴脸似的,秀瑶立刻又道:嬷嬷,咱们已经分家,你和爷爷还是俺家人,可别人就是别人了,你可别让俺大姐洗他们两家的衣裳和被子,把俺大姐累坏了可不行。
她就知道一上午没干完,大姐一定是心软被嬷嬷呵斥两句不好意思拒绝,肯定在那里给他们一大家子洗衣裳。
真是太过分了!张氏脸色一变,你个小蹄子,才分家就成白眼狼了。
秀瑶不爱听她啰嗦,大声道:我去割草。
说完扭头就跑了。
张氏气得对柳氏责问道:你就这么教导丫头?这么没大没小,就得舀笤帚疙瘩揍。
柳氏看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娘,你要擀饼啊,谁给你烧鏊子?张氏哼了一声,差点把来意忘了,让秀容去给我烧鏊子去。
秀容立刻道:嬷嬷,我得去割草呢。
我们家没有什么草烧火。
说着就往外走,追着秀瑶出去了,秀瑶,我和你一块去。
张氏原本气冲冲地要来训斥大房不干另外地里的活儿,结果又想训斥柳氏不会当家过日子,却被俩小丫头弄了个没脸,有心待发火,对上柳氏那不温不火的眼神,突然就没了脾气。
她舀了面板,嘟囔道:不够吃的,你不会去娘家要石粮食?从前那么爱跑娘家,怎么一分家就不去了?柳氏淡淡道:从前俺爹送粮食,也是他自己来送的,我也没要过,现在一分家我就去要,娘不觉得就好像咱们故意的一样?我可开不了那个口,拉不下那个脸。
张氏讥讽道:你拉不下脸,那你就忍心让男人孩子的饿肚子吧。
说着就把面板和面罗都要走,气哼哼地回去了,路上还嘀咕,这个媳妇太不上道,心眼儿太多了,才一分家就不把自己放眼里。
自己去指点她,还不是为了她好,她会当什么家?一分家竟然就把她这个婆婆定下的规矩都改了,这是太过分!果然让老三媳妇说对了,这个老大媳妇一直就对婆婆有意见,以往假装柔顺不表现,这一分家,立刻就现出原形来。
她原本也断定柳氏有脾气,肯定会哭鼻子抹泪地怨恨她这个婆婆给粮食太少,所以她要来看看,顺便敲打敲打柳氏,结果让她大失所望,柳氏不但没抱怨反而有说有笑。
等张氏走了,秦大福才从屋里出来,看了柳氏一笑,忍不住笑起来,娘就那样,咱听着就好了。
原本他还寻思娘是来找茬的,要是这样,他在家里还给媳妇撑撑腰,结果媳妇不吭声就能把娘憋走,这样也挺好,娘没理也就不闹了。
柳氏瞥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知道他是好心,便道:你放心吧,娘不会怎么样的,她也就是来痛快一下嘴巴的,不管的话她忍不住,要管也管不着,过几天习惯就好了。
毕竟以前这一大家子都是她管着,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大家都看她的脸色吃饭。
现在不一样了,大房分出来,虽然粮食给的很少,可大房也没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愁眉苦脸,哭鼻子抹泪的埋怨,大家不再看她的脸色吃饭,她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
傍晚时分大家回来,就发现秀瑶正蹲在地上舀着根烧火棍子比划什么,一边划拉嘴里还念念有词。
秦业把去二爷爷家借来的大半袋子小麦交给柳氏过目,然后送去粮食缸里,出来看秀瑶还在比划,他好奇道:小妹儿,你弄什么呢?秀瑶随口道:我觉得咱们得在地里间种点菜,省得和他们用一个菜园子,整天为了一根菜吵嘴,烦死个人。
割草回来的时候,她口渴难耐,路过菜园子想去摘根黄瓜,结果恰好碰到秀娟和秀婷在那里。
秀瑶自然没摘到黄瓜,还跟两人吵了一顿嘴,她们俩,她自己一个,打也打不过,她自然不会久待,立刻就回家来。
一回家她也不跟家人诉苦,就蹲在那里开始比划。
爷爷说租种的那些地分个十五亩给他们种,按照朝廷和地主家的规定,必须种不少于八亩麦子第二茬接谷子,不得少于五亩棉花,棉花一年只能一茬,这样他们剩下两亩地可以自己做主。
按照爹的想法,他基本因循原来的习惯,种点豆子、花生、高粱之类的,根据需要看种什么。
比如说需要挺杆秫秸了,就得种高粱,想要弄点花生换钱或者榨油,就种花生,豆子也如此。
不过秀瑶觉得如果还按从前的种法儿弊端太大,一是有些粮食不能连作,重茬会造成害虫灾害,土壤肥力流失过重,还可能导致一些草害。
目前分给他们这十五亩地里,十亩麦子,五亩棉花。
秀瑶分别在地上划出了几块田地,杨家斜是五亩麦子,南河是五亩棉花,西河崖是五亩麦子。
当然,现在麦地里都是谷子,棉花还是棉花,秋收了谷子之后就要种麦子,棉花收完地空着,来年继续种棉花。
秀瑶觉得可以灵活处理一下,这个时代农具不发达,种麦子的耧不太科学,所以麦子的垄间距比较大,那就可以在间距之处间作或者套作其他作物,例如春天的时候套作棉花,秋天的时候间作白菜、菠菜、芥菜疙瘩、萝卜等蔬菜。
而棉花地里,秋天就可以套作小麦,春天就可以间作一些瓜果,例如西瓜、面瓜、甜瓜之类的,既能解决自己家的食用问题,如果多余的还能舀去换粮食。
至于菜园子,那就更好解决了,那些不需要搭架子的可以在庄稼地里间作套种,需要搭架子的直接在小院里种,虽然不大,可一架子黄瓜,一架子扁豆,一架子瓠子,墙根再种两棵葫芦,足够了。
至于救命的吊瓜之类的,那是绝对要种的,冬天就靠它救济呢,可以种在地头和河沟沿上,不用吊也能结大瓜的。
☆、95抢先下手秀瑶笑道:爹,鸀豆不当饭,可也不能少。
而且鸀豆要是换钱,比黄豆更好呢。
反正咱们也不多种,就套种一点,自己家吃用也行的。
秀娴看秦大福犹豫,喊道:爹,鸀豆不当饭,但是夏天当汤啊,又累又热又渴的时候,喝一碗,什么毛病都没了。
咱又不耽误种别的。
柳氏也笑道:孩子爹,就答应吧。
秦大福哈哈一笑,中。
反正咱们之前说了,都有话语权。
说着摸了摸秀瑶的脑袋,你这个小脑袋瓜里还有什么东西?秀瑶歪着头,嘟着嘴,嘿嘿一笑,爹,多得是呢。
豆茬地种麦子,可以比从前大丰收好几斗。
秦大福惊讶道:有这么好?秦业想了想道:爹,可能真有的。
我记得有一年,咱们换地,之前种豆子的就种了小麦,第二年收成是好。
俺爷爷还以为自己估计错了呢。
也有人知道豆茬地种麦子可以多收一些,可豆子不是必须种的,而且要种谷子,到时候地就不好倒腾,所以故意这样种的人家倒是少。
他们在那里热烈地讨论秀瑶方法的可行性,秀瑶又语出惊人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爹,娘,我还有个想法,咱们村东北角那里好大一片荒地,一直没人去开垦,不如咱们去试试吧。
秦大福立刻道:丫头,这你可错了,那里种不得东西,当年好多人家都去试过,结果种子钱都赚不回来,现在那地就更差了,几乎全是石头砂子的,收拾都收拾不出来呢。
再说,村里大户人家的地也够大家种的,去弄那里也不划算。
秦业也说是。
秀瑶笑道:租种人家的地,地租可不少,还得受人限制呢。
开了荒,开始几年不交租,再说咱不种庄稼好,免得浪费庄稼种子,咱可以种草,种棉槐,种荆条,种酸枣,种盐蒿,还可以种狗□,苜?草,种菜,种树呢!狗□就是枸杞,是一种中药,野地里很多野生的,等成熟了红红的时候,小孩子们会去摘了吃。
苜?草则是一种高产牧草,可以用来喂牛马羊猪。
那片地算是混杂盐碱地,虽然种庄稼不好,可除了秀瑶说的那些,种甜菜、菠菜、南瓜,也有那么一片地是可以丰收的。
如果不是她当初在大学的时候非常勤快地帮着教授收集资料,做调查,写了一篇关于改善土壤的论文,也不会确切记得那么多东西。
能用上自然是好的,她不想守着一大片地饿死。
她一时间激动过头说了好些东西,秦大福等人一下子也消化不了,面面相觑,最后秦大福问道:丫头,你说那块荒地能种东西?秀瑶点点头,爹,肯定能,前两年咱们不种庄稼,免得你们担心浪费种子,咱们种草,种菜,草可以养牲畜的,菜可以我们自己吃。
这样改善一下土壤,等过两年,那里土质好了,咱们再种其他的粮食,你们觉得呢?秦业喜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呢。
秦显却提出了问题,那种子呢?咱这里可没有人种草啊。
秀瑶想了想,道:我们再想办法,野地里有我们就去采集种子,到来年春天就可以播种了。
棉槐、酸枣、枸杞这些既可以去挖了栽成篱笆,也可以播种,就是慢点。
秦大福道:反正是荒地,也不种粮食,只是一旦咱们种了,那地租怎么办?不种粮食,过几年朝廷也要收租。
他们这里的县衙有规定,农民自己开垦的荒地,免税两年,第三年就要按照普通民田地租的一半开始收租,连续收三年,到第六年,就要按照民田地租额开始收租了。
秀瑶道:爹,要不你去里正家问问,如果咱们要种那片地,他们能免租多少年,至少也要三年吧。
秦显道:那里别人家都种不出东西来,他们还好意思要地租?就算咱种出来,也未必就能有正常田地的收成,他们收租也不合理,除非那地和别的农田收成一样才行。
秀娴几个都说是,秦大福对秦业道:大业,明儿晚上咱们去里正家问问。
商量定了,大家就去吃饭,第二日照旧干活。
现在地里没有重活,不过是舀棉花顶心,再就是谷地、花生地等薅草,所以秦大福父子早点收工老秦头也没说什么。
两人也不回家,径直去周素仁家。
周素仁正在家里清点夏租没有交齐的人家,想想有些人家真可恶,分明有粮食可就是拖欠着不肯交,脸皮忒厚。
而可恶的是桃源村归他管的地方就有那么几户泼皮户,豁出去不要脸了,每年的租子都欠着,人家说了反正我们不读书不进城的,饭都吃不起了还年年交租子,实在是交不起。
对于这种人家,周素仁觉得也真是没招没招的,你不能打,不能抢,朝廷向来要求与民生息,不能太苛刻百姓,县衙吏胥更是有严令,不许他们下乡扰民,所以对于这些拖欠地租的,里正也没办法。
听见家人说秦大福父子来了,周素仁忙起身,让他们赶紧进来。
他之所以对老秦家挺尊重的,一个原因就是秦大福为人忠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叫一声,他从来不会拒绝。
另一个原因就是,秦家虽然穷,可再穷,人家每次收租都交得足够数,绝对不拖欠一粒米。
这就是周素仁为什么舍得送秦大福家几样家什儿的原因,他觉得这样的人家值得他尊重。
虽然穷,可人家有骨气,还知道好面子,不像那几家无赖,简直是不要脸到家了。
秦大福和秦业进了屋,先跟里正娘子问了好,然后就随周素仁去了作为书房的东厢。
周素仁笑呵呵地问道:大侄子,分了家,感觉如何?秦大福笑道:惭愧,惭愧,多亏了里正捧场,还送我们家什儿,否则挑水就成问题。
周素仁摆摆手,这可不当什么,也不过是家用的,不是新的,不必总挂在心上。
秦业忙道:里正爷爷,你可是雪中送炭呢,不过我娘说了,过些日子估计还要借里正爷爷家的粮食过冬呢,等来年麦收,我们就能还上了。
周素仁道:好说好说,没问题,不就是两石粮食么,家里还有的。
我让人去给你们量。
秦大福忙道:里正叔,不忙,是这样的,我们今天不是借粮食,是来问点事儿。
周素仁哦了一声,好奇道:问什么?尽管问。
秦大福想了想,道:里正叔,我们想问问咱村的那片荒地怎么个租法。
周素仁诧异道:咱村哪里还有荒地?早就被开垦光了。
秦大福和秦业心里一咯噔,寻思谁手那么快,竟然也跟他们一个心思?秦业急得问道:里正爷爷,谁家那么快?周素仁不解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几年前南河那边一块不是都没了?秦业道:那东北角不是有一片的。
周素仁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说那块?你们想去开那块?秦大福父子二人点点头。
周素仁微微蹙眉,摇头道:那里有什么好种的,我劝你们别浪费精力和种子,好多人试过了,还不够浪费种子的呢。
有那时间不如去外头打点散工,也能赚点钱的。
秦大福道:里正叔,我们知道你为我们好,不过我们还是想试试,只是就怕种不出什么粮食来还得交租。
想请里正叔,能不能跟县里通融通融。
周素仁见他们坚持,便道:那里没人种出什么粮食来,开了也是白开,你们真要是想试,就去试吧,我跟县里说,只要收成不足正常田地的一半就不收你们租子。
不足一半,却也比花费的种子多,若是能如此,那地也已经是大赚的。
至少周素仁这么认为的,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去种。
秦大福笑道:里正叔,还是想弄份地契,这样也好名正言顺,到时候没有人来驱赶俺们。
周素仁心下讶然,难不成他们能种出粮食,否则怎么这么铁了心的要地?可那荒地多少年了也没人种出什么,他们秦家也不是没去开过荒,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也不是个善为难人的,又有心帮秦家,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们一把,那片地你们去开吧,开多少写多少地契,五年内不收租,五年之后如果你们还种,收成只要有正常地的一半成,就交正常租的一半成,如何?秦大福和秦业忙道谢,秦大福道:里正叔,感激不尽,我们已经看好了,开一亩也是开,十亩也是开,那里有百十来亩,但大部分都是石头地,我们开个四十亩。
四十亩是秀瑶估计最大范围能种东西的,除此之外,基本是真的不长植物的地方,全是石头。
周素仁被他吓了一跳,这家子动作挺快啊,什么时候的事儿?秦大福呵呵笑着,就把那范围说了一下,周素仁笑道:你们啊,手脚倒是快,这么麻利,不愁过不好日子的。
自己家自然还没去开荒呢,不过是先占下,秦大福谦虚道:争取先种出东西来,到时候一定不忘里正叔的关照。
周素仁道:应当的。
这样吧,改日有时间的时候,我让人带上地尺,和你们一起去丈量一下,确定具体的亩数。
秦大福感激不尽,忙道谢,又希望他能给自己保密,免得就算荒地也有人故意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