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平反

2025-03-25 21:48:08

刘乔生刘知县等人的平反声势很大,不仅超出了宋三娘子的意料,就连山西路的官员们也都没料到。

原本认为不过是抚慰一番,归还些财物,将刘知县以及周长葛等人的牌位移至英灵祠,再带着一众大小官员拜祭,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毕竟当初朝廷亲自认定的罪责,如今推翻重来,虽说是奸邪作祟,但朝廷的脸面也不会很好看。

但没想到在河中府一干官员见过宋三娘子一家人,选定了移牌位拜祭英灵的日子后,圣旨忽的来了。

这一下,不止整个河中府,整个山西道都轰动了,大小官员为了接旨顿时忙的人仰马翻,同时心里震惊不已,这个刘乔生真是个人物啊,竟然惊动了皇帝两次,一次黑一次红。

夜色深深的时候,河中府宋三娘子家的小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

这个怎么样?刘梅宝拿起一套衣裳在身上比划一下。

宋三娘子端详一刻摇摇头,她的眼睛有些红肿,那是这几日流泪不止的缘故。

床上摆着好几套衣裳,宋三娘子低着头认真专注的挑拣,这些衣裳有自己抽空去买的,更多的是知州夫人送来的。

知州夫人知道这一家人日子不怎么好,光景也才刚好起来,那些正经的衣裳礼服仓促肯定备不齐,如今富豪权贵人家吃穿用度极尽奢华且攀比之风浓盛,尤其是在接圣旨见皇差的场合,只怕她们一家丢了丑,这也是丢了知州大人的体面,所以特意为他们一家准备了礼服。

当然宋三娘子让周良玉亲自给知州夫人送去了一百两银子,谢她费心,这让知州夫人又是高兴又是意外,没想到这家人会如此上道,于是更加尽心的安排打点。

刘梅宝忍不住打个哈欠,看着一旁也明显倦态的周良玉。

这几天他们一家几乎没睡过觉,光为了接圣旨时如何站如何跪如何说话就被训导了两天。

舅妈,咱们是拜祭爹爹和舅舅,自然要穿孝衣了……她说道:说是喜事,也是悲事,咱们就干脆只穿着素衣好了……那怎么成?宋三娘子头也不抬的说道,接你爹他们的牌位时自然要穿孝,但见了皇帝的圣旨怎么也能穿素的,真是胡闹,来,试试这件……刘梅宝哦了声,伸手接过她递来一套衣裳,这是一件蓝印花交领褙子,一件白底绣花马面裙,清清爽爽不浓艳奢华倒也端庄大方。

刘梅宝在身上比了一下,让宋三娘子看,又让周良玉看。

不错,就这件吧。

宋三娘子端详一刻,终于拍板了。

可以去睡了……刘梅宝高兴的说道。

还有首饰。

宋三娘子说道,一面打开首饰盒子。

盒子里是一全套的金首饰,这是宋三娘子这两天让周良玉打来的,花去了比衣服多得多钱,刘梅宝心疼的不得了,宋三娘子倒没什么,只说正好留着当传家宝。

舅妈,这要都戴上脑袋怎么撑的住……刘梅宝夸张的笑道。

谁让你都戴上了,让人笑话。

宋三娘子也笑了,仔细的开始挑挑拣拣,反复了好久才选中了簪子耳环镯子。

备好了明日的穿戴,宋三娘子又好好的再次嘱咐两个孩子明日见了人该如何如何,这才散去睡觉。

偏又惦记着明日接圣旨别误了时辰,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好容易才合眼天就发白,又给衙门的人急慌慌的叫门拍醒了。

一家人忙穿戴一新,顾不得吃口饭,神色肃正的跟着差役往知府衙门去了。

这一天是河中府的盛事。

皇帝圣旨经过的街道上天不亮就挤满了人,甚至房顶也站满了人,大家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必将在府志上留下浓重色彩的时刻。

天近中午的时候,由太原府大小官员陪伴着的京城颁旨队伍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为首的马上端坐着一个神情高傲气度不凡的太监。

太监对于河中府的百姓来说,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见过,因为当今皇帝的亲叔叔晋王的封地就在太原府。

王府自然也有内侍,虽然碍于规制藩王不得离开王府,那些内侍自然也很少能出门,但偶尔出来采办还是可能,尤其是这些年,皇帝年幼,比不得先皇威慑,一些祖宗规制便散漫了些,河中府虽然离太原府远,偶尔也能见到晋王府的内侍结伴过来采买特产。

但这个京城皇宫里的太监,一眼就看出与晋王府的太监不同,那种气势高高在上,果然是只有天子身旁人才能有的。

紧跟着太监的是一队京营来的兵卫,穿着齐全崭新的盔甲,披着大红的斗篷,个个相貌堂堂,那叫一个威武神气啊,生生将一旁的官老爷们比了下去,引得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看花了眼。

府干衙门里早早的摆好了香案供品,宋三娘子带着周良玉和刘梅宜跪下,满院子的官员自然也都跪下了,响起一片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宣读了圣旨,圣旨并没有刘梅宝猜想的那样文绉绉的,念来倒也是口语一般,听了这个她才明白皇帝怎么会又想起刘梅宝父亲的事。

这次贼奴进犯,扫掠山西境内,朝廷大怒,一番严查下来有英勇迎敌安排得当当奖赏的官员,自然也有贪生怕死避敌不战而受罚的官员,奖奖罚罚升升降降,事情便也就此过去了,但不知怎的,皇帝的叔叔晋王忽的上了折子。

折子针对其中一个不战而逃的官员进行了斥责,又提起了三年前的那场鞑子灾,当时这个官员是得了功劳的,晋王对此提出异议,认为那一次极有可能是这官员作假冒功。

晋王是皇帝的最小的叔叔,才能出众,性情纯善,当初为先皇镇守边关十几年,是协助先皇帝固稳江山的一大功臣,后随着年长体弱,交出兵权,但没有回当初分封的富饶南方之地,而是来到地处偏关的山西,重新封号晋王,做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闲散藩王。

当初先皇驾崩突然,朝中不稳,就是晋王最先表明态度支持太后正统。

因此皇帝对这个叔叔甚有好感,对于叔叔的话便特意多留心,便令人去查,这一查,果然查出问题,发现这个官员那次的功劳果然是作假的,于是乎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更多的旧账被翻了出来。

当初刘乔生得令诱敌出战,结果深陷围困,却不见援兵,又四处求援无果,为了拖延鞑子,给全城的百姓挣得躲避舍的时间,放弃及时撤退的机会舍生取义。

事后那些官员怕被追究避敌不救的罪责,上下串通一气,才给刘乔生扣上避敌不战而逃结果反陷入鞑子围困而死的污帽。

……贼奴祸国生灵涂炭,有承事郎解县知县刘乔生、民壮周长葛实力杀贼,舍身为国,本是忠义之士,偏遇奸邪之徒,蒙蔽朕心,混淆黑白,实乃令万民切齿,今特下旨复其忠义,擢升刘乔生为奉直大夫,授协正庶尹,赏内库银一千两,通传天下军民,奉以为正……宋三娘子伏在地上已经是泣不成声。

刘梅宝说不上多么激动,但也是很高兴,善恶有报总是让人高兴的事,想来这一家三口泉下有知该闭眼了。

而跪在最外围一圈的师爷也激动浑身乱颤,他忍不住抬头看几步外的卢岩。

卢岩穿着自己的武官官袍,按照位次规矩的跪在队列里,虽然跪着,身形依旧看上去很挺拔。

晋王…师爷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跟晋王府有关系,还能说动晋王上折子,可见关系还不一般,就算不是晋王本人也肯定是王府直系……怪不得指使的动那般品级的官员为之拼命,怪不得不敢声张,因为他一个藩王也好,藩王子女也好,竟然敢擅自离开王府,别说被京城的皇帝知道会降大罪处罚,就是太原府的知州也有权利资格上门斥责。

藩王,正统皇族血统,在这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另一方面来说,又是皇帝最忌讳防备的人,好时则好,一旦翻脸,那边是六亲不认,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这是一个听起来很矛盾但却又合理存在的事实。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真正的皇族王侯啊,对于他们这等出身的人,做梦也没想过会跟这等人物沾上关系。

师爷激动的浑身瘙痒,他家的大人他家的大人真是……真是……太他娘的吉星高照了!这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道?怎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好事要是送到别人头上,还不一定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别的不说,那么多求援的信件发出去,除了卢岩,半个人也没来相救,就是卢岩这边,那孙四孔第一个念头还是将送信人杀了装作没看到呢。

师爷心里又叹了口气,说是好运道,这好运道也是用血,用真本事换来的。

同时再次痛心疾首,他可以想象,晋王当时怎样痛快的允许卢岩大开口,要前程要钱要什么都行,而自己的这个大人又怎样的头脑一热提出了这么可笑的要求……人都死了,要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想要讨好人家女儿,娶过来好好的疼惜不就足够了嘛,真搞不懂这莽汉脑子里都想得什么……师爷只觉得心悔的都要碎了,当初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果然不是杜撰的,这世上真有这么不着调的人做出一些不着调的事……第一百二十九章 谢过师爷再次抬头看向前方卢岩,那宣旨的太监还在絮叨的念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不过,师爷忽的一个激灵,在这么个不太平的时候,晋王府的人离开王府做什么?而且看着情形似乎跟那风陵关的守备关系还不一般….且不说会触及朝廷忌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者说这鞑子乱跑的时候,傻子也知道应该老老实实的躲起来,更不用说活了半辈子的精明王爷。

由不得他再多想,一片谢恩声中宣旨完毕了,人群呼啦啦的站起来,现场一片热闹,嗡嗡的说笑声打乱了师爷的思绪,这也不是想事情的时候,师爷立刻打起精神,注意各方官员的神情动作。

宋三娘子一家谢过恩,叩拜别宣旨的太监,又谢过诸位大人老爷,便忙忙的要回家将圣旨安置在祖宗案前。

至于上表谢恩等等一系列事项自有河中府,乃至太原府山西道的官员们抢着去做,宋三娘子一家无须操心。

几天没睡好,早上也没吃饭,一直饿到现在,又跪了半日,刘梅宝已经头昏眼花了,木木的跟着宋三娘子往外走,一路上听到无数的道谢以及抚慰声,只跟着宋三娘子和周良玉说声多谢便是了。

刘姑娘,恭喜了。

盐丁顺子从一排人后挤着探出头,大声说道。

刘梅宝着快要说麻木的多谢二字,待看到站在顺子身后的那个男人,不由一怔。

因为今天是正式场合,卢岩穿着五品官服,经过这一场厮杀,又增加了几分沉稳之气,站在一众官员中,丝毫没有半点土气逊色,反而因为年轻的面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看着刘梅宝,隔着层层人头,冲她露出满满的笑容。

刘梅宝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走在她身侧的周良玉一眼看到,神色顿变,原本激动的面上浮现愤怒,一步过来挡住了卢岩的视线。

走了。

他低声说道,目光恨恨的看着卢岩。

刘梅宝嗯了声,低下头,加快脚步跟着宋三娘子去了。

刘姑娘今天真好看!跟仙女一样……顺子咧嘴笑,冲卢岩低声挤眉弄眼,看到大人都要哭了……肯定是想大人想的……卢岩觉得也是如此,自己这一去凶险,她本就担心受怕,虽说及时让人捎信报了平安,但到底不如见了真人放心。

今日刘梅宝略施淡妆,带着首饰,再加上那一身精良的衣裳,日常那素衣素颜的姑娘完全变了一个人,卢岩差一点就不敢认,记忆深处那惊鸿一瞥的身影终于与眼前人重合。

以后要让她日日时时永远都如此打扮,这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虽然看的惊艳欢喜,但卢岩最终注意到的是她眉宇间难掩那疲惫。

肯定是好些日子睡不好,卢岩只觉得满心的心疼,他转身寻找师爷,师爷虽然站在人群外,但眼明身快,在卢岩扭头的一瞬间,便挤开众人站过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他恭敬的问道。

你神出鬼没的,从哪里冒出来的……顺子倒是冷不丁的被他吓了一跳,瞪眼说道。

二因为最初共同的做红娘的悲惨遭遇,关系比别人要亲密一些,说话也随意。

当然,二人谁也不肯承认这一点,一个当另一个是白吃饭的老骗子,一个当另一个是狗屁不通的傻小子,嬉笑怒骂插诨打科。

师爷给他一个臭小子滚蛋的眼神,再对卢岩献上笑脸,等候吩咐。

卢岩看了看身旁争先恐后往宣旨太监以及山西路重要官员身旁挤的大小官员们,只觉得的嘈杂的麻烦,便抽身往外走了几步。

师爷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那被众人围着的宣旨太监以及山西道重量级官员,知道这场合且不说自己家大人挤不挤得过去,就算是挤过去,也是没资格说话的,不过已经不错了,想起一年前,自己如同丧家犬被拎到这个黑吃黑上位的莽汉跟前时,他可是打死也不敢想会有在河中府知府大院里能分的一个位次亲眼见皇差的这么一天。

照这个势头,这个年轻人的前途真的不可估量,再加上又立了新功,这前程可要好好的筹划下……你说,这次提亲请哪个去好?卢岩低声问道。

师爷满腔热血瞬时被泼灭。

就不能想点有用的事吗?该多花点心思不去想,偏在女人这种最不值得费心思的整天挂在心上嘴上,为了这一个女人简直要折磨死人了……让知府夫人去,听说宋三娘子对知府夫人很感激,师爷有气无力的说道,又是这么大的官太太,可是给足她家面子了,再说大人又帮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忙,救命之恩也有了,洗冤还清白的大恩也有了,都这样了,还不同意的话,那这心可就真不是肉长的了……卢岩看着他一笑。

我帮什么忙?师爷别乱说。

他低声说道。

大人,我多少也跟你一段日子了,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么人知道。

师爷说道。

一着急家乡的方言味便重了些。

他的神情有些抱怨,按理说自己这个师爷应该是出谋划策的风云人物,结果都到现在了,充其量还是个教书先生,这个莽汉不仅极有自己的主意,还嘴严的很,闷头闷脑的不声不响的,很多时候让师爷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晋王知道他刘乔生是个什么蛤蟆,犯得着为他费心思……师爷嘀咕一句。

其实我也没料到……卢岩停顿一刻,低声说道。

师爷有些不信,抬眼看他。

卢岩笑了笑。

我只是提了下,说了希望能明察,如果不是冤枉就罢了,是冤枉的话,希望能还大家一个公道。

他低声说道。

就这样?师爷问道。

卢岩点点头,就这样,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查,让谁查,更不知道还能闹到皇帝那里……他的眼中带着惊愕迷惑更多的是喜悦。

师爷沉默一刻,便明白了,看着这个眉眼都带着笑意喜气的年轻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是年轻人好打发拉拢啊,或者说,还是这晋王老道。

相比于其他的条件,这个条件对晋王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且一举三得,维护了皇帝,还了恩情,捞的清名。

看卢岩这神情样子,如今就是把晋王当成恩人也是半点无异议。

这头脑简单好打发的傻小子……你就是要了别的赏赐,得了更好的前程,再给刘姑娘家申冤不是更好,不仅不耽误前程,还一样能赢得美人心,不,不一样,现在是不仅错过了前程,还白白浪费了好心,那刘姑娘一家现在感激的人可是皇帝,你此时巴巴的跑过去说这是我给你们请来的恩典,鬼才信你呢!师爷看着眼前咧着嘴笑的傻小子,有一头撞过去的冲动。

接完了圣旨,移了刘乔生夫妇以及周长葛的灵位,宋三娘子哭得死去活来,只让解县百姓看的也是哭个不停,自动穿孝送祭的人挤满了街道。

然后又收回了周家的祖宅田产,核对账册又乱乱的闹了好几天,这时候靠她们一家三口是绝对忙不过来了,宋三娘子亲自挑买了几个老成的仆从,将宅院打理起来,见到祖宅田契,宋三娘子少不得又是一场痛哭。

天近傍晚做好饭,刘梅宝进屋看宋三娘子。

因为连日操劳再加上情绪过于激动,宋三娘子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刘梅宝小心的探头看了眼,见宋三娘子在床上歪着,人却醒着,拿算筹计算着什么。

哎呀,舅妈。

刘梅宝几步进去,不是说了要静养,你又算什么呢。

这房子一旦没人住,三日就得糟……宋三娘子嗯了声,叹气又心疼的说道,……当初咱们家的房子多好,再瞧瞧现在……这要修好,得花不少钱……舅妈,那就慢慢修,外祖父当年置这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成了的,还不是曾曾曾外祖父扶起了院墙,曾外祖父盖了北房,外祖父扩了园子……刘梅宝笑道,一面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算筹,扶宋三娘子坐好,你就别操心了,有哥哥在。

听她说起周良玉,宋三娘子又坐正身子。

对了,可让人给你哥哥说了没……她忙忙道。

说了,北屋的砖墙要用西城齐家砖窑的修补……刘梅宝接过她的话说道,将她再次按回去,舅妈,哥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一个锡铺两个光亮窑子的主家,难道还记不得这点事。

宋三娘子被她说的一笑。

刘梅宝出去给她端了饭菜来,就在床上安置小桌子,陪着她吃。

第一百三十章 上门家里如今原本不是只有他们三人,事情太过了,三个人可来。

买了四个妇人,六个小厮,另有两个年长的男人。

不过如今都安置在解县的宅子里,和请的泥瓦匠一起收拾修整祖宅,估计最少三个月才能入住,所以他们一家现在暂时还是在河中府这里住着,周良玉要在场照看着,又跟衙门一些文书交接事宜,便偶尔住在解县不回来了。

你哥在那边不知道吃的好吃不过,那屋子久不住人湿潮他可别胡乱睡……宋三娘子一边吃一边不时的皱眉担忧。

刘梅宝就笑了。

人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哥这行了还不到五十里呢,你就担心成这样……她笑道。

宋三娘子听了也忍不住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太小心了,便止住话头不提。

二人正安静的吃饭,忽的听的门外脚步声响,有人拍门。

是个妇人的声音,问着宋三娘子在家不。

这些日子上门来的人多的络绎不绝,有道喜的有自荐为奴投靠的还有来认亲的总之乱哄哄的什么人都有,除了官府那些必要的来往,宋三娘子一般都闭门谢客不见了。

刘梅宝便立刻放下筷子,要去问是谁,宋三娘子却已经侧耳认得这个声音了。

是知府夫人身边的妇人。

她忙忙的起身。

这财门外也已经自报了家门,竟然是知府夫人亲自来了。

二人一阵忙乱,收拾了碗筷桌椅,又换了正装,这才开门迎了进来。

有什么话太太让人说一声,我过去便是了,怎么亲自来了。

宋三娘子有些不安的说道,一面忙让坐。

知府夫人年四十三四,出身济州大家性子和善,闻言只是一笑。

听说病了,正巧出门回来路过,便过来瞧瞧你。

她笑道待仆妇取了锦团垫子以及枕手铺在椅子上桌子上便坐下来,端详了宋三娘子,可不是,这气色不太好。

宋三娘子让刘梅宝斟了茶,阴言忙感激的道谢。

就是太高兴了,我这心里受不住……她说道,说着眼圈又红了:都是太太和老爷慈悲,我家才能……你看你,还说这个。

知府夫人忙说道,一面示意她坐下来,坏的挺过来了,好的也要受得住……一面又对一旁侍立的仆妇吩咐取了我常吃的安神茶来给三娘。

宋三娘子忙起身推辞,仆妇已经应声出去了。

刘梅宝斟茶端过来,知府夫人看着她一笑。

大姑娘也瘦了。

她笑道:不过这气色还好。

刘梅宝忙笑着道谢。

又说了两句闲话,知府夫人却始终不端茶。

说句不怕你们恼的话,我这人吃什么茶吃惯了换了别的不行,她笑咪咪的说道,一面对仆妇道,去从车上取了茶来,借宋娘子的地方煮了来。

仆妇应声要去,刘梅宝当然不能真让这仆妇去自己煮,忙跟着出去了等那仆妇拿来茶,便让她进去,自己去厨房烧水。

重新斟了茶,刘梅宝端着才走到门口就听屋内知府夫人说了句这门亲事你觉得怎么样,便忙收住脚。

原来方才知府夫人是特意借口吃茶让她回避的。

知府夫人亲自来说亲事?是给周良玉还是自己?犹豫再三,她还是站在门口听着。

……这卢岩也是你们解县人……知府夫人的话传了出来。

刘梅宝心里一跳,咬住了下唇,听得内里知府夫人将这卢岩的身家详细的说了遍,当然避开了那些不太招人喜欢的事迹但她也知道这个也瞒不住。

这出身是不太好,不过不是还有一句话说英雄不问出处,这年轻人我亲自瞧了,我家老爷对他也是赞誉有加,说是个靠得住的,他自小也没爹娘教导,难免走些歪路,以后家里长辈有你看着,外边呢有我家老爷看着,保证这路越走越好……知府夫人柔声细语的说道。

内里宋三娘子沉默一刻,就在刘梅宝心思纷乱时,她开口了。

儿女大事不是玩笑,劳烦太太问一下,是一心一意要来求我们家,还是高不成的便又来低就?宋三娘子说道。

这句话知府夫人和刘梅宝都愣了下。

宋三娘子说出这种话,便是对这门亲事不排斥了,这一点真是出乎刘梅宝意料,只是……她抿了抿嘴,向门边再次倾了倾身子,只可惜知府夫人是何等人物,宋三娘子这话一出口她就什么都明白了,连多问一句都不用,立刻起身告辞了。

我定问清楚了,三娘你安心。

临走拍了拍宋三娘子的手背,郑重说道。

送走了知府夫人,刘梅宝看着宋三娘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三娘子也没说什么,只当知府夫人就是过来坐一坐隔日,她们等待的安心消息就来了。

那时周良玉刚进门,宋三娘子和刘梅宝正忙着嘘寒问暖,烧水做饭,门外有人拍门。

刘梅宝一面问着谁一面打开了门,就见卢岩在外站着,冲她一笑。

这一次他没有穿那些家常的旧衣,而是换上一件崭新的深蓝袍子,当然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收拾的干干净净,面上带着几分紧张几分喜悦,手里还拎着一大串礼盒,看上去格外的怪异。

只有他一个人,身旁并没有跟着盐兵。

你怎么来了?刘梅宝脱口问道满脸的惊讶,旋即又有些委屈。

卢岩还没答话,闻声的周良玉便过来了,一见他神情大变,一把将刘梅宝拉在身后,对他怒目而视。

你来做什么?他喝问道,并没有半点让他进门的意思。

听知府夫人说,舅妈有些话要问我,我想……卢岩一笑,缓缓说道。

谁是你舅妈!你走错门了。

周良玉立刻打断他,只觉得那二字无比的刺耳。

他既然让人来提亲,还亲自上门,再说就相识以来这个年轻人的脾性她多少还是知道些,刘梅宝心里已经猜测季家小姐的事估计是谣传了。

她伸手扯了扯周良玉的衣袖。

进来说吧。

宏三娘子开口说话了。

卢岩面色大喜。

娘。

周良玉有些不解不满的看宋三娘子说道。

卢岩已经迈步进来了,还冲刘梅宝投去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谁担心你!刘梅宝心里腹议一句,嘴角的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院子里摆好了桌椅,用于她们一家吃饭,此时便正好用于主客相坐,卢岩将礼盒放在桌子上,带着难掩的喜悦坐下来。

宋三娘子也坐下来,周良玉站在她舟后,狠狠的盯着卢岩。

刘梅宝犹豫一刻,站在那里没动。

梅宝烧茶去。

宋三娘子看了她一眼说道。

不用,不用,我不吃茶。

卢岩忙说道。

宋三娘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刘梅宝抿嘴一笑,转身借着烧茶回避了。

卢岩挽留几句不得只不舍的看着那姑娘进屋子去了。

院子里陷入沉默,双方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军爷的伤还好吧?宋三娘子先开了口,看了眼卢岩的胳膊问道。

卢岩的胳膊受了伤,还没有拆除布带,裹得严严实实的,被衣服罩着也显得鼓囊囊的,所以一眼就看出与另一只胳膊不同。

没事没事,就是皮肉伤。

卢岩高兴的答道,眼中神采飞扬,让舅妈你担心了……谁是你舅妈!周良玉再次说道。

卢岩只是一笑,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介意。

舅妈说有事要问我,我想这话经人传难免说不清,便干脆自己过来了,舅妈要问什么我当面对答着就是了。

他认真的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样做还真是有点……有点不着调的感觉。

宋三娘子默然。

季家小姐的事是怎么回事?她沉默一刻,开口问道。

果然是因为这个,卢岩心里松口气。

是有人来说合,不过我自然拒绝了。

他整容说道。

你拒绝了?周良玉冷笑一声,是人家拒绝你了吧?你会舍得拒绝?那季家家大业大,那季家的小姐……我当然舍得。

卢岩抬眼看他,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我只要梅宝。

躲在屋子里的刘梅宝被这句话呛的差点咳嗽,面上又是羞又是笑。

年轻人,你这话说的太现代了,会吓到古人的。

果然宋三娘子神色一滞,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周良玉则是又羞又怒。

你,你这个登徒子,你当你当我妹妹是什么……他咬牙喝道。

卢岩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情绪波动了,忙站起身来。

我是说我只认定了梅宝为妻,别的说亲的自然都拒绝了。

他整容说道。

周良玉还要说什么,被宋三娘子瞪了眼。

军爷坐下说吧。

她看了卢岩一眼,说道。

卢岩很高兴的应了声,这一次来本来很是忐忑,尤其是知道宋三娘子很看不上他,没想到这一见面发现这个妇人态度很和气,而且话里话外对他还很关切,早知道当初就该自己亲自来提亲,听师爷的主意请什么有名望的人,白走了这么多弯路……第一百三十一章 答应待他坐下来,宋三娘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提亲这种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相谈,直接跟当事人说的真是前所未有。

舅妈放心,我非梅宝不娶,我卢岩什么出身我自己也知道,今生能娶到梅宝已经是修来的福气,断不会起什么喜新厌旧贪图富贵权势的心思。

卢岩看宋三娘子沉默不言,便开口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三娘子也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又实在是不习惯跟他说亲事,便点了点头。

军爷你公务繁忙,就不叨扰了,你……你先回去吧。

她说道。

卢岩脸上却是舍不得走,视线不自觉的往屋子里看。

我不忙……他说道。

宋三娘子面皮僵了僵,屋内的刘梅宝忍不住笑出声,忙伸手掩住。

周良玉已经忍不住了,伸手请他。

我们要吃饭了,只是粗茶淡饭的就不留军爷你了……他生硬说道。

要吃饭了?卢岩更高兴了,觉得总算找到可以跟宋三娘子说的话题了。

要吃饭了?可是吃面条?梅宝常说舅妈你做的扯面条可好吃了,我一直想尝尝,今日真是荣幸……他忙含笑说道。

一直警惕的站在巷子口的亲兵听得门一声响,忙看过来,见自己家大人有些狼狈的走出了出来。

你的东西。

一个年轻人又跟出来,将那串由师爷精心选购的礼盒扔过来。

卢岩抬手稳稳接住,想要对那年轻人说句什么,那年轻人已经回身进去了,门砰的关上了。

这是被赶出来了?几个亲兵忙快步接过去,看自家大人面色不是很好。

很有眼色的便咽下了好奇的八卦问询。

大人,是回解县还是……眼看卢岩闷头走出巷子,亲兵们忙低声请示。

河东驿。

卢岩简单答道。

站住脚,又看向宋家的门口,面上有些纠结。

这到底是说清了没?那亲事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卢岩有些不解。

要说这宋三娘子的态度可是好过他的预料,还关心他。

还请他坐,面上也没有半点嫌弃自己的神情……不过又生硬的将自己赶出家门,还不收礼盒,又是怎么说?这些妇人,说话就不能干脆些?而且还没有跟梅宝说句话……怔怔看了半晌,卢岩便有些失落的转过身。

走吧。

他说道,伸手接过马缰绳。

刚要翻身上马,就听有开门声,他顿时一脸惊喜转过头,果然见刘梅宝从门内侧身出来。

刘梅宝手里拎着木桶,看着卢岩快步冲自己走过来,忙冲他摆手。

去打水。

她低声说道。

示意他跟着,出了巷子往左拐,向井边走去。

卢岩跟着她几步,很快站在她身前挡住她的路,目光盯着她的脸,露出笑容。

瘦了好多……他低声说道,抬手便抚上面前日思夜想的脸颊。

虽然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但刘梅宝还是吓了一跳。

大街上!她嗨了声,抬手打了他的手一下。

卢岩一笑放下。

看她并没有恼,眼中脸上满是笑意,心里便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

亲兵们早四散一边去了,卢岩接过刘梅宝手里的木桶,替她打水。

我来吧,你有伤……刘梅宝忙拦着。

卢岩不以为意的单手打水,一面问些别后的话。

先别说这个,我就出来这一会儿。

刘梅宝打断他,忙忙说道。

卢岩轻松的打起一桶水,看着她笑。

你说。

他说道。

刘梅宝将神情调的郑重些。

你跟那季家的小姐果真没事?她问道。

没事。

卢岩也整容道。

她家很有钱也有势,听说人长得也好看的很呢……你不再考虑考虑?刘梅宝看着他目光闪闪问道。

卢岩比她高很多,卢岩又刻意的站的很近,所以她不得不微微仰头看他。

卢岩看着她仰起的小脸,落日余晖在少女细腻的肌肤上铺上一层金黄,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嘴唇微微嘟起,如同鲜嫩欲滴的桃子,想到曾经品尝过得滋味,心里顿时热腾腾的。

那个……我出门这么久……还长了口疮……他喉咙不自觉的咕咚一下咽了口水,看着这姑娘哑着声音说道。

他突然转了话题,刘梅宝楞了下,便认为他是要回避这个话题,顿时不高兴了,待听到他这句话,又忙担心。

吃喝不及时上火了吧?她忙问道,带着关切皱眉,现在好些了吗?好了早好了……卢岩尴尬一笑,看着又贴近一些的姑娘,心跳的厉害,那个,我就是说,得了一回口疮,不知道……不知道用吃丁香不……刘梅宝一愣,旋即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她笑骂一声,抬手捶了下他的胸口。

卢岩趁势抓住她的手。

大白天的!刘梅宝脸红跺脚道,就是要吃丁香,也得晚上吃啊!卢岩闻言一愣,旋即哈哈笑了。

刘梅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呸了一声,抽回手,拎起水桶就走。

卢岩百般不舍,忙跟上去要接过她手里的水桶,刘梅宝又站住了。

被你打诨的忘了。

她转过身又看着卢岩,瞪眼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问什么?卢岩反而一愣。

那季家小姐……刘梅宝瞪眼,男人果然都是惯于装傻充愣,古今相同。

季家小姐有什么事……卢岩还没反应过来,说了一半才恍然,她好看难看家里有钱没钱与我何干……真的?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刘梅宝半信半疑,娶了她可是能少奋斗二十年呢……卢岩就笑了。

不娶你我奋斗又有何意?他说道。

老实人现在也不老实了……刘梅宝嘀咕一声,横了他一眼。

抬了抬下巴看他,说好听话没用……卢岩只是笑,视线一刻不错的看着她。

那还有一件事。

刘梅宝沉吟一刻又说道。

卢岩看着她只是笑。

示意她你说。

不许纳妾。

刘梅宝抬着下巴说道,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卢岩无父无母无亲,这年头可都将就多子多孙。

像他这样的更要急着繁盛香火家门吧,就算自己再能生。

也不比不上多收些女人来得快……好。

卢岩笑着点头,想也没想的答道。

你想了没?别敷衍我。

刘梅宝皱眉道,什么丫鬟通房什么的,还有外边吃花酒也不行……我没有。

卢岩答道。

那以后也不准有。

刘梅宝说道,看着他。

好。

卢岩笑着点点头。

他答得太爽快了,男人心里想着钓你的时候,什么都敢答应下来了。

其实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刘梅宝皱眉不安。

你别总说好听话,这没用的,你到底想没想?我可是说真的……她说道。

那说什么有用?卢岩笑道,忍不住抬手碰下了她的鼻头,在她抗议前又拿开手。

刘梅宝闻言有些颓然,是啊,说什么有用呢?说什么也没用……梅宝。

卢岩看着她一笑,又整容道,我也不说什么你也别听什么。

你看着我做什么。

刘梅宝看着他,这年轻人面容平和,神态安详,心里那焦躁不安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她冲他一笑。

点了点头,嗯了声,便拎起水桶走。

那这提亲的事舅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卢岩忙问道。

傻子。

刘梅宝回头笑道,不答应我能出来打水?不过,还得让媒人来,你来可不行。

不知道卢岩回去怎么催促的,知府夫人隔日就来了,她自然也知道卢岩亲自来过,一过来脸上的笑就怪怪的。

宋三娘子面上便有点尴尬,想着必定是人心里嘲笑他们家,无媒无证的就跟人私定终身了,然后又扯着大旗请她来说亲遮丑……还不去给夫人烧茶,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宋三娘子看到在一旁站着的刘梅宝,没好气的低声喝道。

怎么情绪突然不好了,刘梅宝撇撇嘴,依言出去了。

知府夫人怎么能不知道宋三娘子的心思,便笑了,招呼她坐下来,闭口不提卢岩来过的事,也不半句不问他们以前是否认识,只按照一个称职的媒人来做。

……你也知道卢大人这般身家,那说媒说亲的是络绎不绝……她含笑说道,他也没个父母亲长,又只在一群军汉中间混着,也没想过这些事,便都推了……宋三娘子有些不自在的哦了声。

那边是没有的事了。

她顺着话答了句。

也不是说没有的事。

知府夫人笑道,的确是有人来提过,不过,可不是卢大人主动去求的……她说着话意味深长一笑。

宋三娘子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但又不能走,只得硬着头皮坐着。

……我亲自叫卢大人来问了,他一直以来熬打只想有个功业,并没有想过成家的事……知府夫人也觉得再说下去,这宋三娘子只怕会忍不住羞臊翻脸,到时候好事也要变成坏事,说媒是积功德的事,再说,这个卢岩也是自己夫君要拉拢的人,能当成他的媒人,那关系可就不一般了,忙整容说道,我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正好想到你家姑娘,又是一个县的人,便想来做这个媒人,三娘你心里怎么想的,就别瞒着告诉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下还能怎么想?这知府夫人如此说,也是将来对外的一致口风,这样那些私相授受的事也能瞒下去了。

太太你见多识广,你说好自然是好的,但凭您做主就是了。

宋三娘子低头说道。

知府夫人显然也觉得这个媒说的有些怪异,便也很高兴结束这个话题,应了声高高兴兴的走了。

余下的事便自按章程由手下人办就是了,总算不需要面对面这么谈了,双方都松了口气。

刘梅宝依旧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一般。

这就成了?她忍不住问宋三娘子。

宋三娘子是个要脸面的人,这门亲事说合的实在是让她觉得丢人的很,心里只觉得闷火。

还想怎么样?她没声好气的答道,看刘梅宝在一旁听了就嘻嘻笑,更是一阵闷气,这些日子,不许再去见他。

刘梅宝红着脸哦了声,笑容依旧忍不住溢出来。

瞧着没出息样···宋三娘子只觉得憋的心口疼,摆手赶她,快快离我了跟前….刘梅宝哈哈笑了,伸手不顾宋三娘子抗议抱住她,在她肩头蹭。

舅妈,你对我真很好。

她低声说道。

宋三娘子推不开她,只得任她抱着,她生养了几个孩子,其中也有女孩子,只可惜没养活,只留了周良玉一个,男孩子自然和女孩子不一样,周良玉从小到大可都没这样和她亲近过,更别提撒娇了,那可不是男孩子能做的事。

此时被刘梅宝这样撒娇的抱着,只觉得心里软软的,她不由想到自己那个夭折的女儿,如果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像个扭股糖一般抱着她自己,甜甜的笑,枕在肩头说着软软的话。

你这傻孩子···她仲手抚了抚刘梅宝垂下的头发,叹息说道,也不知道将来是好还是….坏那个字始终不吉利她不愿意出口。

舅妈,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让舅妈你安心。

刘梅宝依着她的肩头,闻着淡淡的香气,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吧?她的眼圈忽的一红,便有眼泪滴下来。

哭什么。

宋三娘子感觉到肩头衣裳湿了,便嗔怪一句,鼻头竟也忍不住一酸。

这男人···她沉默一刻,叹了口气,宝儿,跟什么人这都是命…是福是祸也都是命,不过,不管命中注定是什么,咱们女人且不可轻贱了自己….她说这话,握住了刘梅宝的手。

过得好,便好,如是……她缓缓说道,如是那人变了心,如是那人负了情……你且记着不要瞒着忍着,不可轻贱了自己,什么时候,舅妈这里都是你的家…刘梅宝更是哭得厉害,哽咽着点头。

隔日后知府夫人便通知要派人来换庚帖。

刘梅宝好奇的看着宋三娘子特意请了一个秀才来,郑重其事的写下刘梅宝的生辰八字。

舅妈,我也可以写的……看着宋三娘子塞给老秀才几个钱,刘梅宝不由低声说道。

你那字也好意思往神明跟前放。

宋三娘子横了她一眼说道,将庚帖小心的放好。

还要往神明跟前放?刘梅宝对古代的结婚仪式完全不懂,好奇的问道。

宋三娘子心里正千头万绪的事要想,又要操心婚事,又要记挂宅子的修缮,还有收回的田地的耕种,哪里有空给她说这个,摆手让她自己出去玩。

买的人口还是不够多…刘梅宝也知道如今家里事多,百废待兴,也不再打扰她走出来。

因为宋三娘子忌讳婚前男女见面不吉利,虽然刘梅宝再三保证,但实在是对这两个大胆的年轻人不放心,尤其是那个卢岩,便不允许刘梅宝再出门,对别人自然不说,借口是家里收拾庄活忙,但对冯药柜多少透了些风头,冯药柜自然满口应允。

刘梅宝无事可做拌了糠谷来喂鸡鸭玩,正逗得热闹,听得门外有人走动,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别去了….……怕什么…说好可以找她玩的…………多不好又不熟…门突然拉开,外边的人吓了一跳。

刘梅宝笑嘻嘻的看着眼前两个姑娘,正是上一次遇到的四婶家的亲戚。

是你们啊,她笑道,是来走亲戚啊?那个年长一些的姑娘脸早已经红透了,低着头不说话,还伸手拉了拉另一个姑娘的衣角,示意她快走。

是啊。

那个姑娘却冲刘梅宝大方一笑,说道,吃过饭了,娘和姑妈歪着说话去了,我们两个也没事做,便来找你玩。

这个姑娘很爽快,刘梅宝笑着点点头。

那快进来吧。

她侧身让开门,笑道。

那年长的姑娘还是很迟疑,拉着自己妹妹的衣袖不肯松手,不停的使眼色。

你家没别人吧?那姑娘知道姐姐心思,便小心的往里一探。

就我和舅妈在家呢,哥哥在老宅子那里忙着。

刘梅宝知道她忌讳的什么,笑道。

那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大大方方的迈步进来了,她的姐姐迟疑一刻,只得也跟着进来了。

宋三娘子闻声出来,看到这二人有些惊异但旋即一笑。

三婶子,我和我姐姐过来玩,叨扰了。

那姑娘立刻笑道,冲宋三娘子施礼。

那日在四婶家,大家已经见过,宋三娘子点点头。

是小格……宋三娘子想着记不清的名字,试探道。

我是小棂……姑娘笑道,一面拉过一直低着头的姐姐,姐姐是小格……这姐妹俩的名字到有趣。

是我爹给起的,坐下来后,小棂主动解释道,别人都说我爹是秀才,读了一肚子书,肯定能起个好名字,结果一等二等,眼瞅我和姐姐都要四五岁,还没个正经名字,只是大妮二妮的叫着,要去官府记人口了,实在拖不得,扭头看到窗户,就给我俩起了这个名字……刘梅宝被逗得哈哈大笑。

姐姐小格觉得这样说是对父亲的亵渎,又担心被刘梅宝瞧不起,皱着眉低着头扯妹妹的衣角,很是忐忑。

你爹太聪明了,这个名字多好,独一无二又好听。

刘梅宝笑道。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只是别人总是笑,是他们不懂。

小棂很是高兴。

姐姐小格悄悄的打量刘梅宝一眼,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坐立不安很是拘谨。

小格几月生?刘梅宝忽的问道。

小格陡然吓了一跳。

问……问这个……这个做什么?她忽的又脸红了,垂着头诺诺道。

我是八月生的,看看是我大还是你大。

刘梅宝笑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小格脸更红了。

我姐姐是四月生的,比你大些。

小棂说道,一面捏起桌上摆出的果子吃。

这是周良玉特意让人从太原府选来晚杏子,又甜又软。

这年头平常人家能吃饱饭就是不错了,果子零嘴是想都别想,刘梅宝穿越来后,也就是这半年才开始偶尔吃到水果,虽然品种单调,但也让她幸福的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果然,那小棂吃了一个后,面露喜色,很快就伸手拿第二个,还往小格手里塞。

姐,可甜了。

她低声说道。

小格很不好意思,觉得太丢人了,摆手不接,又悄悄拉小棂要走。

是我哥哥从太原府买来的,你们尝尝,好多呢,放着坏了怪可惜的。

刘梅宝笑道,将盘子往她们面前推了推。

这么好吃能坏了?小棂一脸惊讶可惜,又忙忙的往嘴里吃了一个,含糊道,可真是糟蹋年景了…小格再次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说话注意点。

是不能多吃啊,桃饱杏伤人啊。

刘梅宝笑道。

小棂这才哦了声,嘻嘻笑不再说了,将一个杏塞给姐姐。

你尝尝呗,是周家哥哥买的……她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她声音压得很低,凑到姐姐耳边,因此刘梅宝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只看到那原本就红着脸的姐姐脸更红了,几乎能滴出血来,看着刘梅宝心惊肉跳。

小格犹豫一刻,最终接过了杏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吃,一抬眼看刘梅宝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看,顿时又不安起来,惶惶的站起身来。

还是回去吧,别让娘和姑妈找不到……她说道。

小棂也知道这是姐姐的底线了,只得依依不舍的站起来告辞。

再玩会呗。

刘梅宝很是遗憾,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只是为了生存打拼,还没有同龄人一起玩过。

这两个姐妹性格迥异,但可以看出都是纯良之辈,穿着简朴甚至还有些寒酸,但形容却是不卑不亢,可见家教很好。

虽然挽留,但那小格却是打定主意要走,最终只得起身相送。

刘梅宝还将杏子包了一大包,塞给小棂,小格自然不会同意,急忙忙的红着脸推辞,在刘梅宝再三推让后,小棂痛快的收下了。

我娘晒的柿干特别好,到时候我送你一大包。

她笑道。

刘梅宝高兴的点头,依依不舍的送她们姐妹两出门,嘱咐她们有空过来玩。

你们还住在这里?不是要搬回解县的大宅子了吗?小棂歪头眨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