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
再过两天就是六月初八,卢暖出嫁的日子。
大红嫁衣早已经绣好,整整齐齐的叠在红色的托盘上,上面还放着红绸布。
大家都围着卢暖,一句一个吉利的话,把卢暖逗得笑开了怀。
如今的韩氏,因为三叔待她极好,又呵疼备至,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笑意,对飛扬飛霖也疼宠起来。
两个孩子围着韩氏,一个劲的喊着娘,倒也让韩氏乐的,什么事情都依着他们。
但是,也只是小疼小宠,若是飛扬飛霖做了错事,韩氏对他们,也是会训斥一顿。
娘,娘,找姐姐,找姐姐!韩氏闻言,一手牵着飛扬,一手牵着飛霖,带着初七初八,朝卢暖的院子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安冬凝独自一人站在卢暖院子门口,却不进去。
韩氏愣了愣,上前说道,安小姐,你怎么不进去啊?两个孩子见到安冬凝,也姐姐姐姐甜甜的唤个不停。
安冬凝本来很嫉妒的看着卢暖的屋子,有些专心,如今被韩氏和飛扬飛霖这么一唤,吓得尖叫出声。
啊……然后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脸红耳赤的看着韩氏。
眼眸里,隐隐有了埋怨。
韩氏一见自己吓到了安冬凝,连忙道歉,安小姐,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着你,对了,你怎么不进去呢?我……安冬凝说着,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家了,想到要是家还好好的,此时此刻,我也该出嫁了,就有些入神,伯母,无碍的!韩氏闻言,看着安冬凝,总觉得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却不知道为何,想来安冬凝只是想家了,也就点点头,安小姐,我理解的,没事,等阿暖成亲了,到时候派人送安小姐回去吧!要撵她走吗这是?安冬凝听着,觉得格外的刺耳,这里不留她,她还可以去京城找席钰渊,她不是没人要的,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韩氏见安冬凝不语,说道,走吧,大家都在屋子里,可热闹了,你是阿暖的朋友,进去一起热闹热闹!韩氏说着,牵着飛霖飛扬走在前面,安冬凝跟在韩氏身后,却恨的要死。
卢暖屋子里。
大家都给卢暖添了嫁妆,就连安青安然也羞羞答答的把自己绣的东西递给卢暖,说道,阿暖小姐,这对枕头是我绣的,当然了,这布料可是问二婶拿的!安然说道最后,脸色通红,有些害羞。
她主要是没有银子,一路走来,都是吃卢暖的,用卢暖的,卢暖也给过她们银子,却被她们拒绝了。
当初和安青找到二婶,说想帮卢暖绣些东西,二婶立即带着她们到库房挑选。
还说卢暖有她们这样子的朋友,真是福气。
安然很想说,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到了卢暖。
不然现在的下场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
哇,哇,……纳莎第一个跳了起来,从安然手中抢过枕头,打开,啧啧啧赞道,好漂亮啊,安然,等我嫁人的时候,你也帮我绣好不好?见有人喜欢,安然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等我成亲的时候,我的枕头全部包给安然了!纳莎说着,把枕头叠好递给卢暖。
卢暖细细的摸着枕头上的针脚,不得不说,安然的绣工真的很好,针脚更是针针匀称,比起她那半吊子的功夫来,真是厉害多了。
好漂亮!卢暖赞道,抬头看向安然,安然,谢谢你,我很喜欢!阿暖小姐喜欢就好!安然说着,低头笑了起来。
安青把自己绣的龙凤呈祥被面递给卢暖,才说道,阿暖小姐,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别嫌弃!卢暖接过,当作大家的面打开。
被面上的龙凤栩栩如生,就像要飞出被面一般。
哇……不止纳莎震惊,就连李沄沄连翘,赵婶子和桃韵都惊呼起来。
这绣工,堪称一绝了。
龙凤交错,栩栩如生,龙须凤尾之处,更是绝妙。
好绣工,好绣工!赵婶子说着,站起身轻轻的摸在被面上,赞道,此绣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阿暖啊,这被面不管颜色还是绣工,都堪称一绝,你可要好好珍藏!赵婶子说道。
安青却错愕的看着赵婶子。
她,似乎知道这被面的意义?这龙凤呈祥的被面里,还影藏着多福多寿,多子多孙,更在绣每一针的时候,都要念书一句经文,她没日没夜的绣,就是希望能够在卢暖大婚之前,赶出来。
原本以为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却不想……赵婶子看着安青,却是淡笑不语。
婶子,这么漂亮的东西,我可不想珍藏起来,我啊,要把它套起来,成亲之后就用!卢暖说道。
毕竟龙凤这东西,除了大婚,平时是不能随随便便用的。
所以,她才不要放在箱子里,发霉呢。
好,那我一会就拿一床薄被,给缝起来,过几天就能用!赵婶子说着,见韩氏和安冬凝进来,连忙唤道,嫂子,你快过来看看安青给阿暖绣的被面,真真是美极了!韩氏闻言,一笑,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牵着两个孩子走进屋子。
飛扬飛霖一进屋子,就跑向卢暖,拉着卢暖一个劲的叫着,大姐姐,大姐姐!卢暖一手拉一个,牵到一边拿点心给他们吃。
两个孩子一边吃,一边叽叽呱呱不知道说些什么。
卢暖瞧着,笑了起来,也逗得屋子里的大人孩子,笑过不停。
李沄沄虽然在笑,却看向站在门口的安冬凝,说道,安小姐,大家都给阿暖添妆了,安小姐,你准备了什么?李沄沄的话落,屋子里的小声戛然而止。
是啊,这安冬凝来到卢家,吃得喝的,穿的,都没亏待过她。
连她身边的丫鬟都给卢暖绣了东西,她呢?一个个看向安冬凝。
安冬凝闻言,错愕。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准备,是故意忘记,也不愿意准备的。
虽然安青来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托盘,但是……我……安青连忙说道,我家小姐准备了鸳鸯绣帐呢,我以为小姐要亲自拿过来,算了,算了,我这就去拿!安青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明明把东西给了安冬凝的,可她……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安青走到卢暖的院子外,忍不住红了眼眶。
卢大虎回到家里,见家里没有人,心想都来卢暖院子了,却见安青在哭,连忙问道,安青,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安青闻言,连忙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卢大虎瞧着,把手帕递给安青,说道,别用袖子,对眼睛不好,用手帕吧!安青看着卢大虎,愣在原地。
看我做什么,拿着啊!卢大虎说着,把手帕塞到安青手里,歪着头问道,谁欺负你了吗,还是你做错事,你家小姐罚你了?安青摇摇头,不是,二少爷,没有人罚我,我只是,只是沙子迷了眼睛,有些疼,所以才流了泪!真的吗?卢大虎问。
安青连忙点头,真的,二少爷,谢谢你的手帕,奴婢没事的,奴婢先走了!安青说着,把手帕塞回给卢大虎。
见安青要走,卢大虎拦住安青说道,怎么,安青,你当我是傻子啊,还有啊,别叫我二少爷,我可不是什么少爷,你可以像连翘桃韵一样,唤我大虎哥啊!二少爷,我比你大,好像……那又咋样,连翘还比我大,将来还是我大嫂,还不是唤我大虎哥,安青,你是不是嫌弃我啊?卢大虎说道。
看着安青的眸子里,全是揶揄。
安青闻言,连忙摇头,二少爷,没有的事,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安青说完,越过卢大虎,急急忙忙的离开。
卢大虎愣在原地,拿起手帕嗅了嗅,有点味道,是安青身上的气息,想到这,卢大虎立即悄悄的尾随其后。
安青回到她,安冬凝,安然住的院子,来到安冬凝的房间,却见那本来放在托盘上的鸳鸯绣帐被剪得七零八落,零零碎碎的放在托盘上。
愣在原地。
半响之后,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眼神簌簌落下。
笑到最后,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就算她忘记不了过去的生活,接受不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也不能以怨报德,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卢大虎站在门外,见安青哭的那么伤心,愣了愣,才走进屋子,看着桌子上托盘中的的碎布,拿起看了看,才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绣工,这么好的布料,就剪成这个德行,可见这下手之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安青闻言,抬头泪流满面的看着卢大虎。
二少爷……卢大虎看着安青,说实话,安青不漂亮,眯眯眼,笑起来更是连眼睛都找不到。
可是,她的脸型很美,鼻子也很可爱。
她的性格也不错。
卢大虎看着安青,有些尴尬的扭开头,才说道,这应该不是你干的吧!我……安青低下了头。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但是,如果她不承认了,那么安冬凝……安青啊,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做的,但是,我想告诉你,替别人背黑锅,不是在救她,而是在害她,有的人,一旦心狠手辣,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可要想清楚!可,可……安青结巴。
是啊,安冬凝变了,再也回不去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烂漫无忧的安家二小姐了。
只是……安青还是不愿意,出卖了安冬凝。
没有可不可的,安青,实话跟你说吧,你家小姐那性子,我卢大虎还真不喜欢,想当初连翘来到卢家,虽然也是借住,性子也冷冰冰的,除了卢暖,她谁都不正眼瞧一下,但是,连翘她从不生害人之心,嫉妒之意,你看看连翘现在,放弃过去一切,变得温婉善良,安青,你再看看你家小姐,性子越来越阴沉,眼眸里越来越多的嫉恨,感觉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似得,别说你没发现,我反正是发现了,只是阿暖大婚在即,大家没时间,也没心情管她罢了!一个没有出过深闺的姑娘,心思却歹毒。
如果不是李沄沄告诉他,要他提防,他还真看不出来。
你们都知道了?安青问。
卢大虎点点头,是的,我们都知道了,就连阿暖,也知道,她只是说,因为你家小姐和那谁,两情相悦,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卢大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扭头看去,见是安冬凝带着大家过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果然不假!这……安青想要说些什么,卢大虎却身子一转,隐到屏风之后。
屋子外,安冬凝和卢暖有说有笑,卢暖笑得很淡,很淡,淡的安冬凝都有些心虚。
阿暖,真不好意思,我也是想嫁的紧了,希望你过来坐坐,沾沾你身上的福气!安冬凝说着,看向卢暖。
不得不说,卢暖很美。
卢暖的美,外在美得炫目,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才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或许,这就是徐子衿喜欢的愿意吧。
可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装成这个样子,她安冬凝也是可以的。
没事!卢暖淡淡的应声,不去揭穿安冬凝,就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对于安冬凝,卢暖并无太多的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如果她不是席钰渊喜欢的人,她安冬凝之于她卢暖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非要说道感情,还不如安青安然来的深厚。
安冬凝笑笑。
而李沄沄,连翘,纳莎,桃韵几个人,却各自说着,叽叽喳喳倒也热闹。
一进屋安冬凝的屋子,安青站在一边,低着头,眼眶还有些发红。
安冬凝说道,安青,那鸳鸯绣帐呢?安青闻言,抬头看向安冬凝。
这种栽赃嫁祸的戏码,安青在京城的侯府已经见了太多,而安冬凝这一说,安青已经知道安冬凝想要做什么。
淡淡的看着安冬凝,说道,小姐,你想做什么?我……被安青这么一质问,安冬凝有一瞬间的闪神。
小姐,这种戏码,你确定毫无破绽吗,你真的做的出来吗?安青一步一步走向安冬凝问道。
眼眸里全是失望。
小姐,你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吗,看不出你的所作所为,还是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恬不知耻?安冬凝错愕的看着安青。
不敢相信,对她最最衷心的丫鬟,会这么办对她。
你……小姐,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心胸狭窄,你应该想想,在这卢家村,我们是什么身份,当初没有阿暖小姐,我们的下场是什么,你以为,席公子他是去救你的吗?安青摇摇头。
不是,她问过卢暖,卢暖告诉她,席钰渊是被抓去的。
只有安冬凝一直自以为是。
想来,她家小姐也是个自私的。
难道他不是去救我的吗?安冬凝问。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席钰渊是去救她的,一定是的。
她本来想跟席钰渊回京城的,可是,哥哥要她来卢家村,想办法成为徐子衿的人。
妾也好。
她动心了,在席钰渊和徐子衿之间,她很快的选了徐子衿,也羡慕徐子衿对卢暖的好,一次次的幻想,如果徐子衿对她有对卢暖的十分之一,那该多好。
可是,她根本近不了徐子衿的身,而徐子衿对她,也是冷淡的像块冰。
安青看着安冬凝,摇摇头,小姐,有句话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你,把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安青说着,转身端着托盘,把托盘递到安冬凝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暖小姐大婚在即,所有人都忙着为她添妆,只有小姐你,整日呆在那里,想着算计她,这鸳鸯绣帐,我绣的时候,很认真,很仔细,想着,小姐可有拿来借花献佛,却不想,小姐比我想象之中,更无情!安青……安冬凝怔住了。
她以为安青不会说,安青会承认的。
却不想,安青把她揪出来了。
小姐,若是以前,安青这黑锅,背了也就背了,只是现在,安青不想再为小姐背黑锅!安青说着,把推盘递到安冬凝手中,跪在安冬凝面前,说道,小姐,安青在离开安国侯府之前,就已经为自己赎身,这一点,安然可以作证,那一日,侯爷也让衙门的人消了安青的奴籍,一夕之间,安国侯府不复存在,安青凭着一颗良心,随小姐去边疆,一路上舍命相护,不让小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欠安家的,欠小姐的,安青已经还清,从此以后,安青和小姐,再无任何瓜葛!安青说完,朝安冬凝磕了几个响头,起身,失魂落魄的朝外面走去。
安青……安然一把拉住安青。
安青看着安然,小声说道安然,你要记住,以后万事留心,很多时候,主子逼不得已,要舍弃奴才保全自己,做奴才的,应该为主子去死,肝脑涂地,只是,若是主子费尽心机,设计陷害奴才,这样子的主子,不要也罢!安青,你要去哪里?安然问。
安青抿嘴一笑,安然,天大地大,我安青有一技之长,处处是家,倒是你,以后千万要小心,莫要陷害了,还死心塌地的护着你的主子!安青说完,推开安然,决然的离开。
没有人挽留安青,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离开安冬凝,离开卢家,安青可以活的很好。
安冬凝看着手中的托盘,手抖过不停,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卢暖看着安冬凝,才说道,安小姐,你大哥已经在来的路上,我相信,跟着你大哥,比跟着我们好,阿暖一生只嫁一次,还希望安小姐高抬贵手,莫要在阿暖的婚事上捣乱,不然阿暖,为了自己,做出什么事情,让安小姐接受不了,就对不起了!卢暖说着,接过安冬凝手中的托盘,继续说道,安青一片心意,我卢暖记在心中,只是,我卢暖的一片恩情,安小姐显然没有记住!卢暖说着,准备离开,其他人一个个不屑的吐了吐口水,转身离开。
安冬凝忽然唤道,卢姑娘,你很得意,是吗?卢暖闻言,停住脚步看着安冬凝,问道,安小姐,此话怎讲?呵呵呵,卢姑娘,那么多男人爱着你,一心为你,你是不是很得意?安冬凝问。
得意,我为什么要得意?卢暖说着,看向安冬凝,才说道,安小姐,如果不是你有意隐瞒,席钰渊他怎么可能弃你而去,忘记告诉了,席钰渊也在来卢家村的路上,我希望安小姐可要好好把握,像席钰渊这样子的男人,一旦错失,那可真是后悔莫及!懊悔一生,也追不会来。
因为席钰渊这种男人,很高傲。
他们的骨子里,容不得一丁点的背叛。
卢暖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安然留下,却站在一边,呆愣愣的看着哭泣不止的安冬凝。
安然不知道,安青走了,她应该何去何从。
呜呜……安冬凝哭的伤心,她因为安然会安慰她,或者哄着她。
可是安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不理会她。
卢大虎悄悄离开安冬凝的屋子,就朝卢家外追去。
远远的,看见安青身子单薄的走在卢暖,卢大虎追上安青,说道,准备去哪里呢?我……安青摇摇头。
卢大虎看着安青,一把拉住安青的手臂,说道,天气这么热,走,找棵大树遮遮太阳!安青任由卢大虎拉着自己,感觉到手臂上火辣辣的触感,安青脸红成一片,小声说道,那个,二少爷,你放开我吧,我不会跑掉的!啊哈哈,安青,你别说,我还真怕你跑掉了!听卢大虎这么一说,安青脸越发的红,卢大虎也扭开头,搔搔脑袋。
二少爷,你找我有事吗?安青问。
你打算去哪里啊?卢大虎问安青。
不知道,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安青说着,抬头看天。
她身子里的毒已经被季夫人给解掉了,去哪里,只要她安守本分,好好刺绣,都是可以生存的。
要不,留下来如何?卢大虎小声问。
留下来?安青看着卢大虎,有些不太明白卢大虎的意思。
卢大虎点点头,是啊,留下来,我刚好要开一个绣坊,正缺一个绣娘师傅,我看过你绣的东西,美轮美奂,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我,工钱由你开,怎么样?安青闻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望,不过看着卢大虎,安青也知道,自己想多了。
点点头说道,好啊,但是,我工钱很高哦!工钱没问题,对了,你是要住家里呢,还是?卢大虎问。
安青想了想才说道,对了,上次夫人和三老爷成亲,我去过那边的老屋子,我听说,那里以前是你们的家,如今还有空屋子吗?有啊,我就是准备把刺绣坊开在那里,怎么,你要住在那里吗?只是你一个姑娘家,会不会不太方便?安青闻言一笑,说道,不会啊,你看,卢家村的风气很好,路不拾遗,夜不闭门的,我相信,就算我一个姑娘家住也没事的,再说,我长得这么丑,谁会对我气邪念!卢大虎听安青这么一说,连忙说道,不会啊,安青,其实你挺好看的,真的!安青只是笑而不语,跟着卢大虎去以前的家。
虎子娘如今一改以前的恶习,卖起了糕点,去年还给卢大栓生了一个闺女,离家多年,在镇上做老妈子的婆婆也接了回来,帮着带孩子,虎子娘对婆婆也是极好,像对待自己的亲娘一般,得到不少人的认可。
虎子学习也是极好,常常得到先生的夸奖,虎子娘如今打扮的也还是漂漂亮亮,但是,却不在闲言碎语,好吃懒做。
提着篮子出门,就见卢大虎和安青,虎子娘连忙唤道,二少爷!卢大虎一见虎子娘,停下脚步,婶子,这是送糕点去店铺吗?卢大栓在村子里开了一家糕点铺子,生意很好,他在店里卖,虎子娘在家做了送去。
是啊,二少爷,尝一块!虎子娘说着,掀开篮子上的蓝布。
把篮子递到卢大虎面前。
那尝一块!卢大虎拿起糕点,递给安青,说道,安青,你尝尝,大栓婶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安青接过,轻轻的咬了一口,才说道,的确很好吃,松软可口,又香又甜,真好吃!虎子娘闻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姑娘,你要是喜欢吃,我一会送一些过去!婶子,不必送去了,安青以后住这,婶子可要帮着照顾些哦!卢大虎说道。
虎子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呵呵一笑,好,好!然后拿起好几块糕点,硬是塞给安青,才和卢大虎安青告别,去了糕点铺。
这大栓婶子,真有趣!安青一边吃,一边跟着卢大虎身后,一边说道。
是啊,这人啊,好起来快,坏起来也快,安青,以后你一个人住这,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大栓婶子,我呢,也会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你,给你送些吃的过来,还有绣布什么的,我也会让我娘准备好,送过来的!好!六月初七。
卢家来了一个大贵客,身后拉了十几马车的贺礼。
庞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气派的五进大院,啧啧啧的赞个不停,看向一边的儿媳妇,笑道,想不到这卢家村,还有这么大的屋子,真是让我这个老婆子刮目相看啊!陈氏慧娟立即扶住庞老夫人说道,娘,那我们是住子衿家,还是阿暖家?你想住哪?庞老夫人问。
陈氏慧娟想了想才说道,我听娘的!你啊,带着孩子去你姐姐家,我呢,住阿暖家,她出嫁的时候,不是要一个梳头的祝福夫人,我这老婆子,算得上德高望重吧!毕竟她可是带着太皇太后赏赐的凤冠霞帔,这梳头祝福的事情,应该轮得到她吧!庞绍举立即上前说道,娘,看你说的,阿暖对我们庞家有大恩,你怎么还为这事计较上了!听儿子这么一说,庞老夫人立即说道,对对对,看看我这老婆子,乐糊涂了都!因为卢暖,她七老八十的,终于抱上了大胖孙子,一女一儿,庞家也算是有了后。
她就算死……呸呸呸,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想这些不吉利的。
陈氏慧兰忙着家里来的客人,一听庞老夫人道了,立即出门迎接,老夫人……看向一边三年不见的妹妹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庞老夫人连忙说道,别哭,别哭,都是要做婆婆,转眼就要做奶奶的人,可不能再哭了,你把慧娟带进去,这一路,我看她吃的不多,你给她弄些清淡!那老夫人你?陈氏慧兰错愕的问道。
我住阿暖家,这太皇太后,皇上的赏赐,给她添妆的东西,总是要给她的不是!陈氏一听,连忙说道,老夫人,那这样子吧,你先去阿暖家,晚上来我们这边吃饭?不不不,我这老婆子胃口差的很,想阿暖煮点啥开胃的东西给我吃,就在阿暖家了,再说,我害怕你家那个老太婆,冷着脸,像块万年寒冰,我可不想跟她待一块!庞老夫人说着,见卢暖急急忙忙走出来。
连忙说道,来了,来了,三年不见,这丫头倒是漂亮了,子衿好福气,慧兰也是好福气啊!陈氏淡笑,眼角眉梢都笑起了皱纹。
卢暖先给庞老夫人行礼,又朝陈氏行礼,庞老夫人立即扶住卢暖,丫头,让我好好瞧瞧!老夫人,外面热,咱们先进去,阿暖知道老夫人要来,准备了凉汤,老夫人先解解渴吧!庞老夫人一听,乐呵的不行,好啊,好啊,我这正口渴呢,走走走!说着,也不管卢暖有没有跟庞绍举,陈氏慧娟打招呼,拉着卢暖就往卢家家走去。
相对于徐子衿家,卢暖家亲戚不多,也就空闲一些。
而且徐子衿说了,酒宴都是在客栈里吃,所以农门客栈已经不招待住宿,很多屋子,都摆上了桌子。
陈氏姐妹俩靠在庞老夫人和卢暖离去,陈氏慧娟说道,姐姐,你福气真好,子衿娶了阿暖,以后绝对不会受一丁点气!陈氏闻言,一笑,这点倒是肯定的,我就想着啊,阿暖早日为徐家开枝散叶,我和大浩也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会的!卢暖家。
一大群人围在庞老夫人,端茶倒水的,倒是把庞老夫人逗得乐坏了。
毕竟,大家都是真心的欢迎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庞老夫人摸爬打滚多年,岂会看不出来。
尤其是飛扬飛霖一个劲的唤她奶奶,喜得老夫人,立即脱下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递给他们说道,这个啊,可要收好了,以后娶媳妇的时候,给媳妇,知道吗?奶奶,奶奶!飛霖飛扬接过玉镯,转身就跑到韩氏身边,咯咯咯的笑过不停。
那手镯可是好东西,卢暖本来想说什么,庞老夫人立即说道,你可是我们庞家的恩人,这一对镯子算什么,我给二弟,三妹四妹都有准备礼物,却不知道你还有两个小弟弟,你可千万不能拒绝,知道吗!庞老夫人说着,握住卢暖的手,说道,丫头是越长越漂亮了,哎,我瞧着可真是喜欢,怪不得姐姐说,她要是生为男儿身,决计不会错过,如今看来,还是姐姐有眼光!太皇太后?卢暖倒是错愕了。
没有想到太皇太后这般的夸奖她。
真是让她受宠若惊了。
可不就是她,还有啊,瑶妃和仪儿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她们两个都怀上了孩子,别说各自的夫君不许,就是太皇太后也不许啊,所以,她们托我给你带来了贺礼,走,我跟你说说,那些东西,是谁送是,我这边有个清单,一会你派人轻点一下!卢暖点点头。
跟庞老夫人起身,走到那些大箱子面前。
其中一个大箱子打开。
一套凤冠霞帔在箱子里,璀璨生辉。
一颗颗东珠,婴儿拳头般大小,尤其是正中的,更是硕大无比。
这……丫头,这是太皇太后的心意,她说,要是可以,她也希望,能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勇敢,坚强,有责任心的好孙女,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你所做的一切,虽然不能向天下人宣告,但是太皇太后她可是记在心里,并让皇上也记在心里的!卢暖闻言,眼眶微红。
老夫人……别哭,丫头,这可是你的福气,你应该千恩万谢的收下,而不是红了眼眶!卢暖闻言,对着那些礼物,慎重其事的跪下,民女谢太皇太后,皇上,瑶妃娘娘,凤仪公主!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这些东西,不是赏赐,只是给你添妆的!庞老夫人说着,扶起卢暖。
南宫瑶和玄仪,玄煌都送了不少东西。
戴全让人抬下去。
路过回廊的时候,见到安冬凝,戴全说道,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我在院子里,闷得慌,只是想出来走走!却不想,看见了京城里来的贵客。
庞老夫人谁不知道,她的身后,可是代表太皇太后。
想不到,想不到,卢暖这么好,连太皇太后,皇上,瑶妃娘娘,和玄仪公主都送来了赏赐。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好。
戴全看着安冬凝,说道,安小姐,若是没什么事情,安小姐还是呆在院子里比较好!安冬凝闻言,抬头看向戴全,有些不可置信。
她被嫌弃了。
在卢家,被彻底嫌弃了。
虽然没有被扫地出门,但是,她却被彻彻底底的嫌弃了。
戴管家,我明白了!安冬凝说完,转身就走。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安冬凝就哭的很伤心。
而安然,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纹风不动。
戴全看着安冬凝离去,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两个,去看着安小姐,大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可不许闹出什么事情来!是!清晨。
天还未亮。
卢暖就被唤起,沐浴。
一大桶子的水,水里面全是玫瑰花瓣。
伺候卢暖洗澡的连翘和不悔,因为她们两个还是大姑娘,两个人细心又温柔的给卢暖擦身。
阿暖,你一定要幸福哦!连翘说道。
卢暖点点头,眼眶里,含有泪珠。
三妹四妹在一边捧着卢暖的新嫁衣。
从浴桶起来,卢暖要熏香,然后才能穿上大红嫁衣。
走出屋子,坐在梳妆台前。
接下来要开脸,梳头,上妆。
开脸的时候,庞老夫人拿着两根红线,对卢暖说道,丫头,虽然有点疼,但是和幸福相比,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卢暖点点头。
任由庞老夫人给她用红线夹去脸上的绒毛。
的确有点疼,但是和幸福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然后是梳妆。
庞老夫人拿起玉梳,一手拿起卢暖又黑又长的黑发,说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我滴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庞老夫人这边还在说,那边,韩氏二婶早已经泣不成声。
就要嫁了,嫁了就是徐家人了。
妯娌二人相互握住手,哽咽不已。
庞老夫人立即说道,阿暖娘,为阿暖戴上凤冠霞帔吧,这……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嫂子,嫂子,唤你给阿暖戴凤冠霞帔!二婶推推韩氏。
韩氏吸了吸鼻子,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凤冠,一步一步走向卢暖,却在卢暖面前愣住,阿暖……卢暖抬头看着韩氏,娘……韩氏点点头,轻轻的把凤冠戴在卢暖的头上,说道,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孝敬公婆,善待周围的人,更要好好爱你的丈夫,娘一直没有教你三从四德,这门亲事,也是你选的,娘相信,阿暖的眼光,是极好的,所以,娘知道阿暖会幸福,就心满意足了!娘!卢暖握住韩氏的手,想到自己就要嫁了,这心里也难受,眼泪一个劲的落。
娘,我就在隔壁,很近,不管阿暖嫁去哪里,都是娘的女儿,这一辈子是,阿暖希望下下辈子还是!韩氏点点头,接过二婶递给来的霞帔,给卢暖戴在脖子上,才说道,娘知道,真的知道!只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娘,你别哭,真的别哭!娘不哭,阿暖也不要哭,今日是阿暖的大好日子,阿暖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出嫁,过幸福的日子!韩氏说着,拿起手绢轻轻拭去卢暖脸上的泪水,让李沄沄给卢暖上胭脂。
一切准备就绪。
外面已经响起了震耳欲聋鞭炮声。
当初徐子衿本来想从镇上迎娶卢暖,但是,从镇上回来,太远,折腾人,一番权衡之下,准备让迎亲的花轿,在卢家村转上九圈,从徐家卢家门前过九圈,代表长长久久,天长地久。
韩氏拿着龙凤呈祥盖头,手不停的发抖,然后给卢暖盖上。
二弟已经一身喜庆的衣裳,站在门口,准备背卢暖出门。
卢大龙和卢大虎也站在一边,就连飛扬飛霖,也在初七初八的带领下,在门口等着。
二弟,进来背你大姐出门吧!卢二弟在门口应了一声,走进屋子,看着盖了盖头的卢暖,眼眶一红,哽咽道,大姐,二弟背你出门!卢暖点点头,任由二弟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只觉得,身后一片哭声。
只是哭声之中,却带着祝福。
大姐,你一定要幸福!卢暖点点头,嗯,大姐一定会幸福,二弟,以后这个家,你一定要多担待着!大姐,我明白的!卢家大门外。
徐子衿一身喜服,骑在大马之上。
他的身后是八抬大轿。
唢呐声欢快的响着,鞭炮声,一直不曾间断。
直到看见卢暖在自家五个兄弟的簇拥下,被二弟背出来,徐子衿才明白,这一瞬间,他的心,是揪得那么的紧。
那么的生涩。
他终于把她娶进门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疼她,宠她,爱她。
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会伤了她。
然后看着二弟把卢暖放进花轿里,才大声说道,喜婆才大声说道吗,起轿……轿子起身,卢暖才把拿在手中的扇子从花轿边上的窗口丢出,二弟捡起,站在一边。
轿子一走,三妹四妹立即把盆子里的水倒出去。
然后回到家里。
轿子沿着卢家村走了九圈。
快要到徐家的时候,陈氏和徐大浩站在门口,两个人都捉急不已。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花轿马上就要到了!一看到骑在马上的徐子衿,陈氏就说道,快把烟花点起来,快……这可是她盼了三年的儿媳妇,可不能马虎。
自从卢暖和徐子衿定下了亲事,她就买了丫鬟,在家中训练,要的就是将来卢暖嫁到家里,能够过得更好。
不会后悔嫁给了徐子衿。
如今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她怎么能够不激动、烟花砰,砰,砰的飞向天空,虽然不是黑夜,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徐家对这新媳妇的在意和看中,却是昭告着所有人。
就连徐家本家人,一个个也心知算起了小算盘。
这才只看到花轿,因为嫁妆要在新娘进门之后,才从新娘家抬出,这到底有多少嫁妆,徐家本家的人,也睁着眼睛在等。
徐子衿下了马,走到花轿边,抬脚准备踢。
驾,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徐子衿闻声扭头看去,在看见马背上的人时,笑了起来。
子衿,还好,还好我没有来迟!李云飞说着,从马上翻身跳下,接过属下递上来的厚礼,递给徐子衿说道,为了这贺礼,才来迟了,兄弟莫要见怪!大哥,来了就好!徐子衿说着,接过贺礼,递给满月。
李云飞看了看,才说道,怎么,轩辕明叶还没有到?他也来了吗?徐子衿问道。
江湖豪杰来了不少,黑白两道也来了不少人,却独独没有轩辕明叶,主持婚礼的人原本是尉家堡堡主蔚霸雄,但是蔚霸雄一见云中天,一定要云中天主持婚礼,他在一边协助。
这两人其中的渊源,徐子衿没有问,也问不得。
在官渡镇遇上了,按理说,他比我先走一步,应该是到了的,怎么?李云飞说着,也是疑惑的。
子衿,吉时就要到了,先拜堂吧!徐大浩在一边说道。
徐子衿点点头,冲李云飞一笑,李云飞也是一笑。
看着徐子衿踢了轿门,然后钻进轿子里。
阿暖……徐子衿低唤,这一声,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意。
子衿!来,我抱你进家门,这一辈子,你卢暖都是我徐子衿的手心宝,阿暖,还是那句话,我徐子衿对卢暖的爱,至死不渝!卢暖闻言,把手递给徐子衿,任由徐子衿抱住她出了轿子。
哦……鞭炮声更响。
徐子衿抱住卢暖跨火盆,一步一步走到大厅。
大厅内,云中天含笑的看着卢暖和徐子衿。
徐老夫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主位,徐大浩坐在一边,陈氏坐在徐大浩身边。
虽然有些怪异,但是,也没什么不妥。
徐老夫人她受得起这孙子孙媳妇的跪拜。
一拜天地……徐子衿牵着卢暖,往大厅外一拜。
二拜高堂……卢暖和徐子衿跪在准备好的蒲团上,朝徐老夫人,徐大浩,陈氏一拜。
夫妻对拜……两人各自盖头对视,准备夫妻对拜。
一支利箭快速的飞来,徐子衿伸出手凭空抓住,看着那从屋顶落下,一身红衣,却白了发的耶鲁靖。
错愕。
紫苏,跟我走!卢暖闻言,心一顿。
耶鲁靖,他怎么来了?而满堂宾客更是惊愕,这面前妖孽一般的男子,究竟是谁啊?那浑身的霸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耶鲁靖,这里没有紫苏,只有我徐子衿的妻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徐子衿厉声说道,把卢暖护在身后。
耶鲁靖闻言,哈哈哈冷笑,笑得凄凉,紫苏,我一直希望你幸福,我也知道你会幸福,甚至想过,放手,可是,我放手了才发现,我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的心都痛了,那一夜一夜煎熬的日子,像堕落万丈深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救赎,紫苏你掀开盖头看看我,你看看我这满头的白发,紫苏,你真那么狠心,连最后一眼都吝啬,不肯施舍给我吗?他平静无波的心,接受了她的到来,惊起一池涟漪,他接受了,她却走了。
留下那一池的波浪,永远永远也平静不了。
徐子衿听耶鲁靖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心爱的卢暖告白,更把自己说的那么卑微,搞得卢暖就像是拿着见异思迁的女子一般,怒火中烧,厉声说道,耶鲁靖,如果你是来喝喜酒的,那么我徐子衿欢迎,如果你是来捣乱的,那么我告诉你,我徐子衿绝对不是吃素的!徐子衿,你真幸福,紫苏她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如果没有你,那么娶紫苏的人一定是我!耶鲁靖说着,眯起眼眸,看着徐子衿。
又看着徐子衿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卢暖。
她好狠心,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也不肯掀开盖头,让他看一看,大婚之日的她,是怎样的美貌。
让以后的余生,可以想象着,她的样子,痛苦的度过。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紫苏,那么耶鲁靖,我告诉你,这里没有紫苏,没有!徐子衿怒声说道。
耶鲁靖却不管徐子衿的怒气。
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向卢暖,说道,:紫苏,掀开盖头看看我,看看我这一头因为相思而白了的头发,你真狠心,我还记得,我们相处的日子,甚至记得你身上的味道,你的滋味……够了!徐子衿没有发怒,而是站在不远处的云中天怒喝一声。
上前几步走到耶鲁靖面前,扬手便狠狠的甩了耶鲁靖一巴掌,那一巴掌速度极快,耶鲁靖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巴掌声,紧接着,是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混账东西,我云中天的徒弟,岂容尔等鼠辈污蔑,阿暖她为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更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你算什么东西,尽管如此污蔑与她,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你可知道,爱不是占有,爱是成全,如果你真爱一个人,就应该站在远处,看着她幸福,看着她笑,因为她的笑,而笑,她的幸福而幸福,而不是在她大喜之日,在这里满口胡说八道!云中天说着,眼眸里全是怒火。
他云中天前半生只有一个徒弟,但是……那个徒弟,不提也罢,但是后半生,得了卢暖这么一个徒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的徒弟,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他绝不允许,有人污蔑卢暖的名节。
耶鲁靖看着云中天,有些错愕,摸着自己的脸,你……我,就是老夫打的你,怎么,如果不服气,老夫陪你个几招如何?云中天说着,嘴唇抿紧,心中浊气横生。
耶鲁靖见云中天这般那,随即说道,晚辈不敢!既然自称晚辈,给了老夫这个面子,那么现在就一边去,不要误了吉时!云中天说完,走到主位,气沉丹田,大声说道,继续拜堂!徐子衿看着耶鲁靖,又看了看身边一直不曾言语的卢暖,才说道,阿暖,你想说什么吗?卢暖摇摇头,转身。
那么的决绝,让徐子衿得意的笑了。
耶鲁靖却觉得,心在卢暖转身那一瞬间,碎了。
就算他为她情思难断,白了发又如何,她的眼里,心里,有的只是她的夫君。
夫妻对拜……唢呐声起,是那么的刺耳,耶鲁靖自问。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赶来,来了又如何,她不会跟他走,跟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
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却是那么的吃力。
卢暖和徐子衿夫妻对拜之后,才转身淡声说道,耶鲁将军,你千里迢迢来喝阿暖的喜酒,阿暖和夫君感激不尽,满月,带耶鲁将军下去休息,好好招待!卢暖最先不开口,是因为她还没跟徐子衿拜堂成亲,算不得徐家人,如今,已经和徐子衿拜堂,她已经是徐家少奶奶,挽留千里而来祝贺的客人,理所当然,也不失礼。
卢暖话一出,满室寂静。
徐子衿却紧紧的握住了卢暖的手。
满月立即应声,是!耶鲁靖却扭头,错愕的看着卢暖,叹息一声。
这个狠心的女人啊,总是每一次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予希望,然后狠狠的再给予沉重的一击。
痴痴的笑了起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紫苏,世间没有紫苏,没有属于我的紫苏……耶鲁靖说完,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徐家。
漫无目的的走着大路上,看着那些来徐家喝喜酒的人,只觉得是那么的刺眼。
耶鲁哥哥……耶鲁靖看着面前的姑娘,眼睛眯起,你怎么还不走,你也来看我笑话吗,你说啊,你说啊!到最后,耶鲁靖一把揪住明玉的衣襟。
耶鲁哥哥……明玉不停的摇头。
没有,没有,她真的没有,她只是担心他,只是不希望他这么伤心、她真的不是来看他笑话的。
真的不是。
滚……,滚……耶鲁靖说完,狠狠的把明玉推倒在地,跌跌撞撞往前走。
明玉摔到在地,呜呜咽咽痛哭。
轩辕明叶走到明玉身边,扶起明玉,说道,我原本以为,不让你踏入凡尘,就不会遇上,却不想……哥哥,明玉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如果明玉最后的结局,真的只有一条,那么明玉愿意选择那一条不归路!明玉说着,推开轩辕明叶,朝耶鲁靖走去。
那么的坚决。
明玉……轩辕明叶低唤,看着他唯一的妹妹跟着耶鲁靖身后,慢慢的在自己眼前消失。
只觉得头疼不已。
这一切,似乎早已经注定了。
尽管他刻意的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命运,缘分。
只是,耶鲁靖和明玉,只是一段孽缘。
喜房。
徐子衿轻轻用称杆挑开卢暖的红盖头,露出一张似芙蓉,赛桃花的面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把撑杆递给身边的喜婆,伸出手,轻轻的挑起卢暖的下巴,阿暖,你真美!卢暖抿嘴低笑。
宛若百花盛开,才柔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新嫁娘都是很漂亮!不,我的阿暖最美!卢暖失笑,就连屋子里的喜婆,都被逗得一笑。
果然啊,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是假不了的。
少爷,少奶奶,和交杯酒吧!喜婆说着,立即转身倒了酒,放在托盘里,端到卢暖和徐子衿面前。
徐子衿抬手拿起酒杯,一杯自己留着,一杯递给卢暖,才说道,阿暖,喝了这合卺酒,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以后要守望相助,坦诚相待,恩恩爱爱一辈子!卢暖点点头,接过徐子衿手中的酒,子衿,我卢暖三生有幸,嫁你为妻!呵呵!徐子衿笑,和卢暖手臂相缠,喝下了合卺酒,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夫妻,夫妻,先夫后妻。
卢暖也明白,以后的日子,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卢姑娘了。
她是徐卢氏,是徐家的媳妇。
交杯酒之后,徐子衿摆手,让喜婆等人下去,去管家那里领赏,喜婆一听,便想起,这徐家少爷和卢姑娘可是两情相悦,这情意并不像一般人家的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两人都没有见过,其中的陌生。
他们定是想要有自己相处的时间。
福了福身,连忙退下。
顺便还把门关上。
徐子衿看着卢暖,柔情似水把卢暖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凤冠拿下,柔声问道,脖子累坏了吧!卢暖点点头,的确有点重,让你戴一百万两银子试试?这凤冠徐子衿花了不少银子,卢暖是知道了。
徐子衿抬手,心疼的揉着卢暖的脖子,才说道,这不是只成亲一次,想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徐子衿是爱妻子的!我知道,所以才一只忍着!徐子衿一听,笑了起来,看向卢暖,阿暖,我想你了,你呢,你也想我了吗?快十天,两个人都没有见面。
卢暖又怎么会不想,点点头。
只是才一点头,就被徐子衿吻住了嘴唇,压在了大床之上……正文 第158,徐老夫人的胡搅蛮缠这一吻徐子衿吻的很深,也吻得很真。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衣裳不整,卢暖才轻轻推开徐子衿,在徐子衿耳边小声说道,子衿,我好像听见,外面有声音,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蹲墙角?卢暖面庞绯红,云彩霞飞。
让徐子衿看的心神荡漾,搂住卢暖说道,由着他们去,反正一个个都会长大,今天蹲我墙角,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蹲墙角!徐子衿说道最后,声音有些大,听得门口那几个人,一个个面红耳热。
最后搔搔头,离开。
走了吗?卢暖小声问。
徐子衿点点头,走了!说完,作势要去吻卢暖,卢暖轻轻推住徐子衿。
下面有东西,硬邦邦的,印的我疼!卢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下。
有东西吗?徐子衿问,他一心顾着和卢暖痴缠,都没注意。
把卢暖拉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只见被子下,都是花生红枣,莲子,两人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吉祥物,希望卢暖早生贵子。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卢暖说着,笑了起来。
什么东西?徐子衿问。
卢暖先是一笑,随即抱住徐子衿的脖子,说道,子衿,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成亲的日子啊!徐子衿说道。
这个事情,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能忘记。
还有呢?卢暖期盼的看着徐子衿,等着徐子衿接下来的回答。
徐子衿闻言,很仔细的想了想才说道,阿暖,以后我就是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不在是一个人,我也有家了,有了心爱的女人,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孩子,以后不管做什么,我不仅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你们负责!卢暖看着徐子衿,有那么一瞬间,感动得稀里糊涂。
主动送上自己的香唇,两人激情缠绵,吻得难舍难分。
子衿,子衿兄,这洞房花烛夜还未开始,你可不能抛下弟兄们,自己在这快活了,赶紧出来,陪弟兄们喝一杯!徐子衿和卢暖闻言,急急忙忙松开对方,然后看着彼此,眼眸里全是浓浓情意。
阿暖……卢暖淡笑,轻轻拭去徐子衿嘴角的胭脂,才说道,去吧,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记得把他们都放倒了,不然晚上可就凄惨!怎么说?徐子衿问。
卢暖踮起脚,在徐子衿耳边说道,洞房花烛夜,你说,除了闹洞房,还能有什么呢?这些人,平时或许会忌惮徐子衿,但是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大家也可以没大没小的闹腾。
哎呀!徐子衿敲了敲脑袋,搂住卢暖的腰说道,幸亏娘子提醒,不然为夫可就糊涂了,娘子放心,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为夫一定会给娘子一个美好的回忆,所以那些个想闹洞房的人,决计是不会有机会的!卢暖闻言,冲徐子衿温婉一笑,那就交给相公了,相公一定要加油哦!娘子,亲为夫一下,为夫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徐子衿说着,把脸凑到卢暖面前,等着卢暖亲他。
卢暖噗嗤一笑,准备送上自己的香吻。
嘴唇却被徐子衿含住,好一番痴缠。
徐子衿细细品尝着卢暖的味道,她的气息,她的一切,来压制心中的不舍和慌乱。
拜堂的时候,耶鲁靖的忽然到来,他是惊讶的,也是慌乱的。
他很害怕,卢暖会掀开盖头,或者因为同情耶鲁靖,而随耶鲁靖走了,或者……很多很多,徐子衿都不敢去想想。
只是后来卢暖的举动让他知道,他真的想多了。
卢暖对他的爱,比他想象的多了很多很多……门外等候的人,一个个贴着门板,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他们甚至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索性起哄道,子衿啊,你们要亲热,等晚上可好,虽说新婚燕尔,也是可以的体谅的,只是大伙都等着呢,你要大家等你都是孩子他爹了,才来和我们喝一杯吗!门外的话,让卢暖和徐子衿同时尴尬不已。
因为相爱,总是渴望对方许多许多,怎么也要不够彼此。
松开彼此,卢暖抿嘴一笑,拿出手绢给徐子衿把脸上擦干净,又整理好衣裳,才说道,快去吧,不然大伙又要起哄了!徐子衿点点头,扶着卢暖坐在床上,在卢暖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才说道,等我回来!嗯!见卢暖点头,徐子衿才乐呵呵的开门。
吆喝,子衿兄,如沐春风啊,啧啧啧,可羡慕死我们了!徐子衿笑,怎么,馆陶兄也想娶亲了,如此甚好,我一会就跟大伯父说一声,我想那段家小姐,一定巴巴的等着馆陶兄上门提亲呢!徐馆陶一听那段家小姐,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段家小姐,是个花痴,更是一个白痴,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徐馆陶,却死活要嫁给徐馆陶。
要说这段家也是书香门第,在楼兰,已经出了三个丞相,就连如今的丞相,段豪,更是她的嫡亲哥哥。
凤仪公主玄仪更是她的亲嫂嫂。
徐馆陶在后生一辈里,也算的长出众,可偏偏段家小姐的亲睐,让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一提段家小姐,徐馆陶一定会退避三舍,立即求饶。
子衿,子衿,咱们可是亲兄弟,你可不能这么坏,这事,千万别跟我爹娘说,算堂哥求你!徐子衿先是一笑,随即拦住徐馆陶的肩膀,说道,堂哥,你也不小了,这成亲是迟早的事,我觉得那段家小姐真不错!不管身份地位还是美貌,都不错,唯一缺少了点才华,缺少了点精明,但是这样子单纯的女子,不是更合适吗?得得得,子衿,你就别祸害我了,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徐馆陶说着,就要拉徐子衿离开。
徐子衿朝守候在一边的丫鬟说道,初一,初二,你们进屋伺候少奶奶!关心爱护之意,不必言语。
大家瞧着,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这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对所有姑娘,都有理却疏远的徐子衿吗?心中更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收了徐子衿的心,还让他爱的这么专一。
想来,今夜的闹洞房,热闹了。
初一初二进入喜房,朝卢暖行了礼,奴婢初一(初二)给少夫人请安!卢暖闻言,抬头看向面前,这两个长相并不出众的女子,含笑的点头,说道,不必拘礼,我这里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谢少夫人!对了,早上到现在,我一点东西都没吃上,你去厨房给我端点吃的东西来吧,我饿了!卢暖淡声说道。
早上起来,就沐浴更衣,然后梳妆打扮,出门。
她还滴水未进,现在的确饿了。
初一初二对视一眼,初一才说道,少奶奶,您想吃些什么?什么都好,能填饱肚子就行!是!初一应了一声,退下。
屋子里,就卢暖和初二,卢暖打量着初二,听说,婆婆专门训练了三十个丫鬟,这些个丫鬟一个个身怀武艺,更各自怀有各自的看家本事。
初二,你会什么?初二闻言,看向卢暖,福了福身才说道,初二最拿手的是长剑!打得过初一吗?初二摇摇头,打不过,初一从一开始就是初一,从未被超越!卢暖忽然想起一句话,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其实,初一初二都无所谓,作为主子,要的不是你们武功有多高,本领有多好,是要你们有多忠心,在每一件事情上,你能花多少心思去完成!初二闻言,错愕的看着卢暖。
低下头,抿嘴一笑。
卢暖在等着吃的,初二却想着,这少奶奶其实很好相处,至少比她们想象之中还要好相处。
徐家另外一个院子。
徐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身边的绢嬷嬷给她小心翼翼的扇着扇子,绢嬷嬷知道,徐老夫人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而她只是在压抑罢了。
而徐老夫人一边,是徐家三房的夫人在说话。
娘,你刚刚也看见了,这人还没进门呢,桃花债都给追上门了,你看看那男子,一头白发,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你说,四房这少奶奶,会不会早就和人有染啊,这不清不白的身子,嫁进了徐家,这不是往子衿脸上摸黑,也是往徐家脸上摸黑啊!够了!徐老夫人冷喝一声,让三房媳妇不必再说。
这三年,她一直清心寡欲,不问家里的事情。
但是……这卢暖一直不得她的心,行为更是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三年前就是那副德行,三年后,却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徐老夫人想管,但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的亲儿子,拿着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她回京城去,说这卢家村不欢迎她。
几乎碎了她的心。
后来才知道,因为她,自己毒发。
娟儿,去请少奶奶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三房夫人一听,低下头,抿嘴笑了。
这新少奶奶一会被老太太这么一训斥,看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徐家立足,嫁妆再多有如何。
只是一想到那嫁妆,三房夫人是心啊,是直痒痒。
嫁妆抬进门的时候,由于那抬嫁妆的人不小心,摔了一跤,那箱子里的金锭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看的她们这些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要说嫁妆里面,有银子金子,那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一箱子,不,应该是几十箱子,那会不会太多了。
绢嬷嬷闻言,拿着扇子的手一顿,却不敢多说什么,是!退下之后,绢嬷嬷直接来到卢暖和徐子衿新婚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徐家最大最好的院子,看得出来,一开始修建的时候,徐子衿就在这上面下了功夫,不管布局,还是摆设,每一样都是按照卢暖喜欢的来。
绢嬷嬷站在院子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一旦进去了,又将掀起什么风波。
只是不进去,绢嬷嬷知道,回去又交不了差,索性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少奶奶,老奴奉老夫人命,过来请少奶奶过去一趟!卢暖看着绢嬷嬷,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想起徐老夫人,倒也知道了绢嬷嬷的身份,说道,嬷嬷,你回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就说阿暖是新媳妇,没有丈夫的话,是不能出这新房一步的,不管老夫人有什么事情,都等明日新媳妇敬茶的时候再说!想不到,这老太太,三年过去了,喜欢指手画脚的本事,还是没有减轻一丁点。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子的她,根本不讨人喜欢吗。
这……绢嬷嬷犹豫了。
刚好初一提着吃的回来,卢暖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吃起来。
绢嬷嬷瞧着,叹息一声,往回走。
老夫人……徐老夫人看着独自一个人回来的绢嬷嬷,心底有一股子火气,说道,人呢?少奶奶说不管什么事情,都等明日新媳妇敬茶的时候再说!绢嬷嬷说完,随即低下了头,更不敢说,卢暖还在新房里吃东西的事情。
徐老夫人一听,气坏了。
三房夫人连忙说道,娘,你看看,这新媳妇根本不给娘面子,知道的人说这新媳妇不懂事,可不知道的人呢,指不定还想着,是四弟,四弟妹们故意要她这么做的!三房这话,是硬生生的把责任推到了徐大浩和陈氏身上。
徐老夫人一听,咻地站起身,既然她不愿意过来,那我这老太太过去吧,绢儿,多叫上几个丫鬟,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个蛮横法!老夫人……绢嬷嬷想劝,只是,她怎么劝得住。
只得唤了人,跟在徐老夫人身后,朝卢暖的院子走去。
嗯,好吃!卢暖本来就很饿,又不挑食,这会,不管是什么,她都能够吃得非常香。
初一看着,心底欢喜。
毕竟这东西是她去准备的,能不能呆在少夫人身边伺候,就看她做的细心不,能不能得到少夫人的器重。
夫人可是说过的,只要少爷一成亲,以后这个家,是少夫人当家。
她们这些下人,可一早就把形式看的很清楚。
徐老夫人来到的时候,站在门口,就见卢暖吃的正香,两个丫鬟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哎呦,我说侄媳妇,难道你不知道,这新进门的媳妇,大婚之日是不能吃东西的吗?三房夫人任氏说着,扶着徐老夫人扭腰摆臀的进入了新房。
看见新房里的摆设,珊瑚屏风,玲珑玉器,一件件一样样,奢华的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任氏瞧着,心里那是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这里面,不管任何一样东西,她都是舍不得拿出来摆放的,要是碰坏了,那价值就完全不一样了。
早知道四房有银子,但是没有想到,是这么的有。
卢暖在徐老夫人和任氏到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却故着不知,专心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细嚼慢咽,吃的津津有味。
待徐老夫人在她面前坐下,卢暖才把碟子推到徐老夫人面前,说道,祖母,你尝尝这四喜丸子,孙媳妇尝过了,觉得挺好吃,祖母要不要尝尝!徐老夫人闻言,先是一愣。
但是,她觉得,卢暖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有些错愕的看着卢暖。
祖母啊,你看,这四喜丸子其实挺好看的,一个个圆滚滚,里面还有馅,但是,没有咬开,谁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里面的馅多不多,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就想这人,谁也看不见她衣服下,怎样的一颗心!卢暖说着,看向不语的徐老夫人,问道,做人,为人处世,也是这样子的,祖母你说对吗?徐老夫人看着卢暖,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什么好呢?卢暖说着,站起身,看向一边的任氏,继续说道,对了,都忘记问一声,这位夫人,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她是你三伯父家,你三伯母!徐老夫人说道。
心里还想着卢暖的那几句话。
任氏立即站起身,朝卢暖笑笑。
任氏刚想要说话,卢暖打断她,说道,三伯母,不知道你能不能移步,阿暖有几句贴己的话,要和祖母单独聊聊!这……卢暖的逐客令,任氏错愕极了。
毕竟,她是长辈,卢暖就应该逢迎着她。
你们都下去吧!徐老夫人冷声说道。
任氏闻言,看了看卢暖,又看了看徐老夫人,才应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屋子。
站在屋子外,任氏心里把卢暖,把徐家所有人都恨了遍……绢嬷嬷退出屋子的时候,顺便把门也关上。
新房里。
卢暖摆手,让初一初二也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徐老夫人问。
卢暖看着徐老夫人,摇摇头,眼里全是怜悯,说道,祖母,你很可怜,真的,很可怜!你胡说!徐老夫人怒喝一声,咻地站起身。
她不可怜,一点都不可以。
她有许多金银珠宝,她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二十多个,她一点都不可怜。
祖母,你急什么,紧张什么,生气什么,如果你真的不可怜,你大可不必这么气恼,不必这么气愤,甚至……卢暖说着,起身走到徐老夫人身边,扶住徐老夫人颤抖的手臂,继续说道,祖母,你坐,老人家,身子骨毕竟不在年轻,老是这么情绪易怒,对身体不好!徐老夫人用力推开卢暖,气愤的说道,你不必在这里假惺惺,我告诉你,你是我最不看中的孙媳妇,因为你不配,如果不是子衿执意要娶你,我根本不会让你进徐家的大门!呵呵呵……卢暖笑了,笑得让徐老夫人错愕。
祖母啊祖母,有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都一把大年纪了,还要强求些什么,你这般的强势,你得到什么了吗,没有,你什么都没得到,你看看你来到徐家,按道理说,子衿应该欢天喜地去京城接你,因为你是他祖母,嫡亲嫡亲的祖母,就算不去京城,也应该去镇上接你,但是,你看看,你来的这段时间里,子衿有去看过你吗,公公婆婆可有时时刻刻去跟你请安,去关心你吃了没,睡了没,住的可好,丫鬟下人伺候的可周到?没有,没有去看你,也没有人理你。
给你吃最好的,给你住最好的,可是祖母,你告诉孙媳妇,你开心吗,这些东西,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别说了,别在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徐老夫人根本承受不了,卢暖一层层的解开她的伤疤,那么的鲜血淋漓,疼如骨髓。
真的,真的太疼了。
疼的她想要尖叫,想要哭泣。
卢暖见徐老夫人这般难受,再次上前,握住徐老夫人的手,祖母,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祖母稍微改一改这强势的脾气,稍微放低姿态,我相信,慢慢的,大家都会理解祖母,都会和祖母重修旧好的!徐老夫人摇摇头,不会了,再也回不去了!祖母,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卢暖说着,扶住徐老夫人坐到凳子上,接着说道,祖母,我知道,你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本来,一开始,我想着,随你去吧,可是后来,我想到,如今我已是子衿的妻,理所应当的,你也是我的祖母,我应该对你好。
但是,祖母,如果只是我一味的对你好,而你一次次冷眼相视,冷言相讽,时间长了,我也就怯步了,也止步了。
人都是好来好去,这份感情才能长长久久。
我还记得,三年前,祖母来的时候,婆婆因为祖母来了,家里又没有下人,和福婶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久,可惜,那些菜肴,祖母一口都没尝!徐老夫人闻言,一把抓住卢暖的手,你说什么?陈氏给她做吃了?是什么时候?她不是躲着她,不见她吗?祖母,我知道你听进去了,婆婆她早已经不怪祖母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今孙媳妇刚进门,祖母,我们忘记过去一切的不愉快,重新来过,也许,明年现在这个时候,孙媳妇要是有福气些,为子衿生下一儿半女,祖母也就是太祖母了,难道祖母不想,儿孙绕膝,颐养天轮的日子吗?卢暖这些话,句句出自肺腑。
她真的不想,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疙瘩。
陈氏和徐大浩虽然没有说,但是卢暖看的出来,他们对于徐老夫人,其实是那种,既爱着,又怨着的。
他们想要跟她和好,只是,徐老夫人一直高姿态,没一件事情,她都只想到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
然后,在这一场亲情里,越走越远。
谁能说明,徐老夫人又不爱她的儿子们,媳妇们,和她的孙子孙女们。
她爱,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爱。
还来得及吗?徐老夫人问。
三年里,她呆在庵堂,没有人去看她,一个人都没有。
她是孤单的,寂寞的。
她也曾盼望过,和家人重修旧好。
可是……她拉不下面子,儿子们,媳妇们,也没有给她机会。
任氏虽然喜欢播弄是非,也爱财,只是,只有她愿意唤她一声娘,然后在她面前,说着这个人的不是,那个人的不是。
她也从中,知道,这些孩子们,都做了些什么,虽然没有她的参与。
来得及,祖母,只要你想,就一定还来得及!孙媳妇会帮您,这一次,来了卢家村,就别走了,留下来,让我们也敬敬孝道!卢暖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留我下来?徐老夫人看着卢暖,眼眶红了。
从来没有人愿意留她下来的。
不管住到谁家,她们都巴不得她早点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这是第一个挽留她的孙媳妇。
虽然,她一直不看好,也不喜欢她。
因为她太伶牙俐齿,又有想法,还很得子衿陈氏和大浩的心。
是,孙媳妇留祖母住下来,祖母你知道吗,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卢家村美极了,如果祖母愿意,可以挎着篮子,跟孙媳妇去摘桃花,那桃花啊,可以做桃花酿,还能做糕点!那糕点好吃吗?徐老夫人问。
卢暖点点头,好吃,香喷喷,还有一股桃花的香气,可香了,而且,老人家吃了,还能延年益寿,祖母一定要留下来,让孙媳妇做给祖母尝尝!徐老夫人闻言,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问道,我以前那样子贬低你,你不怨我,不恨我吗?就在卢暖准备回答的时候,门砰一声被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