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被丁香的慌张吓了一大跳。
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丁香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郑重地把一个匣子交给夏堇。
姑奶奶,这是老太爷让奴婢交给您的。
老太爷请您马上带着夫人出府。
奴婢已经把钱妈妈和海棠悄悄送上车子了。
难道他们——丁香重重点头,答道:老太爷会拖着二老爷和二太太,但院子里都是刘嬷嬷的人,奴婢怕老太爷……她说着已经哽咽了。
夏堇低头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是银票和地契。
丁香立马解释:老太爷说,二老爷找不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好好善待他,所以这些东西务必不能落在二老爷手中。
夏堇怎么都没想到,夏知瑜居然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他们心中,她手中的这些东西,难道比不上几十年的骨肉亲情?姑奶奶,时间不等人。
若是二老爷察觉了什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丁香急切地催促。
夏堇当然明白,事情紧急,耽搁不得。
她转身进屋,询问卫晨:先生,请问母亲是否可以坐马车出城?夏夫人身体虚弱,不可以长途跋涉。
卫晨已经隐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早前,是他劝薛子昂,不要把夏堇母女的事情揽上身,可不得不说,他同情夏堇。
或许我可以用银针暂时稳住夏夫人的心脉,但此法很危险,且我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卫晨的话音刚落,丁香进屋,对着夏堇焦急地说:姑奶奶,小丫鬟来报,老太爷和二老爷起了争执。
恐怕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卫晨需要半个时辰,而夏知瑜很快就到。
夏堇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调虎离山之计。
她恳求丁香:丁香姐姐,母亲身子虚弱,承受不住一路的颠簸。
你的身形和母亲差不多,能否麻烦姐姐先行引开他们的注意?丁香沉默不语。
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只是这样一来,她若是被夏知瑜抓到,必死无疑。
我知道,我这么说是为难姐姐了,但若是现在马上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马车必然跑不快,说不定大家一个都逃不了。
姐姐,我求您……姑奶奶。
不是奴婢贪生怕死,只是老太爷身边不能没人。
她一旦踏出夏家的大门,就算能够侥幸逃脱夏知瑜的追捕,她这辈子都是夏家的逃奴。
她若是留在夏佥身边,日子一定会很艰难。
但只要夏佥活着。
念着她父母的情面,或许能保住她的一条命。
卫晨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替冯氏把着脉。
若不是薛子昂,他是绝对不会蹚这滩浑水的。
他悄悄看着夏堇的侧脸。
池清居的种种,证明她不是没有心计的女人。
他这才怕她利用夏知翰与薛子昂的关系,缠上薛家。
把薛子昂当成救命稻草。
可是在冯氏面前,她又是极孝顺的女儿。
卫晨注视着夏堇的眼睛。
她的眼神带着历经坎坷的沧桑,只有看着冯氏的时候。
她的眼里才有希望之光。
这不符合她的年纪。
他轻咳一声,突然开口:你可以坐我的马车离开。
城西有一座卫家的宅子。
入了宅子之后,你可以从后门离开,找个地方暂避。
先生的意思……我既然受人所托,就必须忠人之事。
说完这句。
卫晨又让夏堇传话给他的小厮。
丁香见卫晨如此安排,又听夏堇说。
以后请她和钱妈妈、海棠一起照顾冯氏,便点头答应了。
夏堇在卫晨的帮助下,把冯氏搬去了一旁的耳房,由他替她施针。
夏堇则回到卧室,伪装冯氏已经收拾东西离开。
直至丁香把二门口接应的人安排妥当,又把沿途去二门的隐患排除,这才折回去与夏堇汇合,换上了冯氏的衣裳。
听到小丫鬟来报,夏知瑜正命刘嬷嬷紧守门户,小心伺候夏佥,夏堇带着怀抱丁香的婆子,急匆匆往二门跑去。
卫家的马车已经等在二门口了。
一路上,丁香大气不敢喘一声,夏堇亦是心脏嘭嘭直跳。
夏知瑜胆敢软禁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远远瞧见夏知瑜带人闯入大房的院子,又马上折了出来,追着她们的脚步而来,夏堇低声说:快走,不能让他们追上。
堇丫头,你这是去哪里,这般匆忙?王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往丁香身上张望。
丁香闻言,满心懊恼。
因为夏知瑜和冯氏的注意力全在夏佥那边,而夏佥又有意放夏堇和冯氏离开,她这才能把夏知瑜安排在大房门口的眼线处理掉,又把看守二门的婆子换成自己人。
她一番忙乱,却忘了夏家还有一个王氏。
她几乎是冯氏的走狗。
夏堇回头见夏知瑜已经在回廊的另一头,而二门近在咫尺,她沉声对王氏说:三婶娘,很多事你心知肚明。
今日你在这里看好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你或许会变成第二个母亲。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挑拨离间。
王氏说着,伸手就要揭开盖在丁香脸上的锦袍。
夏堇一把隔开她的手,喝问:三婶娘这是什么意思?母亲情况危急,这会儿我要送母亲去医馆。
三婶娘拦着我的去路,难道是希望母亲有什么万一?你要知道,如今家里是你二叔父当家。
你们孤儿寡母想要离家,得有男人陪着,不然成何体统!眼见着夏知瑜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夏堇心急如焚。
三婶娘,你到底让不让开?啊呀,二伯来了,正好!王氏嬉笑。
夏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湖泊。
湖上虽结着冰,但天气已经一天天暖和了,以王氏的体重,薄冰定然承受不住。
她屏住呼吸,怒视王氏,突然间伸出双手,死死掐住王氏的婆子,用尽全力推着她往一旁的栏杆而去,嘴里叫嚷着:谁想让我不好过,我就拉着谁陪葬,横竖我也不想活了!王氏的丫鬟一看,急忙去拉夏堇。
王氏被夏堇的动作吓到,一时忘了挣扎。
待她回过神,整个人已经靠在了湖边的栏杆上。
她伸手楸扯夏堇的衣裳,欲把她推开,却被夏堇骇然的表情吓到了。
你疯了,我是你三婶娘!王氏一边咳嗽,一边叫嚷,使命挣扎。
夏堇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的母亲必须活着。
她不能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她使尽全力用力一推,只听噗通一声,冰面破了一个大窟窿,王氏已经倒在了冰水中。
她的丫鬟们顾不得拉扯夏堇,全都站在湖边惊叫。
堇丫头,你干什么!张氏在不远处呵斥。
夏知瑜扫了夏堇一眼。
他看到一个婆子抱着一个人走出二门,他抬腿就往二门走去。
夏堇大步走向二门,嘭一声关上了大门,拿起地上的锁链,就要把大门锁上。
把她给我拉开!夏知瑜大怒。
夏堇的手在颤抖,她的血液在沸腾,心脏更像小鹿似的,在她的胸口乱撞。
她转身,对着夏知瑜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得意地说:二叔,您慢了一步。
我会让全涿州都知道,您是怎么对待我们孤儿寡女的。
把钥匙夺过来!夏堇奋力抬手,把钥匙扔出了围墙。
二叔,今日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小心天打雷劈!夏知瑜一步上前,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夏堇脸上。
他又急又气。
待他抓到丁香那小蹄子,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夏堇打了一个趔趄,嘴里涌上一股血腥味。
她稳住脚步,死死盯着夏知瑜。
前世她居然没有认清他的真面目。
她相信,父亲的死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她冲向夏知瑜,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她拖延的时间越长,行事越是疯狂,越是能让夏知瑜相信,刚刚离开夏家的就是她的母亲。
所有人被夏堇的动作吓到了,包括刚刚走出湖水,正瑟瑟发动的王氏。
夏知瑜只觉得自己的手背快被她咬下一块肉了。
他抓住夏堇的手臂,想要把她扯开,却发现她就像垂死的螃蟹一般,使命夹着他不放。
快把她拉开,她已经疯了!夏知瑜痛得大叫。
冯氏上前,伸手就要揪扯夏堇的头发。
夏堇的动作虽疯狂,心下却无比冷静。
她看到冯氏的身影,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向她的小腿骨。
冯氏一下子痛得直不起腰。
夏堇推开夏知瑜,后退两步,目露凶光瞪着四周的下人。
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冷笑着说:二叔说我疯了,是想送我去疯人塔吗?您难道忘了,如今的我已经不姓夏,我姓江。
是二叔亲手把我送上花轿的。
夏知瑜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牙齿印,脸色铁青。
他知道因为冯氏的软弱,再加上遗传了夏知翰的倔强,夏堇一向性子刚烈。
但他没料到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她,居然会像泼妇一样咬人打架。
把她给我绑起来,找人好生看守着。
夏知瑜说罢,命人把二门撞开,他要亲自去抓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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