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越过张伯的肩膀,朝江世霖看去。
漫天飞舞的雪片中,四目相接,夏堇看到他正毫不避忌地直视自己,那眼神仿佛她早就是他嘴里的猎物。
她紧张又慌乱,但这个时候,她不容许自己示弱。
她是夏家长房的独女,虽然父亲尽心尽力守护着她们母女,但面对绝嗣之罪,她若是不够坚强,就不能在内宅保护母亲。
人善被人欺,她的母亲就是太善良,才会处处受气,经常躲在房里哭泣。
江世霖见夏堇瞪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
放了她们。
他扬声吩咐手下放了紫鸢和春桃。
两人得到自由,跌跌撞撞跑向夏堇,怒视江世霖。
江世霖一改之前的阴冷,笑嘻嘻地说:原本我只是好心想请你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不过来日方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在洞房花烛夜喝合卺酒也是一样。
呸,我们小姐才不会……夏堇急忙拉住了紫鸢。
她绝不会嫁入江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她的父亲。
再与江世霖纠缠不去,不止浪费时间,更是一件危险的事。
江世霖见夏堇没说话,冲着她笑了笑,坚定地说:我相信,用不了两个月,我们便能如愿以偿。
说罢,他在小厮的簇拥下,转身走入了明月楼。
江世霖才刚转身,紫鸢立马全身瘫软地靠在马车上,她的左脸已经红肿。
春桃满脸泪痕,衣裳和头发全都乱了,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显然被吓坏了。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张伯焦急地询问。
若是让人知道主子在明月楼的后巷被江世霖搂过、抱过……他不敢往下想。
夏堇的双手正在颤抖。
她的鞋子湿了,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顾不得回答张伯,急切地问:没有找到崔大哥吗?张伯摇头答道:听店里的人说,崔公子在里面等了很久,后来听说江公子——什么江公子,他简直就是强盗恶霸!紫鸢一脸愤怒。
夏堇哪里顾得上挑剔张伯的称呼。
她不悦地看了一眼紫鸢,追问张伯:后来怎么样?后来,崔公子听说江公子被江家长公子派人请去了,他便离开了明月楼。
张伯说到这,恳求道:小姐,这会儿崔公子可能已经回家了。
不如让小的先送您回去。
若是崔公子不在家,小的再出来找人。
夏堇知道自己在街上乱窜,实属不该。
今日江世霖虽然可恶,但她更不应该出现在明月楼附近。
她点点头,由紫鸢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刚转出巷子,春桃大叫一声:小姐,您看,崔公子正赶上来。
崔文麒远远看到夏家的马车,一早已经疾步追来。
听到春桃的声音,他快步走到马车旁,询问车内坐的是不是夏堇。
夏堇一听他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满心的委屈一涌而出,说不出一句话。
紫鸢见状,对着车外说道:崔公子,小姐听说你来找江公子,很是担心,这才找来的,可是你去了哪里?紫鸢!夏堇急忙喝止紫鸢。
崔文麒听到夏堇声音中的哭腔,微微一怔,脸上顿显焦急之色,急忙道歉:让大妹妹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他看雪越下越大,问道:妹妹,我先护送你回去吧,其他的事等回家再说。
恩,多谢崔大哥。
夏堇点头。
紫鸢悄悄对主子指了指明月楼的方向。
夏堇对她摇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紫鸢一脸不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夏堇伸手碰触了一下她红肿的左脸,歉意地笑了笑。
紫鸢摇摇头,低声说:对不起小姐,是奴婢没能好好保护您。
不关你的事。
夏堇摇头。
回想江世霖逼视自己的眼神,她只觉得浑身寒意直冒。
即便没有崔文麒,她也绝不会嫁给江世霖这样的男人。
不知道父亲回家了没有。
她担心地喃喃,心里祈祷父亲能早日在临县找到媒人。
父亲说,他不信江家能够只手遮天。
她也不信。
车厢外,崔文麒已经坐在了张伯身边。
他能隐隐约约听到车厢内的说话声,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后瞥去,却只能看到厚重的车帘,心中更是焦急。
张伯,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速很快,恨不得马上知道所有的事。
之前你去了哪里?张伯的语气并不友善。
他是夏家的老人,很早就在夏知翰身边办差,他看着夏堇出生,看着她长大。
在他眼中,崔文麒学问好,人品好,长相好,那又如何?他仍旧是寄人篱下的孤儿,是夏知翰心地善良,这才收留了他。
崔文麒对夏家的人掏心掏费,不过是知恩图报,是理所当然的。
崔文麒看了一眼车厢,对着张伯说:我本想找江公子谈一谈,知道他去找江家大公子了,便赶了过去,结果他已经走了。
我本打算折回明月楼等候江公子。
张伯冷哼,不悦地说:夏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出面?再说,你又能对他说什么?是,是小生鲁莽了。
崔文麒低声道歉,再次焦急地询问:是不是家里……见张伯不悦地看了自己一眼,他急忙改口:是不是恩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一早出门,小姐离家那会儿还未回去。
小姐本来是想让你帮忙找老爷回家的。
等送了大妹妹回府,小生马上去恩师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崔文麒一边说,一边思量,似乎正在思考夏知翰可能去了哪里。
马车回到夏家,夏堇刚下车,尚不及跨入二门,就有丫鬟迎上前说:小姐,老爷尚未回家,夫人很担心。
您去劝一劝夫人吧。
崔文麒闻言,上前一步对着夏堇说:大妹妹,你去陪着师母,我这就去找恩师回来。
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你们千万不要担心。
有劳崔大哥了。
夏堇对着崔文麒行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