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它不是青楼,却有妖娆女子陪酒。
它不是教坊,却是歌姬舞伶趋之若鹜的地方。
对普通百姓而言,明月楼的一道炒时蔬,价格等同于一家三口一个月的花销。
就是这样一个奢靡的地方,几乎已经成为江世霖的第二个家。
从紫鸢口中得知,崔文麒去明月楼与江世霖见面,夏堇心中的焦急之情更甚。
明知不应该,她还是吩咐紫鸢:你去对告诉母亲,她去一趟大表姐家,一个时辰就回来。
小姐,正下着大雪呢。
你若是有什么话对表小姐说,让奴婢走一趟就是。
紫鸢劝说夏堇。
看主子神色凝重,她马上意识到,真正的目的地可能是明月楼。
她惶恐地摇头,急切地说:小姐,明月楼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您可千万去不得。
我不会进去那种地方的。
你快去禀了母亲,再让人准备马车。
我们快去快回。
夏堇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往天际看去。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地面,屋顶、树木已经全白了,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夏堇心头的不祥预感更甚。
她深吸一口,唤了小丫鬟进屋,为她更衣着装。
小半个时辰后,夏堇带着紫鸢,以及小丫鬟春桃坐上了马车。
路上的积雪并不厚实,街上渺无人迹,但马车行得很慢,车轱辘的嘎吱声清晰而刺耳。
马车内放置了两个炭炉,夏堇的手上捧着暖炉,但她依然觉得冷,心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明月楼的后巷停下。
夏堇揭开车帘,嬉闹声夹杂着丝竹声,迎面向她扑来。
张伯,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崔大哥可在里面。
说话间,她塞了几块碎银子给车夫。
车夫应声而去。
紫鸢担心地说:小姐,奴婢还是觉得不妥。
无碍,我们只需在这里等着。
夏堇对着紫鸢笑了笑,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
她不该欺骗母亲,可若是让母亲知道父亲不知所踪,而崔文麒至明月楼与江世霖见面,不知道又会流下多少眼泪。
瞧瞧,这是谁家的马车?突来的男声把主仆几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我们马上就走的!坐在车头的春桃结结巴巴。
她们的马车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夏小姐既然已经到了,不如索性随我上去喝杯水酒?年轻男子轻佻地笑着,伸手就想拉开车帘。
他远远就认出这是夏家的马车。
公子请自重。
紫鸢气呼呼地站到了车厢外,就见春桃已经被推倒在雪地里。
她看到来人正是江世霖,急忙拉起春桃,对着明月楼的后门努了努嘴。
春桃会意,转身就想进去把张伯叫出来。
江世霖嘿嘿一笑,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春桃才走了几步,双脚尚未触及明月楼的大门,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她小小的身子被大汉提溜在半空,只能挥舞着四肢,使劲挣扎。
紫鸢见状,立马脸色煞白。
见江世霖那双不规矩的桃花眼不停往车厢瞟去,她张开双臂护住马车,怒道:三公子,请您自重。
江世霖虽是江光耀的长子,但在他之上还有两位堂兄,因此人称三公子。
夏堇听到这话,紧捏着手绢的双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一直想知道,江家为何突然向她求婚。
她的父亲曾问过媒婆,媒婆却只是笑着恭喜他们,说是江世霖坚称,非她不娶。
在她的印象中,他们素未蒙面,更没有说过半句话。
识相的就让开,别逼本公子对你动粗。
江世霖斜睨着紫鸢,伸手掸落衣袖的雪花。
见紫鸢依旧挡在马车前,他不悦地说:我已经足够给你们面子了,别不识好歹。
紫鸢眼见着马车动弹不得,张伯又迟迟不回,她放低姿态说道:三公子,我们只是恰巧经过此地,请您……恰巧经过?江世霖面带讥讽的微笑,朝穷巷尽头看去,轻佻地说:不管你们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既然本公子在这里遇上了自己的未婚妻,怎么都要见上一面。
你若识好歹就让开。
我数到三。
一——二——夏堇听闻过很多有关江世霖的不羁行径,生怕他真的对紫鸢动粗,急忙说:江公子,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啧啧。
这声音不错,柔弱娇媚,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江公子,请您自重。
夏堇又羞又恼。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确信他们没有见过面,她根本不可能得罪他。
她的父母都是温和谦厚的人,从不与人结怨。
江世霖看紫鸢依然挡在车厢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把她给我拉开!紫鸢只听江世霖一声令下,就见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嬉笑着走向自己。
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她吓得瑟瑟发动。
夏堇虽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却也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
她深深懊恼自己的鲁莽,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希望崔文麒或者张伯能尽快回来解围。
她深吸两口气,双手紧紧交握,沉声说:江公子,这世上还有‘王法’二字……在这里,小爷就是王法。
江世霖说话间,两个小厮已经一左一右抓住了紫鸢的手臂。
情急之下,紫鸢低头朝其中一人的手臂咬去。
对方吃痛,只能放开了她,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紫鸢尖叫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春桃见紫鸢挨打,同样朝抓着自己的小厮咬去。
她没有得逞,被小厮狠狠摔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夏堇忍无可忍,生气地说:江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请未婚妻喝杯水酒。
江世霖再次伸手掸落了袍子上的雪花,无奈地耸了耸肩,又暧昧地说:若是小姐不愿下车,本公子不介意去车厢内与你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