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那样折辱先生,是他救了你。
夏堇的一句话,瞬间把江世霖从天堂打入地狱。
你说什么?他眯起眼睛打量她。
我……夏堇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中满是警告意味。
她的心一阵慌乱。
她告诉自己,她不用怕他,他最多就是嘴上威胁她。
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
然后呢?江世霖又有掐她脖子的冲动。
他在深情表白,她却义正言辞地说,他的情敌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是想气死他吗?你真是学不乖。
他摇头,指关节有意无意抚弄她的脸颊。
夏堇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再次重申: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侮辱他。
我什么时候侮辱他了?江世霖咬牙切齿。
你……你在下人面前强行赶他走,这是不应该的。
夏堇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离得这么近,他刚刚才亲过她……她在想什么!她暗自懊恼,嘴里嘟囔:反正就是不应该。
夏堇心虚的表情让江世霖怒意稍减。
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希望他尽快回寿阳。
我不过是如你所愿罢了。
是,我是希望他回寿阳,但不是像你这般蛮横地把人扫地出门。
江世霖奇怪地看着夏堇。
她为免太过理直气壮了吧。
她吃定他喜欢她,所以开始肆无忌惮了?那你想我怎么做?哀求他?他不能太宠她,任由她爬到他头上。
记住你的身份,我对他已经够客气了。
我……夏堇瑟缩了一下。
她看得出,他生气了。
你什么?江世霖衡量着卫晨到底在夏堇心中占多重的分量。
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卫大夫?你说可能吗?江世霖冷笑。
只要她没有彻底放下卫晨,他就不会让他们见面。
她是他的,他绝不会冒着失去她的危险纵容她。
夏堇瞪视江世霖。
我只想劝他回寿阳。
好了,这话题结束。
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
我还有事,晚饭前会回来。
说罢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我们还没说完!夏堇追了上去。
怎么,这么舍不得我?江世霖回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轻浮地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我们有的是时间。
话毕不忘亲了她一口,这才扬长而去。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夏堇愣了一下才追上前大叫,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
她呆呆地站在厢房门口,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她的心很乱。
所有的事情都证明。
他没有说谎,他没有碰过绯红等人。
她总说自己不介意他和其他女人之间的事,可她若是真的不介意。
此刻就不会这么纠结,甚至是窃喜。
三奶奶?吕嬷嬷在门口轻唤。
哦。
夏堇回过神,我们还没说完。
她强迫自己别再想着江世霖,脑海中却总是出现他那句我喜欢你。
她皱着眉头轻轻摇头,问道:你刚才说江福茂。
三爷为何命他同去?吕嬷嬷一边叙述经过,一边暗暗观察夏堇。
除了她的心不在焉,她发现她的头发乱了,唇上的胭脂也花了。
她是过来人,两个主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三奶奶,奴婢去打水。
您洗个脸吧。
她不敢直言,生怕夏堇脸上挂不住,又恼了江世霖。
也好。
夏堇随口应了一声。
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
卫晨和江世霖,她当然是喜欢卫晨的。
他们一个君子,一个是滚蛋,她没道理为了江世霖心慌。
她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她的重生就是为了摆脱江家。
她决不能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就乱了阵脚。
待到吕嬷嬷伺候夏堇洗了脸。
梳了头,她问道:嬷嬷。
你觉得姓刘的和黄氏会不会有某种关联?三奶奶为何有此怀疑?有关紫鸢,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恨我。
虽然钱妈妈说,黄氏不可能有父亲的孩子,但三爷说,保不定紫鸢以为自己是的。
另外,紫鸢和刘氏识得,刘氏愿意为紫鸢牺牲性命……这些可能都有联系……又或者,父亲母亲还有什么过往是我不知道的。
夏堇低头沉吟。
江世霖想用紫鸢引出崔文麒,一直未有结果,而她每次出门,总是有意无意看到崔文麒,或许崔文麒知道江世霖正监视着紫鸢,甚至江家有人向崔文麒通风报信,不然很难解释她总是恰巧看到他。
吕嬷嬷恍然想起,刘氏是在突然间从默默无闻,开始在夏佥面前争宠,不惜牺牲丁香母亲的性命。
三奶奶,算起来姓刘的是在紫鸢进府之后,才渐渐得了老太爷的眼……既然黄氏是被收养的……她会不会和姓刘的有关?还有,我怀疑祖父根本没有送黄氏去江南,你有办法查证这两件事吗?奴婢这就去查探一下。
吕嬷嬷说罢,匆匆向夏堇行了礼。
她才转身,就见丁香站在门口说:三奶奶,来喜来了,求见吕嬷嬷。
夏堇吩咐吕嬷嬷:你先去见他,再回来见我吧。
可能三爷有什么事,让他过来传话。
吕嬷嬷转身而去,夏堇叫住丁香,迟疑着说:你可知道……算了。
她暗自摇头,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她本想问江世霖的行踪。
可她不应该,也不需要在乎。
须臾,吕嬷嬷折回夏堇面前,言道:三奶奶,来喜是替福茂爷传话的。
福茂爷查知,黄氏名义上是黄家的女儿,其实是老爷替她落籍,之后才递交了纳妾文书……你不是说,黄家本想纳她为妾吗?这样定然不会正式收养她。
夏堇嘴上说得平淡,心中对父亲愈加失望。
她几乎可以肯定,父亲定然对祖父隐瞒了这些事。
他如此大费周章,只为纳她为妾,就说明他对黄氏是有感情的。
可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才刚刚生下她。
也就是说,她的父亲是在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勾搭上黄氏的。
她的父亲也只是一个贪恋女色的普通男人。
吕嬷嬷看了看夏堇,说道:福茂爷的意思,黄氏的来历很蹊跷。
他觉得事关重要,所以让来喜过来说一声,他必须禀告三爷。
来历有蹊跷是什么意思?夏堇错愕地抬头。
吕嬷嬷摇头答道:福茂爷没有说,只说他会继续查探,有什么事他会直接向三爷禀告。
我知道了。
夏堇点头,又吩咐吕嬷嬷:你尽快弄清楚刘氏的情况。
吕嬷嬷走后,夏堇越想越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既然崔文麒人在涿州,却一直没有去见紫鸢,就说明他根本不会去找她。
既是如此,还不如把紫鸢抓回来直接问一问。
就算紫鸢不会老实交代,说不定也能问出什么线索。
这事她不能做主,更不知道紫鸢现在何处,只能等江世霖回来后再与他商议。
时至傍晚,夏堇去正屋等候江世霖。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等越心急,却迟迟不见他回来。
她分明听到他说,会在晚膳前回来。
丁香见夏堇坐立难安,劝道:三奶奶,不如先摆膳吧。
三爷经常晚膳后才回来。
夏堇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丁香无奈,只能陪夏堇等着。
夏堇低头静坐,反反复复想着江世霖那句我喜欢你。
喜欢,她的父亲定然也是喜欢母亲的,结果呢?你说,姓肖的在与三爷安排的女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的妻子?夏堇突然开口。
丁香吓了一跳,斟酌着回答:男人纳妾只是很平常的事。
姓肖的若是起了怜惜之心,其实也无可厚非,端看之后他会怎么做。
怜惜之心……夏堇轻笑。
她的父亲对黄氏是怜惜吗?卫晨对她是怜惜吗?还有江世霖——她猛然摇头,高声说:我饿了,不等了,摆膳吧。
丁香早就得了吕嬷嬷的嘱咐。
她们就怕夏堇因为夏知翰的专情,钻在牛角走不出来,要求江世霖与夏知翰一样,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她劝道:三奶奶,世上的男人,如老爷那般的毕竟是少数。
其实只要心中清楚,妻妾是不同的,就定然不会亏待了妻儿。
我明白你的意思。
夏堇讥讽地撇了撇嘴,我已经认清了现实,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丁香不敢多言,惹得夏堇反感,自去安排晚膳。
不多会儿,来喜通知夏堇,江世霖有事耽搁了,要晚些才回来。
夏堇心中失望,用了晚膳就回去厢房了。
她告诉自己,紫鸢的事不在乎多等一个晚上,可她还是不由主子地倾听外面的动静。
直至戌末,差不多已经是她就寝的时间,院子里还是静悄悄一片。
她索性吹熄了蜡烛,枯坐在桌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当她回过神,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行至窗边查看的时候,正屋的灯已经亮了。
她相信一定是江世霖回来了。
她急匆匆走到门前,想要拉开房门,双手却在门栓上僵住了。
见到他,她能对他说什么?大半夜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把紫鸢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