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籍师帅归来

2025-03-25 17:18:37

周显王三十三年,初秋的深夜。

宋初一携护卫悄悄从咸阳城出发。

几十骑在官道上扬起淡淡尘烟,行出七八里之后,开始转向小道。

满天的繁星不知什么时候被云遮掩,可视条件越来越差,马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夜风乍起,风里夹杂着一丝凉意袭面而来。

先生,下雪了。

谷寒摸了摸脸上的冰冷,这预兆……因为走的急,也未曾占卜过此行凶吉,但是刚刚出门便遇风雪,实在令人心里不怎么舒服。

凶吉我不知道,但下雪比下雨好多了,十月飘雪,我以为是上天眷顾。

宋初一说话时,唇齿间逸出淡淡的雾花。

马背上颠簸,谷寒看着宋初一的侧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昏暗的光线里,宋初一着一袭玄衣,五官虽然不算精巧,但面容干净,墨发整齐束起,隐现英气,尤其她从内而外的散发一种胸有成竹的淡然,迥异于任何人。

先生说的是。

谷寒道。

宋初一抬头看了看天,这雪下不大,无需在意。

她的占星术几乎等于摆设,占卜术也只是略懂而已,但兵家云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天时也包括天象,她曾经作为阳城的军师,对天象自然甚为了解。

季涣探路回来,驱马靠近宋初一道,先生,前面山路难行,得放慢速度了。

嗯。

宋初一问谷寒道,我们先入巴国,你觉得如何走妥当?谷寒对陇西地形烂熟于心,只略一想,便道,出武关吧,那里有商贾常用的捷径,虽然看起来绕了点路。

但实际上比走盘旋曲折的山路要快一倍。

善。

宋初一点头同意。

她也很了解各国地形,但是仅限于地图上的,自是没有土生土长的秦人清楚。

在谷寒的带领下,众人策马向西南而去。

行速不算太快,谷寒抽空道,先生,昨日师父问我那副弩床图究竟是何人所绘。

你这算是暴露了吧?宋初一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

谷寒面露窘色,是。

宋初一的要求是:让谷寒说这东西是他自己所绘。

不可让墨家大剑师生疑,另外必须要问出途中缺失的几点,并且不能让大剑师收他为入室弟子。

这当真是极为苛刻的要求,谷寒想说辞想破了脑袋,自以为说了个天衣无缝的谎,却一眼被师父看透。

请先生赐教。

谷寒抱拳道。

宋初一笑道,你要明白,这世上所有的谎言都不可能无懈可击。

可是不说谎怎么可能瞒得住别人?谷寒不解。

如何不可能?宋初一御马的速度不减,却娓娓道起了家常,我兄嫂常常吵架。

嫂嫂生的标志,又能吃苦。

有一手好纺织,伺候公婆从不怠慢。

但兄长性子急躁,动辄便动手便将嫂嫂打的遍体鳞伤,有一回嫂嫂被打的狠了,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便在屋里上吊自杀了。

你如何看这件事情?这……打婆娘这件事情着实算不得什么,但将一个如此贤惠的妻子生生逼死,真是令人不齿。

谷寒想如此说。

却因为那是宋初一的兄长而不好随口评论。

你觉得我兄长此举实在可耻,可是?宋初一从他细微的表情上捕捉到肯定的答案,笑了笑继续道。

可是嫂嫂与邻村的汉子有染,曾多次被邻村的人撞见,我兄却因她娘家无人,未曾将其休弃,但她不知悔改,继续偷情,兄长这才对她下重手。

谷寒没想到实情竟然是这样,不禁怔住。

你此时又有何看法?宋初一问道。

谷寒听闻宋初一这么问,稍稍联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同一件事情,将它拆分开之后,就是不同的效果,而这些也都是事实,不用担心东窗事发的一天。

同样,宋初一给的那副图也可以这么办。

他懂得一些机关暗器,为何没有想办法将那些缺失的关节拆散,装在别的东西里去请教师傅呢?谷寒陷入沉思中。

宋初一也不再多言。

光线越来越暗,起初雪只是裹挟在风里星星点点的席卷过来,眼下却是密密压压的纷落。

小半个时辰之后,地上已经见白,但势头渐渐减弱。

显见正如宋初一所说,这场雪不至于阻碍他们的行程。

行速虽缓,近黎明的时候也已经接近商淤之地。

这是最困乏的时候,宋初一便令人寻了避风的地方下马休息片刻,待天亮再继续前行。

先生。

季涣取了一囊米酒递给宋初一。

宋初一蹲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拔了塞子正准备喝,却又听季涣道,方才接了甄先生的传来的信。

信在何处?宋初一问道。

季涣挥手,令那个传信之人过来。

传信者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干瘦如柴,一张脸长得还算过得去,至少没有奸猾之相。

属下姚盏,奉命给先生送信。

姚盏从怀中掏出一只细细的竹筒,躬身双手递给宋初一。

宋初一塞上酒囊塞子,放到一边,接了竹筒打开,从中取出几片散的竹简。

季涣看她略略拼了一下,看完之后面上并无异色,心知不是什么坏事,才稍微放下心来。

籍羽回来了。

宋初一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把竹简递给季涣。

真的!季涣大喜,连忙接过竹简,仔细看几遍,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太好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巧,籍羽早没来晚没来,偏偏在宋初一连夜走后到达咸阳。

不过他在得知宋初一的去向之后,便随后赶来,想必一会儿也就能见到他了。

数月不见,倒是怪想他的。

宋初一取了酒囊,饮下一大口米酒,神情愉悦。

我也想了,我自小就随着他从军,还从未分别如此之久!季涣叹道。

他是被籍羽一手提拔的,对于他来说,籍羽亦师亦友,又是将领,在一起出生如此这么多年,感情自是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