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伴随着稻谷渐渐成熟的幽香,迎来了辛慈在古代的第一个生辰。
生日,辛慈还是很欢喜的。
因为听乐子讲,孩子生日这天是最威风的,你说什么,爹娘都不会高兴也不会说你更不会打你,而且还会做好多好东西给你吃。
最不济三个荷包蛋是少不了的。
他说:生日对他的最大意义就是可以一次性吃上三个荷包蛋!只是说起上次生日,乐子真是不堪回首啊!想是他仗着那天是自个儿的生日,所以说话没个忌讳。
谁知他爹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刚起床就给了他几毛栗,害他头上当时就起了俩大包,生日过完了都没消下来。
好在,爹再气,荷包蛋还是没缺了他的。
想起乐子跟她说过的这桩事,辛慈勾了勾嘴角。
荷包蛋吗?她说不上多么喜欢,只是大家都说,要想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就得吃蛋,而且不多不少,就是三个。
好,吃蛋,她欣然接受!村里现如今的情况,能够一回吃上三个鸡蛋的,也算是小小的奢侈了那么一回了。
但是,似乎她老爹并不这么想。
听娘说,阿爹几天前就在吆喝着说他小女八岁生日,要办得隆重点。
至于怎么个隆重法子,一时还不知。
不过以二哥这么多年对爹的了解以及专业分析来看:阿爹是想让娘做米粑给她吃的。
米粑。
在村里是个极为稀罕的好东西。
好到什么程度?普通人家一年到头,甚至是三四年都没能发一次粑。
记得特别小的时候,有些老太太大清早的挑着小担子,用白布紧紧地盖住箩口,维持着米粑的温度。
然后从这个村赶到那个村,从上屋跑到下屋,挨着户地问人家可要米粑。
用钱换,舍不得。
好在家里看了鸡鸭,用蛋换也是可以的。
若是没蛋,你给上个碗把米老太太也是肯的。
辛慈曾经就看她外婆换过这些东西。
外婆是个勤俭的老人家,虽然家里许多东西没断过,但能省的钱从不愿多花一分。
在现代的农村米粑尚且如此珍贵,更何况是在古代了。
所以当辛慈听到她阿爹要给她做米粑吃的时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动。
娘本来还有点为难,但看阿爹又是主动磨粉。
又是热快地帮她烧锅洗碗,忙得不亦乐乎,也只得由着阿爹了。
说起这事,中间还真有一段不得不说的好玩的事儿。
……………………辛慈生日头天早上,辛真习边穿着褂子边从房里出来。
径直来到锅台前,掀开锅盖,看看今着早上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金银花正在焖月亮豆子。
这月亮豆子吃起来倒不错。
就是难难烂,都已经焖了好一会儿了,吃起来还钝得慌。
辛真习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了一个小豆子丢到嘴里尝尝,叭叭嚼了嚼,点头道:她娘,烂了,别把火了。
盛起来行了——说着,又欲对着锅里的菜伸筷子。
金银花一个手快,拍掉男人的手,脸上似好气又似好笑的道:你咋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搞得跟小慈一样,别人炒菜的时候尽伸筷子!就不能等端上桌,非得急着这时候?辛真习也不以为意,恬不知耻地蹲低了身体,面对着女人,用手指着他张着的嘴巴,啊了一声——赶成,他是让女人像给自己小女喂菜一样给他吃啊!苦了金银花,一大把年纪了,生生被这么个玩心重的丈夫惹得脸红耳辣,羞得整个人没处钻。
嘿!她还真奇了,这个贼汉子以前也常跟她闹闹或是说些没脸没皮的话,但像今着这么不知羞的回数可不多。
飞快地又瞧了一眼面前仍然张着嘴没有一点闭紧趋势的男人,金银花羞恼地推了推,把筷子塞到他手上,让他要吃就自己夹去,自个儿则又跑到锅门口坐着把火去了——锅里的月亮豆子煮得呲呲叫,似乎不堪忍受这烈火过度的烧灼。
辛真习偷着乐了一会儿,看到锅里的菜都烧焦了,才急忙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把菜装到里面,啪嗤一声添了一瓢水到锅里——气氛忽然变得很古怪,辛真习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让人脸红的事,顿时结巴了起来,站在原地半天话都不晓得说一句。
不过这事真的不怪他!每回女人炒菜烧锅的时候,他们小女最喜欢惦着脚扒在旁边,张着脑袋往锅里看。
一盘菜烧好了,她啥话都不用说,只用张张小嘴,啊一声,她娘自动就会把菜喂到她的小嘴里。
然后还异常可亲的摸摸他们小女的脸,问问她是否好吃。
怪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毛病,刚刚脑子里闪过那么一幕,忍不住就学着小女的样张着嘴,等着女人喂……老实说,他潜意识里也想试试被人喂喂菜的感觉嘞!……只是,明明动作都一样,结果怎么相差这么多?提起他们的小女,辛真习一拍手,你看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娘,我昨晚就想跟你打个商量……明着是小女八岁的生日,我想着这回咱来点新花样,别每年都是什么打几个蛋、下两碗长寿面了。
干脆啊,我们来发点粑,带仨孩子一起吃吃,好好热闹热闹一下子——发粑,好好的咋就想着要发粑了?金银花放下手中的火钳,望着男人问。
这不是好些年没吃过了麽,想得紧,趁着小女生日,发一回——这啥时不好发偏等着这时候,家里没个粉又没个糖精的,想发也发不起来呀!我说你,没谱的事儿,一会就别在孩子们面前嚷嚷,回头给他们听到了发不起来粑又得闹!金银花很是头痛,自己这个男人在外面处世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很少让她操心过。
偏偏在家里,也不管自个儿多大年纪,整日跟孩子们闹腾,没一刻歇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他们的哥的,哪有一点做人老子的样子?!金银花许久没等到男人肯定的回答,啧了声,你倒是说个话啊!还说啥?金银花侧过身子,你这是啥意思?听他样子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辛真习尴尬地搓搓手,一会儿扯起一个笑一会儿挺挺胸膛一会儿又看着他瘪下去。
最后,心里实在藏不住,爽快地放了话:得!他娘,我也不瞒你。
那发粑的事我早就跟几个孩子说了,也答应了他们这回让他们敞开着肚子吃,保准够!所以啊,这发粑的事不管你怎么讲,发是发定了,要不然孩子们闹起来,我这个当爹的脸上也挂不住啊——你现在怕脸上挂不住了?金银花一听男人居然没跟她招呼一声就把事跟孩子们说了,气不打一处来。
家里一样没有,就在那儿乱开那个口,回头给他们吃空锅,还是锅巴烟子不成?我说你……算了,我不管,你自己讲的话就自己找法子解决去,反正这米粑是发不出来滴。
这哪成?我辛真习这么多年可没跟孩子乱放过一次空炮,不行不行不行……米粑做是要做的……讲的容易,重要的是你要把什么东西做——金银花唬着脸点醒他。
辛真习想了想,也不管女人是否在跟他生气,厚着脸皮靠了过来,撞了撞金银花的手臂道:他娘,你看你下午手头上没什么事,干脆把点米泡泡,然后送到老钱家去磨磨……这样,粉不就有了麽……粑是你要做的,我可没说做!金银花躲开了男人,让他离她远点儿。
一想到他大嘴巴答应孩子们做米粑,她就生气。
每回他嘴一张,就哄得孩子哈哈笑,他这老子做得是欢喜了,可每回忙活的可都是她!再说了,那发一次粑,少不了要几碗米吧,能管上一家人吃上个两三天的呢。
而且,发粑是最吃累的。
首先是泡米,然后是磨粉,磨粉接着又要扇粉,扇粉之后还有揉、捏、蒸等一大串子的事儿,忙一上午怕是也忙不出来。
还有一点,是金银花没有说出来的。
那就是她家发了米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家吃,邻居坊里的怎么着得送点过去。
这样总共才那么点点东西,三送四不送的送了人,家里还有个吃头?这要是不把人吧,搁人家撞见了,或是隔壁屋里闻见了,不是摆明着让人家说她一家小气吧啦的?粑是我要做的,可不也带你吃一个的麽?她娘,你就费点力……我没说要吃!金银花快也不急地打断辛真习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
……这……她娘,你讲这话就没劲了……那就算是我想吃,你给我做几个尝尝可好?要吃就自个儿做去!有手有脚的,不晓得自己做,还非得人家把东西做好了端到你手上?金银花今着是摆明了跟男人坳上了。
不过,这其中的原因可就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