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熏正站在阳台上发呆,突然感觉到楼下有人,一低头,就看到一向温和宽厚的父亲带着一身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寂寥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咦?爸爸怎么才五点半就回来了?出了什么事了?玉熏蹙眉看着楼下的父亲。
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她十岁这年并未发生什么啊?不想看到自己最爱的家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玉熏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走到李父身边,轻柔的挽住父亲的右臂。
察觉到手臂上的触感,李茂先是一惊,但随即便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下意识的,就收起了浑身的孤寒。
熏熏今天下课也很早。
温和的轻揉女儿的头顶,李父的声音一贯的和蔼。
爸爸,是不是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嘛?玉熏轻声问道,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十岁小孩的事实,只想要不顾一切的为父亲抹去眉间的忧虑。
呵呵,爸爸的熏熏长大了,知道要给爸爸分担忧愁了,爸爸很高兴,只是爸爸现在很好,没有什么需要熏熏为爸爸分担的,熏熏只要快乐的生活就好,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将女儿搂紧怀里,轻抚着玉熏还显稚嫩的肩膀,是呵,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有爱他的妻子,乖巧的女儿,他最爱的家人都陪在他身边了,他为什么还要去纠结那些本来就不曾属于他的东西呢?玉熏安静的靠在父亲宽广的怀里,感觉身心异常的温暖,她的父亲从来都是骄傲的,无论在生活中又或是事业上遇到多么不好的事情。
都会以一人之力扛下来,从不把波动混乱的情绪带回家,在这个家里,他就只是一个慈祥的父亲,温柔的丈夫,而不是一家集团的总裁。
在他的心里。
他的家人只要快快乐乐就好。
上一世,父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世,她再也不要父亲一个人去扛下一切。
这个家她会一个人守护,她的家人只要幸福就好。
小姐,和司徒小姐的合同已经签下来了。
嗯。
玉熏微微点头。
示意杨博离开。
乾,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最近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玉熏朝着虚空中问道,视线不离手上的文件。
一道黑影一闪。
一道人影显出身形,没什么,那边的人除了暗暗的跟踪,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只是……嗯……李乾目光闪烁,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那些事告诉小姐。
什么事?干什么吞吞吐吐?玉熏蹙眉看向面前的男人,很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为难。
就是,嗯。
就是我守在秦硕家屋顶上的时候,时常听到里面有打骂的声音。
还有,嗯,就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很猥琐,秦硕好像很怕他,而且我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看着秦硕的目光很不单纯,就像,咳咳,就像看到女人的时候一个样,是**裸的那种带有‘欲~望’的目光,所以,我想,他可能过的很不好,只是不知道小姐是不是想要知道这些,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嗯……说到这里,李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说下去,只因他很清楚的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温在急速下降,他的后背开始一阵阵发寒~‘啪’的一声,文件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冷如冬夜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是想找死吗?‘碰’的一声,李乾跪倒在地,主上,属下真的不知道他的事情对主上如此重要,属下以为主上只是因为那件事,所以觉得愧疚了,对不起,主上,是属下的失职,请主上惩罚。
回空间吧,让澄出来接替你。
是!一个闪身,李乾的身影消失,几秒后,另一道身影凭空出现:主上。
去保护他,不得有一丝闪失!是!书房里再一次沉寂下来,可是玉熏再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看文件,心里突起一股急躁,脑子里都是小硕被一个恶心的中年男人压在身下哭喊的影像,白皙的小手紧握成拳,那个干净的人儿怎么能待在那样肮脏的环境里成长?现在的他还那么小~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玉熏刷的站起身,拿起外套就朝着大门处走去,在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她还能放得下才有鬼!杨叔,你现在在哪里?玉熏一边走一边拨电话。
我在去工厂的路上,怎么了?嗯,你去吧,没事了。
玉熏沉着脸挂上电话,加快脚下的步子,打车的速度会比较慢,她必须快点看到那个小家伙,她的一颗心才能镇定下来。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街景,玉熏感觉自己的心里憋得厉害,自从小硕说出‘他绝对不要离她远远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纯洁的如雪莲般的男孩就那样走进了她的心里,她再也没有办法放下他。
这一次,她要清楚的知道他生活的环境到底是何模样,若是真如她想象的一样,她绝对会带他离开,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田园小镇上的一栋小二层楼房里,小硕,去给婶婶把洗脚水打来。
沙发上的壮硕女子朝着正在桌边收拾的瘦小身影吩咐道。
好的。
瘦小身影将脏污的小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就朝着浴室走去,片刻之后,瘦小身影微微颤颤的端着看上去比他还重的木盆走出浴室,小心翼翼的将盛满热水的木盆轻放在女子脚下,然后轻巧的抬起女子的大脚,动作熟练的脱去鞋袜,然后将女子的肥脚浸入水盆。
谁知女子的脚才下去不到一秒钟就一下子又抬了起来,紧接着,瘦小的身影就被踹飞,你作死啊,想烫死老子是不是,明天扣掉你的饭钱,娘的,贱人的种就是贱,洗个脚都不会……女子破口大骂,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十分狰狞恐怖。
瘦小的身影赫然就是玉熏担心不已的秦硕,只见他冷汗淋漓的从地上爬起来,白皙的小脸扭成了一团,他刚才撞到了茶几的一角,钻心的疼痛已经传达到全身。
肥胖女子看到秦硕慢腾腾的动作,肥脸一沉,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娘虐待你了吗?摆出那么张委屈的死样给谁看,啊?你个作死的,就知道吃饭花钱,不知道老娘的钱……女人的怒骂声尖锐刺耳吗,令人难受至极。
隐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秦硕加快步子朝着餐桌走去,碗碟还没有收拾完,等下表姐回来看见又该骂人了。
想到狠戾的表姐,秦硕收拾碗筷的动作更加麻利起来,谁知还是慢了一步,大门在此时打了开来,一道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秦硕的表姐秦思思。
秦思思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看到餐厅里一桌子的狼藉,而那个她一直很厌恶的小贱人正在那里慢腾腾的收拾碗筷,随即,只觉得胸口的怒火嗖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几大步走到秦硕身边,手上的小包狠狠的摔打在秦硕的后脑勺上,秦硕闪躲不及,一个阻咧,手上的碗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好啊,你还敢发脾气是不是?你找死,你个小贱种,我打死你……秦思思怒火更甚,手上的小包更用力的摔打在秦硕的头上,一下一下,咚咚作响,之后又觉得用包包打不过瘾,于是把包包摔在沙发上,直接上手,很快,秦硕的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就红肿起来。
客厅里巴掌甩在脸上的声音清脆响亮,而那个被秦硕称呼为婶婶的女子正舒适地泡着脚丫子,吃着新鲜的柑橘,眯着眼,一脸惬意的靠在沙发背上,看的好不过瘾。
身上的疼痛撕心裂肺,秦硕死死地咬牙忍住,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已然湿润,可是却没有泪水掉下来,只因他不能哭,一哭就会被打得更厉害,不可以。
秦思思手脚并用,冲着瘦小的身姿拳打脚踢,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秦思思手脚都累了,才罢休,一脚将秦硕踹到地上,气喘吁吁的坐到自己母亲身边。
看着地上满脸青紫的小男孩,秦思思心里有了一种变态的满足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小表弟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越看越爱碍眼,真不知道当初爸妈干嘛要将他领养回来。
还不快起来收拾,躺在地上装死啊!秦母看到秦硕躺在地上半天不起,不禁又来了气,怒吼道。
不是他不起,而是他的肋骨断了,此时他根本就动弹不了,可是看到婶婶和表姐恶毒的神情,如果他不动,怕是又要挨打了。
死死地咬住苍白的唇瓣,冷汗沁沁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簸箕边上,想要弯腰拾起,可是断裂的肋骨处传来的疼痛疼的他眼前发黑,一阵晕眩感袭来,秦硕小小的身子再一次的跌倒在地上。
看到摔在地上的身影,秦思思的怒气又上来了,手上又开始发痒,刚准备起身去揍人,门铃却在此时尖锐的响了起来。
不得已,秦思思只得狠狠的瞪了地上的身影一眼,朝着门口走去……第131你是谁?秦思思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又矮又小,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女孩,想了想,他们家似乎不认识这麽个孩子啊。
你好,我找秦硕,我是他的同学。
玉熏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高瘦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岁的模样,只是两边颊骨奇高,眉宇间夹杂着明显的戾气,她是谁?他不在!一听是要找秦硕的,秦思思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开玩笑,那个小子被她打成那样,现在出来见人岂不是要有麻烦了。
可是门才关到一半就被一股大力阻止了,秦思思诧异的抬头,发现是小女孩的手撑住了门,不禁心里烦躁顿起:放手,我说他不在,你听不懂吗?说着就要重新关上门,只可惜,无论她怎么用力,这个门她是真没法关上了。
我说我找秦硕!玉熏幽幽的道,看向秦思思的视线里参杂着点点寒光。
靠,老娘说不在就是不在,你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家教!秦思思焦躁的伸手去推玉熏,被玉熏躲了开去 ,手上的力气加大,一把就将躲避不及的秦思思掀翻在地。
玉熏没有想到会在走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秦硕,而他的身子还是倒躺在地上,而客厅里是一片狼藉,小硕,你怎么了?玉熏焦急的将地上的人儿抱进怀里,右手搭上秦硕的脉搏。
该死的,你敢推我!回过神的秦思思从地上爬起来,暴跳如雷,朝着玉熏的方向冲过去。
澄!解决她!正在认真给秦硕做检查的玉熏没有时间搭理其他人。
秦思思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双手就被反锁在后面。
整个人也被再一次掀翻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来我家是要干什么?伊思琴被突然出现的状况搞的措手不及,片刻怔愣之后才想起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然后她叫的很大声,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除了被按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挣扎的秦思思,妈,妈救我。
救我。
呜……你要把女儿怎么样?你快住手!伊思琴朝着女儿扑过去,被澄一手挥开来。
我要报警,对,我要报警。
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的伊思琴朝着电话机方向爬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
玉熏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秦硕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戾气,是谁动的手?玉熏的声音低哑破碎。
若是仔细听,还能从中感受到一丝颤抖。
不知是不是被玉熏所散发的气息震到,伊思琴停下了动作。
直愣愣的看着玉熏发起了呆,玉熏的视线移向沙发旁的脚盆,再看到伊思琴湿濡的大脚,最后,将视线移到还在地上挣扎哭泣的秦思思身上,回想起刚才从她脸上看到的戾气,玉熏一瞬间。
什么都明白过来。
抱着秦硕的双臂轻轻地颤了一下,双眸紧紧地闭上。
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不断上窜的怒气,再睁开双眸之时,只剩下一片静默。
一人三根肋骨,卸掉下巴!。
玉熏没再多言,抱着秦硕疾步朝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室内便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玉熏抱着秦硕坐上出租车,小心翼翼的避免自己碰到他的右边肋骨断裂处,亲抚着秦硕青紫遍布的小脸,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着,眼眶涩的厉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孩子,他才十二岁,他能犯下多大的错,值得他们这么对待他?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状况,有些骇然,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人虐待了?小妹妹,你哥哥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打了?司机担忧的问道。
没事,叔叔尽快送我们到医院便可。
虽然她刚才已经喂小硕吃下益气丹,可是却只能祛除体内淤血,并不能为他接骨,小硕虽是昏迷中,可是他一直在颤抖着,他该是有多痛?玉熏红了眼眶,右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绝对不会再把他送回那样的家里,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司机看到后座的男孩疼的厉害,当下什么也不顾了,不断地超速,踩油门,本来要三十多分钟的路程,他硬是减了一半。
很快,车子就嘎吱一声停在了市医院门口。
玉熏扔下几张钞票就快速地下了车。
看到两个孩子的背影,司机先生深深的触动了,这两兄妹真是兄妹情深,呜~今天这闯红灯的罚款值了,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伸手准备将后座的钱拾起来,嘢?伍佰?司机先生这次真的流下了感动的泪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他需要交罚款,呜~他回去要跟老婆说,他也要生个这么懂事的孩子~秦硕被送进了急诊室,玉熏转身去交住院费,顺便跟爸妈打个招呼,她一定要带走小硕,一定!杨叔,你帮我查一下秦硕从小到大的资料,我明天就要。
爸,我跟您说一件事,我有一个朋友,他受伤了,他的家人都不在这边,所以我想把他带回家养伤 ,可以吗?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直接带回去就好了,赵妈会好好照顾他的,只是,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头一次听说女儿有朋友,李爸难得的八卦起来。
哎呀,爸,你问那么多干嘛,我们回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你跟妈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吧。
未免李父再有一堆问题,玉熏先一步挂上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秦硕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玉熏跟着医生到了办公室,医生,小硕的身体怎么样了?齐医生看着眼前显得很紧张的女孩,又回想起刚才诊治的那个男孩,不禁唏嘘,该是多大仇恨,才会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做出那些事情啊,那个叫小硕的孩子,除了一张脸和脖子,全身上下,基本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全是伤上加伤,刚才几个帮着擦药的护士都心疼的红了眼眶,就是他一个见惯生死的医生都看的心里发酸。
看到医生沉默,玉熏的心跳开始加速跳动,难道是小硕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可是她刚才有给他把脉,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啊?医生?玉熏平静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焦急,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啊……小妹妹,不要着急,叔叔刚才是在想事情,并不是因为你哥哥的病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嗯,小妹妹,叔叔问你,你和你哥哥是不是爸妈亲生的?齐医生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是这一次,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放不下这一对兄妹,他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助他们做点什么。
医生叔叔,我和小硕不是一家人,我们只是同学,不过,他就跟我的亲人一样,所以,还是请叔叔告诉我实情,我想做知道小硕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状况又是如何?齐医生被玉熏的话说的有些尴尬,心里也明白过来,这个小女孩不希望他插手小硕的事情,看来,她是另有想法又或是别有苦衷吧,哎,罢了,毕竟自己还是一个陌生人,人家不信任自己也是正常的。
他的肋骨断了一根,我们已经给他连接好,只是,他身上的伤口很多,密密麻麻,没有一处肌肤完好,可能是长期被指甲或是什么利器掐,戳而造成的伤痕,伤痕也是一层垒一层,哎,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一个12岁的孩子身上,根本就已经构成犯罪了。
齐医生感叹道。
医生叔叔,我需要小硕的诊断证明,麻烦你了。
除了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的痕迹以外,玉熏的表面看不出一丝的波动,冷的像冰。
好的,我等会就送去病房,你先去照顾小硕吧。
谢谢,叔叔。
玉熏点头,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门。
坐在病床边缘,玉熏轻柔地握住秦硕瘦长的手,心里很难受,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她却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友谊之情,他单纯的如初生的婴儿,对她只有全然的信任,她请假了,他会想她,她有事了,他会担心,重生以来,她就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冷情的人,除了亲人,她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波动丝毫,可是,她在遇到他之后,她的这一生,又多了好多个意外,他是她除了刘溪以外的第二个朋友,她担心他会被人欺负,她担心他会因为她的事情而受到伤害,当她知道他有可能生活的不幸福的时候,她想要将他遮挡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这么多的意料之外让她彻底的明白过来,她再也放不下他了,她要他做她的亲人,永远的亲人~玉熏思绪万千的时候,秦硕正在噩梦里沉沉浮浮,他最爱的亲人在他的眼前沉寂在海底,他家的房子被叔叔接替,他的婶婶和表姐每天都要打他,他的脑子里都是亲人们丑恶的嘴脸,他们都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不给,他们就打他,好疼啊,真的好疼~感受到床上人儿的不安,玉熏用毛巾轻轻地擦拭掉他额上的虚汗,而左手却是始终不放开小硕的右手,小硕,睡吧,睡吧,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睡吧。
玉熏靠近小硕的耳际低喃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床上的小人儿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轻微的闷哼,不再试图挣扎,或是想要摆脱什么,紧皱的眉头也松散开来,陷入了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