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手指拨开她额间碎发, 她的眼神如受惊的林鹿般,从他冷峻的面上扫过,微微倾身, 额头轻抵在坚实宽阔胸膛。
时月影肩膀微颤, 彷徨间额侧一记温暖,薄唇轻轻印她的额间。
这亲昵的动作, 比初一夜里的亲密更令她无所适从。
她不哭了, 指尖轻轻摩挲着元景行的云锦衣料, 划过绣工精美的龙纹, 听着自他胸腔传来的稳健心跳。
君王粗粝手指一圈一圈绕着紫藤纹细绸带。
时月影一仰头,额发被衣料蹭得微乱, 皇帝眼眸中恍若蒙着黑雾, 清晰尖锐的下颚线显得他凌厉清冷,他也正凝视着她打量着她。
时月影眼神一闪, 臣妾侍候陛下吃药?说着起身去端皇贵妃放在龙塌边的药碗。
元景行正揣度她之前那番话有几分是真的,时月影就盛了匙药递到皇帝唇边, 手腕凝脂细白, 十分乖巧。
前头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会儿雨过天晴,诓骗他呢?陛下吃药。
小皇后长而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元景行静默地打量她一会儿,终究启唇饮下药, 时月影, 这事没完,你别想糊弄过去, 你与沈季修、时月影用第二口药堵住了他的唇。
臣妾都说过不喜欢宗人令了。
她温温柔柔道, 明日就命人将那话本还给他。
元景行一边咽药一边怒眸看她, 你的那些话、那些话也说得不重啊, 怎么能把陛下气得吐血?陛下是不是身子原本就不好?时月影开始犯浑了,眼神上下打量了下他。
朕的身子好不好你还不知道?皇帝眼底的邪火一下子往上窜。
行啦,陛下不要动怒。
时月影抬手贴了贴他的胸膛,安抚心脏,若再吐血,臣妾可就真的说不清了,臣妾冤枉得很。
皇后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可不是朕!皇帝不依不饶。
这个人闹起来没完没了的?时月影不说话了,抬起手臂喂他第吃三口药,元景行侧头避开,闷闷道,朕不吃,拿下去吧。
皇后往后少气点朕就成!德乐端着碗淡粥进殿,远远瞧见了内室的情形。
心惊肉跳地躲到一边,小妖后这是哪里学的狐媚子手段!皇帝前头才被她气得吐完血,她等人一走就爬上龙塌了!正给皇帝侍药呢!就这么侍候的?!幸而皇上英明,没有被小妖后迷惑,侧头避开汤匙。
德乐端着粥碗咬牙,下一瞬又惊得瞠目结舌。
小妖后一抬头去亲在皇帝唇角,眉眼温和笑着讨好。
皇帝面上清冷依旧不悦,只是动了动手臂圈紧小皇后的腰,低头就着小皇后的手喝药。
哼!这个狐媚惑主的女人!这样下去还得了?!德乐咬牙切齿地端着粥碗走进内室,陛下还未用晚膳,御厨们知道陛下虚火旺,特意做了清粥小菜。
时月影慌忙跳下龙塌退到边上,元景行怀里一空,俊眉微皱眉地横向时月影。
奴才先伺候陛下喝药吧。
说着不顾尊卑地夺过时月影手里的药碗。
时月影脸颊发烫呢,今日一连被德乐撞见了两次,小声道,那臣妾告退了。
皇帝冷冷地瞥了一眼德乐,又转头吩咐时月影,你当朕就这么宽恕你了?!出去帮朕研墨,将御案上的折子与抽屉里的印章一道送进来。
时月影将皇帝气到吐血,自知理亏,乖巧地应了声是就去了外室。
她光明正大地坐在御座上,拿着墨条磨墨,才加了水,墨还未化开,只见德乐灰溜溜地从内室逃出来了。
奴才先行告退。
临走时还朝着她恭恭敬敬行礼,面上一副才受了委屈的惨状。
想也知道是被元景行教训了,时月影拖着腮有些得意,这死太监平日里就总欺负她,十分猖狂。
墨磨完了,拉开抽屉取印章,翻找间见到了那道废后的圣旨,当初他气急败坏时写的,如今想来是吓唬她呢。
时月影翻看圣旨,却见里头还夹杂着一页纸,随手翻看。
初春时节,倒春寒的天,夜间晚风呼啸,御书房里关起门来暖意融融,灯火灼灼,富丽的宫殿不明不暗的,时月影却狠狠打了个寒颤。
瓷白清纯的小脸渐渐没了表情,漂亮的瞳眸如宫灯般渐渐熄了光亮。
指尖捏着纸页,洋洋洒洒的一段话,字迹力透纸背龙飞凤舞,字面意思十分清晰,立皇贵妃尹氏为后,末端的玉玺印章盖得端端正正。
她仓促地将两道圣旨放回抽屉,取出印章,抱着奏折笔墨回到内室。
朕的汤药还未饮完。
元景行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侍候汤药。
陛下自己饮药吧。
时月影将东西放到龙塌边,心慌意乱的,脑子里全是那道册封新后的圣旨。
原来他他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悄无声息地谋划这一切。
时月影?元景行注意着她的神色,敏感地觉察到了她的冷淡,你是不是当朕好哄?她瞬间恢复温和神色,端起边上温热的粥碗,药凉了,臣妾侍候陛下喝粥吧,陛下下龙塌吧。
朕不下来,皇后上榻来。
男人看起来已经恢复精神,邪眸别有深意地凝视在她脸上,不会再有人打扰你我。
她脱了绣鞋上榻,与他面对面,舀一口热粥送进他嘴里。
他散漫地饮着,眸光灼灼凝视她,等她舀了第二口,他就不张口了。
粥太烫?不烫。
那陛下饱了?朕午膳就没怎么用,饿着呢。
那陛下怎么不吃?朕要像刚才喝药那样的。
他漫不经心地道。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令四周氤氲着暧昧之感,仿佛瞬间将她拉回午后御花园的暖阁,继续那未完的事。
哪样的?她问他,侧额抬头,眼眸晶莹。
皇后是真的不懂?时月影再微微起身,轻吻落在男人薄唇唇角,面上依旧清纯无辜,陛下乖乖喝粥吧。
还喝什么粥啊?她都主动亲他了。
盛着粥的瓷碗落了地,元景行将她往怀里带,如法炮制地印在她唇角。
今日的什么赏花宴,什么卓美人,皇亲国戚过来同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记得!他这一日光顾着看她了,看她和沈季修巧笑言语的模样,他胸腔里怒火横生!不许你再同沈季修说话了!臣妾知道了。
他都要废了她后位,还管她这些?时月影心里恼火,面上却不得不按照白霜教她的来曲意奉承,除了薄如蝉翼的外袍罩衣。
皇帝满意了,指尖抚上雪锻细长的丝带。
别弄坏了、时月影换气的同时温声提醒。
朕知道!他收起力道。
时月影微微仰头,轻吻在他刀削般的下颚。
如此轻盈的吻,对于元景行而言,堪比世上最烈的酒。
雪锻彻底毁了。
时月影恼火,张口泄恨咬在男人肩上。
撒娇似的不痛不痒,皇帝早已经将所有怒意抛诸脑后,虎口轻轻捏着她小巧的下颌。
侧额细闻她青丝的茉莉清香,那双盛着琼浆玉露的双眸,时时刻刻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劲臂环着她转身,时月影跌入软衾之间。
元景行屏息凝视着她,俯身轻吻她绸缎般的鬓发,恍若饮了这世间最烈的酒,如痴如醉,甘愿沉溺。
他小心地轻吻着她,霎时间,她痛哭出声。
怎么了?他喉结微动,眼神迷离地仰头。
时月影捂着自己的腹,眼角沁泪,臣妾突然腹疼。
元景行箭在弦上,深深地换了口气隐忍下来,披上外袍下了床榻,朕去传御医来!别、时月影伸手攥住他的袖子,大约是癸水将至罢了。
她跪坐在龙塌上,身姿绰约,清纯绝美,方才纠缠间一头青丝倾泄而下,恍若勾魂夺魄的仙子。
朕记得你从前没这么毛病。
元景行脖间赤红,还未从迷乱之间彻底清醒过来。
哦,她装的,她就是想折磨他。
时月影泪眼看他,大约是前些时日待在宗人府牢房里受凉了。
倾身扯过他的衣袖,陛下给臣妾捂着就成。
进宫两年,她从未对他提过这般要求,甚至对他避若蛇蝎,元景行视线缓缓下移,落到那双雪白柔荑上。
顿滞一下,然而几乎是下一瞬,她被揽进宽阔的怀抱,他的手掌隔着衣衫轻轻贴上她的腹。
隐隐的暖意。
时月影在他怀里动了动,想找个舒适的姿势。
别动、他切齿命令,声音沉沉的,掌心用了几分力。
时月影觉心间悲哀,又觉得逗弄他甚是有趣,陛下心口还疼么?臣妾也给陛下捂一捂?说着就上手,软绵绵的掌心隔着微敞的寝衣,贴上他的心口,他险些来不及捉她的手。
时月影。
他鼻尖抽气,你别得寸进尺!就得寸进尺了,如何?横竖她说她癸水将至,他也奈何不了她,时月影靠在男人怀里,任由他一手攥着她的手腕。
香,她发间是淡雅清新的茉莉花香,呼吸渐沉,烦躁不安,朕去取暖手炉!别去,就这样捂着。
她同他撒娇,臣妾不要暖手炉,臣妾要陛下。
声音轻轻柔柔的,揪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还往他怀里钻,泪眼看他,陛下是不是要去卓美人那里?臣妾就知道,你得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作者有话说:皇帝: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