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025-03-22 06:56:58

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出自古诗十九首)轻念的同时,提着树叶书签落到时月影眼前,全程神色凛然, 逼迫她不得不看。

时月影看了那行字, 继续与元景行对峙。

所以呢?她的神色向元景行传达这样的信息。

她依旧坐壁上观,无动于衷, 给人她已经看过这张书签千万遍的错觉。

元景行游离于盛怒边缘, 枫叶在他掌心化作了灰, 一边碾一边洒落地毯, 连带着那句诗一道也灰飞烟灭。

不解释?他的语气异样,眼眸里布满血丝, 与平日里因为小事儿训斥他的神色大相径庭。

时月影反手将话本藏到身后, 仰着瓷白的脸反问他,陛下要臣妾解释什么?你与沈季修之间!陛下觉得臣妾和宗人令之间怎么了?朕在问你。

四个字在他齿间几乎要被磨碎了一半。

如陛下所想。

她模棱两可。

执拗的劲儿上来了, 既然这件事能叫他盛怒,这无异于一种报复, 报复他对她哥哥的调任, 报复他对她的谎言。

她语调柔和,神色无辜,四两拨千斤轻易激起怒浪。

你喜欢沈季修?时月影睁着水润双眸,陛下觉得臣妾喜欢他, 就算作臣妾就喜欢他。

时月影?皇帝压抑着汹涌情绪向她逼近, 你真喜欢沈季修?!他气息凛冽,她仿佛被他带到了高高的悬崖之上, 再说错一句话, 他就预备抱着她跳下山崖一道粉身碎骨。

若换作旁的妃嫔, 定被皇帝吓得跪地求饶, 可时月影不同,她是被他训斥恐吓惯了的,明眸戏谑,轻歪了下头,乌发打了个褶从肩头滑落,绝美而清纯。

她在他心上崩了跟弦,他这会儿心境起伏如何,全在她手里。

她欲言又止再到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她默认了。

那话本不过是障眼法,真正要传的就是那片写着诗句的枫叶!那半个月朝夕相处,沈季修他虽为皇族,年逾三十未婚,擅长放低了姿态花样百出地讨女人的欢心。

宗人府大牢那扇门外,那些欢声笑语,那些阿谀奉承,那些蓄意讨好,游离于暧昧边缘的笑意与眼神。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根弦彻底断了。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是吧?好!朕就叫他这一生都无法言语!男人双眸赤红地凝视着她狠声低语。

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暴君。

时月影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时月影你再说一遍!男儿骤然回转,膛剧烈起伏。

男人身形健硕,气势逼人,时月影一袭寝衣曳地,连发丝都温温柔柔的,偏偏在如此暴烈的人之前无动于衷。

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冰眸,沈季修不过是同我说话,你也生气。

枫叶怎么了?这本话本原就是他从别处搜罗来的,夹了张旧书签罢了,你怎么就断定我喜欢他?你一点道理都不讲,只会仗势欺人。

先不论我喜不喜欢他,你这样,我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声音轻柔,然而字字句句都诛心。

元景行,倘若你真派人杀了沈季修,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你自己思量清楚。

皇帝依然满眼邪火的望着她。

时月影也觉得多说无益,翩然转身往内室去了。

身后视线灼灼,跟着她的背影移动。

时月影,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喜欢沈季修?语气透着君王生杀予夺的气势,还带着几分绝望。

她没回头,是又如何?!咳--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急促而沉重的闷咳声从身后传来。

时月影疑惑地缓缓回眸。

身后那个身披锦衣的颀长身形摇摇欲坠,月白色衣襟上一摊鲜血十分醒目,他眼神幽深,死死地凝视着她。

?元景行他吐血了......皇上!凄厉的惨叫声来自于破门而入的德乐,皇上!快去请御医!***皇帝被皇后气得吐血。

这件事不出半个时辰传遍了后宫,御医与妃嫔们进进出出。

时月影独自战战兢兢地跪在皇帝御书房门口,低垂着头,双手攥成拳头抵在膝盖上。

地上好凉,膝盖好痛。

直至夜深人静,脚步声与嘈杂声渐渐远去。

时月影抬眸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皇帝寝宫,明明皇帝平日里那样一个威风凛凛的厉害人,怎么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吐血了?小皇后小脸惨白,抿了抿唇委委屈屈。

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皇帝终于传她进殿,时月影进了内室继续跪等候发落。

尹蕊儿正坐在龙塌边晾汤药,德乐,以下犯上惹怒君王是什么罪责?德乐抱着拂尘立在边上,斜睨着噤声乖巧的皇后,回皇贵妃,轻则斩首,重则五马分尸。

那若将皇上气病了,又是个什么罪名?那恐怕要诛九族!后三个字咬字很重。

尹蕊儿同德乐今日逮着机会,一唱一和地欺负时月影。

时月影咬着唇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元景行,皇帝闭着眼眸神色苍白,身披云锦寝衣靠在床栏上,天生的君王气势丝毫不减。

皇后娘娘,赏花宴散后奴才是怎么劝你的,你全忘了?德乐瞧着小皇后无动于衷,干脆单刀直入的训斥起她来。

龙塌上的皇帝缓缓睁开眼眸,眼神冷冷的落到德乐身上。

德乐觉得这是自己表现的好时机!奴才说了皇上偶尔宠幸个新人,娘娘身为皇后理应宽容大度,不要为难卓美人,也不得向皇上哭闹。

尹蕊儿也停下晾药的动作,神色渐渐怪异。

德乐咬着牙,哼!当时皇后不听劝,还训斥了奴才几句!她没有训斥他啊,这太监怎么胡乱说话,时月影向皇帝投去无辜的眼神,臣妾没有......怎么没有?!德乐铆足了劲表忠心,为此翻出从前旧账,当初皇上临幸那个司寝宫女木槿,皇后一听说此事就要将她逐出宫去,还是奴才以死相逼,皇后才悬崖勒马!......时月影意图争辩,男人幽幽的声音子自头顶传来,当初你是这么说的?当初奴才怕皇后落个善妒的名声,不得已才向皇上说了慌。

德乐脑袋转得快,没想到皇后善妒至此,还将皇上气吐了血!时月影叹为观止,这太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臣妾可以替德乐作证!臣妾今日也如此规劝皇后娘娘要宽容大度!要容下新人!尹蕊儿放下药碗,皇后娘娘听不进去!时月影垂首含泪,一双柔荑死死抵在膝上,尹蕊儿魔高一丈,白日明明说的要她治治那异域美人。

皇后娘娘明面上对卓美人宽容大度,实则心生嫉妒!尹蕊儿愤恨道,完全不给时月影争辩的机会。

皇贵妃说得句句在理!皇后如此善妒,求陛下狠狠责罚!德乐帮腔。

委屈......很是委屈......时月影沉默落泪,偏偏皇帝继续闭起双眸养神,分明在纵容皇贵妃与德乐往她身上泼脏水,生生将她说成一个善妒的女人。

她何时善妒了?小皇后眼眸低垂,眼睫沾了晶莹泪水,轻轻颤抖,我没有......声音轻得若小猫似的,怯怯地带着哭腔鼻音。

德乐见小皇后胆敢反驳,再次提高嗓门,那皇后究竟说了什么,能将皇上气得吐血?!元景行再次缓缓睁眼,对上一双执拗又委屈的泪眸。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住口,都出去,朕要休息。

时月影正要起身,听皇帝道,皇后留下!已经起身的时月影缓缓回转,尹蕊儿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大有一副看皇帝怎么惩治你的幸灾乐祸。

元景行眼眸淡淡地扫在她身上,恍若正酝酿怎么惩罚她,而时月影做好了死缠烂打求他宽恕的准备。

你实话跟朕说。

臣妾错了......时月影抢话,跪着往前几步趴到床沿,臣妾往后再也不敢气陛下了,求陛下宽恕臣妾......她真没想到那几句话能将他气吐血。

男人恍若始终憋着一股气,等外人走了才在她面前发泄出来,狠声低语道,你先告诉朕,你说的喜欢沈季修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心话?!枷锁般的手掌揪住了她的右手手腕,时月影被巨大的力道往龙塌上拉,他哪里像是被气得吐血的虚弱样。

不、不是真话,皇上一直凶臣妾,臣妾说的都是气话。

时月影蜷缩着身子咕哝道,一边落泪一边说。

她伤心委屈,觉得皇帝和德乐还有尹蕊儿他们一起欺负她。

那卓美人呢?德乐说你善妒,是不是真的?没有、臣妾、她一仰头见元景行眸光薄怒,一副非听她说实话的样子。

她想起幼年在家时,有官员曾送给父亲两名歌姬,母亲便宽容大度地命人给两个歌姬安排住所,不知怎么的父亲大发雷霆。

后来时月星告诉她,因为父亲爱母亲,而母亲对两个歌姬一点儿都不吃醋,说明母亲不爱父亲,所以父亲生气。

是真的。

时月影违心道,父亲还提醒过她一说谎眼睛就往地上看,所以这句话她抬眸看着皇帝说的,臣妾确实心生妒意,不止对卓美人,更对皇贵妃。

从前陛下每日都来未央殿陪臣妾,自从臣妾从宗人府大牢出来,陛下就再未来过。

你还知道朕不来未央殿?那朕派人传你过来你怎么不来?......有道理。

时月影心头一紧,怎么解释?小皇后泪汪汪的,身子往前伏到木塌上,小猫儿似体态轻盈,可是臣妾更喜欢陛下来未央殿。

皇帝侧额垂眸看她,冰冷的眼眸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时月影你说谎,你明明不喜欢朕去未央宫。

时月影心头又是一颤,元景行确实不太好糊弄。

可他阴狠的神色分明缓和,说明他还是很喜欢听她说这些的!陛下总是训臣妾,臣妾当然不喜欢。

可是、可是被关在宗人府大牢时,臣妾偶尔也会思念陛下......时月影抬手擦拭眼角,继续胡编乱造,陛下足足关了臣妾半个月,元宵那夜,你一出现就凶臣妾......臣妾也会伤心......语毕闭着眼睛痛哭,哭得身子颤抖,手臂还被皇帝紧紧攥着,这样汹涌的情绪自然且直白地传递给他。

时月影,不许哭了!耳边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带着点儿狠劲。

时月影因为委屈而哭因为尹蕊儿和德乐欺负她而哭,她情难自已,咬着唇哭得梨花带雨。

腰间一紧,皇帝的手臂圈着她往他怀里带。

诶?骤然感知的体温与宽阔的胸膛令时月影微微一滞。

别哭了皇帝这样说。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温柔?作者有话说:三言两语,哄得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