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25-03-22 06:56:58

隔着一扇门, 廊下传来的嬉笑声由远及近,她侧开连伸出手臂,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举动仿佛触了元景行的逆鳞, 他得寸进尺地, 就在这隐匿在暖阁的墙角,垂首轻轻吻她。

宴上的那几杯酒酒劲十足, 她微醺, 身侧合起的轩窗外有枝叶光影晃动着, 外头廊下, 旁人的嬉笑声近在身边,但皇帝依然毫不在乎, 整座皇宫都为他所有, 他根本不在乎。

带着狠劲、恨意与被暖阳催发的狂念。

一定是酒意的缘故,她也昏了头, 藕臂转而磨过龙袍颈边衣料,环过他的后颈。

仰起头, 轻轻回吻他。

明显感受到男人瞬间的僵滞, 他轻闻她鬓边,她的发丝沁着熟悉的茉莉清香,比宴上的烈酒更容易醉人。

时月影。

他咬牙切齿地唤她的名字,仿佛这几日已经将这个名字念过千遍万遍。

经历了漫长的冬季之后, 当午的时辰, 今日的天暖得恍若初夏。

她轻缓着舒了一口气,今日从迷幻之中醒神, 然而下一瞬粗粝的手转而缠绕上粉霞色缀珍珠丝带。

你勾引我。

他狠声低语。

臣妾似乎醉了。

她双颊绯红压着声音, 分神廊下嬉笑的人还未离开。

皇帝我行我素, 霸道非常地凝视着她, 在如此逼仄的角落,他的眸光便是她的牢笼。

她靠在暖阁墙角,指尖都不敢再挪动,更不敢言语,怕声音吸引来门外人的注意。

元景行偏不在乎,甚至因为她的沉默隐忍愈加不依不饶,侧首绕过小巧的鼻尖轻轻吻她。

宴上的你来我往暗自较劲,数日的压抑与愤懑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出口。

精心保养的指尖嵌入肌理分明的铁臂。

酒意令她头脑发昏神志不清,春日午后的暖阳毫无章法地打乱一切,她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他,不喜欢蜷缩在暖阁的角落,不喜欢排山倒海般的念。

她咬在他青筋虬结的手臂,不但伤不了他,反而惹得他愈加肆意,时月影,你再唤一遍朕的名字。

暖阁门窗紧闭,十分闷热,她的额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细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大半个时辰,她噙泪央求他。

元景行兴头上,不管不顾,依旧俯身轻吻她。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朝着暖阁而来,紧接着是嘎吱推门声。

时月影浑身骤僵,急急地推他。

皇上?是德乐的声音,暖阁的门上了门栓他没有推开,可他就像万分确定皇帝在里头一般,皇上?时月影收紧攥在他衣襟的指尖,元景行依旧毫不在乎,俯首轻吻在她额心以作安抚。

眼角余光依旧瞥见门口的身影,时月影不安地将脸埋进男人的颈窝,让他走......气若游丝。

元景行回眸对着大门怒斥叫德乐滚,随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逃跑声。

直到窗口的暖阳移了位置,连带着廊下皆一片阴凉,到了赏花宴结束之前,她与他都得回宴上。

时月影额间沁着薄汗,裙裳已经不似刚进暖阁时那般整齐。

男人好心扶着她,她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容她缓了片刻,元景行捡起地上的雪锻衣裳塞进她手里,别去夜宴了,去灵兮殿等着朕。

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下缠绕着他手臂的她的丝带。

时月影惊愕地仰头,他眼眸里火焰未熄。

雪锻衣裳又被扯坏了,她恼火,连着断带扔回他怀里,从他那抽走丝带整理裙裳。

又去理鬓发,男人粗糙着手掌将簪子递到她面前,他衣着未乱,不过是衣襟处被她抓出些许褶皱。

她取过凤簪,他不错眼的盯着垂首绾发,余韵未消,依旧附于骨上,一心动抬手替她正过凤钗。

她的不回应就是拒绝。

时月影听男人在她耳边哄道,去灵兮殿,只再一趟,绝不会累着皇后,朕素了多日了。

素了多日了......?她抬眸看他,晌午时还搂着那异域美人的腰,灵兮殿的龙塌或许还残留着异域香气。

一闪而逝的厌恶,被男人收入眼底,他吸气,你厌恶朕?臣妾没有厌恶陛下。

时月影缓缓道,低垂的眼眸显得无比乖巧。

理完裙裳回了赏花宴。

心虚地向看德乐,德乐正抱着拂尘侍候在皇帝御座边上,仿佛知晓一切。

第二眼才落在皇帝身上,他也看她,只看她,脸色阴沉地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卓美人正为他斟酒,妖娆的身姿恨不得贴到皇帝身侧。

元景行却随手将酒樽扔回案上,擦拭唇角的酒液。

他依旧看她,眼底冒着邪火,边看她边饮茶水,饮了足足两杯。

奴今夜能不能来陛下寝殿?阿卓声音轻柔,媚眼如丝,下一瞬又被皇帝冷冷的眼神吓得噤声。

时月影也收回视线,短短的几息之间,她仿佛被他用眼神除尽华裳凌迟了个遍。

沈季修正端着酒壶四处斟酒,正好又回她这儿,皇后娘娘尝一尝桂花酒。

娘娘还有什么想看的话本,托人告诉臣,臣赴汤蹈火也给皇后娘娘寻来。

时月影收敛心神,侧首轻笑,前朝那些被禁的话本你也能找着?本宫听闻当年焚得一本不剩。

宗人令展眉轻笑,娘娘知道哪几本?时月影左手轻摇纨扇,沁出阵阵茉莉花香。

二人谈论起前朝的那些个话本,宗人令如数家珍,时月影也略有耳闻,倒是志同道合的书友。

沈大人,皇上传您过去。

德乐抱着拂尘过来,微躬着身子道。

时月影的话戛然而止,元景行存心的,她侧过头去看他,他也正望着这处,两人眼神较劲。

偏偏德乐和沈季修一无所知,直到宫宴结束,皇帝始终与沈季修说话。

时月影身子不适,步履艰难,由银雪跟着回未央宫。

穿过御花园侧边长廊,德乐又追上来,皇后娘娘,陛下传话要娘娘去灵兮殿。

本宫知道了。

她这会儿既不想去夜宴更不想去灵兮殿,可元景行必定不会放过她。

奴才有几句话要同娘娘说。

德乐抱着拂尘,语气不善,上次木槿,这次是卓美人,陛下每每宠幸新人,皇后娘娘总心生嫉妒,横加阻拦,娘娘已失去了凤印,失了后宫的权柄,今非昔比,再打压新人也无济于事,请娘娘好自为之!德乐说完仰着头直接朝着夜宴的方向走。

银雪疑惑道,德乐胡说,我们娘娘何时嫉妒新人了?若非皇后留下异域美人,那卓美人能得圣宠么?!时月影看着德乐远去的背影,轻摇扇柄,眸光流转,哦,原来德乐真知道暖阁里的人是她呀。

回未央宫吧。

银雪依旧忿忿不平,说若非德乐走得太快必定要与他吵上一架。

转过长廊,骤然出现的皇贵妃又将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尹蕊儿春风得意了个把月,从昨夜生辰宴起再没笑过,皇后娘娘就任凭那番邦来的异域妖媚迷惑陛下么?时月影叹了口气,皇帝宠幸新人与她有何相干,怎么各个找到她面前来了?皇贵妃已经手握凤印,手握后宫权柄,何必打压新人呢?她用德乐的话堵她,侧身绕开尹蕊儿继续前行。

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尹蕊儿伸手揪时月影,逼得她转身,你兄长的事。

陛下将派他去江南一带的彤县当县令。

听闻那一带匪徒横行,抢官盐,劫商人,杀官宦,上三任县令全部横死彤县。

***他说等内务府之事完毕,就调哥哥去户部任职,他亲口承诺的。

娘娘,陛下传娘娘去灵兮殿。

宫女进殿传话。

今夜第三次。

元景行与她一样皆未出席夜宴。

时月影翻身朝着凤榻内侧,随手翻看沈季修献上的话本,回禀陛下就说本宫困乏了。

宫女立在幕帘边上,噤声不语。

时月影翻过第三页时,又翻过身,抬眸见到了床榻边颀长的身影。

皇帝立在她身后,不知静静凝视了多久,他亲口听她说谎欺君。

伸手拿起褥子上厚厚的话本,转肘翻看。

这就是沈季修给你的女则?眉宇间带着点儿幡然醒悟的意思。

没有暴怒,没有训斥。

在朕忙着跟那群老臣周旋之时,你在干什么?时月影,你在干什么?他眉眼静默,语调更静。

小皇后抱膝坐在凤榻上,仰头看着皇帝苍白凛然的神色。

陛下所谓的和老臣周旋,是指代商议派谁去彤城么?她明目张胆地问他,你说过会将我哥哥调去户部。

谁告诉你这件事?他语调阴森了几分。

所以是真的。

时月星自寻死路,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留了他一命。

时月影侧额仰头,发丝滑落在肩胛,他做错何事?他与、因为皇贵妃的父亲畏罪自尽,贤妃难产薨逝,陛下将罪责统统推到臣妾头上。

臣妾被关进了宗人府大牢,哥哥被外派离京去那个匪徒横行的彤城。

封皇贵妃是对尹蕊儿的补偿。

时月影终于明白那日清晨,元景行为何会对他那么绝情。

皇帝久久不语,她的一番话轻而易举地激起怒意,他隐忍着克制着,眼神里尽是杀意。

是又如何?他承认了,眼神毫不避讳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时月影跳下木塌,从元景行手里夺过话本,陛下请回吧。

没有争论、没有不甘,从他这儿得到答案,她眸光恬静地接受了,然后给他判了死刑。

他奈何不了她,眼底冒着邪气,死死盯着抵在时月影贴身抱着的书册。

他赠她的无数钗环首饰她随意赐给旁人,却将发黄破旧的话本紧紧抱在怀里,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寝衣!她有没有良心?时月影脸颊红,眼睛也红,咬着牙与他对峙,元景行朝着她伸手,时月影以为他又要来抢夺话本,侧着身子避开。

男人双指轻易夹过自书页间露出的枫叶书签,晒干的书签上用小篆写着一句古诗。

他嘲讽般轻笑了声,喉间干涩,一字一句念出声,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出自古诗十九首)作者有话说:改存稿改累了,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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