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莲轻喝:独孤贵妃娘娘当面,还不下跪请安钏儿一惊,却也不见惊慌,舒缓地拂了衣裙跪下:民女郭钏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秋。
独孤贵妃没叫钏儿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钏儿:抬起头来。
钏儿应喏,沉静的眼打量着堪称国色的独孤贵妃:下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以前淘气,常被严厉的爷爷惩罚,一边跪着哭泣,一边背书,这脸皮早就跪厚了。
若自已真是小丫头,估计会被这高高在上的皇权压得嚎啕大哭吧?幸好,自已还能应付。
独孤贵妃,就是李迥的母妃?那么,独孤贵妃前来,就是为了李迥的事?难道想给自已一个下马威,莫打她儿子的主意?自已本来就没打主意,所以,这一点完全可以让她放心。
清冷柔和的声音响起:你跟韩王殿下很熟?回娘娘话,算是吧。
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殿下多次帮助民女。
你起来说话。
民女谢过贵妃娘娘。
倒是个小美人,也算知进退。
你对韩王殿下怎么看?殿下是个心胸开阔、仗义、聪慧的人,钏儿当他是好朋友。
他没跟你提过什么?娘娘指的是什么?比如,告白什么的。
呵呵,娘娘可真是直接。
韩王殿下的确在新年期间提过,说,等民女到十三岁,就来提亲。
你拒绝了?打击了他?没有,哪能呢?民女虽然还小,却也知道尊重别人的感情。
只是不想贸然承诺,那是对他人感情的亵渎,也是对自已的不负责。
不过,民女答应他好好考虑。
你倒是坦白。
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我能支持和赞同?钏儿腹诽:你这样的大忙人,一大早扑来,不就是想兴师问罪么?自已不直接些,你早晚还不是能打听出来。
到时候找了理由,正好收拾自已这样无依无靠的民女。
唉,没断奶的孩子就是这样。
心里暗暗决定跟李迥拉开距离。
娘娘差矣。
民女之所以坦承一切,是因为您是殿下的母亲,做母亲的对孩子一片真心关切,民女能理解。
你就不怕我阻拦?莫说此事民女尚未想好,就算想好了,他若听从自已母亲的话放弃,虽然显得对感情不负责,显得懦弱,但是,也是一片孝心。
呵呵,独孤贵妃清脆的笑声传来:言不由衷。
有几个人不想攀附皇室?民女不想表白自已,民女所求,不过是找一个可以执手一生之人,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什么财富,什么权贵,都是过眼云烟。
独孤贵妃一抬手:其实,我今天倒不是来过问这个的。
钏儿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这女人,太狡猾了,什么都打听清楚了,才说不是为了此事而来,真是会挖坑。
自已怎么就那么坦诚呢?懊恼只在钏儿心中划过:娘娘有什么吩咐,请讲。
昨日,韩王过来,发生过什么事吗?不跳字。
昨日?没什么事啊。
雍王殿下与韩王殿下一起过来,还有民女大哥陪同呢。
只是谈了几句与民女家仇有关的事而已。
想报家仇?那么,谁为你出谋划策呢?谁在为你安排这事?回娘娘话,主要是雍王殿下安排,我们都听他的。
哦?韩王就没说什么?韩王殿下吩咐民女,说‘大哥说的对。
大哥有能耐,有经验,我们听大哥吩咐。
钏儿,你也莫心中激动胡乱行事,一切得绝对听从大哥调度。
’有能耐?有经验?原来如此。
钏儿,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不跳字。
拜托不敢,娘娘吩咐。
钏儿心想:来了,肯定是要求自已别见韩王。
自已该怎么回答呢?平日里多鼓励韩王,若他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多提醒他。
他需要历练,需要成长。
你们既然是朋友,多帮帮他,好吗?这是一个母亲的托付,不是深宫里娘娘的吩咐。
嘎?钏儿诧异地审视独孤贵妃,这样的贵妃还是第一次看到。
对了,见贵妃也是自已两世以来第一次。
民女只要能帮上的,绝对全力以赴。
韩王殿下对民女有恩,民女定全心帮衬。
那就谢谢你了。
知莲服侍独孤贵妃上车:娘娘,您问清楚了?已经明白了。
七郎心悦这丫头,而雍王在这丫头面前压过了七郎的风采,七郎心情难免沮丧。
唉,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
雍王年长,经历的事情多。
韩王殿下有您疼,心思单纯。
雍王殿下不会有其他想法,也来争这么个小丫头吧?也许,他不是为了争人,其本来目的就是为了打压七郎。
大家都知道圣上对七郎最是喜爱。
哼,圣上还让我派人去寻那沈氏,他儿子却在这里伤害我的儿子,气死我了。
纤蝶从洛阳回来没?已经回来几日了,说休息好就回宫服侍娘娘。
不用。
我不想再派她出去帮着寻找那沈氏了。
让纤蝶到七郎府中做内院总管,替我照顾他。
怎么着,七郎还得叫她声姑姑,要给她几分面子。
是,奴婢会告知她。
这雍王仗着是长子,又多年历练,竟然现在就要踩压弟兄,他以为,那位置天生就是他的?等着瞧娘娘息怒,伤了自已身子,虽然有圣上心疼,可痛苦的还是自已,别人可替不了。
知道了,死丫头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吩咐下去,驾车到独孤府,我还有话交代父兄。
待独孤贵妃离开,钏儿的内衣已经汗湿。
不是怕她,而是怕在气头上的女子,何况还是如此有权的女子。
失去理智的女子不知道什么叫讲理,更是难缠。
弄不好,那是要命的事。
幸好钏儿拍拍已经发育了‘小笼包’的胸脯,庆幸不已。
二月十六,黄道吉日。
一大早,便有内侍前来传话,着赵国公府备香案,准备接旨。
钏儿换好衣裙,忐忑不安地赶到绛阳院,心中掠过无数猜测。
得失之间,只觉得身子如同在火炉上炙烤。
王氏看见她,么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眯了眯眼,温和地关心她:钏儿身子好些了么?钏儿看她张嘴说话,如同看见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在吐蛇信,忍住不适,恭顺地道:谢夫人关心,钏儿很好。
敢问夫人,身子可恢复了?王氏差点咬了舌头,这个居心叵测的死丫头:还好。
几位姨娘和兄弟姐妹全赶了过来:夫人,不知道是什么好事,难道是阿郎又立了战功,圣上赏赐嘉奖?王氏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方姨娘一脸憧憬:若是赏赐下什么东西,夫人可莫忘记婢妾等。
定会均分给大家的。
又叫了郭嘉上前:三娘越发漂亮了。
本想收你到名下,无奈你祖母不允,有已经有了嫡女。
唉,母亲也很无奈啊。
倒是委屈了你。
郭嘉瞟了眼钏儿,钏儿大方地一笑,郭嘉低声道:无论怎样,儿定会好好孝敬母亲的。
好孩子。
前来宣旨的仍是吉总管。
跟郭钢打过招呼,又见过王氏,看众人跪下,开始宣旨:故姨夫人何氏,贞婉弛芳,柔明檀美,孝悌尔顺。
薤露遄悲,兰仪早谢。
可赠孝义郡夫人,以展恩荣,式旌幽路。
郭氏五娘钏,聪慧孝悌,宜家宜室。
女史识彤管之箴,雅颂合关雎之训。
乃特封陇西郡君。
实封两百户。
谢恩毕,交割了赏赐的物品和钏儿的品服,王氏苍白着脸赔笑地看着吉总管:莫非弄错了吧?何氏乃姨夫人,怎能封赠郡夫人?她没说出口的是,有封号的郡夫人比她这没封号的正室郡夫人,可高了半级了。
吉总管微仰头:圣人有话,活人莫跟西去的人争。
孝义郡夫人死后哀荣,如何能比得郡夫人您此刻荣光?圣人还有话,陇西郡君年幼,望郡夫人好生看顾。
某告辞。
郭钢赶紧送了吉总管出门,塞了个大荷袋给他。
吉总管也未推拒:望大郎转告陇西郡君,这段时间莫外出,小心狗急跳墙,伤害于她。
您是说?是,开始动手了。
对了,据消息,令尊令祖父已经回程,不日将到。
郭钢半是高兴,半是凛然,赶紧去寻钏儿。
钏儿傻傻地站着,直到顺心如意叫了好她几声,又推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终于,自已也算成了有身份的人了。
不靠父兄,不靠祖荫,也不靠未来夫君。
现在,应该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了吧?现在,谁要瞧不起自已也不敢当面来吧?钏儿真想大笑几声,又想好好哭一场。
在这个时代,一个身份仅仅是性命的保障,幸也?悲也?莫姨娘、方姨娘、苏姨娘笑吟吟地前来恭贺:五娘,哦,不对,陇西郡君,怎么也得办个小宴,请几个伎人热闹一下吧?钏儿露出开心的笑:那是当然。
今日没有准备,明日得进宫谢恩,后日,一定请各位姨娘兄弟姐妹到府中小聚。
还望不要推辞。
荣幸之至。
还好孝义郡夫人尚未下葬,现在可要修葺相配的墓室,风光大葬。
想到杳娘,钏儿又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