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军。
云蘅会说,她听到这两个字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花木兰么?只是她实在是不想每天小心翼翼的混迹于一群糙爷们之间啊。
所以她苦笑:法明哥,有只招收女人的军队么?法明一愣。
也是,这段时日与云蘅一路行来,他几乎都快要忘记她其实是个女人的事实了。
没办法,主要是这姑娘的行事作风太爷们了,让他根本就没办法把她与女人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现在他正视了云蘅的性别问题,也就很认真的低头对她说道:没关系,我去投军。
然后我每个月的饷银交给你。
我来养活你。
云蘅感动了。
她忽然就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也不枉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拼着被发现的风险给他送干粮的事了。
法明哥,她踮着脚,感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领了。
只是当兵能有多少银子啊。
只怕能养活他自己就很不错了。
法明低下了头。
其实他自己也深深的认识到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只是他是真的很想养活云蘅的。
阿蘅,他忽然就抬起了头,很认真的看着她,我能做你大哥吗?我是真的很想照顾你。
云蘅坚强的让他心疼。
明明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可是这些天来她面对路上的那些死尸时,竟然是面不改色。
他哪里会想到,作为一个医学院的学生,对着死尸,那是真的,压根就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甚至她还能边吃饭边跟你讨论着,唉,你看这具尸首,皮肤弹性看起来还很不错的样子嘛。
可是云蘅还是感动了哇。
她虽然觉得,顶着一具萝莉的身体,实际上是一颗糙汉子的心,在比她小了五岁的少年面前被感动是有点矫情了,可是她就是矫情了你又能奈她何。
法明哥,她笑着仰头看他,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叫你哥的啊。
在阿蘅的心里,早就将你当成是我的亲大哥了。
这个萌卖的,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拿把扫帚来扫扫,指不定就能扫满一簸箕。
但是法明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实质。
所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大哥一定会让阿蘅不再挨饿。
这辈子一定会护阿蘅无虞的。
云蘅清咳了一声,感觉有些不习惯这样认真严肃的法明。
所以她就讪讪的笑了笑:好。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前进的最终方向依旧还是冀州。
只是云蘅没有想到,她和法明会这么快的就分开了。
大批的流民忽然就这么汹涌而来,她和法明直接被吓懵了。
然后等到云蘅反应过来之时,身旁早就已经没有了法明的身影。
法明哥,法明哥。
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面对如潮的人群,她身形单薄,就怕下一刻就被人潮践踏为肉泥。
可是人潮过后,原地并没有法明的身影。
她焦急的四处找着他,一边找一边愧疚。
刚刚她就应该紧紧的抓着这孩子的手的,就算是被别人拧断了胳膊也不应该放手。
但是,任她找遍了四周,依然是没有法明的半丝踪迹。
她只好懊恼的继续前行。
临行前她就曾和法明商议过,如果途中两人不幸失散了,那就去最终的目的地,冀州会和。
只要两个人还活着,那就一定能再见到。
只是乱世茫茫,今日哪知明日事?云蘅一个人上了路。
风餐露宿,忍饥挨饿,最后当她终于看到前方的那座名叫冀州的城池时,她就像是朝圣者终于到了目的地一样,趴地上就不想再起来了。
让她哭一哭先,这一路上走过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的她有时候都怀疑,其实自己早就在途中挂了的吧?现在来到冀州的只是她的魂魄而已吧。
不然,为什么她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真实呢?跟个游魂似的随着人潮往冀州的城门口移动,云蘅捏紧了兜中的那纸身份证明。
果真如她先前所料想的那般,经过任何一个城池的时候,都会有人前来查看她的身份证明。
而这次也不例外。
甚至她还看到有些人被周边拿着长矛的士兵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她悄悄的注意了一下那个方向,发现被带走的都是男人。
轮到她的时候,她赶忙的将兜中的那纸身份证明拿了出来,面上带着笑,双手恭敬的递了出去。
条桌后的男人轻慢的接过她的身份证明,然后抬头打量了她一眼,慢慢的问了一句:十四岁?云蘅急忙点头,心中早已经想好了待会要是被问,为什么你看起来没有十四岁的说辞。
可是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她的身份证明还给了她,然后右手轻挥,他身后立即有一个士兵上前来就冷冷的喝着:跟我走。
云蘅只被他吓的心脏都快不会跳了。
她想逃跑,可是看了看那士兵手中长长的矛,她觉得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吧。
只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啊?明明这一路上经过那么多城池的时候都没有问题的啊。
云蘅郁闷了。
她郁闷的都快想在地上刨个洞,然后钻里面再也不出来了。
她悲哀的想着,不会这一路上餐风饮露疲惫万分的奔了过来,临了不过刚到目的地就被咔擦掉了吧?那这样岂非真是太亏了?一路上这样忐忑不安的想着,直到她前面带着她过来的士兵忽然停了下来。
校尉。
她听到她面前的士兵开口发出了声音。
云蘅也急忙停了下来,然后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周边纪律严明的列了两队士兵,个个手执长矛,面色严肃,身姿笔挺的更是跟大西北的小白杨似的。
云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心中立马怵了。
然后她再小幅度的抬头看向正前方。
如果她没听错,刚刚带她来到这里的士兵正是对着她的正前方叫出了校尉这两个字。
唔,她的正前方现在正摆了一张条桌,条桌上只简单的摆放了纸墨笔砚,别无他物。
至于条桌后的那个男人,虽然是坐在小马扎上,可是抬头挺胸,那身姿笔挺的让云蘅怀疑,是不是他的身后有个什么棍子在支撑着他啊。
不然他一天到晚这么坐下去得有多累。
难道这就是校尉?看他这冷面形象,好像是不怎么好说话的吧。
兜里其实还是有些珠宝银子的。
翠浮庵里的众尼身上这些玩意很多,所以也就不怎么当一回事了,没事的时候就随便给她抓一把。
原本以为逃跑的路上肯定会用得着,所以云蘅将这些都带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路上,最缺的东西是食物。
就算是有大把的银钱,那也没地买去。
被那个士兵带来这里的路上,她还在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将这些珠宝银子全都拿出来吧,只要能换她一条命就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只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冷面阎王啊。
她估摸着,就算是再搬来一座银山,那也很难打动他。
难道自己的小命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呜呼哀哉,云蘅郁闷的好想撞墙。
但是她忽然听到一道冷的跟淬了冰渣子的声音在问着她:姓名?年龄?籍贯?她瞬间就被这声音给冷到了,急忙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且几乎是腰都要弯成直角的,双手恭敬的将自己的身份证明给递了过去。
条桌后的男人手拿着她的身份证明,仔仔细细的看着,似乎恨不得连纸张上面的每道丝都揪出来研究下。
而在这个过程中,云蘅基本上都处于那种想挖洞就钻的状态。
这气压,特么的太低了。
低的她不自禁的就想弯腰直接给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给跪了。
她瞬间就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男人的目光终于从身份证明上移了开来,转而移到了她的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云蘅觉得,他这就是用目光在给她凌迟啊。
你,她忽然又听到了那道冷的跟冰块似的声音,十四岁?云蘅急忙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细的斟酌着措辞:回校尉,是的。
我今年刚好满了十四岁。
苍天可见,她连回答教授的专业问题时都没有这么深思熟虑过。
但男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他很快的就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的身份证明上是个和尚,法名法海,可是你刚刚说你叫云蘅。
他明明只是平铺直叙的陈述语气,没有半分的疑问或者质问,可是云蘅还是背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糟糕。
刚刚说的太溜,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自己的真实姓名。
回校尉,她脑中急速的转动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理由,法海是我的法名,而云蘅是我的俗家姓名。
男人还没有说话,就有另外一道嗤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和尚?而后只听得空中呜呜风声响过,有什么东西被人弹了过来,准确无误的将她头上的那顶包巾给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