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街派出所。
钱威看到刚来上班的徐涛忙问:昨晚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徐涛道: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别说歹徒的影子了,我们连向衡和顾寒山也没见着。
这回可真是躲得太好了。
分局那边把守得特别严,一晚上让我们通报了好几次。
钱威心疼地拍拍徐涛的肩:辛苦了,辛苦了。
那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再来。
没事。
徐涛道:我在车上睡了一会,不觉得累。
所里事这么多,我还是过来吧。
等晚上再去换班。
那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去。
有事我再叫你。
钱威道。
徐涛也不推辞:那行。
徐涛走了,钱威站在原地想了想:连向衡和顾寒山的面都没见着。
——————武兴分局。
向衡接到了技术员的电话:师兄,你说让盯着凤凰街派出所那边的系统,是否有人输入你或者顾寒山的手机号码……有了吗?向衡问。
有了。
内网手机定位追踪系统,登陆ID对应的人叫钱威。
他在查你的手机位置,刚上线不久,正搜索中。
好,谢了。
——————凤凰街派出所。
黎荛捧着一杯开水,耳朵里戴着耳机从三队办公室门口晃过去。
没有。
钱哥不在。
黎荛若无其事地逛,小声对着耳机说。
他现在还在线吗?搜你昨晚时段的定位?她继续往前走,看了看另一间办公室,里面也没有钱威的身影。
黎荛正准备走到楼下大厅办公位看看,却看到徐涛正从楼上下来。
徐涛见着黎荛便道:孕妇,你越来越过分了啊,居然散起步来。
闲着就闲着,别招仇恨啊。
心眼是有多小会仇恨一个在办公室正常行走的人?黎荛拿着腔调,反驳着徐涛的话。
徐涛笑道:你看看我们这儿正常行走的办公人员,都是一溜小跑的好吗?你这样的就叫散步。
那你没小跑着下来,你也是散步。
徐涛正待说话,一旁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钱威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黎荛和徐涛一起看向钱威。
你们在干嘛呢?钱威被看得一愣。
黎荛幽幽答:散步。
徐涛笑。
钱威看向徐涛:不是让你去睡一会,你跑哪去?徐涛指了指楼上:所长找我,我汇报去了。
什么事呀?黎荛一脸八卦。
没什么。
钱威和徐涛异口同声。
黎荛摆出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这还有秘密呢?不是。
钱威忙道,就是针对顾寒山有个证人保护计划,我们所里给分局做个配合。
这不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你总惦记顾寒山,我们担心你太操心累着。
不是我们。
徐涛道:我跟钱哥不一样,我不担心你,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告诉你。
黎荛瞪他。
徐涛哈哈笑。
钱威无奈挥挥手:好了好了,该休息休息去,该工作工作去,散了。
钱威说完回办公室去,徐涛也溜了。
黎荛看着他们背影,慢吞吞踱回档案室。
她一边走一边小声问:怎么样,刚才登陆的那人还在线吗?刚下了。
电话那头的向衡道,他正看着屏幕。
刚才钱哥拿着手机在厕所。
黎荛道:手机能登陆吗?能。
黎荛皱眉:能查到登陆的具体IP吗?不能,所里共用一个网络,实时IP随机分配的,那人退出去了,再进来就不是那个子IP了。
能准确确认身份的就是系统登陆ID。
嗯。
黎荛轻轻应了一声。
所以向衡才不让她用自己的ID登陆系统搜索案件档案。
她要搜的关键词,很容易引起怀疑。
黎荛走到档案室最里面角落的架子处。
这些架子上都放着原始手写的案件登记文件,有经手的警员签名。
这几层架子放着普通异常案件,归为C类。
就是普通到没结果都没关系的那种异常案件。
一般都是收到案件调查后没线索可查,又没有报案人追究,无主无尾的弃案,还有些虚假报案什么的,找不到责任人,也不值得花时间再去追究查找的,就归在一起。
这个架子就像是没有清理的垃圾站,信息很多,但完全没有价值。
平常也不会有人再来翻查这些历史,到了一定时限后,这些无用的原始档案就会清理掉,只剩下系统里的电子档了。
黎荛抽出其中一个夹子,翻开第二页,这一张纸上面登记着疑似诈骗号源调查,没有结果,没人追究,不了了之。
经手警员签名写的是:钱威。
黎荛盯着那签名好一会,轻声道:我还有疑问没解开,再给我一些时间。
好的。
向衡道:得尽快。
我把一个危险人物放出来钓鱼了,情况很危险,可不能再出差错。
好。
黎荛应了,把文件夹盖上,放回原处。
——————向衡转回会议室,那里已经坐了好些人。
贺燕、顾寒山,还有他家请的律师。
市局副局长魏德元,武兴分局局长艾勇军,负责范志远案的检察官陆萌以及她的几位同事,专案组组长关阳,组员罗以晨、聂昊等等一大串人,还有让向衡意外的葛飞驰。
哇。
向衡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这种大会我背着氧气瓶都得回来。
葛飞驰没好气,何况我生龙活虎的。
向衡坐下了,道:打过两天点滴就是不一样了。
葛飞驰白他一眼。
关阳也白了向衡一眼,这小子真的很讨人嫌。
他道:我让葛队去探望了简教授,然后出病房后接到了会议通知。
就是在简语面前演了一场戏呗。
向衡点头。
得让他确认我们要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是来真的,不是说着玩。
关阳道。
现在简语从两个人身上都知道了我们准备违规操作,凭他在警界司法界的人脉,他可以找到渠道申诉,阻止这场会面。
检察官陆萌道。
顾寒山看着陆萌,这位女检察官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眉眼间透着威严。
刚才一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顾寒山已经知道了在会议室中各人的角色。
这位陆检察官,在范志远案里,承担了最大的压力。
当警方调查完毕,将嫌疑人送检起诉,警方的工作基本上就结束了。
而负责诉讼的检察官,则是这场官司的责任人。
检方需要组织调查,核实证据,敲定落实每一个细节。
重大复杂的案件需要向检察长汇报,还会上检察委员会讨论。
范志远案,就是重大复杂案件。
嫌疑人与证人证词反复,物证上也有受质疑的空间,关键证据严格来讲算得上有瑕疵。
但所有人都知道,范志远就是凶手。
这场诉讼非常难。
如果范志远被判无罪,检察院会是司法赔偿的承担主体,对前期羁押犯罪嫌疑人予以赔偿,相关人员有可能会被追责。
在这样的情况下,检察委员会数次开会讨论,陆萌态度坚决,难道要把杀人的魔鬼放出去?检察院高度重视,仔细审查,陆萌扛住压力,推进进程。
在陆萌团队和警方专案组的努力下,范志远终于被送上了法庭。
可惜,范志远胜诉,一审被判无罪。
顾寒山这是第一次见到陆萌,她在这位检察官脸上只看到了严肃。
关阳接过陆萌的话,道:如果简语真想阻止,就算他不自己出面,他也可以把消息透露给范志远的律师,让他找一个借口,编个得到消息的理由,这样由律师来申诉阻止也可以。
顾寒山的律师与贺燕低声解释这个情况,顾寒山看了他们一眼。
关阳听到那律师的只言片语,便对顾寒山解释道:犯罪嫌疑人在押期间,只有检察院、警方还有他的律师可以见他。
其他人是不能与嫌疑人见面的。
检察院和公安机关的审讯有严格的流程,所有参与的人员都需要身份登记和审核,审讯过程也有记录。
虽然我们对范志远的审讯事先不需要通知他的律师,但事后他的律师可以看到审讯记录。
陆萌道:范志远的律师,童元龙,非常有经验,很擅长找出证据和流程里的瑕疵。
关队提出申请,想让你与范志远见面,但你的身份参与审讯里是违规的。
也就是说,经过我们协调努力,各位领导同意了关队的申请,但是这次审讯的结果,到了童元龙的手里,上庭之后就是无效的。
无论你问出了什么,范志远当着我们的面承认了什么,到了法庭上都不能当证据用。
向衡简单总结道:违反程序正义。
屋子里有短暂的安静。
可是简语不是也见过范志远。
贺燕道。
他有鉴定专家的资格和身份,需要他对范志远的病情做出诊断和鉴定,所以他可以见。
关阳道。
但就算这样,童元龙也大肆攻击了一番,对简语主持的脑科司法鉴定所给出的结果进行了质疑。
陆萌道,对范志远的精神鉴定,走了三个鉴定所。
我已经能想像童元龙拿到审讯记录时看到顾寒山的名字在上面那嘲讽的表情了。
我在场的审讯结果不能当证据,但是得到的线索能用,是吧?顾寒山看向向衡。
对。
向衡点头,这是我们希望你与范志远见面取得的成果。
只要有线索,我们顺着调查,找到铁证,在庭上就能用。
关阳道:目前我们对范志远的审讯再拿不到任何新的东西,唯一有些意思的是他看到你的照片时有反应,他认识你,而他否认了。
所以才希望你能去见见他,这是目前我们在范志远方面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
向衡补充道:我们今天把所有人请来,跟你一起开这个会,就是要把所有的事情给你过一遍,让你心里有数,知道明天面对范志远的时候,你能问什么,做什么,怎么套出线索来。
行。
顾寒山淡定点头。
可如果简语真的投诉我们,提出申诉,阻止顾寒山见范志远,我们有没有什么B计划?葛飞驰问。
这不是领导都在这儿吗?顾寒山看了看两位局长,还要什么B计划?葛飞驰:……顾寒山那理所当然领导出来挡枪的语气让屋子里再度安静了片刻。
关队和向衡要把领导们请来的意图确实是这个,但没人会说出来。
葛飞驰看了看向衡,向衡一脸无辜。
关队的顶头上司,魏德元说话了:如果接到简语的申诉,我来处理。
向衡道:简语不会阻止这事的。
葛飞驰撑起了下巴。
看看,你们到底懂不懂尊敬领导。
领导说话别顶嘴知道吗?向衡似乎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他继续道:从前到现在,简语有一件事是做得非常明确,而且我们判定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他顿了顿,道:他很想让范志远被绳之以法,关到死为止。
关阳也道:在范志远案子上,简语确实是非常用心地配合,没搞什么手脚。
这跟他在其他相关案子,比如顾寒山的案子非常不一样。
也就是说,顾寒山见范志远这件事,用来检测简语,我们能得到以下线索。
向衡举起一根手指:有一个人,与简语关系密切,密切到简语对他的重视程度,超越了他对顾寒山的重视。
举起第二根手指:这个人与范志远的关系也很密切,密切到简语为了保护他,必须让范志远在牢里蹲到死。
也正是为了能让范志远在牢里蹲到死,简语宁可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
因为他对范志远的案子非常清楚,他知道顾寒山是唯一的机会。
第三呢?葛飞驰对向衡这种三句断案的习惯很不感冒,很想把他手指扳下来。
好好说话不行?弄得这么玄乎?要是凑不够三句会噎死强迫症的。
第三,向衡还真有第三,他举起三根手指,这个人是范志远的受害者,但也是其他案子的施害者。
这是简语所有一系列奇怪举动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