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的办事效率果然很快,夏飞飞默许他干预的当天晚上,他便扬言找到了凶手。
林卓雅和江寒跟过去看时,只见一个紫衣小姑娘面色平静地躺在角落里,身上长长一道剑痕。
江寒一眼便认出,那是众妙门的曲紫雯。
她就是凶手。
苏越一本正经地讲道,她的隐匿之法,明明白白是昔年季牧野的路子。
单凭这一条,无论在人修界或者妖魔界,都足以直接判她死罪了。
何况她已供认不讳。
季牧野的门人举止乖张,张烈和华光大概是得罪了她,便惨遭毒手。
自东明界之后,她又用隐匿潜伏在队伍之中,只因无名剑宗弟子和你手下的那些剑修素不相识,反被她钻了空子。
这个说法和林卓雅推测到的情况大相径庭,中间亦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林卓雅正要开口反驳,突然感觉到夏飞飞在他后腰处狠狠拧了一把。
林卓雅吃痛,回头望时,却看到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头扭开了去。
林卓雅以为是自己错觉,急忙收摄心神,开口问道:动机呢?她为什么要杀人?苏越像打量傻子一样看他一眼,道:季牧野的门人做事,哪里需要什么动机?林卓雅说:季牧野的门人虽然无恶不作,却从来不会敢做不敢认。
既然杀人时候留书说‘杀一人,救一人’,必有缘故。
第一次杀人,张烈死,江寒活;第二次,华光死,却又救了什么人去?第三次,叶晨死的更是蹊跷。
这一切没有查明,怎么能随意指认真凶?苏越对他的这些质疑不屑一顾,只是望着夏飞飞,唇边带笑:对于这个结果,你满意吗?怎么样,你家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干?夏飞飞抬头望天,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苏越便笑道:若是真凶不是她,我可再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有些人就是多事,凡事都要寻根究底,可天下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说的明白?最重要的是,将真凶绳之以法,今后便不会有人无辜惨死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夏飞飞不由得心神一动,缓缓说道:从此真的不会再有人无辜横死?苏越点头:这个自然,我拿我的声誉作保。
江寒在一旁凉凉说道:你的声誉?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声誉可言?整个人都是卑鄙无耻皮厚倒贴的货色!夏飞飞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便不再言语。
林卓雅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突然看到夏飞飞求恳一般的目光,心中一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记忆中的她一向骄傲,就连被荒月山寨中的人送上刑场受刑,她也没有求过他放她走。
上次她对他这般恳求,还是在海洲城里中了毒,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
江寒看了看林卓雅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问道:真的是曲紫雯?林卓雅无奈地点了点头:季牧野的门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早早探查过曲紫雯的灵力,知道她确是季牧野门下客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曲紫雯会遭到什么下场,便是再一目了然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一向古灵精怪、活泼得有些过分的少女,在听了苏越的处置决定后只是低头盯着脚尖看,安静得有些反常,似乎魂飞魄散这种刑罚算不得什么一样。
一报还一报。
苏越微笑着说道,你杀了他们三个人,自然也该遭受和他们相同的命运。
曲紫雯极其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开口对夏飞飞说道:听说你有一招碎梦刀,可以让人在梦境之中死去。
我想试一试。
夏飞飞低声对她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心中可有什么不甘?曲紫雯道:你懂什么?我高兴杀人,你管得着吗?再这样假惺惺,小心我把你做过的事情都抖出来!于是梦幻般的刀光再度亮起。
在刀光照见曲紫雯脸颊的时候,她突然声音怨毒地对夏飞飞说道:你这个冷血自私的女人!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的!你必将追悔莫及!她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面容最后归于平静。
她甚至绽开了甜美的笑容,在弥留之时,想必做了一个美梦。
别怕。
江寒冲过来拉夏飞飞的手,想给她一点支持,却发现她神态自若,心中恍然,不由得暗骂自己多事: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在意过真爱了,恐怕巴不得一辈子没心没肺,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
这是一场仇杀。
苏越给整件事情做总结性陈词,众妙门的小弟子看不惯飞飞的侍君比她多,就暗中杀人泄愤。
此言一出,林卓雅的脸上就显出大大不赞同的神色,但却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苏越又转头向夏飞飞温言说道,飞飞,今后这种勾三搭四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为妙。
道侣贵精不贵多,有我一人就足够了。
其语气令人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光。
终于勉强说服了江寒和林卓雅,两人走后,苏越便凑上来向夏飞飞邀功:如何?你要怎么样报答我?夏飞飞突然道:你大张旗鼓,寻了这么个替罪羊,便想要我报答你?你不就是觉得我在徐长易面前,落了你面子,所以这几天大献殷勤,希望我帮你描补回去吗?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自我陶醉到这般境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苏越像被说中了心事一般,尴尬一笑,继而强辩道:怎么是替罪羊?至少华光和叶晨,确实是死于她手。
夏飞飞道:我只是替她寒心。
不过?突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也知道寒心?夏飞飞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红影子越走越近,正是风霁夜,唇边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直直望着她。
我救了你两次。
风霁夜冷冷说道,你既然声称和我非亲非故,毫不相干,救了你,便非要有人死不可。
所以小雯才代我杀了华光和叶晨。
如今为了安抚你手下人的情绪,她被推出来受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什么时候救过我?我怎么不知道?夏飞飞忍不住说道。
风霁夜道:第一次,你出言不逊,我本该杀你的,却忍住没有杀,这算不算救了你一次?第二次,你明明知道我在旁边看着,却跑去和别人你侬我侬,我也该杀了你的,可是实在不忍心,只好转头教小雯杀你一个不得宠的侍君。
前后算起来,难道不是救了你两次吗?夏飞飞听着他颠三倒四、毫无道理可言的话,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冷笑道:想杀一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杀,这就叫救了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道理。
这有什么稀奇的。
风霁夜道,若不是……若不是因为……我不能杀你,单打独斗,你又哪里是我的对手?每次都拉个傻男人替你出头,亏你好意思?夏飞飞大声说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起码不会像你一样,骗人顶罪,又不给好处。
你知道不知道曲紫雯临死前做的什么梦,要不要我详细讲给你听?风霁夜素知曲紫雯私心仰慕自己,见夏飞飞脸上神色,自然猜出曲紫雯临死之时做的梦定然和自己有关,冷笑一声说:她做了什么梦,和我什么相关?她喜欢我,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连碰都没碰过她,若是她这样还误会了去,我有什么办法?再者,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有瓜葛?若不是为了……你要知道,连染香那个丑女人都比你长得漂亮!苏越见两个人情形,越发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还以为风霁夜这般对待夏飞飞的侍君,必定是对她有意,如今看来,却不像是。
他看了看风霁夜,又看了看夏飞飞,轻咳一声道:风兄,朋友妻,不可欺。
飞飞她年少无知,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她。
风霁夜眼神一跳:你也想跟我作对?苏越苦笑道:我们一起在东明照影壁里经历了三生三世,实在是刻骨铭心。
事已至此,只望风兄高抬贵手。
风霁夜脸色变了数变,沉默了许久道: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一咬牙,俯身抱起曲紫雯的尸体,仗着艺高人胆大,也不顾乌云盘正在空中疾行,就此飞了出去。
苏越叹道:曲紫雯活着的时候,只能拉一拉他的衣角。
如今死了,却被他抱在怀中。
想必九泉之下,她也会瞑目了。
夏飞飞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我只会想方设法,同你作对。
不过,你若死了,我却会大哭一场,为你送行。
这样的话,九泉之下,你是否会对我感恩戴德呢?苏越神色不变,微笑着说道:你又在调皮了。
曲紫雯对风兄,是毫无道理的迷恋,你我二人,则是心有灵犀的相爱,两者怎能混为一谈?一边说着,一边去揽夏飞飞的腰。
夏飞飞不着痕迹地避开,向着他嘲笑道:你的动作还是太生涩了。
既无情意,又无技巧。
难不成你看起来像青楼头牌一样长袖善舞,招惹无名剑宗一票女弟子对你死心塌地,百依百顺,实则和风霁夜一样,都是虚张声势的绣花枕头,其实只是个雏儿?苏越呆了一呆:啊?想不到风兄居然……面色变了数变,硬生生转口说道,你不满我过分招摇吗?以后我改了便是。
想了想,他又说道:不过现在我在无名剑宗,远不及十几年前风光了。
现在宗门弟子,不管男女,除了徐长易外,他们只肯听一人的话。
夏飞飞知道他说的是沈墨。
她也正是觉得沈墨剑道天分高,才挖空心思想拉他入伙。
无奈沈墨在无名剑宗的威望,是一把双刃剑。
十几年前,两人浓情蜜意时沈墨尚对嫁给她当正夫之事半推半就,如今却以宗门职责为由再三拒绝,实在叫人无奈。
想到这里,夏飞飞忍不住责怪苏越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你落到现下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你和徐长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这般不肯罢休,非要将他最看重的门派一手毁掉吗?苏越脸色黯了黯:若我说,我先前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子,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