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2025-03-25 13:55:23

要封宏儿为太子的事,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在朝堂上一投石激起千层浪。

反对声最高涨的便是长孙无忌,还有王皇后的舅父……最后这场太子位之争,以我预料到的结局收场——李治的长子、宫人刘氏所生的李忠被立为太子,长孙无忌、韩瑗、于志宁等拥立有功。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我在李治心里埋下的那颗种子,我再清楚不过,李治一心想要宏儿当太子,即便不是今天,那也是将来。

而长孙无忌偏要与李治对立,拥立没有母族背景的李忠。

这使李治开始思索,到底长孙无忌当年为何要强烈的支持自己,而毅然决然地反对同是嫡子、亲舅甥的李泰。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李治更好控制!君王最忌惮的是什么?长孙无忌当了太多年的首辅,为极人臣,当年在子衿面前唯唯诺诺地演戏,如今久了,也开始忘记自己的本分。

对我来说,这是极好的,等你淡忘了这些的时候,就是你的利抓、你的牙慢慢会被皇帝拔掉的时候,没有了利抓和牙齿的老虎,我很期待他怎么挣扎而亡。

这几年朝政都是由长孙无忌、褚遂良等顾命大臣在做主,我不相信李治会一直满意这个现状。

你长孙无忌可以慢慢地下毒毒杀了阿泰,我决不会让你好过分毫!永徽四年四月,驸马房遗爱连同荆王李元景谋反,遗爱被杀,高阳公主和李元景被赐死。

我齿寒,为了阿泰他们可以做到如此,长孙无忌却不可撼动。

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王皇后自萧淑妃失宠,我对她而言已经成为新的争斗目标,尤其是李治有册立宏儿为太子之意,再加上她清楚拥兵而重的江夏王南英是完全站在我这边的,原本对她无甚威胁的我,一跃成为比淑妃更强劲的对手。

表面上一片和气,然而我却知道,平静表面下的暗涌。

永徽四年一月,萧淑妃便回宫了,可这已经在后宫掀不起什么波澜。

但是明显淑妃和王皇后亲近了许多,走动频繁,而我反而不再受王皇后召见。

于我而言反而不是坏事,我又有了身孕。

李治得知时仍开心非常,如今他专宠我一人,怀孕是自然的事——我觉得他是被我那句自从和他在一起他就是唯一一个男人的话而打动,也固执地想为我做到。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不希望他如此。

那次说的虽然是真的,但是也不过是我所加的一个砝码,他因此更疼爱宏儿,而能给我更多东西。

他的所谓贞操,我怎么可能在乎?帝王之心,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作为对我乖顺的奖赏,李治把姐姐和新兰接进宫来陪我,照顾我的身孕。

见到她们自然是开心,可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新兰才像是真正的姐妹,而姐姐,中间总是隔着层什么,我有些害怕。

姐姐本就与王皇后交好,反倒常去翊坤宫走动,我倒不觉有何不妥,可是新兰和白小婉都在提醒我,今时不同往日,人心真的难测。

早在贞观时,姐姐因着我得宠,又嫁了人,夫姓贺兰,可是不过三四年的光景,贺兰越石也死了,姐姐又守了寡,如今有一儿一女。

果如南英所说,姐姐是苍乱西克,丈夫必遭横死。

姐姐经历了种种人生起落,心里会是什么境地,连我也一点都吃不准。

可是我愿意相信,仍相信那是我的姐姐。

新兰也为程笛生了两个儿子,早已作娘,所以也是有生产经验。

两个人来陪伴照顾我,绰绰有余。

姐姐还特地准备了当时自己生孩子时用的安神香,放在香球子里,太医看过说是对身体和孩子皆无损伤,有安神助眠的效果。

尽管如此李治还是严加布置防守,就怕像上次生宏儿那样有什么闪失。

所以到皇后那里晨昏定省早就是免了的,他也严令淑妃不得到我的宫里来,所以淑妃虽回宫多日,竟是没有见到李治的面。

进了九月,眼看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了,这一日天气晴好,傍晚时姐姐拉着我和新兰说要去花园赏菊,虽然身子已重,但是走动走动,对生产时能轻松些还是很有帮助。

傍晚御花园里,秋菊点点,可残阳如血,看起来很不吉利。

姐姐说内急,需要去更衣,我便差了白小婉陪着去了。

我和新兰则被最七彩缤纷的一丛菊花吸引,赤橙黄绿青靛紫……竟然能有人把菊花种得彩虹一般,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问旁边管花的小太监:这盆是什么花?小太监细声回禀:娘娘,这盆是十八学士,有十八球不同颜色的花球所凑成,皇后娘娘也最喜欢这盆,看了好几次,对咱们也多有打赏,要奴才们好好打理,多摆一些时间……啊!我尖叫出声,还未等小太监说完。

低头看向剧痛的手指,我立刻慌了神,新兰也是脸色煞白——指尖已泛紫黑色,一条不明显的黑线正缓缓地沿着手指向手腕游走。

一条七彩斑斓的蜈蚣,落在十八学士的花盆里。

七彩蜈蚣……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我顿时有些眩晕,原来这躲来躲去,快到临盆,我还是要失去我的孩子吗?因为对宏儿的愧疚,我格外的想保护好这个孩子,希望他或她能平安足月出世,幸福开心……如今……为何我总是多灾多难?还要牵连我的孩子?新兰的尖叫,小太监的呼救,姐姐匆忙赶回的急切问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保住孩子,保住我的命。

我的手护在小腹上,孩子,你别有事,好吗,求你……昏沉了好久好久,时睡时醒,看见李治铁青的脸、绝望的眼,看来真的是很艰难……我不会死吧,还没到我死的时候,老天怎么肯放过我?可是我的孩子……我希望那是个女孩儿,娇俏可爱,我一定好好宠她,给她世间一切美好,让她最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不是皇子,不必承担那些沉重,只要一生逍遥便好了。

江夏王还没有到京吗?……蠢才,解什么兵器,下什么马!传朕口谕,九门打开,准江夏王驰马而入。

快到昭华殿来,快,快,快!一连说了三个快字,李治啊,摇晃的声音,他分明在害怕。

江夏王?南英!为什么要传南英?难道仁慈地让他见我最后一面?不过片刻工夫,一个温润如水却有金石之质的声音响起在身旁:皇上,还请皇上令所有人退出去,派兵围住此殿,无论如何不能有人打扰,只要……张太医,还有新兰留下。

白小川!是!江夏王,他们都出去了,朕必须陪在她身边。

……皇上,求皇上先出去吧,小姐的性命重要,新兰会守护好小姐!磕头的声音。

一片安静之后,冰凉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那手抖得不轻。

他撤了手,屏息一阵,重新搭腕,静默。

然后察看我的手指……那个好听的声音,在我灵魂最深处的声音,淡淡吩咐道:张太医,我要运功把毒吸出来,请太医在一旁施针,以保证我不会晕厥。

新兰,去准备几盆冷水,不断让我放出毒血……南英少爷……那声音带了哭腔。

快去!灵魂里最爱的声音很少呵斥别人的,如今怎么这样急躁?他往我的嘴里塞了几颗东西,我配合着咽下,他舒了口气,把我放在他怀里,在我耳边轻轻说:明空,我知道你听得到。

你真不小心,以后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我是不得已的,我不能眼看着你……你不要怪自己,我只要你好好的,开心地把孩子养大,我就原谅你。

说完他的手掌接上我的伤处,我觉得一阵剧痛,人越来越昏沉,终于没有了意识。

等我醒来,天微微擦亮。

新兰趴在床尾睡着了,李治趴在床头我的跟前,我环视四周,没有别人了……我听见南英来了,难道是我的幻觉?我勉强出声:皇上……李治豁地抬头,看着我满面惊喜,他憔悴的不成样子,头发凌乱,眼圈乌青,下巴全是胡渣。

他高声叫:太医,太医……马上有太医进来诊脉,却不是白胡子的张太医,难道我真的做梦了?新兰也醒来,欣喜地看着我,可是我没有错过她眉间的伤痛。

顾不上太医,也顾不上李治,我猛地抓住新兰的衣袖,扯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新兰犹豫,不知能不能说,我大急:你若不说就是想害死我!新兰把心一横对我连珠炮一般道:小姐,南英少爷他不好了,他来为小姐吸出毒,他自己旧毒复发了!他快死了!李治一僵,挥手就对新兰一耳光:住口,胡说什么呢,明空还未好!新兰跪地爬到床前:皇上,求您了,您若此刻不让小姐知道,小姐以后也是活不了的……求您,让小姐去见他最后一面吧!这次轮到我:住口!新兰,你别胡说,南英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事?说着我的眼泪像决堤了一般冲下来,我眼睁得要裂掉。

我猛地掀开被子就要往地下走。

李治忽然此刻说:来人,小川你和新兰扶着,到隔壁去……去送送他吧。

我跌跌撞撞,却几乎不需要他们的搀扶,我来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我站在院子中的门口,却不敢动,我怕……我怕得浑身都像掉进冰窟一般打颤……这时门却忽然被打开了。

原本玉树临风的南英,竟也能憔悴成这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面色青白,嘴唇乌紫,脚步踉跄,我最后一丝希望也幻灭了——他中了剧毒!七彩蜈蚣,可不是当年他去讨伐齐王时所中的毒吗?当时九死一生,他却跟我轻描淡写地说,只要以后不再中同样的毒就没事的。

同样的毒……南英……我伸手去抱他,他眼神剧震,心神涣散,忽然就站不住了,跪倒在地上,我被他一带也跌坐在地。

可是最后一瞬,他仍是费了全力,伸出胳膊接住了我,我只是轻轻坐在了地上,他自己却失了力,倒在我怀里。

南英努力对我眨眨眼道:傻丫头,怎么还没好就跑出来了?我大声摇着他质问他:你是不是还想偷偷离开?像是没有来过一般?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我抱着他的手不停地颤,不停地颤。

南英温柔地说:嘘……明空,你不要吵,你从前就是太吵了,一直在我耳边说呀说呀的,到后来,我一听不到你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寂静地发慌……我含泪笑着问:你这么安静,我不吵,你怎么会记住我呢?南英吸口气说:是啊,记住了。

却怎么也忘不掉了。

我算不出你的命,算不出自己的结局,可如今这样很好,是我心甘情愿的结果,而且还可以……在你怀中,我好高兴啊,明空。

我流泪质问他:你高兴什么啊?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那么多事情没有做,鸣沙山的月牙泉,天山,大漠,楼兰的婚礼……南英轻声说:嘘……这是我们的秘密计划,等以后你要代我一一完成,知道吗?南英……我抱着他的头,泪如雨落,我等不了以后了,这个人世间太痛了,太寂寞了,没有了你,我还怎么去?原来如今我们一起带着这样的梦离开,才是我们的结局,这样我才能接受。

南英有些生气了,努力推着我:丫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这一世拖累我得还不够吗?我不想带上你,而且如果连你也死了,谁能记住我,记住我们曾经的故事,和以后的故事?而且还有你的孩子,你不想好好教他们,看他们长大吗?我摇头:我不管,我管不了……南英伸手抚上我的脸:你必须管,你若现在跟着我死了,我就决定下辈子不再遇见你。

可是你若是能好好活着,去完成我们曾经想要完成的,我就下辈子还来爱你,好好爱你……他气息更弱了,我绝望地喊:南英!南英如星子般的眼睛,看进我眼里:明空,好好地,快乐地……活着……下辈子我一定不给……不给你机会错过……他的手从我的脸旁滑落,垂了下去……我绝望地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碾成灰,被风给扬了满天......☆、第九十六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不能说,也不能动,只能抱着南英坐在原地。

我不能放手,他是我的南英哥哥,他是我仰慕半生又爱慕了半生的人,他是我要嫁的人,是我要浪迹天涯恨不得携手一夜白头的人。

有人来拉我,有人来掰我的手,有人来跪我,有人对我哭,可我不在乎,我决不放开,不放开就有天荒地老了,狗屁牺牲,狗屁成全,都是骗人的废话。

周围人忽地纷纷退开,李治冲上前来摇着我对我吼道:明空,你醒醒,他死了!你的孩子也不管了?他耗尽自己的命数只为了救下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你如今作践自己,就对得起他了吗?我忽然疯了般的笑出来,这一切太可笑了,究竟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要我中毒,又要南英来救,要南英死,要李治看着我抱着南英发疯,是谁导演了这出戏?我只顾抱着南英骇人地笑,腹中剧痛,可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流下一缕血丝,可是我仍然声音粗哑难听的笑,仿佛成魔,忽地李治出手,我脖颈上一震剧痛,终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即便是如此,我还记得——南英说不许我现在死,不然他下辈子就不要再遇到我。

南英……我愿与你三生三世,我此生好好活,你是不是会履行诺言,下辈子好好爱我,不再错过?永徽四年腊月,南英去后三个月。

我抱着怀里的莹儿,周围除了白小婉、新兰,全是有些功夫的小太监——李治终究不放心,他怕我要死。

可是他终究不明白,我现在不准备死了,我要活着,活得好好的,我不要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那些有份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新兰忧心忡忡:小姐,您别没日没夜地照看莹儿了,您自己也未恢复好,她虽然是足月产下,可是太医说胎毒太深,恐怕是活不过周岁……我抬眼去看新兰,淡声说:你怕我越是投入的感情多,越难以自拔,将来越痛苦?新兰被我目光激得楞了一下,道:小姐,我……我缓和了神色说:新兰,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我和莹儿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我压低声音,只有新兰可以听清:而且我如果不这样,皇上怎么会知道我的痛呢?他不心疼,王皇后将来怎么死?新兰对周围的内侍宫女吩咐道:你们都到门外去守着,有我在不打紧,我陪娘娘说说话。

人退出去了以后,新兰从我手中接过莹儿,却叹息道: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恨,可是皇上已经软禁了萧淑妃,只待她父兄从朝堂失势就可以处置她了。

白小川的人已经查出来,七彩蜈蚣确实是由萧家父子传进宫给淑妃的。

我冷哼一声道:新兰,你商场上的事看得透彻,如今竟也想不明白吗?还是你跟原来的我一样,不愿意想。

我问你,有几个人知道南英曾身中七彩蜈蚣剧毒,此生不得再碰此毒?只有你,我,阿笛……还有姐姐。

淑妃怎么会知道的,姐姐和王皇后交好,如果南英死了,我死了,谁会得到最大的利益?新兰脸色苍白,小姐,大小姐不会这么做的,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两次丧夫,怎么会这么对小姐呢?何况大小姐对南英少爷……好了,新兰,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

是天真还是傻……这也许是你的福气。

我长抒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新兰,明天起,你出宫去吧,就待在程笛和你的孩子身边,最好待在西北,不要再回来了。

小姐!新兰疾呼。

我摆手,你没有能力自保,我也保护不了你,你明天就走吧。

除非有一天我能护得住你,不然我们都不要再来往了,唐门的生意你全都自己拿主意吧,若维持不了,就缩小些,没有关系。

新兰跪下来:小姐,如今新兰也让您失望了,可是新兰都明白,小姐是不得已的。

新兰明天就走,但是小姐永远是新兰的家人,小姐要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事和人是永远不会背弃小姐的。

我一再隐忍,可是还是有泪滴落,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滴完全真心的眼泪?我流过的泪,你们一个一个全部都要一点一点还给我。

新兰走后第三天,我日夜照顾莹儿而犯头风,请了太医来看,左右不痊愈。

莹儿百日需要有尊贵的宫眷主持,我头风不能主持,央了李治敦促了皇后来主持。

李治自然是知道我对莹儿百般疼爱,对她重视不可言喻——李治有句话说得对了,莹儿和我的命是南英拿他的命换回来的,我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可是照顾了莹儿三月有余,别人不清楚,我做娘的难道还不清楚,她……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昏睡的,气息也是时弱时强,不过仗着宫里天天拿参汤鹿茸喂着续命……若是没有这样的救护,莹儿早已夭折。

即使是这样,所有的太医都告诉我莹儿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我可怜的莹儿,母亲不忍心看你受痛苦,原该放你去的,可是你去要去得有价值……百岁宴就要开始了,我抱着莹儿坐在房里,等待着。

莹儿软软小小,这时竟然格外清醒,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小嘴唇却始终青紫。

我可怜的女儿,你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你也知道了做母亲肮脏的想法了吧?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吧,他们一定什么都知道。

王皇后被白小婉引来为莹儿亲手穿戴福衣。

我体弱,不慎打翻了香炉,弄脏了皇后和自己的衣袍,皇后的大宫女和白小婉皆出门去拿衣服----吉时将至,误不得的。

我忽地对了王皇后笑了笑,她见了我的笑容,一改往日雍容优雅,脸上就浮现出了惧色,我笑着出声:皇后娘娘心志这么高远的人也会害怕么?娘娘,我听说,娘娘最喜欢的菊花是今年秋天御花园培植的十八学士,那花如此娇研,如同娘娘风姿。

只是……如今也开得败了。

王皇后听我如此说,面色青白,忙强道:武昭仪在说什么?什么十八学士?本宫从未听说过。

慌得矢口否认?我挑眉:噢?是吗?那可是御花园里最美的一盆,娘娘竟然没有注意过,真是可惜了。

还有更可惜的……我故意停顿。

王皇后更紧张,问:更可惜什么?我还是一径地笑:可惜娘娘虽出身贵重,可惜做了亏心事的时候总是面色发白,这怎么成?您看,我女儿莹儿都比娘娘强!说罢我把莹儿交到王皇后手上,王皇后低头去看,莹儿的脸通红,甚至涨得发紫,显然是闷气太久,已经快不行了……我一把握住王皇后的手,把她的手掌按倒莹儿的口鼻之上,我眼中含着泪,高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求您了,您住手,放过莹儿吧,臣妾以后什么都听皇后的!王皇后大惊,面目仿佛见了鬼,拼命挣脱……她这样娇惯养大的女子怎么可能力气比我大?于是……她的手一直盖在莹儿的口鼻上……莹儿,我的莹儿,你终于解脱了,我多想也和你一样就此离开这腌臜的地方,可是还有这么多脏的人没有解决,母亲还不能走。

直到有人冲进来,我被摔倒在一边,王皇后终究松了手。

李治不过片刻就赶到,他从我手里接过莹儿时,莹儿已经断气,李治的眼眶子都在哆嗦,他一边看莹儿一边看我,生怕我有什么好歹,我只是抖,抖得厉害——我都不知道我是真的抖,还是伪装的?可是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块,一阵风过,竟什么也没有。

我呆呆坐在地上,李治抓起王皇后,出手就是一个耳光,王皇后顿时嘴角有血流出来,李治几乎咆哮:毒妇!你这个毒妇!连个婴孩也不放过!那是朕的女儿,朕的女儿!王皇后几乎痴傻,被我吓得?呵……呵,她设毒计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后果,也许期盼着我死了,一切灰飞烟灭了?这才到哪里呢?你在我心上剜去的东西,南英的命,莹儿的命……莹儿本就是被她害死的,如果没有人能看到,如果她还能继续得意地做她的皇后,那我的女儿又算什么?如今可好,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骂她蛇蝎了……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没有好过一点点?如果这样都不行,那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好了。

永徽四年这一年,我恐怕永生不能忘,我失去了我爱的人,失去了我的女儿,失去了我的良心,失去了我的真实,从此我再也不能问心无愧的活着,夜里噩梦连连,都是我关心在意的人失望的目光。

我这些痛,谁为我来给我偿还?王皇后和萧淑妃家族庞大,虽然两个人彻底失宠,可是名义上的地位仍然还在。

长孙无忌、韩瑗、来济为首的老臣坚决反对废王立武,这些我已经不能容忍。

跟随先皇和李治这些年,那些故人都还感念着我的功我的好,南英麾下的将领们由程迪所率必然是支持我的,许敬宗、李义府、崔义玄等新起臣子投靠了我,自然我会劝了李治委以重任。

连征辽东时曾并肩作战的李勣元帅也在朝堂说: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

这一句定了调子。

永徽六年六月,我的耐心耗尽,终于设了杀局——王皇后和其母柳氏在宫中大兴佛道,却被发现厌胜之事,这自古就是皇家大忌,其母被逐,其舅被罢。

至此王萧两家的权臣全部落马。

十月,王皇后和萧淑妃被废为庶人,关在冷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乖扬更新,你们不要霸王啊,就快结文了,可以从头看起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