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2025-03-25 13:55:23

第一次见到程南英,是在我十一岁的三月里。

后来我一直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我走进了他的命里,还是他走进了我的命里。

那个三月里,过午春日慵懒,我照例院子里练瑜伽,丫鬟们都知道,不曾打扰。

院子里的樱花树正是满树粉簇,一阵风吹过,漫天的樱花雨洒落,说不出的妩致风流……我在院子里最高大的一棵樱花树下铺了毯子,松散地挽起头发,穿着粉色的薄衣,在毯子上面尽力舒展。

送出头颈和胳膊,尽力延伸,并且呼吸吐纳,很想把春日的生机,和满院的芬芳都吸进胸腔里,把体内的污浊都呼出来。

是了,瑜伽。

樱花花瓣纷纷洒落,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我舒展在毯垫上,只觉得生活惬意,几乎忘却了自己的境遇。

我摆了一个瑜伽里很高难度的动作,身体朝下,却弯折腰用手去握住双腿,整个人反着弯成了一个椭圆。

所幸明空还只是个小孩子,身子柔软,经过我一年多的锻炼努力,这个动作做来也毫不费力了。

我用双臂拢住腿,还能闲着的手,很得意地去接刚刚落下的樱花瓣。

一、二、三、四、五、六、七……当我左手里接到第七瓣樱花时,从圆月门里看到了一个颀长淡定的白色身影……那一刻定是我鬼迷了心窍,我竟然觉得那白色的身影有光霞笼罩……我嘭的翻下来,很没形象的五体投地,刷地翻了个身就坐了起来,正对着圆月门里的来人。

我一般并不愿意让旁人看见我做瑜伽的动作,更何况这里是武府的后院,怎么会有不认识的人进得来?心里有些疑惑有些警惕地打量来人,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我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情绪层次却又让人觉得平淡无波的双眼。

他的眼睛颜色较常人浅,是浅棕色,但在阳光下是有些琥珀色的,冷淡、孤独、骄傲、好奇、寂静,这些东西一瞬间在他眼里流转,最后只剩下温和的平淡。

他这样盯了我一瞬,薄唇微抿,浮起一个淡到几乎没有的笑容,那笑容里隐约藏了些凉薄,他说:明空?笑容凉薄,可他的声音竟那么……浓郁。

对,浓郁,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词形容那个声音,连带着用那个声音说出的我的名字,都变得低沉缓慢起来,仿佛时间减速,周围的风停止了流动。

我仿佛被他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能动。

此时他却对我眨了眨眼,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仿佛眨眼的速度都比常人慢些,我没想到一个男子的睫毛可以长得这样好看,只看呆住了。

他的轮廓较常人深,阳光在打在他高挺的鼻子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快有圆月们那么高了,一身月白的长袍,深栗色的头发衬得皮肤越发白。

我先发现了他的挺俊与美好,才注意到他的年龄,他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已经这样好看,几乎已经有了青年的味道。

且那周身的气质,我平生未见,仿佛白日里的月光,高洁出尘,却冰凉清冷得让人仰视,让人触手不及。

见我呆呆看着他,他走了过来,俯身蹲下,向我伸手。

我吓一跳,微微后仰,他却只是拂过我的头顶,迅速地摘下了几瓣樱花花瓣。

终于绽开了一个真正落进眼底的灿烂笑容,说道:你是明空。

你这是在练什么功夫?我回过神来,知道他在问话,却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这个仿佛谪仙落凡尘一般的人,我磕磕绊绊道:我,我就是。

是明空…。

他笑容更深,唇角上扬,然后呢?我楞:什么然后?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冬雪初融:然后这是什么功夫?哦!我才反应过来,欺他是古代人不知,照实回答道:这是瑜伽功。

瑜伽…他低沉的声音说着这两个字,在他唇间,好像这两个字也变得阳春白雪起来。

这是中原的武功吗?我噎住,太……该不会真的是神仙来着吧?听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中原武功?可是一个如春日花、冬日雪一般的男子问我:瑜伽是中原的武功吗?实在不知是该发笑还是该惋惜。

我只好解释道:这不是中原武功,这只是府里一个老嬷嬷教我的练身体软度,呼吸吐纳的,…,体操?何为体操?他又发问。

我心里哀叹,却只好道:所谓体操,就是操练身体的一种功夫。

说着我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也怪我,忍不住使用现代词汇。

那这瑜伽功是源自何处?看来他有个好问的好习惯。

我不知道这时唐三藏有没有从天竺取经回来,这里的人知不知道印度——也就是天竺。

我如果说是中原,他会不会又问我是谁发明的。

我还是照实说:是源自天竺国。

说完打量他,看他是否知道天竺。

只见他神色微敛,点点头,想不到武大人府上的嬷嬷竟然懂得天竺功夫。

我听着别扭,却只好接着胡诌,点头:嗯嗯,那个嬷嬷有一些西域的血统。

他颔首,终于放过这个话题,却问道:你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大家都去了你爹爹的寿宴了。

我不答反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到卿惠院来?他不知为何忽然神色有些幽深,回答道:程南英。

我爹是武大人的朋友,今日来参加寿宴的。

不过稍瞬间他就又温和了神色,仿佛我刚才花了眼。

没想到,刚从昆仑回来,就遇到你这么古怪有趣的丫头。

你应该叫声我程大哥。

他蹲在那里,温和地笑道。

原来只听一个人说话就可以觉得这么如沐春风——果然世人都是肤浅的,对美男不免疫。

从昆仑回来?听起来像个侠客的意思。

我忙问道:你为什么从昆仑回来?是昆仑山么?你在那里做什么?我一连串的问题急急问出,完全真就是个十一岁小姑娘的样子。

问完我撑着地,想要站起来,这时程南英忽然伸手,握住我的胳膊,一把就把我拽了起来。

我一下子离他只有一寸之遥,我仰着头,他低着头,我几乎感到我的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呼吸相闻。

鼻端却若有如无的闻到莲花的清香……余光里那雪白的袍子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朵白莲。

我的心跳一下子不规律起来,觉得我的脸微微发烫,想来脸定是红得不像话了。

南英一下子笑开了,眼睛里有漫天星光骤然出现,他道:看来你确实如外间所传的,从前心智未开,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可现在的你很聪明可爱!他拍拍我的脑袋,继续道:你我两家本来就很亲近,我是程家的长子,师从昆仑,常年住在昆仑山坐忘峰,跟着我师父灵虚真人学艺。

我不知为何,虽然南英表情平淡地在叙述,可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失望和几近叹息的味道……春光温暖的午后,静谧的武府后院,这样美好的男子——出身高贵,清雅高洁,气质清华,宛如谪仙,为何我却在他身上隐约嗅到了地府九幽之魔般的气息?有些人,生来矛盾,却不可抑制的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有些人平稳单调的像是一幅画背景里不被注意的颜色,而我一直属于第三种人——在我作背景颜色的时候也总是暗暗做梦,希望自己成为吸引注意力的背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要留爪,霸王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