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火锅摆上,十几杯陈年白酒下去,连我都开始飘然起来,可是神智格外清醒。
我、新兰、吉祥三个人,在亭子里,相对着吃吃喝喝,我却没什么胃口,没有怎么吃东西,只是一味的灌酒。
我看着下午快要落山的暖阳,搭着新兰的肩膀道:又是一年了!什么时候,那个南英哥哥还是陪在我身边过生辰的?虽然我爹爹去世后,我怪他丢下我们从了他爹爹的命早离去,我对他说我恨他,但我并不是真的恨他。
他是不是不明白啊?我又搭着吉祥道:不明白,还叫什么知己啊!小姐如此雅致趣味,还会少有知己?又是那把低沉的嗓音,今天抢顶楼的人。
我豁地起身,有些不稳,却扶了桌子,大声嚷嚷道:你这个人,烦不烦啊?抢完了顶楼不够,还要抢这里吗?这是你家啊?他身旁的那个仆从,指着我道:大胆!如此放肆……还未说完,就被那个男子放声大笑的声音打断,他的仆从不进不退不上不下的格外尴尬,手都还身在半空中。
我看那人如此尴尬滑稽,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我都疯了魔,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身子不稳,晃晃悠悠的,那个男子一步抢上前,一下子揽住我,我才没有摔倒,新兰见状马上起身来扶我,却被那个人的仆从挡着,上前不得。
我在那人怀中,仰头,继续咯咯笑着看他,他也很和煦的笑着,仿佛看着我很淘气的样子很有趣,我懒懒的指指那人的鼻子,你这样子感觉好像我爹爹哦,这么温暖,这么包容!说完我抱着那个人的脖子,扑在他怀中,道:爹爹,我好想你呀!爹爹,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后,我再也没有真的开心过,你让我幸福,可是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啊!说着说着眼角沁出泪来,爹爹的惨死,为了保护我而挨的刀,颠沛的回了利州,被迫离开家,生意,商场上的斗法,孤独的一个人在长安没有亲人,远在昆仑的南英……那人忽然一下子扶住我肩膀,强迫我抬头看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有这么老一定是你爹爹么?我定定的看了他的脸一会儿,道:不是,你不是,我爹爹比你帅!那人很纳闷的表情,帅?我坏坏地笑,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斜着一双凤眼看他的呆样,笨蛋!就是英俊的意思!他的仆从又对我大声道:大胆,你这个丫头……话还未说完,只见那人凝神看着我,喃喃道:好个风流妩媚的女子,你这一双凤眼,真是美……说完竟抬手抚上我的眼睛。
我往后躲了躲,看他的仆人一副吞到鱼骨的表情又被卡壳在当场,更觉好笑,不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次这么笑是哪时?是爹爹还在的时候吧?我想到爹爹,心里又是一阵痛,喃喃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好?我的心上破了个大洞,风一吹,就好冷好冷的。
我扶着那人,看冬日里唯一的暖阳都缓缓下落,我现在越来越怕夜晚,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脆弱。
我想起以前最怕听的蔡健雅的《夜盲症》,那句歌词真是恰如我的心情,不由得唱出来:每次一到黄昏,寂寞好深,遮住回你怀里,的路程……那人看我一会笑,一会哭,一会唱的,估计是看我快疯了,哭哭笑笑折腾了好一会儿,也不曾挣扎,只是任我拽着,包容的看着我。
我觉得温暖,特别高兴有人在这个时候能陪着我,给我安心的感觉,我对他道:呵呵,看来老天也不是特别差劲儿,在我十四岁生辰送来你,让我闹腾,谢啦!话说完,我大力的拍了拍他肩膀,他眼睛忽地很明亮,原来你生辰,一个小丫头,为何生辰这么不开心??说完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圆形的玉佩,那玉通体水透润泽,碧绿晶莹,上面有很繁复的镂空的刻纹,没有带别的东西,这个就当作给你的生辰贺礼吧。
我接过来,喃喃道:爹爹也曾送给过我这样的玉佩,我没有珍惜,竟然给卖掉换了银子……他的仆从,有些着急的样子,似乎想要阻拦又不敢,似乎想要上前说什么又忍住。
这时吉祥上前来扶我,那个仆从刚要阻拦,那人回过神来吩咐道:不打紧,让他过来扶他们小姐坐。
高德顺,我们该回去了。
吉祥接过我扶我坐下,那人要走,我急忙伸手抓着他的衣角,嚷嚷着:你别走啊,我喜欢你,你身上有爹爹的气质!吉祥汗颜不已,直扶着我的胳膊,想让我松手。
谁知此时他人转身回来,蹲□,看着我,说道:我不像你爹爹,我的名字叫子衿。
你要记住我!我听见回道: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子衿吗?随后自顾自的吟诵起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还未诵完,他就接口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而且离得我极尽,我几乎被蛊惑……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原来我也会醉,喝了还会发疯呢……子衿临走,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一边走,一边对那个谁谁谁吩咐:去查一下,这女子是谁,父亲又是谁?……再走远,我就听不到了。
子衿走后,新兰和吉祥扶我回房,我模模糊糊之间,似乎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新兰担忧的问道:你看刚才的那个子衿先生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家小姐,那个奴仆如此嚣张,估计他必是长安城里显贵的人,可看年纪,家里必然已经娶妻了,会不会强要娶我们小姐当妾?吉祥答道:别瞎操心了你,就算那个人位高权重,但是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虽然老爷身故,毕竟曾是从二品的利州大都督,大少爷是从三品的荆州刺史,二少爷掌武家无数的商铺贸易的家业,大小姐是楚王世子妃,小姐怎么可能去嫁给人做妾!新兰忙道:确实。
但愿是我多虑了吧!我一沾到被子就往里面钻去……梦里,似乎看到了南英,他的衣服上都带着寒气,白色的衣衫穿得冷冷清清,他对温柔之极地我说:明空,生辰快乐!我大骂他:你没义气,我过生辰,你都不来!你做了昆仑掌门,这下可好了,你就孤家寡人,一辈子一个人吧!梦里的他却温柔地摸着我的脸,他的手冰冰的,傻孩子,我怎么会一个人呢?我有你呢。
你还太小,我在等你长大……你生辰,最快乐的是我,你快长大了,我掌门也不做了,我们周游天下去。
我知道你的心愿,你想去名川大山,想去访道教佛教,喜欢些玄奇的东西,我们一一去看过!我们两个一辈子,都看不完……我听他这样说,好开心,可是忽然想起不对,我扑腾着,迷迷糊糊对梦里的他说:那怎么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我要回家,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不能有太多的牵挂。
已经够多了够多了……我不要心破个更大的洞!才不要!之后南英就不见了,只感到嘴唇上一片冰凉的触觉,就什么都没了。
我沉沉地睡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