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修罗王

2025-03-25 13:04:50

君敏心初登皇位,整天有整理不完的国事,每天批改小山般堆积的奏折,熬夜是家常便饭。

她与陈寂新婚,本应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偏偏分-身乏术,连温存的时间都是极少的。

陈寂闲着无事,通常只在朝阳殿内看看书,在后园练练武。

君敏心心中有愧,便命人将奏折搬到寝殿,权当是陪着丈夫。

沈凉歌上了折子,说要重新订正我朝律法,君敏心一手握着朱砂笔,一手将折子递给陈寂,道:我朝向来男女皆可入仕,凉歌担忧男女官员之间会结党营私,因而提议九品及九品以上官员皆不可联姻……阿寂认为如何?案几对面,陈寂从兵书中抬起头来。

他接过折子扫视一眼,却并不做评论,只望着君敏心莞尔道:除兵部以外,其余之事不归我管。

陛下将吏部的折子给臣看,不会觉得臣僭越了么?陈寂一向公私分明,因而在谈国事时总是恪守君臣之礼。

君敏心揉了揉鼻尖,有些自责地低声道:我自然明白这些。

可你是我丈夫,这些时日忙,我怕冷落于你……陈寂何尝不明白她这些小心思?当下心里又甜蜜又心疼,侧过身来吻了吻她的嘴角,笑道:陛下宽心,臣这些肚量还是有的。

日子平淡地过了两个月。

开了春,正是桃李芬芳的时节,太上皇君雪楼便来向女儿告别,独自开始了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

这个在宫中呆了近四十年的男人,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君敏心望着父亲孤单而挺直的背影,嘴角挂着笑,却酸涩了鼻根。

四月,一份战报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这两年靖国与西域胡人休战,但小规模的骚乱还是有的。

胡人冬季粮草匮乏,冬春时节总会越界来抢些粮食,这要是放在往日倒也没什么,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君敏心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答谢西域王对自己那三年的‘照顾’……可谁知自从姬翎镇守塞北之后,但凡遇见胡人作乱,总是一路杀将过去。

光杀还不解恨,姬翎甚至擒来一些无辜的胡族妻儿,将那些异族女人和小孩尽数坑杀!其手段之暴虐,宛如修罗在世。

胡人刚烈嗜杀,姬翎这一举动无疑燃起了他们的仇恨之火。

穆勒王很快将战书递到了君敏心手里,战火呈燎原之势轰轰烈烈的蔓延开来。

这个姬翎,总不让我省心……君敏心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绕着鬓边垂下的发丝,若有所思地望着案几上的战书。

陈寂拿过战书翻了翻,只笑道:胡人是个大隐患,就算没有姬翎,也迟早都是要打仗的。

说罢,他放下战书,看着君敏心高深莫测的眸子道,敏儿的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

君敏心一怔,随即慵懒地扯出一抹笑来,依在他怀里缓缓道:初登皇位,我绝不能容忍任何威胁的存在。

穆勒当年强加给我的屈辱,是时候该连本带息地还回来了……陈寂看着她良久,方低低叹了一口气,姬翎桀骜不驯,可否让我帮你去盯着他?不了。

你去的话,他定不服你,恐变本加厉。

为何?君敏心绕着自己的长发咯咯一笑,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再说,寡人舍不得你走。

陈寂笑了,搂过怀中人儿狠狠吻了下去,修长的指节灵活的挑开盘扣,伸了进去……四周的侍婢们彼此相望一眼,随即面不改色地躬身退出了大殿,轻手轻脚地掩上门,挡住一室春光。

……第二日,大虞女皇下达诏书,正式与胡人交战。

丞相沈凉歌以军师的身份即刻启程,赶往塞北,名义上是协助姬翎,但其实是替女皇陛下监督那狂傲不羁的男人。

毕竟,为人臣子的就该拿出个臣服的样子来。

下了朝,君敏心没有昭阳殿,而是吩咐内侍道:摆驾,去灵阙殿。

灵阙殿是义诚公主木槿的住所。

君敏心见到木槿时,那丫头穿了一身烟绯色的宫裳,乌发松松散散地系着,没有戴半点钗饰,干干净净,素面朝天。

她坐在殿前的栏杆上,望着西北方那淡薄的云层发呆。

微风浮动,裙裳蹁跹,那安静而清瘦的背影,让君敏心霎那间感觉到:她不快乐。

即便是贵为公主,即便是锦衣玉食,可她并不快乐……她日日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北方,是在思念谁呢?木槿虽然废了武功,却依旧警觉。

察觉到君敏心的到来,她忙从玉雕的栏杆上跳下来,屈身行了个宫礼,低而好听的嗓音婉转传来:臣妹恭迎陛下!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木槿其实比君敏心要大两岁,眉目间都透着近乎淡漠的成熟。

君敏心忙微笑着迎上去,扶起她道:你我亲如姐妹,何必行这些繁文缛节?木槿抿唇轻笑,将君敏心请进屋,像往日般亲自给君敏心沏了茶。

君敏心理了理身上繁复大气的皇袍,道:木槿,大虞要与胡人开战了。

木槿沏茶的手轻轻一抖,淡绿的茶水险些溅出。

木槿垂着眸子,倾泻的眼睫毛将眸子中的情绪轻轻盖住。

将茶恭敬地递给君敏心,她淡淡道:可惜我武功尽失,不能再为陛下效劳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放心,那人欠你的,我会加倍替你讨回来!顿了顿,君敏心侧首看着木槿,试探地问道:木槿,你恨穆勒么?听到那人的名字,木槿长长的睫毛微颤,玉指捻着薄胎的瓷杯,却迟迟不饮。

沉默片刻,她依旧淡淡道,刚开始,是恨的。

后来……后来怎样?木槿却没有再说,只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事情已经发生,恨与不恨又能怎样?总归是我不够强大,怨不得别人。

气氛有些低沉。

君敏心轻轻一笑,转移了话题道:上个月,我们在御花园宴请今年殿试的前三甲,你还记得那新科状元么?记得。

那状元郎挺年轻的,才华横溢,相貌也端正,似乎姓刘。

木槿皱眉思索片刻,问道,他怎么了?刘筠,字紫竹,年方二十有五,灵州人士。

君敏心弯着眼眸神秘一笑,凑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一件有趣儿的事:那日御花园之宴,刘状元貌似看上咱们的文禧公主——金兰了。

木槿讶然,那日我也在场,为何竟是不知?君敏心笑道:你整日心不在焉,哪还看得出这些?我与阿寂倒是看得明明白白,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却又碍着面子,红着脸半响也不敢互相打个招呼。

直到宴会快散了,那状元郎似乎鼓足勇气要与金兰搭话,金兰瞥见我在场,忙低着头臊红了脸快步逃开了……留下刘筠傻傻地愣在原地。

哈哈,真是有趣儿!那么多年轻貌美的贵族小姐他全看不上,偏偏看上心向佛门的金兰!木槿也难得笑出声来,道:那金兰意下如何?若他们两情相悦,还请陛下赐一道圣旨,成全他们吧。

我私下打探过,那金兰虽面上不说,强作镇定,但看得出她对刘筠颇有好感,两人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我这几日正寻思着挑个良辰吉日,给他们指婚……想了想,君敏心顺势问木槿道:我们三人中你年纪最大,可眼下就你婚事没个着落。

木槿,可有心上人?如果是金兰那丫头听到,一定会鼓着腮帮,瞪大杏眸道:陛下,您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但木槿只是一怔,目光习惯性飘向西北方,嘴角扯出一抹看不透的笑容来,低声道:陛下,臣妹已经不能再爱人了。

见到她这模样,君敏心在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六月,天气渐热。

虞朝的捷报一封接着一封地传来,百官弹冠相庆,高呼胜利指日可待。

只要打败了胡人,虞朝根基便彻底稳固下来,再无阻碍之物……然而,君敏心却是喜忧参半。

她很担心姬翎,那家伙已经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了。

残暴,铁血,嗜战,屠城,坑杀战俘……他仿佛成了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只知道杀、杀、杀!所到之处,无不闻风丧胆,血流成河。

短短三个月,他用了各种各样残忍的手法屠杀了四万胡人。

那塞北的漠漠黄沙中,已是血河漂橹,白骨成墙。

仿佛只有杀戮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他浑身浴血,俨然已成为了地狱爬出的修罗王……沈凉歌在信上说:她已经管不住他了。

连沈凉歌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也阻止不了他了……君敏心此刻的心情极度复杂,悲愤间又掺杂了几分悲哀。

姬翎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分人情味,转眼间又回到曾经在俪郡时那般残暴无情。

不,甚至比七年前更可怕。

心情沉闷,君敏心问陈寂,是否要将姬翎召唤回朝,换上荣亲王君闲镇守塞北?陈寂沉思良久,方摩挲着君敏心尖瘦了些许的下巴,沉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临阵换将,会使得军心不稳,乃下下之策。

君敏心叹一口气,点点头,略显疲惫道:我知道了。

这就起草诏书,安抚姬翎,但愿他还能听我一句劝。

早就知道姬翎是把双刃剑,难以驾驭。

而如今,君敏心早没有了当年任用姬翎时的那份自信满满,她现在只能祈求这把剑能够悬崖勒马……毕竟剑用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半月后,姬翎的亲笔信快马加鞭地送回了君敏心的身边。

对于君敏心委婉的劝告,姬翎只回了字迹狷狂的一句话:臣肝脑涂地,誓破胡贼!拿着信笺,君敏心有点摸不清姬翎的心思了。

九月,胡人大败,粮草尽数被烧。

身为西域霸主的穆勒自认为不是什么善类,却没想到,对方的姬翎比他狠绝千百倍!穆勒虽然心狠手辣,但他多少有些人情味,而姬翎却是一架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他仿佛不知疲倦,感觉不到疼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戮。

这样的男人实在恐怖,连穆勒也忌惮三分,他撑不下去了。

九月底,穆勒向君敏心递了议和书。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还有一两章的样子,如果今天写完了就全部贴上来吧~~早点完结早点轻松,接下来是填狐狸和师徒的那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