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丝纠葛

2025-03-25 12:52:27

姬翎炸堤放水,一夜之间水淹三城,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沦为一片汪洋的天府连池。

仇初照率领姜军主力弃新占的燕云城,匆匆赶回后方争夺连池,熟料却在半路的燕云关遭遇埋伏,几万人马折损大半。

大将军仇初照与军师苏还熬红了双眼,殊死拼搏几天几夜,才带着不到四成的残兵败将逃出,一路向南躲回陵州,闭关不出。

姬翎这一招丧尽天良的狠招一出,既寒了天下人的心,却也使得战局情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不可一世的大姜皇朝威风不再,灰溜溜有如丧家之犬,不敢再轻易冒犯分毫,而靖国士气一涨再涨,犹如利刃长驱直下连破三关,其兵力直逼繁盛富饶的陵州!一时间安稳了几十年的姜国人心惶惶,游人士子日日高呼天要亡我大姜!陈寂和君敏心这几日都在安抚新占城池的百姓,沈凉歌和君闲则犒劳军士、整顿军风,若发现有谁私自抢夺百姓财物,不管多少一律处死!半个月来,几人都忙着脚不沾地,很得民心,倒也值了。

这日得了半天空闲,四人便凑在一起喝酒议事,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走。

秋老虎来势汹涌,众人都只穿了单薄的夏衫常服。

君敏心一身浅葱色男服,乌发用青玉簪簪起,露出灵秀的面容与白皙的脖颈。

陈寂亦脱了银铠战甲,只穿了墨蓝色的武袍,系着黑布的腰带与护腕,青布靴,乌藻鬈发依旧用发带高高束起,麦色的面容上镌刻着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男性的英气与健美。

陈寂对着地图观摩半响,忽而道:靖国疆域同之前相比,扩大了一倍多。

君敏心却笑道:不及璃国当年四分之一。

沈凉歌与君闲对视一眼,知道面前这沉静大气的女子已是野心勃勃,便温声劝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姜国这块肥肉实在太大,若一口吞下,恐消化不良。

君敏心会意,莞尔一笑。

又聊了片刻,君闲朝陈寂使了使眼色。

陈寂会意,偏过头来问君敏心:敏儿,姬翎还未回来复命?原本正谈笑风生的沈凉歌折扇一顿,讷讷地不再说话。

气氛一下沉静下来,似乎姬翎已成了某种禁忌的话题……君敏心缓缓收拢笑意,垂下眼眸淡淡道:再传一道令牌,若他再不回来复命,就地军法处置!且说姬翎自认为立了大功,自从连池三城水退之后,便理所当然地纵容手下士兵劫掠百姓财物,手下金银珠宝堆砌如山,过了好一段逍遥的日子。

君敏心两次三番派人来催,这狂妄的家伙总是把手一挥,阴狠狠威吓令官道:等这边处理完小爷自然回去!再多嘴我便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如此过了大半月,直到最后一道狠令下来,姬翎知道君敏心多少动了怒,这才挑了一箱最宝贝的珍宝不紧不慢地挪了回来。

意气风发的花孔雀一进军营,见所有人都到齐了,面色沉重地望着他。

姬翎倒有些讶然,心想:立了功的人果然不一样,连归营时所有人都要列队迎接!如此想着,面色更是得意!他咧唇一笑,正要向阔别的君敏心行个礼,却见陈寂一声爆喝:姬翎,你可知罪?!姬翎猝不及防被这一声爆喝吓了一跳,当下懵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却仍然气势凌人地回击:罪?什么罪?老子可是立了大功,何罪之有?!沈凉歌扶额摇头,似乎早已预料到接下来会是怎样一番厉害的场景。

陈寂面色凛然道:水淹三城,心狠手辣毁四万条无辜百姓性命,如此不仁不义、丧尽天良之事,乃第一宗大罪!陈寂你他娘的有病!!!姬翎总算反应过来了,这场面才不是什么嘉奖大会!没有金银美女,没有加官进爵!有的只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在这里兴师问罪!这他娘的什么破理由!姬翎简直又惊又怒,白皙的面容烧起两块红晕。

谁不无辜?两国交战,死伤本是正常!陈寂面色不动,漠然道:纵容部众侵占百姓财物良田,掳人-妻女、鱼肉百姓,其行径与强盗无异!此乃第二宗大罪!闻言,姬翎将拳头握得喀嚓直响,凤目圆瞪,仿佛随时准备冲上去厮杀一样。

他望了君敏心一眼,又恨恨地瞥着陈寂,桀桀冷笑道:我最爱的人都被你抢了,拿几件破东西又怎么了!放肆!大将军军闲忽的一拍案几,全场一震,案几粉碎。

姬翎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是谁,脱口而出:我放你娘的……姬翎!君敏心头疼欲裂,喝道:闭嘴!姬翎一怔,竟然生生止住涌到嘴边的污言秽语,乖乖闭了嘴,只是身子颤得厉害,显然是努力在压制着喷薄的怒意。

陈寂依旧正色,继续道:三番五次无视军令,目无军法!亦是死罪!这回姬翎却是不骂不闹了,目光出奇的冷静——那是一种凝结着千年寒窖般冷寂,可怕,而且可悲。

他静静地凝视着君敏心,似乎在等一个裁决。

君敏心抬眸,却是不看他,而是转向沈凉歌,冷声问道:军师,按军法,姬翎该如何处置?姬大人犯下三重大罪,本该就地正法。

沈凉歌正色,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明白君敏心的想法?摇了摇纸扇,她又声线一转,温声笑道:但姬大人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连池三城,使得我靖军能伏击敌军、长驱直入,亦有大功。

依臣之见,不如将功赎罪,给姬大人一个改过的机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君敏心有了台阶下,顺势点点头,朝一旁的君闲道:交给大将军处置罢。

君闲忙正襟危坐,沉声道:念你初犯,罚一百军棍,不可再犯!闻言,君敏心袖袍中紧攥的十指总算舒展开来。

姬翎僵直地站在原地,视线如胶着般定格在君敏心身上,自始至终没有移开半分,也不曾吐出半个字。

仿佛那堂上的人讨论的惩罚与他没一点关系。

那么狂妄骄傲的一个人,此时却像抽离了灵魂……直到有行刑的士兵执着粗重的木棒前来押他,他才慢慢收回视线,绯薄的唇瓣一扯,仰天发出一串暗哑而粗粝的大笑。

那样嘲弄众生的疯狂大笑,早已失去了他平日一贯维持的高贵。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为这头野性难训的漂亮野兽感到可悲。

这个男人何曾如此屈辱过?他那华丽的嗓音,何曾如此粗哑过?那双凌厉而狭长的凤眸,何曾如此悲凉过?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姬翎这才挣脱按住他的士兵,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帐外,伸手解下外袍一扔,这才冷冷地转过头来,说:打吧!棍棒击打在皮肉的闷响,令人胆颤心寒。

一声一声,像是击打在心脏上。

君敏心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陈寂,闪烁的眸子有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陈寂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果然,还是不忍……不再多想,陈寂转身出了帐营,在行刑的两位士兵前站定,左脚向前一步叉开。

没有言语,但行刑的士兵私下里却明白:这是军营内部请求轻罚的暗号。

两位士兵心下了然,棍棒依然虎虎生威地落下,但落在皮肉上力道却减轻了很多。

尽管如此,一百军棍下来,姬翎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最后一棍落下,姬翎几近昏聩的边缘,后背连着臀部一片血肉模糊,好半响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子。

身边有人要去扶他,他咬牙,使劲全部力气推开那人。

由于那一下消耗过大,他差点再次扑倒在地,好半响才稳住身子,冷汗涔涔而下。

君敏心也替他捏了一把汗。

喘息片刻,姬翎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挺直血糊糊的后背,一步一步踉跄着、独自走回自己的营帐……自始至终,他都没让别人扶他一步。

一百军棍,若换做别人,便是不死也残。

但是面前这男人——这从来不被人看得起的蛇蝎美人,却是高傲的、一步一血印地走着回去了……倒是个真汉子!君闲感慨。

陈寂望了望露有疲惫之色的君敏心,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她为何这么执着于任用姬翎。

姬翎趴在床上一天了,不太肯喝药,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

君敏心找出了当年从西域带过来的金创秘药,披着夜色来到了姬翎的营帐。

有一位甚为年轻的少年士兵正在熬药,君敏心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年很察言观色地退了下去。

姬翎还在昏睡。

君敏心来到他窗前坐下,撩开披在他背上的薄被,露出皮开肉绽的后背。

这倔强高傲的男人显然是不配合上药,有些地方还微微渗着鲜血,衬着惨白的皮肤,实在是怵目惊心。

这么热的天儿,在这样下去多半要化脓了……君敏心微微叹了口气,指尖沾上药膏,开始上药。

半柱香一过,整瓶药膏都涂抹完了。

大概是药膏的清凉起到了作用,姬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然后,在君敏心准备起身的那一刻,他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你……我……又是沉默。

姬翎的视线从君敏心手中的药瓶上慢慢移开,重新对上她墨黑的眸子。

冷笑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君敏心,有时候我可真恨你。

君敏心望着他,没有说话。

姬翎自嘲似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那么多人恨我,你却偏要把我拉回来。

我努力尝试成为你们心中的‘好人’,现在才明白,原来做好人要这般痛苦……垂散的黑发散开,遮住他的半边脸庞,只露出一颗闪烁的眸子。

姬翎嘲弄道:我注定做不了好人。

君敏心,我快撑不下去了。

鸦翅般的睫毛一抖,君敏心凝视着姬翎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姬翎,你不是坏人。

你只是不能像爱我一样地,去爱别的人。

闻言,姬翎一怔,难得露出了呆愣的神情。

那双总是透出狷狂与刻薄的眸子,此刻却绽放出一缕稚子般的灵光。

不顾身上的伤痛,姬翎忽然直起身,紧紧地抱住君敏心!男人光-裸-的肉体紧紧贴住自己的后背,滚烫的体温隔着一层单衣清楚地传递过来。

君敏心一惊,下意识要挣开他的钳制,却听见耳边姬翎用几近哀求的语调哑声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

君敏心笑了笑,轻而坚定地扳开他的双臂。

姬翎忙拉住她,失神道:君敏心,你娶我吧。

我也可以为你打天下,等天下太平了,我会一辈子陪你守在宫中。

君敏心被他这话唬得愣了愣,回手摸了摸姬翎的额头,滚烫。

不禁失笑道:姬翎,你烧糊涂了。

身后那男人僵了僵,良久才嘲弄道:君敏心,有时候我可真恨你!知道知道,都说了两遍了。

……可只要你稍微对我好点,我便忘了该如何恨你。

……帐营外,没人发现一鬈发青年默默地站着在门口,犹如一尊雕像般看着屋内的一切。

夜色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表情……良久,他紧抿着唇线,终是沉默着地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六七章就完了,有谁想要看番外么?如果有的话,尽量告诉我想看哪一对或者哪个人的。

没有的话偶就不写番外啦,去填别的坑咯~☆、十一月,天降大雪。

靖姜两国打打停停僵持了半年,天寒地冻间粮草均快告罄,两军破釜沉舟,准备做最后的决斗。

初七,雪霁。

鲜血将白雪染成刺目的红,尸首叠加,战场上横七竖八地插着染血的战旗和豁口的刀剑,偶尔伴随着秃鹫和乌鸦的哀叫,放眼望去,满目疮凉。

姜国军师苏还使出了最后一击,一个变幻莫测的八卦阵,便让沈凉歌麾下的八万靖军败下阵来。

苏还这次是用了看家本领,战局演变到今日,倒成了同门师叔侄的较量。

粮草告罄,我们绝不能再输了。

君敏心抖开骨扇,一个‘杀’字龙飞凤舞地映入眼帘。

君闲点点头,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不知下一步棋军师打算如何行走?沈凉歌拢着袖子,优美的唇瓣缓缓吐出两字:破阵。

陈寂拨了拨炭火,插话道:沈大人与苏还乃师出同门,不知可有方法破八卦阵?方法其实很简单,一把琵琶足以。

琵琶?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完全想不通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沈凉歌神秘一笑,望向君敏心,小主公的血琵琶,是否是十一年前一位青衣老道所赠?君敏心疑惑地点头,确然如此。

那老道临走前,是否传授了你一首琵琶曲,名为‘千军破’?你怎知道?!君敏心大惊。

沈凉歌却是不语,只温温笑道:如此,臣有十二分把握,明日一战定乾坤!次日,敌军依旧摆好了八卦阵。

君敏心与沈凉歌并肩立于马头,相视一笑。

君敏心道:若今日逮住了你家师侄,该如何处置?沈凉歌笑道,但求主公放他生路。

哈哈,若逮住他,我求他留在我身边都来不及呢,又怎忍心加害?君敏心咯咯低笑,又问:这一战,若是我们输了呢?闻言,沈凉歌难得正色,一字一句坚定道:小主公,我们不会输。

咚咚咚!姜军战鼓已鸣,苏还手执令旗,令旗一动,八卦阵移形换位,变幻虚实。

小主公,准备琵琶。

其他人等看我令旗!说罢,沈凉歌跃下马,接过部将递过来的红黄令旗,快步登上指挥的高台,与苏还遥遥相对。

君敏心怀抱琵琶,纤白的十指从猩红的斗篷下伸出,扣在琴弦。

叮咚……琵琶声响,沈凉歌抬手举旗,两万步兵听令移位,手指盾牌迎上敌军,摆阵;琵琶声渐渐急凑,声如玉珠崩落玉盘。

沈凉歌快速变幻旗语,五千骑兵紧跟着迎上;那边姜军鼓乱如狂、呐喊震天。

这边四弦一扫,白袍女子交挥着令旗,一声令下,靖军分别从八面围拢,犹如收网般缓缓缩小八卦阵中敌军的活动范围……一声裂帛,沈凉歌左手令旗朝东,右手高举向天,大喝道:左生门,杀!霎那间刀剑相撞,血肉横飞!八卦阵虽然厉害,但却有一道生门,若被敌人察觉到,那必定是死穴!故而为了避免被敌人扣住死脉,便唯有不断变幻阵型,迷惑对方眼睛……可这一次,苏还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栽倒了沈凉歌手里。

厮杀仅仅持续了两个时辰。

八卦阵被堵住生门,十万姜军被靖军围死,犹如网中之鱼做垂死挣扎。

威风一世的姜国大将军仇初照只能左突右冲,带着一干亲信护住身后的苏还,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手中一百八十斤重的画戟起起落落,所到之处犹如修罗过境,将挡在前头的靖军如割麦子般砍刀。

而仇初照杀出来的血路,一时间却没有人敢填补。

仇初照的三千亲信趁机护着军师苏还夺路而逃,一路向南奔去,看样子要弃陵州退守素河。

素河天险,靖军一时半会绝对攻拿不下,倒是个逃避的好去处。

君将军留下来对付这些残兵,陈将军、姬大人与南副将随我一起去追拿仇初照!沈凉歌一声令下,将令旗插在脚下三尺厚土,翻身上马朝南追去。

陈寂和姬翎各带两千人马紧随而上,君敏心亦拍马跟上。

仇初照与逃出来的四千余将士护着苏还逃到素河边,素河镇的守城兵立刻放来筏子。

谁知残兵败将们还未来得及登上筏子避难,一万靖军便紧追而来了。

姬翎骑在马头朝河边望了望,只见仇初照立于前头,四千残兵和素河镇的一千守城兵借手执盾牌,如同人肉城墙般层层围拢,将苏还护在中心。

泼贼们这是个什么意思?姬翎问道。

君敏心握着缰绳,伸手抚了抚有些暴躁的马儿,道:对于姜国士兵而言,仇初照是手中利器,无坚不摧,而运筹帷幄的军师苏还无疑便是他们的心脏。

手足可断,心脏不可失,他们大概觉得只要军师还在,便必有翻身的机会……哼,垂死挣扎罢了。

姬翎绽开一抹嗜血的冷笑。

越到最后,越不可轻敌。

陈寂蹙眉,一手紧按短剑,叹道:生死一线还能有如此气魄,仇初照倒是个真英雄!君敏心点头,问沈凉歌:军师觉得,如何进攻为好?用掏心法。

直到这一刻,永远微笑着的沈凉歌却没有了微笑。

她双目复杂地望着远方,迷离的视线似乎要透过重重人群定格在某人身上。

良久,她才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努力稳住声线下令道:陈将军领一千人攻其左翼,姬大人领一千人攻其右翼。

切记不可贪恋厮杀,主要目的是要引着敌军朝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分散,不消片刻,中间的防备必然空虚,然后剩下的人与我一同长驱直入,插入敌军胸膛,将他们的心脏挖出来!陈寂姬翎领命,各率领一千人马开始行动。

兵力相接,陈寂和姬翎成功吸引敌军注意力,便趁机往左右分散。

果然,姜军忙着对付陈寂和姬翎,人肉城墙渐渐形成两队分别往左右分去,露出了原本应该被保护在中心的苏还。

事不宜迟,君敏心高喝一声:杀!余下的两千靖军长驱直入冲进敌军中,敌军阵法被打乱,已是人心惶惶。

仇初照见大势已去,忙下达撤退令,竟然舍弃苏还,带着仅剩的四千亲信匆匆登上竹筏,朝素河对岸逃去!这一天,敌国军师苏还被生擒。

靖国再一次大胜,战局已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苏还并没有受到战俘应有的虐待,相反,君敏心一行人却是对他恭敬有加,美酒佳肴天天不断,不敢有丝毫懈怠……苏还明白:君敏心是在拉拢自己。

五年前见到殿下时,殿下还是一位醉卧梅树下的豆蔻少女。

而如今……酒宴正酣,苏还把着酒盏一饮而尽,摇头淡笑道:而如今,已是日月换了新天。

君敏心遥遥敬他一杯,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苏先生,可愿留在靖国?苏还正襟危坐,温和的眉目间已有了淡淡的沧桑:若殿下肯放了那三万姜国战俘,苏还便答应殿下:自此忘了姜国,此生绝不再为姜皇做事。

君敏心喜上眉梢,立即应允道:这自然可以!这么说,先生答应归附靖国了?苏还摇头笑道:苏还只答应殿下不再为姜国效劳,却并不答应来靖国谋事。

这……君敏心有些为难,求救般地望向一旁的沈凉歌。

沈凉歌却只是摇头苦笑,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沈凉歌在心里叹道:几天来,苏还不曾拿正眼瞧过她一次,显然是恨着她呢!君敏心似乎也觉察到了这点,忙叉开话题道:我知苏先生因炸堤水淹连池的事耿耿于怀,此事实在是我管教无方,让底下人做出了如此令人心寒之举。

然,此事却与凉歌无半分关系,先生可别误会了。

苏还笑笑,不再说什么,气氛一下冷清了下来。

曲终人散,四周一片寂静。

苏还独自站在屋外,望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发呆,清冷的月光打在新落的积雪上,为世界镀上一层黯淡的银光。

不知何时,身后有轻微的脚步靠近,在他不远处停下。

苏还没有回头,只是负着手幽幽叹道:师公们斗了一辈子,我与你又斗了一辈子,结果还是我输了!没想到二师公竟然将八卦阵的破解之法传给了你……不过这样也好,我输了,从此退隐,与沈凉歌再无半点干系!说罢,他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夜色中白衣墨发的女子。

苦涩一笑:你说对么,小师叔?酒色微醺,沈凉歌白皙精致的面容浮现出浅浅的红晕。

她勾唇一笑,依旧色如春花,记得我两第一次见面,师父跟我说,我们同门不同派,两家之间必定要争个输赢。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师父失望……他老人家谨慎了大半辈子,临老了才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我不能让他失望。

所以,我一定要赢你。

苏还淡淡道:你赢了。

还记得临下山前那个春天么?山上的桃花开得可真漂亮啊!师父让我们选择侍奉的君主,那时你一身青衣,对我调笑道‘这次我若赢了,必娶你为妻,日日羞辱之’!苏还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叹道:总归是年少轻狂,玩笑罢了……话未说完,他便呆住了:沈凉歌哭了。

月光下,一滴晶莹的水珠迅速从她微挑的眼角滑下,划出一道水银的光泽,转瞬间悄无声息。

他从未见沈凉歌哭过,她美丽聪慧,无论何时都是带着满满的自信、明媚地微笑着……可是现在,她流眼泪了。

为什么呢,明明赢了不是?苏还可真想不明白啊!沈凉歌抹了抹眼角,望着他凄惶笑道:我与你斗了十年,唯独这一次,我希望是我输。

那一瞬,苏还豁然开朗。

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大脑短暂的空白过后,热血猛然间窜上心头,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心跳失了节奏,他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搂住沈凉歌,紧紧的搂住,在她耳畔喃喃道:我会守着那十里桃花,等你归来。

第二日,苏还终究是走了。

而沈凉歌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在意,反而更加意气风发起来,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眉眼中满是醉人的甜蜜……君敏心暗自纳闷:昨晚错过了什么么?靖军日夜守着素河,无疑是在给姜国施压:只要过了河,就能直逼姜国帝京,况且姜国又失去了军师,皇帝不能不着急!眼看已无法掌控靖国,姜皇无奈,只好送来了议和书,请求在素河边议和,两国就此罢兵。

十二月,风雪初霁,议和的日子到了。

而令君敏心诧异的是,对方的议和使者既不是仇初照,也不是任何一位文官,而是许久不见的——落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BT的师公们,害的沈凉歌这一对哟,都没法好好谈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