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酿酒

2025-03-25 12:52:27

入了秋,转眼君敏心来西域已有整整一年。

此时正是葡萄成熟丰收的季节,君敏心听闻陈寂儿时随母亲酿过甘美醇香的葡萄酒,便也想跟着学学,亲手酿几坛酒。

这日天气正好,君敏心带着一干影卫和侍女来到城外最大的葡萄种植园,开始采摘葡萄。

这片葡萄园乃是三王子阿布手下的产业,此时他早早等候在城外,亲自教君敏心辨别葡萄的优劣。

说实话,君敏心和这个王子在一起时,总感觉有些不自在,一看到他那双忧郁懦弱的蓝眼睛,她就仿佛在镜子中看到前世那个卑微的自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天气有些闷热。

君敏心将绣花的窄袖挽至手肘处,两条粗长的麻花辫盘在头顶,她将一篮子新摘的、红玛瑙般晶莹的葡萄交到奴依手中,顺道问木槿道:阿寂呢,怎的还未过来?木槿替君敏心摇着扇子,擦着下巴滚落的汗珠,道:听说有个奴隶逃跑了,陈公子正着人去追,恐怕得晚些时候呢!君敏心点点头,随手摘了串葡萄剥着吃。

那酒红色的葡萄衬着纤细的指尖,仿若羊脂暖玉般莹润,阿布看得有些失神。

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君敏心将葡萄放回篮子里,擦擦嘴唇不动声色道:阿布殿下真了不起呢,手头里有这么大片葡萄园,光是看着这成串紧密的红葡萄、马奶提,就让人兴奋呐!阿布局促地调回视线,低声讷讷道:长风公主过奖了!我自小身体不如哥哥们,上不了战场,也俘虏不了奴隶,手底下就这么一块方丈大的园子,还是靠大哥的赏赐……顿了顿,他苦涩一笑,我很无用吧?我知大家都看不起我,大哥很照顾我,可他死时,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反抗,就归降了二哥……所有人都不再同我说话,只有公主你,不仅会同我聊天,还会对我笑……说到这,他眼里隐隐有了泪光,面色也愈发苍白。

君敏心对他一直心存怜悯,因为他实在太像前世的自己。

她朝阿布淡淡一笑,道:我曾经也是个很软弱的女人,别人欺负我利用我,我还傻傻地以为他是爱我的呢!不过,阿布殿下比我坚强多了。

怎么会?阿布吃惊地望着她。

君敏心弯眸一笑,殿下忘了吗?苏吉王死的那一晚,殿下可是冒死为我求情呢!何况,你见到我和陈寂在一起的那件事,不是也没说出去么?想起那一天,被自己撞见长风公主与侍卫陈寂嘴唇相触的瞬间,阿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红晕。

无措揉捏着自己衣裾,踟蹰半响,他才鼓起勇气低声道:长风公主,喜欢那个侍卫?天气越发闷热,乌云聚拢低垂。

君敏心看着天空片刻,答非所问道:啊,要下大雨了,看来阿寂不会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一阵大风卷积着沙尘扑面而来,君敏心‘啊’地低呼一声,忙闭目抬袖挡住自个儿的脸,免得沙尘进了眼睛。

故而她不曾见到,那蓝眼少年落寞黯淡的神情。

不一会儿,一声霹雳划破天穹,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倾泻而下。

西域天气干燥,黄沙遍地,故而很少能遇上如此大雨。

一时间,城中的百姓都穿着单衫,围着面巾,头顶瓦罐水盆在雨中载歌载舞,以极度的热情来迎接这珍贵的自然恩赐之水。

君敏心受其感染,也欢叫一声冲入雨中,让秋雨的沐浴洗去一身的燥热……可惜,君敏心还只来得及在雨中转了个圈,便一头撞进一个人温暖厚实的怀中。

骨节分明的掌中擎着一把雨伞,替她遮挡住雨水,熟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傻站在雨中做什么,当心着凉了!语气中并无责备,有的只是无奈的宠溺。

君敏心一喜,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见变天了,料得你们出门也没带伞,只得抽身过来一趟了。

陈寂将伞递给她,牵来一匹骏马,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厚斗篷为她披上,这才擦了擦被雨淋湿的马鞍道:快上马!我带你会城中李老的铺子里避雨!雨声很大,君敏心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彼此的话语。

她打着伞艰难地翻上马背,见陈寂站在雨中,身上一下子便淋了个透湿,忙道:怎么不多带一件斗篷?快上来!陈寂勾了勾唇,雨水模糊了他的笑容。

他翻身上马,手执缰绳一扬马鞭,骏马扬蹄而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君敏心懊恼地朝身后的葡萄园大喊道:葡萄!我的葡萄!奴依和可可追出来,在雨中大笑道:主子放心,我会一颗不少地给你带回去的!骏马奔驰在街道,带起的疾风将脆弱的伞骨尽数折断,君敏心看着头上那把破破烂烂的纸伞,不由的低低笑出声来。

陈寂看着她这幅滑稽的模样,不由的也朗声大笑起来。

明知道陈寂并无取笑之意,君敏心依然半羞半恼地瞪他一眼。

雨水将她墨黑的眸子浸润得温媚软酥,荡开圈圈涟漪,陈寂有些动情,俯首在她耳根处轻轻一咬。

君敏心敏感地打了个哆嗦,回首猛地咬回去,神情宛如一头羞恼的小野猫,看得陈寂心情大好,策马加鞭,马蹄声越发急促了。

进了城,君敏心干脆将残缺不堪的纸伞顺势一丢,张开双臂仰起脸,让冰凉的雨滴洗去这一年沉淀的铅华。

百姓们仍在雨中祈祷沐浴,载歌载舞。

君敏心从马上下来,一头扎进一间铺子里,喊道:白老朱老,李药师!我来了!这几间开在闹市的大铺子,正是君敏心授意那几位中原老工匠开的。

一间裁缝店,一间珠宝首饰店,还有一间药铺,带来的全是中原精湛的工艺,那没走的几位年轻男女便留在这铺子里打杂,倒也勤快。

在君敏心的提倡下,几位老工匠将自己的技术与西域人的审美风俗融合,制出一批改良的衣服首饰,既有中原精美的刺绣,又能符合西域人以马背骆驼为生的干脆利落。

李药师滋润肌肤的药方也卖的十分畅销,连宫廷里的贵族都要来这里取货,大半年来,生意慢慢做大了,有了固定的客源,银子自然赚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能时时与商人交换中原的消息。

公主,陈公子!快快里屋坐!朱老放下手中新款的钗饰,又朝隔壁喊道:白老爷子,给主子们拿两身干爽衣物来!李老头,熬两碗姜汤过来,别让主子们受寒了!君敏心有斗篷遮着,故而只湿了外衣。

陈寂在屋中坐下,乌黑的鬈发紧贴着面容,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发尖和湿透的衣袍滴落,很快在地上聚了一小滩。

他抬起腿脱下藻靴,往地上一倒,靴子里积攒的雨水便哗啦啦倾泻出来,惹得君敏心咯咯地笑个不停。

正巧白发灰须的白老送干净衣裳过来,君敏心笑得气岔,道:白老,麻烦你了!白老忙摆手说‘不客气’,有道:公主和陈公子快去里屋换了衣裳吧,主子乃千金之躯,马虎不得。

君敏心抱了衣物先去换了,宝石蓝的连身收腰长裙,缀着猫眼石纽扣,绣着玄色的精致花纹,胡人的衣物就是简洁,穿起来不似中原服饰般里三层外三层,毫不繁琐,她倒是喜欢得紧。

套上小靴子,她哒哒哒跑出屋外,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李药师熬了姜汤过来,君敏心喝了几口,四处一看,问道:陈寂呢?白老道:陈公子刚去隔壁换衣裳呢!君敏心哦了一声,眼珠一转,贼笑着往隔壁走去。

公主,你……君敏心竖起食指轻压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白老别出声,我过去看看!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她掀开帘子,只见陈寂背对着自己,已经换上了长裤,但上身依旧光-裸着,蜜色的肌肤上闪烁着几颗晶莹的水珠,露出欣长匀称的肌肉和劲瘦的腰肢,那是一种充满朝气的年轻雄性之美。

君敏心看得呆了,啧了一声,以示感慨。

陈寂转过身来,见是她,便微微一笑,打趣道:敏儿,哥好看么?大跌眼镜!君敏心愣了半响,笑道:阿寂,你脸皮厚了!要换做几年以前,你见到我都会耳根子发红的。

陈寂穿上外袍,系好腰带,温声道:彼此彼此。

两人在店铺里巡视了半个时辰,谈谈最近的生意。

听朱老说,最近靖国和姜国多有冲突,皇帝忌惮靖国实力,要开始削藩,两国局势剑拔弩张。

公主要小心喽,朱老捏着八字胡道:两国交恶,恐会危及这边。

老夫最担忧的,莫过于姜皇会胁迫穆勒王,借他之手,除掉公主……啊,真是头疼,我好不容易才混出半点名堂,君敏心蹙眉道:那姜皇除了借刀杀人,还会做什么?落家的人,一个比一个讨厌!正说着,只闻外边一阵喧哗。

君敏心探出头来一看,见城中许多男女武士都佩剑提刀,吆喝着往东边走去。

白老,什么事?陈寂问道。

噢,今日城东场上有勇士角斗,胜者可获得千里神驹一匹,黄金百两,故而勇士慕名而去。

角斗,顾名思义,是武士们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的血腥搏斗。

胡人好战,这种角斗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但君敏心除了与金娜公主那一次,还没见过宫外的人是怎么搏斗的,不免心生好奇。

君敏心心痒痒,道:阿寂,我们去看看?陈寂看了看天色,道:也好,但一个时辰内必须回宫。

君敏心点点头。

刚出了门,却见穆勒派来的那几个侍卫挡在前方,道:天色已晚,请公主回宫!君敏心呵呵一笑,给陈寂使了个眼色。

陈寂搂住她的腰身一跃,跳上屋顶,几个起落间便将那几个侍卫远远甩在后头。

角斗已经开始了,人山人海。

陈寂拉着她艰难地找了个空位,君敏心身子瘦弱,被男人们挤来挤去,根本看不到场上的情况。

一阵喝彩声后,君敏心被挤出了人群,跌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红袍,乌发如妖,脸上罩着半边银面具,看不太清脸,唯有一双狭长的凤眸闪烁着暴戾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敏儿,你没事吧?陈寂从人群中挤出,担忧的拉紧她的手。

啊,对不住!君敏心回过神,忙道歉。

那人却只是扶稳她的身子,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这时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跑过来大喊道:一十八号!你是一十八号吧?该你了,上场上场!那红衣男子看了看腰间的牌子,壹拾八。

他举手示意一番,便足尖一跃,以绝顶的轻功宛如血燕般落入角斗场,四周一片如山的呐喊!阿寂,你带了银子没?君敏心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

陈寂在身上摸索一阵,方才摸了摸鼻尖,讷讷道:换了衣服后,忘记拿了。

君敏心松开发髻,将钗饰一并取下来,交至陈寂掌中,道:去下注,咱们赌那红衣男子能赢!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