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怕没通知到你。
慕青随之岚走到芝兰苑路口说道,幸好!慕青谢谢你。
若不是你,我真被他们蒙在鼓里,今天我要把娘带走,她再待在祁家连自由都没有,我不能让他们动不动就把娘当成要挟我的人质,成为与我谈判的筹码。
之岚道,夜长梦多,你快直接通知娘离开,我去给奶奶磕个头就来。
两个人分工,之岚沿着芝兰苑纵深小路向老太太住的小院跑去,慕青走另条路去找玉春。
晚间林间视野虽不好,但有亮光的地方特别明显。
慕青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那棵门前栽着梨树的屋子,轻敲门。
"谁啊?"玉春谨慎探问道,她被宣布禁足,院子该都是熟悉的下人,本不应该有人这么轻手轻脚地敲门,难道是岚儿来了?"娘,我是周慕青。
岚儿让我接您走。
"玉春早就收拾好行装以备不测,听到慕青这句话,片刻不敢耽搁提上门边的箱子,开门出来四下张望道:"岚儿呢?""她去奶奶那里拜祭,她让我带您走。
"慕青帮她提箱子,就准备往前走去。
等等。
玉春一把夺过箱子,你快去保护她。
我不济是这祁家的四姨太,我明白该怎么对付家里的事。
你快去……说着她推了一把慕青。
自己往一条小路上走去。
四娘,这条路不对。
慕青见她方向偏离大路,不禁问道。
我知道一条捷径直通门口,你快去岚儿那边。
"玉春示意慕青,自己提着箱子,她深宅贵妇,脚力还是不足,好在这条捷径路途缩短许多,不然以祁家宅院,重重叠叠迂回往复,真不知她得咬牙提着不算轻的箱子走多远。
她到门前时,守门人与玉春行了礼,正欲阻拦。
玉春脸色肃穆沉声怒道:"我也是祁家的主人,现在出门买些吃食,你们多大胆子,谁敢阻拦?"守门的下人们面面相看,让开身子让玉春提着箱子出去了。
玉春返身上了外面慕青的车,就在车上等待之岚。
慕青返身寻找岚儿,他沿着之前他们分手的叉路口向芝兰苑纵深走去。
"周慕青,你在找谁?"黑暗里祁玫清冷的声音在雾霭的玉兰树周中飘荡,有如鬼魅地令慕青头皮发麻。
他不由自主定在原地,强令自己平定下来,问道:"岚儿呢?你把她带到哪去了?""如果我不告诉你呢?她不是一心求做祁家的小姐吗,我多留她住一些时日又何妨?"慕青远远地听着祁玫不带情感的话语,在林中回响。
"说啊!岚儿她在哪!"慕青几乎用吼的,平生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你不告诉我又如何?逼急了我带人把祁家抄了,挖地三尺也要把岚儿找出来。
祁玫,我警告你别玩火。
""她在你心中这么重要?"这话出口她自己觉得有些多余。
初恋是首缠绵悱恻萦绕心头的歌,别管那首歌本身难听抑或动听,存活在情侣回忆中永远都是最美丽令人留恋的高潮部分。
她是败给了先来后到的顺序,抵不住他们从年幼而起耳鬓厮磨的情谊。
她没指望他回答,良久叹了口气。
"你何必明知故问,你为何会嫁给我,该问的是你娘。
"慕青听到祁玫的叹息,知她心念动摇,口气和缓下来。
"你都知道?"祁玫有几分意外。
"我记得只有我和你吃过你娘端来的芡实糕,我们明明倒在水榭附近,为何会一起躺在床上?前因后果不用我多说吧?"慕青淡淡地说道,"好了,言尽于此,你该带我去见岚儿。
""我会带你去的,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祁玫从昏暗的林中现身出来,月光浅淡地洒在她身上,慕青想起岚儿曾对自己说过祁家大小姐冰美人的评语,今晚的她周身透着清冷,恰如其分地切合这个形容。
祁玫开口问:"你我那份保证书还做数吗?""什么意思?你明知感情根本不可以用一纸文书约束,拿着那种文书有何意义?"慕青困惑。
"我认为那是你对我的承诺,上面没有日期,就该是一生一世。
我会把保证书交给你亲爱的岚儿,让她体味你与我曾经的甜蜜。
我一直认为只有话留在纸上才可信,这方面我和周之岚不愧是姐妹,心意相通,不然她出嫁后还会留下日记?"祁玫笑道。
"你在她面前乱说了什么?"慕青有些乱了方寸。
"暂时还没有,现在我还需要你另一项保证,和以前一样,你必须先写保证书我才能带你去见你的岚儿。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慕青顿时警惕起来,他现下不是一个人,万事都要考虑到之岚。
"我要你保证不与我离婚,或者说不准以任何形式与我分手,譬如休弃我、抛弃我。
我永远都是周公馆的二少奶奶,是你周慕青唯一的夫人,我这有拟好的保证书,只要你签了我立马带你去见周之岚。
决定权在你,你得记住,时间越拖久越不好,我耐心有限,可不能保证周小姐的安全,大不了我们闹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祁玫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把一张保证书和一支钢笔递给慕青手里。
"你就这么在乎周家二少奶奶的身份?"慕青拿着纸笔皱起眉头。
"不。
我要守住我的家,那是我的堡垒,有我坐镇,周之岚就算恢复祁家小姐的身份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得不到名份的外室,永远别想踏进周家的大门。
江城人人皆知,我才是你唯一明媒正娶、见得了天光的夫人。
周之岚不会甘心做一个只会蜷缩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的外室,这是每个女人的通病,何况她是个正经的大小姐,她的心气也不会容许自己低头。
我会呆在周公馆等着看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爱情终局,若请徐枕亚或是张恨水写成言情小说,或许能赢得我几点清泪,但你终始不知我心的快慰。
"祁玫说着竟笑起来,她的笑似那冰块忽而裂了缝隙,慕青霎时了悟之岚形容她冰美人的内涵,她是狠决的,因着她的心底深处就存在一块速速磊起的冰川。
"快点!想好就签吧。
我没多的时间与你废话。
"祁玫转身欲走。
慕青咬咬牙,耐着性子阅读一遍,潦草地划上自己的名字。
祁玫见他签完字,立即从他手上抽走纸笔。
"现在你该带我过去吧!"慕青原对祁玫有三分愧意,这个字签下去他只觉得不再对她抱有任何负疚或其他的情感。
"很好,你跟我走。
"祁玫这身冷酷的黑隐在夜的凄清里,江城四月天的温度并不算低,可似乎荷塘野外呆得久了,寒气浸入他五脏六腑,从脚心爬上来的冷,让他不自主颤抖着。
他和祁玫总有一天会说开,只是没想到她不动声色来这手,他不了解同屋檐下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从没走进过自己的生活和心里,公平至极。
之岚是在祁老太太的院子里中了招,还好她给奶奶磕过了头不算遗憾。
为何她坚持给只有几面之缘的祁老太太叩头,也有秉持善始善终,大有我不负人之意,可深层次的原因,这代表着一个她加入祁家的仪式。
她叩头后出门,冷不防被人捂住嘴,两臂惯性去挡时,却被人反剪。
登时捆了个结结实实,之岚孤身一人,一下子心慌不已,祁家除了玉春,谁都不喜自己,谁都有可能出手。
她报着一股悲观情绪,带着任人宰割的心思。
好在慕青通知娘出去,更好在祁氏的印鉴她留在妍翠手上,慕青回到永安里自然可以拿到。
那些家丁绑了她,推搡着她穿过一处小门,关在某个荒废已久的屋子里。
之岚对祁家不熟悉,她在脑海里不住地估量谁会对她下手,最大可能还是碧春。
若是她必然会教训自己一顿,皮肉之苦必不可少,她正在心里叫起苦来,寻思脱身之计无果。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透亮,首先见着上面写着朱红"祁"字的手提灯笼一字排开,门外转进来一个女人。
"祁玫,是你!"之岚从模糊的光中辨认出祁玫,自然了然她的目的,回想当初自己见到嫣影的滋味,不意对祁玫有些理解,自己的出现让她这位正牌夫人感受到尊严的挑战,她所担忧的发生了。
不过她望见祁玫身后的男人时,一切焦躁忧患当即释然——慕青进来了。
感受到之岚投射来无限信赖的目光,慕青却有点底气不足,只因为他不得不签的两份保证书,若自己是祁玫,必然用那两份保证书大作文章,岚儿会不会被祁玫影响,他心里实在忐忑。
"祁玫你有没有人性?岚儿是你妹妹,居然还敢把她捆起来,还不命人放开!"慕青心痛地快步到之岚身边,一眼瞧见她身上束缚的绳索,边解边愤怒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