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哪里话,若不是成了家理人,李某何德何能能进入这里见到人人称颂的沈山主?李绍文陪着笑道,客客气气站在一旁。
不愧是致和商行的当家人,孙长官的红人,如此能说会道地令沈某佩服。
不过你这也确实是实话,不才沈某忝掌山主之位,像我们跑漕运的,不过是苦力出身,众弟子抬爱,才有今日些许成就,如今李大少你加入我们,倒令本帮蓬荜生辉了。
沈汉之抽完这泡烟,浑身舒坦,干劲也提了起来,一下坐起身来。
我有季爷的书信,还请沈山主一观。
李绍文把书信递上。
沈汉之拆看,大意是已收李绍文为自己门生,辈分排在通字上,还请沈山主照拂一二、互相帮衬,于发展帮中势力定然大有好处云云。
通字辈,辈分倒是不小。
沈汉之思忖着,碍于身份自己也不便直接指挥他,但是有他加入,手下兄弟倒会有个好去处,果然季爷所虑深远。
他收好书信沉吟道:李大少,你不必来帮中议事。
若有事你派人到冠生园茶社传个话即可。
只是一点,我帮中人若需要李大少你襄助,你也不可推辞。
这样可好?李绍文想了想,若自己能从祁老爷手中夺回码头三权,正需要他们帮忙,两好合一好,于致和也是有利可图,一口应了下来。
说完话,沈汉之打了个呵欠,按惯例他吸完烟会睡一会儿,今天又说了会话,倦意上来,李绍文瞧着他不济的精气神,得了准信,告辞出来。
李绍文回到江城后还未到过永安里,就近吃了便饭,到底心里还记挂着一个女人,招了人力车往永安里的宅子来。
敲了几声门,是我一句刚说出口。
里面的门快速开了,女人匆匆跑过来直接揽住了他的腰,快得李绍文还不曾反应过来,他怔了一下,手本能地环住嫣影。
家里那个女人从来没有过对自己的这种热情,他心中舒坦极了。
绍文,我好想你,终于回来了。
嫣影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抬眼瞧他。
这是李绍文最喜欢的姿势,他最喜欢她这样仰望他。
他忍不住奖励似地亲吻她。
嫣影回应着,他一碰这两片温热绵软的唇,她整个人如同藤缠在自己这棵树上,真是个绝妙的温柔乡!他不想从中走出来。
如果她是凛冽的美酒,自己何妨醉一回!如果她是最毒的鹤顶红,他情愿饮鸩止渴!什么乏累什么烦乱什么万德什么家庭,见鬼去吧!他抚摸着她,最终一把抱起她,不管不顾,把她抱进卧室,顺理成章地发生着男女情到深处最平常最普通的关系。
嫣影又有那种不可置信如坠梦幻地感觉浮现,直到她扎扎实实感受到他身躯的厚重、沉实、温暖……都无一不在诉说着愉悦和兴奋……李绍文在她身边睡着,嫣影温润的身躯贴在他身边,终于成为了李绍文的女人。
她凝望着他的睡颜,轻轻把自己凉凉的唇贴在他的额头上面。
唔……岚儿……别闹……他摇着头迷迷糊糊地呓语,嫣影听他唤着一个名字,声音模糊,细听又听不清,她摇摇头,管他叫谁,现在自己真实地拥有他就够了。
许是旅途劳顿,李绍文这一觉睡得很久很沉。
醒来时已近傍晚,嫣影穿戴好坐在他身边,问道:绍文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我煲了粥要不要喝一点?说着就扶他起身,给他端水、拿衣服,伺候他穿。
你别忙了,我一会就回去的。
我想……你不能长久没名没分地做个外室,我要娶你进府,你愿意吗?李绍文看着蹲下身子的她说道。
听了这话,嫣影正在为他扣纽子的手颤抖着,好半天扣不上。
李绍文把她扶起身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吗?回答他的是嫣影的羞涩点头,两个人又一发地缠绵起来。
万心巧得到老陈传来的消息说大少爷回来了。
她立即亲自安排张罗了一桌好菜。
晚上听门上报李绍文果真回来了,万心巧欢天喜地吩咐开席。
之岚在楼梯上正看到他容光焕发心情愉悦地把风衣脱下递给仆人,看样子此行必有所得。
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恍如她初见时的情形,之岚下楼站定,一时竟然有些感叹。
李绍文却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没有停留也没同她言语,直往餐室去了。
之岚闻见他身上有股浓烈陌生的胭脂香味,女人的直觉让她已经有了预感,她心情复杂,自己的丈夫有了旁的女人,说没有半分难过嫉妒,就是圣人也办不到。
可想到慕青,这结果正是她一手促成,她想起自己坚定的回答,按下了杂陈的心绪。
李绍文早就一眼看到楼梯上站着的之岚,她齐耳短发上别着一枚粉色发夹,穿着一件他没见过的翻毛领呢子大衣,这件衣服似乎略显宽大,更衬得她身材和脸庞的娇小玲珑,不经意看去竟有种孤单惹人怜的意味。
李绍文与她擦身而过却微微失神,毕竟是他的妻,自己理应是她的依靠。
他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他把手习惯性地揣进裤兜里,手指触到一方带着自己体温的绢帕。
他抽出手帕来看了,不知嫣影那姑娘啥时候放了一块她自己刺绣的花手绢在裤兜里,图案是鸳鸯戏水,针脚齐齐整整,用线也细致讲究,图案下面特意刺个文字。
李绍文把手绢揉在手心里,他已经招惹了两个女人,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用完了饭,李绍文对着众人宣布自己要娶妾的消息,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炸得众人因不能相信而失语良久。
之岚闭了闭眼睛,她早预备着会有此事,只是没想到李绍文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下。
顿时大少奶奶成了大家的焦点,丫鬟婆子们纷纷用惋惜的眼光看她,像张嫂子这样热心人更为她的处境担忧。
只有凤凰心里有股报应般的幸灾乐祸,谁让她当年在花园里用言辞狠狠地伤害周二少爷,如今也在李家落得如此下场。
事起突然,对乔嫣影不明底细,万心巧沉吟不语。
之岚起身行礼道:爹、娘,儿媳的身子不好您是知道的,我先回房休息了。
绍文的事情您做主,儿媳没有意见。
万心巧望着她坦然自若的神气,心底里对她感到困惑,居然愣住了。
娘?我可以离开吗?之岚气定神闲地轻声又问道。
哦,你去吧。
万心巧回过神答道。
之岚踏着不疾不徐的优雅步子上楼去了,皮鞋踢踏踢踏的节奏在李绍文耳边挥散不去。
这个女人总算不像她面上表露的样子,心里定有点介怀,不然为何要避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居然好了不少。
万心巧向他打听嫣影的家世,李绍文直说道:她是正山茶舍的女招待,只不过是个妾室,家世背景又有什么紧要?原来是个女招待,万心巧连连皱眉正要反对,静如凑过来附耳悄声道:娘,绍文哥已经把她安置别处宅子里,我去看过了。
我看她身子爽利,不似岚妹妹那般弱柳扶风的模样,到时候真在外面养下孩子,旁人该如何看我们李家?还是答应了绍文哥吧。
静如说得极其在理,万心巧琢磨着点头答应了。
李绍文没料想静如能在娘面前帮他说话,出乎意料地瞥了她一眼。
静如得意地对他笑了笑,关键时候可不还是自己对他有用。
晚上李绍文去看望之岚。
他在门前徘徊犹豫,几次想推门还是缩回了手。
还是烟翠送睡衣来,看见了独自在门外的李绍文。
姑爷您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烟翠道。
……好。
被烟翠道破,总有面对的那一刻,他鼓起勇气进了门。
烟翠把睡衣给小姐放下,把时间空间让给了这对夫妻。
李绍文,恭喜你心想事成,这不是你之前就想要的吗?之岚含笑着伸出一只手去。
他没有握上去,只问道:你能原谅我吗?你还需要我的原谅!?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混账话。
之岚哑然失笑缩回手道,你把我当作什么,结婚以来每件事,你问过我意见吗?你尊重过我这位夫人么?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不就是贪她年轻靓丽的身子,又想在我这里卖乖?你不是这家里的主宰么?当初我哥为我出头,你不是说这是李家,不是周家吗?既如此我的想法于你有何要紧?你一边沉醉于自己营造的被逼无奈的境地,求我的原谅填补你的内疚,一边却享受乔姑娘的柔情蜜意。
你打的好算盘,算得全是得利。
这件事她打从开始就置身局外旁观,看得最通透。
他本来做戏给她看,可之岚的话一语道破,这一切反而都是他的独角戏。
顿时他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