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绍文正式搂着除之岚以外的女人,他心中说不出地痛快,只可惜周之岚那个女人没有在眼前目睹。
只把嫣影当作外室怎么够,他终归会把嫣影接进李府,让她生活在之岚的眼皮底下,就不信家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会没有心肺,一天可以装,一辈子怎么装?想到这里,他有点恨那个女人。
李绍文搂着嫣影想着,把她送回季四娘的茶舍,又同四娘聊了会天。
他走后,四娘对嫣影笑道:你这个丫头看不出来啊,对付男人倒是有一套。
你发达了可要念着我们这儿的姐妹,要常回来看看哟!去吧,你的房间东西没动。
嫣影回到自己房里,生活待自己真好,从想到不敢想的微末愿望到终于美梦成真,她做了什么?只是拿着命运赏给她的彩蛋,顺其自然随波逐流,只是李绍文的反应超出她的预计,本来不抱任何希望的她,被那栋矗立的小楼里即将展现的新生活激活了。
第二天李绍文如约付款,在中人见证下签了一系列契约文件,又另外在地保处单独付了一笔契税,总算拿到了房子的钥匙,又请人装修不提。
买房的事尘埃落定,他顺便接嫣影去越宫饭店吃个便饭,告诉她这个消息,饭店按惯例给他留了观景餐厅。
他牵着她的手坐着电梯,嫣影头次见识升降梯,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讶,她调整着呼吸,不使自己看起来像平庸短视的女人。
李绍文望了她一眼,从她眼里读出不安和局促,蓦然想起当时请之岚用餐的样子。
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他摇摇头试图抛去胡思乱想。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李绍文发现除了对她说了房子的事情,居然再没什么话题可以同她讲。
而且嫣影怕露怯,每次好不容易找出一个话题刚起头,却发现她只是附和自己,他明白嫣影可能确实因为不懂而插不上嘴,便不再多言。
吃完饭,他站起身为她拉椅子,顺眼往窗户外看去,这里依然能看见人来人往的码头,远远就能望到无数穿短打的搬运工在工头指挥下如蚂蚁穿梭,还有坐轮渡或坐筏子过江的人们从跳板上颤颤巍巍地走。
此时一道灵光在他脑海里闪现:致和商行至少还有码头在,而万德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货运码头,不论他周慕青从哪个渠道进货,运输如何也要加一道。
他只要牢牢抓住祁宏,万般疑难皆可解,祁家一向势利,多给他点利益不就得了。
嫣影觉得他忽然热情起来,似乎情绪也亢奋不少,她望向他,他嘴唇带笑地正瞧着窗外。
他正打算找祁老爷商量,对方却主动上门来了。
祁叔您来得正好,我正要找您聊聊。
李绍文听报忙从楼上下来迎接。
祁老爷听他一说,有些尴尬地笑一笑,同他一起上楼去了。
他确实是来找李绍文谈码头的事情。
祁叔请坐,来人,上好茶!不必了我说完就走。
祁老爷摆摆手,我今天来是和你商榷码头的事,我们两家之间签的托管协议即将到期,你没忘码头所有权、控制权和经营权还在我祁家,对吗?依然有人端茶进来又退下。
没错。
这次再签,我们两家利润不需要五五分,四六您觉得可以吗,要不就三七?李绍文笑道,现在正逢致和困难时,不放宽协议的条件委实难谈。
可我们祁家不想同你李家再续约了。
祁老爷翘起二郎腿,端起茶喝了一口。
为什么?我们一直合作得很默契。
李绍文不解。
因为我不乐意同你合作,码头三权在我手上,以前我看在孙长官的面子上同意与你李家分杯羹。
现在我认为你没有这个实力能令我祁家听令于你。
祁老爷说话直接不留情面,论年龄他是李绍文的长辈,就算到期不续约直接撕毁不认,李绍文又能多说什么?可他思虑再三依然前来通知他一声,毕竟是多年合作伙伴,倏忽和李家撕破颜面并不明智,也是他祁家仁至义尽了。
其实……您是打算和周家合作是么?您手上有码头,万德正好要仰仗您,所以您打算利用手上的筹码和周慕青的万德做交易是么?李绍文起先愣了一下,他真是聪明,微微思索就明白其中关键。
呵呵,贤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祁老爷被他说破心思,干笑几声却又收敛笑容道,不过有一点你忘记了,周慕青可是我的女婿,我们是一家人。
总之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意已决,其他的你也不必再同我多说。
祁老爷告辞出门,李绍文听着他关门的声音,累得什么也不想思考,闭上了眼睛。
被祁老爷呛声的李绍文,这时才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人说世事无常,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少有体会。
如今世道掉了个儿,巅峰可以摔到谷底,谷底也可以奋起直追上山峰。
他还相信一句话:权力永远大于财富。
有财富没权力保不住财富,有权力财富也会随之而来,接近权力自然而然能鸡犬升天分享财富。
李绍文也好,周慕青也罢,后者不过是走一遍自己走过的道路而已,李绍文这么想着,还是因为自己失了稳固的靠山,才被周慕青有机可乘。
不过可笑的是,周慕青居然要靠女人为他锦上添花、笼络祁家,哪里算得上好汉?李绍文蔑视嘲笑着,可他还得面对现实的问题,致和究竟该何去何从?他坐在办公室里思考很久,想得头晕脑胀,打开抽屉取清凉油,忽然瞥见抽屉一侧搁着一包这次谭师兄给他带来的龙井茶。
谭师兄对他说的话蓦然浮现出来,他是时候该去见见惦念自己的齐老师。
思及此,李绍文要助手小张帮自己立即买去上海的火车票。
李绍文打算告知家里人动身去上海的事情,他本打算打电话往家里通知一声,这样就根本不用见之岚,他最害怕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不过他骗不了自己的心,尽管这么多天有意避着她,可潜意识里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向她飞去,而且越压制反弹越厉害,那是一股强烈的冲动要见她。
他下定决心回家去。
小姐,姑爷来了。
烟翠来报。
知道了,你下去吧。
之岚在梳头,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看自己,听到烟翠的话,梳子停了一停,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你怎么来了?之岚依旧对着镜子慢慢梳下去。
容妈给她说过梳头活血,要细细地梳,头发有打结的地方不能扯要用手捋顺,她每次如此。
我要去上海,今天就走。
你在家里自己保重,什么事情不要和娘争嘴。
李绍文今番对着她的背影,隔着镜子瞧着她清丽如昔的容颜。
唉,我都有白头发了。
之岚眉间一蹙,不紧不慢地捻下一根白发,我很好,现在娘的目标不是我,她着急着让如姐姐生孙子,我只是你们家养着的闲人,百无一用。
不许你这么轻贱自己,你始终是这家里的大少奶奶。
李绍文听她话头不对,忙拿话堵上。
呵呵,说着玩罢了,难道不是事实?你兀自在外玩的开心,我什么也没有,还不许我说几句闲话?之岚捂着嘴轻笑起来,她有意看李绍文的反应。
这话却引起了李绍文的注意,他一直忙于嫣影那头,对她的处境是轻忽许多,内疚心顿起:你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
玉春告诉过她,女人最后的退步是钱。
所以她需要钱。
你看着买吧,至少我拿着也涨涨面子。
之岚没有明确说,意味却明显。
好。
李绍文一口应下来,我会让你满意的。
李绍文走了,只剩时钟在屋里嘀嗒地响着。
他打电话让衣铺上门为大少奶奶做新衣,又让鞋店为她送鞋子,最后联系了银楼为她送首饰让她挑,他特意交代了无论大少奶奶挑了多少东西,自己全部买单。
做完这些他心情宁静不少,也算作对她的补偿。
他看看手表,还有点时间,还有剩下的一件事要办,便匆匆出门,特意去买的宅子看了看,装修就快完工了。
随后紧接着又去四娘茶舍,特意把钥匙交给了嫣影,盯嘱她装好了就搬进去。
从茶舍出来,他长舒口气,回致和拿了小张给他买的火车票,安安心心登上赴上海的火车。
李绍文去后第三天,嫣影喜气洋洋收拾东西往新宅子去,四娘和众姐妹给她送行道别,姐妹们艳羡不已,叹道到底是嫣影厉害,别说攀到三大家族里当外室,只要能找个家境富裕的男人当姨娘已经算是足够幸运。
还有人向她取经,四娘一句话回过去:这种事是命,可遇不可求,你们哪,学不来。
嫣影听到种种恭维议论羡慕,她实在不能置一词,若说秘诀她大概只能为了李绍文信守本分而已。
她收拾了随身物事登上黄包车,宅子已焕然一新,时间紧张倒也没太多装饰,她已经很满足了,放下箱裹,打来水准备给家里洒扫。
咚咚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