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玫正好从里面开门。
二少奶奶早。
凤凰机灵地行礼道,看来自己对她的那番话有了作用,不然没事她就在之岚房间里待着?嗯。
祁玫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二少奶奶,您要我准备的名册已经备好了。
您过过目?周管家忙上前恭敬道。
好。
祁玫答道。
请随我来。
周管家一躬身,头前带路,自把祁玫引离了房间。
凤凰知道他是给自己机会,忙侧身进屋,轻轻地掩上房门。
什么东西能让二少奶奶看到呢?她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想了想偷偷潜进隔壁二少爷的房间。
慕青婚后搬出了这个房间,老爷子另外收拾了一间房给他用做婚房,原先这间堆放了好些杂物颇有些乱。
凤凰回想起慕青的习惯,直接打开柜子,在角落里果然放了个不起眼的小木头盒,凤凰拿出来藏在怀里,趁四顾无人她快速闪身离开,几乎天衣无缝。
这所有的一切,都尽收在角落暗处的彩萍眼里。
祁玫听周管家给自己交代的事情听得认真,不时还问一番。
凤凰把盒子拿到自己的房里,她把盒子锁轻易撬开,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本日记本,凤凰虽然不大识字,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关键的东西,不然二少爷不会把盒子放在爱放隐蔽物事的柜格里。
凤凰把本子拿出来,看了看四下无人,找机会偷偷把它放到之岚房间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事,她悄悄关注着祁玫的行踪。
两天没有动静,凤凰等得有点心焦,大太太几次问她,让她觉得难以交代。
祁玫喜欢坐在之岚的房间欣赏风景,几乎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尤其是在初冬阳光里,太阳暖烘烘地照在她身上,舒服极了。
二少奶奶,这房间阳光很好,您在这里多坐坐也好。
凤凰给她送了杯红酒来,您今天要接着听故事吗?不必了。
祁玫已经不在乎了。
她的脸上泛起少女的娇羞,想起昨天慕青忽然而至的柔情。
和以前不同,以前他虽不过分疏离,靠近时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淡漠,可昨夜回来他眼里却交织着错综复杂的情绪,和她还多喝了杯红酒。
他望着祁玫花般笑靥,眼前有种幻觉,似乎眼前人变成了之岚在对他微笑,心念所至,往她身边靠了靠,握住了她的手:我好想你,你该回来了。
祁玫又惊又喜,揽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慕青清醒过来,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祁玫挑动了他的热情,让他真想陶醉在这个温柔之眼里,但他忍住了。
虽然最后他匆匆起身逃出了房门,她的一吻一定令他慢慢接受自己,她能等。
凤凰给她放下杯子轻轻带上房门离开。
祁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糟糕,手一抖洒了一点在桌上,她忙忙取挂在身上的帕子,没想到却和攀纽绕在一起,半天也拿不下来。
祁玫欲起身,一只手不经意搭住右边抽屉把手。
突然,一个小抽屉开了——一个精美的本子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以前翻过抽屉,并没有这件东西?祁玫疑惑着,这是什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抽屉里?好奇心驱使她翻阅本子,一页一页看着。
原来是周之岚的日记。
祁玫越看越心惊心凉。
怎么会这样?她颤抖着手翻着本子,他们居然不是兄妹,还是对被拆散的恋人!之岚笔下的周慕青,对她是多么狂热多么爱恋,而周之岚深深地爱着她的哥哥,自己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如此自作多情。
看到最后,她的心抽抖着久久难以平静。
真相大白总比蒙在鼓里好,难怪慕青对自己若即若离,原先她只能猜测那个无形的情敌在哪里,现在她终于能追根溯源了。
蓦然她有些感激放日记本的那个人,那个人解答了她长久未决的疑惑。
这算什么?周之岚早就嫁给李家大少爷,周慕青就算再挂念也不过是前尘往事,就如同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不过是个脏兮兮的浅印子罢了。
祁玫心中发誓道:周之岚,纵然慕青对你再念念不忘,你就是感情的输家。
现在他是我的人,我一定会在他心上清除掉你的影子,你等着吧。
凤凰在暗处观察着祁玫,她待在房里的时机比往常时间久,一定是发现了那个日记本。
她等着看好戏,想象祁玫知道真相时候的表情,凤凰是过来人,回想起当初她偷听了慕青和之岚对话的那种震惊、不甘和不可置信,二少奶奶一定也会重温一遍。
令祁玫更加震惊的是,周之岚居然有着离奇的身世,她也是祁家的女儿,她苦笑着没想到自己和周之岚一样,欣赏着同样的风景,爱上了同样一个男人。
周之岚,她的妹妹,无法令她恨得起来,心只闷闷地难受。
看完日记后她木木地坐了良久,好像什么都在脑里过了一遍,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咚咚咚有人敲门。
祁玫木然地答了一声。
凤凰看火候已到,特意来请祁玫,她恭敬道:二少奶奶,周管家让我来问您什么时候过去拿钥匙?他还等着您呢。
是你故意拿来给我看的,是吗?祁玫想到了什么。
是。
凤凰不怯场,大大方方地答道。
为什么?祁玫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凤凰,眉头紧缩,告诉我你的目的!不为别的,我是想劝您,这个周家的管家之位您当不得。
凤凰扬起脸,语气笃定,我可是一片好意。
为何?祁玫沉声问道。
现在管家权在太太手里,太太已经发话,不愿意把管家权交给您。
如果您强行要接过来,只会得罪太太。
有朝一日老爷清醒过来,不会偏向您。
而且您一直依靠的人,也并不是真能倚靠的人,你也看到了,二少爷心里始终有三小姐的存在,您取代不了。
何况管家是个吃力不讨好得罪人的差事,您硬要取代太太,一来得罪了太太,二来万一处事有差错二少爷也会怪罪您,您何必自讨没趣呢?凤凰一开口,让祁玫明了她是有备而来,她一个丫鬟纵然聪敏伶俐,能说出这番逻辑深刻的话,恐怕还是太太的意思。
祁玫沉吟着,没有表态,凤凰等着她发话,看她的神色,心里也摸不准她在想什么。
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现在我要回去一趟。
祁玫今天乍一接收如此多杂芜的信息,头嗡嗡的很难受,现在她就想找个清净之地先躲开一下。
遵命。
凤凰向周管家复命去了。
祁玫没有带任何人,找了辆人力车往祁家去,她的心里悬吊吊的。
眼前就是祁府大门,祁玫在门口站了一会,有仆人远远瞧见大小姐回来了,想去禀报碧春,被她止住了。
进了门她直奔芝兰苑,去找玉春问个明白。
玉春斜倚在床榻上,旧病复发的她身体刚刚才恢复过来,自从祁珊走了以后,她常常黯然落泪,尤其是眼前空无一人时。
玉春正在床上胡乱思想着,下人来报说大小姐来了,话音未落中,大小姐祁玫风风火火出现在她面前。
玫玫你怎么回来了?玉春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祁玫,一年内她们不曾见过几次,她出嫁后比做姑娘时更多了几分风韵。
今天我来是有话问四娘您。
祁玫道。
哦,你说吧。
她有话要问?玉春有几分好奇。
四娘您是不是还有个女儿?祁玫直接开门见山,她就是周家三小姐周之岚。
听了这话,玉春连忙从床榻上坐直身子,紧张又警觉地说道:你问这干什么?您只告诉我有没有这事?祁玫见她的反应,心里隐隐有感觉,只是一定要听她口中确认。
玉春拥被不语。
我只是问问,绝不会对任何人说,您放心。
祁玫信誓旦旦。
玉春想了想,被祁玫执着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轻轻点了点头。
玉春承认了,祁玫觉得顿时像被一记闷棍击中头部,闷痛铺头盖脸向她袭来,把她深深地包裹在里面,透不过气。
从芝兰苑出来,她步履沉重,看来周之岚日记里所说不错,果然如此。
她没有去看碧春,因着情绪不高,很容易被娘看出来,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周之岚的身份,包括娘。
她的身份绝不能漏,如果她是周家三小姐,慕青和她永无可能。
一旦她变成了祁家女儿,祁玫简直无法想象,她苦心追求的一切会不会灰飞烟灭。
凤凰的意思她懂了,也许她说得有道理。
但她思虑再三,为了自己为了慕青,更为了努力走进他心里她一定要把管家权牢牢抓在手里。
芝兰苑一出来她上了人力车,仔细权衡斟酌,没有在家里多停留,碧春得报再出来看时只望见祁玫的背影。
大小姐回来干嘛了?碧春忙问左右侍候的仆人们,大家都纷纷摇头答不上来。
大小姐随性所至,众人习以为常,根本没有注意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曾想她连二房院门都没迈就走了。